說完,他又立刻補充了一句。
「但你放心,我和她不會真的發生什麼,只是做個名義夫妻。」
「況且,你如今這般模樣,也沒有人會相信我們是夫妻,更何況之後我會重新為你煉製仙丹,到時候你容貌恢復,誰也不曉得你就是那個曾經背負罵名的老婦人了。」
聽到這話,我只覺得可笑,總不能讓我說一句感謝,用心良苦吧。
不過——
「重新煉製仙丹?是什麼意思?」
聽著我的話,玄淵眼裡心虛之色再次露出,接著小心翼翼看向我。
開口解釋:「瑤瑤愛美,昨夜擔心臉頰留疤,哭了整整一夜,所以我就將那美原本給你準備的丹藥給了她。但你放心,我會快些為你找到新的藥材煉製仙丹,最多就再等個三五年……」
剩下的話,我並沒有再繼續聽下去。
那小小的傷口。
就算放著擱置不管,不出十天半月也會消失不見,根本不會留下任何疤痕。
卻還是心甘情願為她用上如此珍貴的仙丹。
從前亦如此。
現在同樣也是如此。
還好。
我已經不愛了。
所以無所謂他的仙丹給誰。
直接轉身離開時。
他伸手攔住我:「月兒,你別鬧脾氣,不過就是三五年,我肯定很……」
「娘親!」
「娘……我們回來了!」
玄淵的話還未說完,不遠處就傳來了兩聲稚嫩童音。
我轉身看去,我的頌安和頌寧就手牽著手,一路向我小跑而來。
我並沒有去看身邊玄淵的臉色。
而是同樣往前跑,伸手去接我的兩個親親孩兒。
「安兒、寧兒,你們怎麼提前回來了?」
6
在外面說話到底有諸多不便。
所以我一手一個,牽著他們往竹林方向走去,玄淵看著這兩個孩兒,腳步遲遲未動,不知是怎麼了。
我也沒管,一路回家,然後坐在榻上,任由兩個親親孩兒一左一右窩在我懷中。
頌安和頌寧是龍鳳胎,天生仙體,長得也是雪白可愛。
如今不過六歲年紀。
就已經多次隨孩子他爹斬妖除魔,功德積攢了不少。
「娘親,瀘州水妖我跟哥哥已經隨爹爹將他除去,但是爹爹又發現城中藏了另一隻法力高深的妖物,不是我和哥哥能夠應對的,又一直藏在暗處。爹爹怕我們在,他會有所顧忌,所以讓我們先一步回來。」
聽著小頌寧的話,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兩個孩子到底年紀太小。
尋常的妖物,有我和孩子他爹幫助,兩個孩子還是能夠和妖怪斗上一斗的。
若是法力太高深的妖怪。
那就必須謹慎為之。
天生仙體,如今又是稚童,是許多妖物的大補之物,所以必須得謹慎。
我本來想再問一些別的。
竹門忽然被人推開。
玄淵走了進來,看著我身側的兩個孩子,眼神複雜。
「聶霜月,我知道你容不下月瑤,也從未想過讓你為難,只等你這次道歉,我就為你煉製仙丹,助你重返青春容顏,此後我與你神仙眷侶,逍遙人間。可你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說謊誆騙我,如今更是不知從哪裡找了兩個小孩,就非要惹我生氣嗎?」
和我容貌如此相似的兩個孩子,此刻就站在他面前。
他還是不信。
那我只能說一句當真是自欺欺人罷了。
月瑤不知何時也走了進來,看著我的一雙兒女,眼裡震驚之色難掩,緊接著就被濃濃的興奮之色所掩蓋。
「師兄,你看她……她當真和別的男人生了孩子,如此不知廉恥,難不成你還要和她在一起嗎?」
「不許你欺負我娘親!」
頌寧就是個小辣椒,但卻也極其護短,聽著月瑤言語侮辱,當時就沖了過去。
月瑤自然不會對一個小孩設防備。
被她撞得一屁股跌坐在地,當即眼淚汪汪,轉頭看向身旁的玄淵。
「師兄,這兩個孩子當真好無禮!」
玄淵連忙將月瑤扶起來,接著冷冷地看向頌寧。
「我不管你是誰的孩子,如此沒有教養,我便要替你的爹娘教訓你!」
