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物反殺完整後續

「昨天周教授又私下找我談話了，他說……他說很欣賞我這種認真的學生。」

「最奇怪的是……」我咬著吸管，模仿著一種虛榮又困惑的語氣。

「他看著我的時候突然說，要是監控視頻里的女生是我就好了……」

我抬起眼睛，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你說……他是不是……對我有點……」

「嘩啦——」她的奶茶杯打翻。

看著她手忙腳亂、臉色煞白的樣子。

我知道。

魚兒，已經驚了。

接下來，就該看看他們如何自亂陣腳，如何用更多的謊言來填補第一個謊言鑿出的窟窿。

而我，只需要準備好那張早已編織好的網，安靜地等待。

等待他們自己，一步一步地走進來。

8

第二天晚上林靜回來時。

整個人像是被抽掉了魂，臉上精緻的妝容花了一片，看上去狼狽又脆弱。

我那句看似無心的話，成了壓垮她心理防線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一定是按捺不住恐慌，去找周毅對質了。

而等待她的，絕不是什麼溫情的解釋。

去對質的她，撞上了一個為了自保早已變得冷血猙獰、反咬一口Ťũₑ的他。

試圖辯白的她，撞上了一個連敷衍的解釋都不屑於給、只想儘快與她切割乾淨的他。

眼下的她，情緒失控、言語混亂。

在周毅眼中，不過是個胡攪蠻纏的麻煩。

猶如棄子一般。

我迅速切換回擔憂室友的狀態，從椅子上轉過身，語氣拿捏得恰到好處：「靜靜？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誰欺負你了？」

她嘴唇哆嗦了幾下，想勉強扯出個笑：「沒……沒事……就是眼睛有點不舒服。」

然後她快步走向自己的床位，一把拉上床簾，將自己徹底封閉了起來。

9

論壇里的惡臭依然瀰漫，每一個刷新都可能冒出新的污言穢語。

我依然活在這場風暴眼裡。

但我胸腔里那口氣，始終沒散。

我依然沒有放棄自證清白。

突然想起來，圖書館！通宵那晚！

成師兄！

那晚三樓自習區就我們兩個人熬到最後，他還過來借過充電寶！

這個和我一樣靠著助學金過活，一路從山裡考出來的貧困生。

我死死攥著最後一絲希望，在實驗樓門口堵住了成師兄。

他正抱著幾本厚厚的專業書走出來，看到我時明顯一愣，下意識地想要低頭繞開。

「師兄，」我攔住他，「那晚在圖書館，你看見我了，對不對？」

「你可以……為我作證嗎？」

成師兄的嘴唇哆嗦著，鏡片後的眼睛裡有劇烈的掙扎。

良久，他像是下定了決心，點了點頭。

「謝謝你，師兄。」

「現在站出來，只會讓你成為下一個靶子。」

「等我信號。等到最適合的時候，希望你能站出來。」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我知道——

這把鑰匙，已經握在手中。

只待最關鍵的時刻，打開那扇定局的門。

10

接下來的日子。

我強裝鎮定和厚臉皮。

刻意製造著與周毅相熟的假象。

他的每堂課，我都坐在最顯眼的位置。

這一切，我都確保落在林靜眼裡。

我回宿舍的時間越來越晚。

而林靜，幾乎不再出門了。

直到那晚，我在宿舍門口停下，拿出手機，用清晰可聞的聲音發了條語音：

「嗯，我到樓下了，周老師您也早點休息，晚安。」

語音發送成功的提示音，在寂靜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我推門進去，室內死寂。

林靜背對著我，一動不動，仿佛已然熟睡。

但我知道。

我精心寫下的每一處留白，都已被她用最絕望的想像填滿。

這場獨角戲唯一的觀眾，正按我預設的劇情，走向崩潰的終章。

11

幾天後，林靜終於忍不住了。

我正收拾書包，林靜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飄過來，帶著一股假模假式的關心：

「楚夏，他們那樣造你的謠……你怎麼還敢往周教授那兒湊？你不怕嗎？」

我手上的動作一頓，慢慢轉過身，臉上擺出全然的信任和一點點替他委屈的表情，語氣單純又堅定。

「靜靜，你怎麼也信那些呀？周老師親口跟我說了，那監控是有人故意合成來害他的。」

我湊近她，壓低聲音，像分享一個天大的秘密，眼裡閃著被「信任」沖昏頭腦的光：

「他還跟我說……他知道第二個造假錄音帖是誰發的，說一定會替我主持公道，還我清白！」

話音剛落的瞬間，林靜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乾乾淨淨。

她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好幾秒才喘上一口氣，聲音又尖又顫，帶著一種氣急敗壞的恐慌：

「他騙你的！楚夏你醒醒！他那種人的話你怎麼能信？！他就是在利用你！」

我看著她那副快要崩潰Ṭüₖ的樣子，輕輕轉過頭。

嘴角彎起一個冰冷的弧度。

對，就是這樣。

我這副老實好騙的皮囊，就是最好的武器。

你們遞過來的刀子，我會一把、一把，全都插回你們自己的心臟。

12

就在我享受著獵物逐漸落入陷阱的快感時，一個完全出乎我意料的變化發生了——

戰場被人從外圍清掃了。

第一個引爆全網的偷拍視頻帖，竟然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要知道，這可是那個以「管理員絕不刪帖」著稱的校外論壇！

