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委屈頃刻間爆發。
我把螢幕懟到媽媽眼前,帶著不可抑制的憤怒:
「你看!你滿意了!我半年的獎金都沒了!就因為你偷偷把場地告訴表弟,現在你滿意了?!」
媽媽只輕輕掃了一眼,沒有半分愧疚。
「錢沒了再掙不就行了?反正你還有男朋友養你,現在最重要的是把小俊救出來,別讓你舅舅一家和我們離了心!」
我被她推得後退了兩步,後背撞在沙發的尖角上。
後背被劃拉出一片鮮紅。
媽媽沒看我一眼,回屋裡翻了存摺急匆匆跑了出去。
這一刻我不得不承認。
在媽媽眼裡,我連表弟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好半天,後背的疼痛將我的思緒拉回。
伸手一摸,濕漉漉的猩紅。
等媽媽走後,我從沙發底下抽出一張新存摺。
她的那張,已經被我掛失了。
10
在醫院上藥時。
媽媽的電話如約而至。
起初我沒有接。
直到第十個來電,我深吸口氣接了起來。
下意識把手機遠離了耳朵。
「你在哪?」
「存摺是不是被你動了手腳?」
「你弟就等著這筆錢救命呢!你快點把錢給我!」
我張了張嘴,酸澀堵住了想開口的話。
存摺上不多不少,剛剛好五十萬。
是我畢業後省吃儉用存下來的,準備將來給我媽養老的錢。
如今看來,大可不必了。
偶爾還穿插媽媽的和別人的低聲討好。
「嫂子你別急,這是我家曼曼惹出來的麻煩,肯定我們家負責!」
我沒說話,電話那頭的指責還在繼續:
「你舅都快氣瘋了!你舅媽更是放下話,如果我們不把小俊贖出來,以後就不認我們這門親戚!」
「你趕緊的,把錢取出來送來你舅家!」
幾乎是沒有猶豫的。
我按斷了電話。
從醫院出來後,我回了公司。
家庭群 99+的消息。
大致一看。
全是我媽對我的指責。
說我害了表弟,還偷偷拿了家裡的錢。
說我是白眼狼。
群里的親戚也跟著罵我沒良心,說白舅舅一家白對我這麼好。
可,到底好在哪啊?
我不理解,只是乾脆地退了群。
擦乾眼淚後,我給男友何恆新發去了消息。
「最近我能在你家住一段時間嗎?」
何恆新秒回:「我的榮幸!」
11
我連家都不敢回。
害怕一旦踏進那個門,我媽會吃我的肉,喝我的血,榨乾我的所有。
中途我也和警方了解了些情況。
民警說表弟至今不肯認帳,家屬更是在警局鬧個不停,一口咬定親戚間借用場地不算偷,還說五十萬的賠償是訛人。
我心一沉,追問起他們當初如何進入場地。
民警反覆詢問後,表弟才鬆口。
是媽媽先跟他提過,我在偷偷布置婚禮場地,很適合求婚,讓他去「看看」。
他到了現場後,從門縫裡看到裡面的布置動了心思,想著都是一家人,自己找工具撬開了門鎖。
更諷刺的是,我媽還在警局門口大鬧。
說負責場地策劃的人是我,出了事也是我的責任,該賠錢坐牢都應該是我。
我鼻子一酸,眼淚又掉了下來。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要被自己親媽這樣對待?
我本以為這場鬧劇會僵持很久。
可沒幾天,警察那裡突然傳來消息。
說家屬鬆口,同意賠償了。
還是從公司透露的消息我才知道,我跟了半年的大客戶竟然是表弟的老闆。
他們害怕表弟工作不保,急急忙忙同意了賠償。
我也猛然回神。
自從退了家庭群後,這幾天我竟然沒收到媽媽的一條消息?
這明顯有十二分的不對勁。
12
要說我媽及時醒悟,不插手錶弟這爛攤子。
我絕對不信的。
她可是個寧願讓自己親女兒去坐牢,也要換自己侄子出來的母親。
我猜的也沒錯。
我剛下班回到何恆新家。
他突然塞了一張銀行卡給我,說這裡有五十萬。
我人都懵圈了。
問他這是什麼意思?
何恆新詫異,「不是你媽給我媽打電話,說要五十萬的彩禮嗎?」
他又說。
「本來你媽說這筆錢直接拿給她,不過我媽覺得還是經你的手好一點。」
我瞬間就明白了媽媽這幾天的安靜。
她是知道從我這拿不到錢,想借著我結婚的由頭拿這筆彩禮去贖表弟?
可她有沒有想過。
這件事一旦被我婆婆知道真相,將來又該怎麼看我?
我和何恆新又該如何相處?