說話間,他就試圖伸手去抓頌寧的胳膊。
我先一步衝過去,將女兒護在身後,然後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玄淵,我絕對不會給你們第二次傷害我孩子的機會!」
那一巴掌的力道極重。
玄淵愣住了一瞬,月瑤更是尖叫了起來,心疼地看著他臉上的巴掌印,接著又惡狠狠地瞪著我。
「聶霜月,你自己不知廉恥,跟其他男人苟且生下了兩個孽種,居然還有臉打師兄,像你這種女人就該碎屍萬段!」
「你又是什麼好東西?」
我冷笑。
「月瑤,明知他人已有妻子,卻偏偏還沒臉沒皮地往上湊,誰又能比你更無恥?」
「聶霜月,你何苦如此咄咄逼人!」
玄淵立刻出聲阻止,他嘆了口氣,露出一副極其為難且頭疼的樣子。
又同我說:「瑤瑤不過孩童心性,你說話也忒難聽了些。」
差點忘了,還有個沒罵。
「玄淵,你又好到哪裡去?明明已有妻子,卻偏偏還要和其他女人糾纏不休,既然當年你不願意替我的孩子報仇,甚至選擇離去,你我之間就再無任何關係。如今我已嫁人,還有了孩子,你卻一再糾纏,你又是什麼好東西?」
最噁心的、最令人不齒的、最不堪的。
其實就是玄淵。
7
那次不歡而散後,接下來幾日我都未曾見過玄淵。
連帶著之前變出的大宅子也都消失不見。
我又過回了從前的安靜日子,和兩個寶貝孩子一起,等著孩子爹回來。
禁制解除那日,也是扶光歸來之時。
不過還得晚一些才能解開。
我跟兩個孩子先去市集買了許多東西,打算給孩子他爹接風洗塵。
日落時分時,我沒等來扶光。
反倒是等到了玄淵。
他神色疲憊,眼睛卻十分有神,直衝進房間,然後亮出掌心仙丹。
「月兒,你看,我已經把新的仙丹練出來了。」
他像獻寶似地將仙丹遞給我。
「無論從前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但從今日起,我們依舊是至親夫妻,你吃下仙丹,重返年輕,我帶你遊山玩水。至於月瑤,我會讓她回仙宮,再不出現在你面前討嫌……」
他絮絮叨叨說著,全然不顧我越來越冷的眼神。
一再糾纏。
實在是讓人覺得煩得緊。
所以我直接伸手將那枚仙丹打到地上。
「玄淵,我說了,我不稀罕。」
他面色一僵,接著又看向一旁的兩個孩子,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有些勉強。
「就算這兩個孩子是你親生的,我也不相信你已經再嫁他人。我不管從前到底發生過什麼,只要你肯回到我身邊,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可是,我不願意啊。」
我想也不想就搖了頭,玄淵本想再繼續糾纏,可忽然一陣金光閃過,接著他便一股大風直接掀翻在地。
頌寧瞬間興奮不已:「是爹爹回來嘍!」
下一刻,扶光出現在竹屋門口,冷眼瞧著倒在地上的玄淵。
「跟我搶娘子,你算個什麼東西?」
玄淵掙扎著從地上站起來,死死盯著面前的扶光,又像是不死心,轉頭看我。
「月兒,這不是真的對不對?你肯定沒有另嫁他人,畢竟當年你是那麼愛我。」
「可你不配啊。」
不配得到我的愛,不配讓我許下同生共死的承諾。
所以我直接大步走到扶光跟前。
與他十指緊扣。
我真正愛的,在這幾十年間,我早已知曉。
玄淵大笑:「倘若他真的愛你,那他為什麼不願意將一半功德分給你,讓你能夠快速修煉成仙,還讓你如今衰老成這副模樣!」
「所以,你覺得這不是愛?」
我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
「自然——」