版規寫得明明白白：只有發帖人本人，才有權限刪除自己的帖子。

幾乎就在同時，另一個更令人心驚的消息在小範圍傳開——

那幾個在論壇里跳得最凶、用最髒的話造我黃謠的匿名帳號背後的人，相繼被叫去了派出所喝茶問話。

力度一大，動作一快，遠超一場普通的網ṭųₓ絡糾紛。

這股來自未知方向的精準打擊。

像一記悶棍，狠狠砸在了塑料情誼的三人頭上。

周毅的教授面具碎了一地。

課上得語無倫次，下課躲著人走。

林靜最慘。

眼窩烏青，魂都丟了，聽見點動靜就哆嗦。

王主任又一次把我叫到了辦公室。

他努力想擠出平時那種笑眯眯的表情。

「楚夏同學啊……最近……最近是不是和學校有什麼誤會？有什麼困難，都可以和老師溝通嘛，我們肯定幫你解決……怎麼、怎麼就鬧到……鬧到外面去了呢？」

我平靜地反問：「王主任，您是說報警的事嗎？」

他不置可否。

「不是我報的。」我的語氣沒有任何起伏，「您信嗎？」

一瞬間，一種更深的慌亂從他眼底炸開。

——如果不是我，那會是誰？

13

「反常」的是。

林靜這幾天心情好得藏不住，眼角眉梢都掛著輕快的笑意，甚至破天荒地哼起了歌。

我不用猜都知道——周毅一定又給她灌了新的迷魂湯，許下了無法兌現的甜膩承諾。

他們現在狗急跳牆，急需找一個替死鬼來頂下所有罪，儘快平息這場風波。

這個最好拿捏、最適合的人選，除了林靜，還能有誰？

果然，不出我所料。

才沒過兩天，她回來時整個人像被抽走了魂，失魂落魄地癱在書桌前。

一層肉眼可見的低氣壓緊緊裹挾著她，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

周毅定然是撕下了最後那點虛偽的溫情，把那個最殘酷的選擇，赤裸裸地擺在了她的面前。

是時候，該由我給她這搖搖欲墜的世界，再添最後一把火了。

我轉過身，語氣刻意裝得輕快又興奮。

「靜靜！有個天大的好消息！」

她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我繼續表演，眼睛亮晶晶地望向她，仿佛全然沉浸在「喜悅」中：

「今天王主任特意找我，說已經查到那個發第二個帖子、造謠我勾引周老師的人是誰了！學校這次絕不姑息，一定要嚴肅處理，給我討回公道！」

我故意停頓了一下，欣賞著她驟然蒼白的臉色，然後擲出最致命的一擊：

「而且王主任還說……第一個視頻帖，也是同一個人發的！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林靜臉上的血色褪得乾乾淨淨，瞳孔里只剩下巨大的、無處遁形的恐懼。話音落下，宿舍里死一般的寂靜。

林靜依然沒有回頭，但我能看到她放在腿上的手，用力地握了握。

我知道。

她不會再有任何猶豫了。

14

林靜開始變得異常忙碌，早出晚歸。

她眼底一前那種絕望的死氣消失了，取而代一的是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

我當然知道她在忙什麼——在為自己尋找最後的生路。

誰都不想當那個被推出去頂罪的炮灰。

當我瞥見她將一沓厚厚的材料小心翼翼地塞進一個密封文件袋，而且這個密封袋隨身攜帶時。

我心裡冷笑一聲。

原來她也並非真的傻得徹底，終於知道要給自己留後手了。

我知道，她這把刀，已經磨好了。

15

現在，只差最後那點火星。

機會來得比我想像的更快。

第二天下午，就在文學院辦公樓下的走廊拐角，我「恰好」撞見了周毅。

他看起來比前幾天又憔悴了不少。

我立刻低下頭，做出想避開卻又忍不住看他的樣子。

周毅停下腳步，看到是我，語氣帶著明顯的疲憊：「楚夏？有事？」

「我……我……」我抬起頭，像是下了很大決心，又害怕得不行。

「周老師……我……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我故意吞吞吐吐，製造緊張感。

「看見什麼了？快說！」他被我的樣子弄得更加煩躁。

「我……我看見林靜在列印一些東西……」我壓低了聲音，仿佛怕被什麼人聽見，「內容好像和您有關……」

說完，我也不看他的反應，猛地一鞠躬：「對不起周老師！我不該多嘴的！我先走了！」

然後，我立刻轉身，幾乎是跑著逃離了現場，留下一個驚慌失措、仿佛只是不小心說錯了話的背影。

16

一切就緒後。

我去見了一個藏在心底很久、很久的人。

咖啡館裡放著舒緩的音樂，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眉眼間有淡淡的疲憊，卻依舊從容。

我走近，她抬眼微微一笑，語氣溫和：「楚夏，你來了。」

我坐下，身體居然緊張得微微發顫。

望著眼前這張只在匯款單備註欄里見過的名字，聲音哽咽：「楊婉姐姐，我終於……終於見到您了。」

她輕輕嘆了口氣：「沒想到，我發的那個帖子，竟給你帶來這麼大風波。」

「不，我從來沒有怪過您。」

我的聲音很輕，卻清晰，「楊婉姐姐，從高一那年開始，每個月都會準時出現您的匯款單，那不僅是一筆錢，那是一個山溝女孩第一次相信，原來自己真的可以走出去，可以看見更大的世界。」

我深吸一口氣，繼續道：「我拚命學習，就是因為不敢辜負那個陌生的您。」

「拿到錄取通知書那天，我對著匯款單上的名字哭了好久……我多想親口告訴您，您種下的希望，真的開出了花。」

「來到大學後，我一次次想見您，您卻總是在微信里溫柔地拒絕，說要我『忘了被資助的過去，好好擁抱新生活』。」

我的指尖輕輕擦過眼角，「直到那個帖子出現，直到我開始查周毅，才知道……您竟然是周教授的妻子。」

是啊，那個默默資助我多年的人，偏偏是迫害我的人的妻子。

那個引爆一切的帖子，根本不是一個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