她真的,一點都沒替我考慮。
眼淚止不住地涌了上來。
何恆新見我臉色不對,立馬就慌了,「曼曼,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事?要是你媽那邊有難處,咱們可以商量,別自己憋著!」
我又氣又感動。
我和何恆新是從高中就認識的,後來我們考了同一所大學,又在畢業後同時回老家。
也就這麼順利地走到一起。
也許是我骨子裡的自卑,從來不敢讓他知道家裡的那些事。
我看著男友關切的眼神,心裡又酸又澀。
張了張嘴,還是把我家發生的事說了出來。
「如果你和我結婚,肯定也要面臨我家一大堆攤子事,趁我們還沒結婚,分開也是來得及的。」
人都是這樣。
權衡利弊。
我會尊重他一切的選擇。
13
可何恆新沒有。
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的。
我被他攬進懷裡,抱得我呼吸都緊。
「曼曼,我喜歡你。你家的事,不是你的錯,更不是我們要分開的理由。」
和何恆新心意相通後,我也有了更多底氣。
當即讓表妹將我拉回家族群里。
沒有任何鋪墊,直接把所有親戚艾特了個遍。
【各位親戚來評評理,當年我爸車禍的賠償金,我媽一分沒留都給舅舅買了房,後來我媽每個月工資,大半都貼給他們家,現在表弟闖禍進了局子,我媽私下騙我婆婆要了五十萬彩禮,為了誰大家心裡也清楚吧?】
沒過兩分鐘,舅媽率先發來消息:
【曼曼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什麼叫騙?你媽是怕你年輕不懂事,幫你保管彩禮!再說當年你家難,不是你舅舅幫襯,你們娘倆能過下來?】
我看著那行字,冷笑一聲,直接回了過去:
【幫襯?我記著,爸的賠償金比舅舅幫襯的多十倍不止!我媽每月工資貼給你們,你們家買車買房大吃大喝,我連學費都交不起,現在要拿我的彩禮填小俊的賠償款,這叫幫襯?這叫搶!】
我沒等他們再回復,又補了一句,直接艾特了我媽:
【媽,今天這話我也跟你說清楚,你要是再逼我,那往後我只能盡贍養義務,再也不會認你所謂的親情。】
14
發完我不給他們任何反應的機會。
直接就退了群。
媽媽發了一長串語音罵我。
我沒聽,直接把她免打擾了。
我也知道,有舅舅在我媽耳邊洗腦,這件事絕對沒那麼容易結束。
在表妹告知,我媽在舅舅的慫恿下要賣房時。
我想起一個人。
一個足夠讓我媽渾身膽寒的存在。
果然,中介剛跟我媽約好第二天看房,我就悄悄給大伯打了電話。
沒說別的,就一句「我媽要賣我爸那套房,給她娘家侄子」。
我媽總說我奶當年多偏心大伯、多嫌她生不齣兒子。
可她沒說的是,我奶護短護得厲害。
當年我爸剛走,我奶能帶著大伯搬空家裡電器,現在要是知道我媽要賣我爸留下的房,給表弟填窟窿,指不定能鬧成什麼樣。
第二天我去火車站接人時。
遠遠就看見我奶拄著拐杖,跟拎小雞似的拽著大伯往前走。
八十歲的人了,頭髮亂得像雞窩,嗓門卻亮得能穿透人群。
「人呢?我兒的房要是少了塊磚,我撕了那掃把星!」
說實話,對於這個許久未見的奶奶,我也是杵的。
剛把我媽要賣房的事說完。
我奶手裡的拐杖「咚」地砸在地上,火星子都快濺出來。
15
她沒罵我。
反而轉頭對著大伯的胳膊狠狠擰了一把,疼得大伯齜牙咧嘴:
「都是你!當年你弟走了你不看著點,現在讓那女人把我兒的房往外賣!還想給她侄子填補窟窿,做夢!」
大伯揉著胳膊不敢吱聲。
我奶又把拐杖指向我,眼睛瞪得像銅鈴,唾沫星子直往我臉上噴:
「你也是個沒用的!你媽要賣你爸的房,你不知道攔著?白養你這麼大!」
我適當露出了個委屈表情。
窩窩囊囊的,很到位。
果然,奶奶瞧見我這樣,氣不打一處來。
「我就知道你是個沒用的!」
她硬生生拽著我上了車。
「今天誰要是敢動我兒的房,我就躺在地上不起來!我讓她中介做不成生意,讓她街坊鄰居都知道她是個剋死男人還敗家產的掃把星!」
我在心底暗暗和我媽道歉,我也是實在沒招兒了。
等我們趕到家裡時,正好撞見我媽和中介拿著合同出來。
我媽一看見我奶,臉「唰」地就白了。
手裡的合同差點掉在地上,聲音都打顫:「媽……您怎麼來了?」
16
「我再不來,我兒的房都要被你賣了喂野狗!」
我奶說著就衝上去,一把奪過合同。
「撕拉——」
合同被扯成兩半,碎片扔了我媽一身。
我奶還不解氣,又抬起拐杖往我媽腳邊戳,嚇得我媽連連後退:「剋死我兒還不夠,還要賣他留下來的房子!你良心被狗吃了?啊?」
周圍的鄰居聽見動靜都圍過來。
旁邊有認識的鄰居忍不住小聲議論:
「曼曼媽也太拎不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