他想也不想就點了頭。
「若是真的愛你,成婚之後便會分你一半功德,成為真正的神仙眷侶,也不會看你如今衰……」
他話說到一半時,忽然間頓住,臉色也頃刻間變得難看不已。
接著慌張解釋:「不,我一直都很愛你,功德沒有分給你,是因為月瑤身體不好,我看著你衰老,是因為你沒有向她道歉,我只是想讓你記住懲罰而已。你是我的妻子,我此生摯愛,我……」
他慌張解釋個不停,可我卻只覺得好笑得緊。
原來——
他也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是那樣令人噁心。
下一刻,時限已過。
我周身一道流光閃過,接著容貌恢復如初,玄淵更是瞪大了眼睛。
「月兒……你沒變老,這只是禁制,你還成仙了?」
「玄淵,滾吧。」
多說無益。
弒仙,是重罪, 為天道所不容。
曾經我也想以己之身,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也要為自己的孩子報仇。
可直到我如今再次看見玄淵和月瑤。
我就清楚——
根本無需我親自動手,這兩個耽於享樂之人,眉間黑霧愈發濃郁,想來不出一年, 功德就會徹底耗盡。
屆時, 那是比死還恐怖的折磨。
所以我想讓他滾。
他不走, 而是猩紅著一雙眼, 沖扶光吼道:「聶霜月是我的妻, 我們曾拜過天地, 天道是見證,她此生都不能再背叛我, 只要我上告天道, 她就必須要回到我身邊!」
的確,當年成婚的誓言確實不可背叛。
可也是有前提的。
一半功德,換的是我的永不背叛。
可他並沒有給。
所以——
「玄淵, 你覺得你還有什麼資格能夠留住我呢?」
8
扶光這麼多年一直都在行善積德。
所以他法力高深。
玄淵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
輕輕一揮,就直接將他揮到了千里之外, 再不見蹤跡。
我們一家人開開心心的吃了一頓團圓飯。
「娘子, 他真煩人, 以後咱們不見他了, 好不好?」
扶光可不像謫仙人。
愛撒嬌。
愛吃醋。
愛在床榻上喊我姐姐, 紅著眼流著淚, 讓我說愛他, 只愛他。
恍惚間, 我想起了和他的初遇。
那是一個饑荒年。
遍地餓孚。
瘟疫也隨之爆發。
我學了些醫術,救了不少人,同樣遇見了正在救人的扶光。
是同路人、至交好友、是知己。
如今是夫妻。
是愛人。
所以我點頭, 微笑回應:「好, 咱們再也不見他。」
9
可天底下總會有許多湊巧的事。
比如只是想帶著兩個孩子去往京城,讓他們見識一下繁榮昌盛,結果卻在途中遇見了玄淵和月瑤。
本是謫仙人。
可才不到一年時間,他們的功德就完全耗盡。
如今, 面容蒼老。
身體佝僂。
又加之身無分文, 棲息在一處破廟。
路過時。
我聽到月瑤嘴裡喃喃:「我是仙女, 我是天上的仙女,我喝的是露水, 吃的是仙桃, 我不要當乞丐, 我也不要變老,我要回去……」
嗯, 瘋了。
至於一旁的玄淵,也沒比她好到哪裡去。
骨瘦嶙峋。
看見我時,想上前,卻又退縮。
直到我離開時。
他才鼓足勇氣問了句:「月兒, 倘若當年我始終堅定選擇你, 你是不是就不會不愛我了?」
我沒說話。
只因身旁有個大醋精,直接一腳踹翻了玄淵。
骨頭咔嚓一聲響。
唉, 人老了,就是容易散架。
10
看來,他們活不了兩年了。
想想就很開心。
11
我們即將進京。
頌寧這丫頭表現得格外興奮。
扶光替她卜了一卦。
說她在京城會遭遇一次情劫。
也不知是福是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