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前,我無聊打算大半夜地去遛個彎,咱畢竟是鬼魂嘛,就愛往兇殺現場湊,但說來也奇怪,我明明看見那個人將魚線綁在樹上,那小姑娘騎著這麼快的車,穿過去居然沒事。」
我歪過頭看向陽台,此時陳雨的腦袋又被她抱在了懷裡。有沒有一種可能,那個小姑娘不是沒事,只是不知道當時自己已經死了。
「然後呢?」
我問。
「然後就沒了啊,那小姑娘騎著車就跑了。」
「陳宇」熟練地吸一口犀角香,一臉陶醉。
我見不得他這麼舒服,抬手就將綁在他們手上的紅線剪掉了。
陳宇頭又歪了下去,半晌他疑惑地抬起頭:
「剛剛發生了什麼?」
我將桌子上的東西收拾好,瞥了一眼他:
「知道你妹妹怎麼死的了,走,去超度她。」
……
此時已經到了正午,正午的陽光最盛,陳雨在外面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於是我過去扯住捆仙繩,撿起她地上的頭,將她帶回家。
陳雨被我放在地上,頭端端正正地擺在她的脖子上方。
我隨手拿白紙折了一隻引路老牛,放置在她身上。
布置好了之後,我示意陳宇安靜,然後盤腿坐下,手放在陳雨瞪大的眼睛上道:
「我知道你死得委屈,但你放心,我已經知曉你的死亡,那幾個頑皮小兒我自然會去找,放下執念,一切有我,儘早去往生。」
我說著閉眼,開始念著往生咒: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有頭者超,無頭者升,槍誅刀殺,跳水懸繩……脫離苦海,轉世成人。」
我念完,將手從陳雨的臉上拿開。
陳雨眼睛依舊瞪得很大,似乎死不瞑目。
「怎麼回事?」
陳宇一臉詫異。
我思索兩秒,看著陳雨死不瞑目的樣子開口:
「恐怕,陳雨不是意外死亡,是被人蓄意謀殺。」
我這句話一說完,陳雨忽然抬起手臂,死死掐住陳宇的脖子。
陳宇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慌了神,竟然忘記了掙扎。
我趕緊拿出驅鬼符咒貼在陳雨手上。
一行血淚從她眼眶滑落,鬆了手。
陳宇癱坐在地上,喘著粗氣。
「嚇死我了,這是怎麼回事?」
我抱胸看著他,冷哼一聲:
「很顯然,你隱瞞了什麼。」
「人在做,天在看。」
我說完,燒了炷香,擺在陳雨頭顱旁邊。
陳宇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很久,才緩緩抬起頭,對著陳雨的方向,跪了下去,他頭重重地磕在了地上,再抬起頭時,鮮血已經順著他的額頭流了下來。
「是我們陳家對不住你。」
他說完這句話後,陳雨的手才慢慢落下。
我在旁邊看得一臉懵逼。
陳宇又對著我的方向,朝我磕了三下頭。
他目測比我差不多大,這不是在折我壽嘛。
我趕緊也跪下去,直接對磕。
陳宇懵了,我也懵了。
「你幹嘛呢?」
他咬牙切齒地問我。
「你幹嘛呢?」
我真的是一臉懵啊。
陳宇嘆口氣,破罐子破摔般看向攝像頭。
「我懷疑,殺了陳雨的,是我的爸媽。」
他這句話剛說完,陳雨的屍體抽搐了一下,似乎在說些什麼。
「其實我跟陳雨是拜了堂的,只是沒有領結婚證。但她拜堂當天晚上就離家出走了,當時是我爸媽去找的她,找回來時,陳雨臉色慘白,我也沒細想。」
「從那天之後,陳雨就不對勁了。」
我聽著冒出一身冷汗。
陳宇繼續道:
「我想問問是怎麼回事,但是我的爸媽卻一句話也不說,而且最近我甚至能聞到陳雨身上的腐臭味。」
「一個我不敢想的答案出現在我的腦海中,但是太過於荒謬,於是向瑩就像我推薦了你,但是為了瞞著我爸媽,只能表現得傻缺一點。」
我聽完,終於明白為什麼有時候我覺得陳宇很正常,有時候我覺得他是傻 B 了。
就在這時,陳宇電話響起。
「你個畜生,你在胡說什麼!陳雨明明是你的妹妹!是你趁著我們在外地,逼著她和你結婚!民政局不讓,你就逼著她回老家拜堂!」
「我可憐的女兒啊,好不容易逃了出來,你怎麼這麼狠的心啊。」
電話那頭是陳宇的爸媽。
陳宇聞言,發瘋似的將手機丟掉,痛苦地捂住頭。
「不是的!陳雨明明是喜歡我的!是你們在挑唆她離開我!」
他說完,撿起手機猛地砸向攝像頭。
忽而又抱住腦袋。
「不!不是我殺的你!不是我!別找我!別找我!」
陳宇喊完這句話,又突然抬起頭。
「我受夠了!我明明只是想和愛的人在一起,我有什麼錯!為什麼要安個監控監視我!」
手機和攝像頭碎在地上,我下意識地往後一退,陳宇忽然抓住我的肩膀。
「我和陳雨是不是下輩子能做夫妻?」
「我們快點給陳雨超度吧,超度了是不是她就能去輪迴了?」他問完我,又自言自語地答道:
「那我也得快點死,不然就趕不上和她做夫妻了。」
說完,陳宇跪下,摸著陳雨的頭道:
「你怎麼不聽話呢?我們都已經拜堂了,怎麼就要逃跑呢?」
「你怎麼當時不死呢,當時死了我就去陪你了!我哪裡犯得著再去算姻緣!!我有什麼錯?我只是想和你結婚而已!」
他說完,虔誠地垂下頭,吻在陳雨的嘴上。
我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
陳宇此時此刻完全不像個正常人,和第一天見到他時的癲狂樣子一模一樣。
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有好幾個人格。
而現在的情況,我無法判斷陳雨到底是誰殺的,找不到真正的殺人兇手,陳雨的怨氣咽不下去,她永遠無法轉世輪迴,只能生生世世都當一個活死人。
這對她來說太殘忍了。
我看著倒地的陳雨,忽然想到若真的是陳宇殺的人,那陳雨絕對不會放過他。
果然,符紙一扯下來,陳雨就伸出手,死命地掐著陳宇的脖子。
而後者居然一臉微笑的享受,和剛才判若兩人。
我感覺他被掐爽了怎麼回事。
11
我趕緊上前把符咒又貼了上去。
陳雨手鬆了手,陳宇跌落在地,他有些怨恨地看著我。
我下意識地後退,事情太多太雜,我已經分不清到底真相是什麼了,但我很清楚,此時的陳宇絕對不是好人。
我往後退了兩步,趁著他還沒反應過來,趕緊沖向門口。
奈何陳宇速度更快,我被他撲倒在地。
「大師別走,你幫我把陳雨超度了,再殺了我,我要和她做一對亡命鴛鴦哈哈哈哈……」
他自說自話地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朝著我的方向突然刺過來,神色驟變。
「我要殺了你!!我跟陳雨都已經拜過天地了!為什麼說我和她沒有緣分!!」
我馬上反應過來,一把抓住他的手,奮力用腳一頂。
陳宇吃痛鬆手,我趕緊爬起來,陳宇已經瘋了,我得想辦法逃出去。
身後他又拿著刀追了上來。
我看著近在咫尺的大門,拚命地撲過去。
「噗」
我感覺肩膀一涼,瞬間巨大的疼痛席捲而來。
我轉頭,看見一把水果刀插在我的肩膀上,陳宇又猛的將刀抽出來,我痛的直接靠在門上,門把手就抵在我的小腹上,我艱難地轉動。
「居然敢說我和陳雨沒有緣分哈哈哈哈,我殺了你!!她是死人又怎麼樣?我和她就是最合適的!」
陳宇又揚起手中的刀,我有些絕望。
看來今天要交代在這裡了。
12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時,門被人從外面打開,我一下子失去重心摔在地上。
「喲,這不是薛蕎嘛?這麼拉了啊?」
奠沐戲謔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得救了。
我腦海里閃過這句話,暈眩感充斥在我整個大腦里。
「哇靠,什麼東西?」
奠沐尖叫一聲,緊接著就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你不會把陳宇踢死了吧?」
向瑩的聲音也冒了出來。
我感覺我被人扶了起來,一雙冰涼的手捂在我的肩膀上,但我的眼皮重得睜不開。
「先別管陳宇了,薛蕎怎麼流了這麼多血,你趕緊先打 120,他好像快被陳宇玩死了。」
我失血過多,沒什麼力氣,但還是艱難開口:
「別管我,先報警。」
先讓警察把陳宇抓起來再說。
我不能白挨這一刀啊。
13
我是在醫院醒過來的。
夭若在旁邊等我,奠沐不在。
見我醒了,夭若把咬了一半的蘋果塞給我。
「行了,你醒了我就先去忙了,奠沐還在警察局做筆錄,做完就會過來的。」
夭若前腳剛走,後腳奠沐就進來了。
「累死我了。」
她大咧咧地坐在我的床上,順手把我手裡的蘋果搶走咬了一口。
「你是不知道,陳宇家裡還有一具無頭女屍,而且還是魂魄沒走的,還好我在警察來之前把她超度送走了。」
奠沐咽下蘋果,繼續道:
「陳宇精神都錯亂了,一會兒說自己沒有殺人,是他爸媽殺的,一會兒說為什麼陳雨要跑,和他結婚不好嗎?而且你知道嗎,陳宇爸媽早就死了,三年前出了車禍,兩個人都沒了。」
不對啊。
我明明記得,陳宇說他爸媽還去找了陳雨,甚至那天在房子裡還給他打了電話。
不對,一定還有什麼細節是我忽略掉的,我拚命去想,但是怎麼理都不順。
而奠沐還在繼續叭叭……
「據說陳宇和陳雨小時候一直被他爸媽監視,他倆相依為命, 最終陳宇對陳雨產生了畸形的感情,陳雨不願意,就把她綁著拜了堂, 陳雨拚命跑出來,騎著車想跑, 誰知道陳宇那個畜生在兩棵樹上綁了魚線。」
「他在警察局都承認了,還大言不慚地說陳雨要是不逃跑,就不會死。」
奠沐說完惡狠狠地咬了口蘋果。
「他現在在警察局裡像瘋子一樣, 一會兒說什麼人不是我殺的,一會兒說什麼讓你逃跑,你只有死了才最聽話什麼的,真是畜生。」
「那他既然不對勁, 警察幹嘛不查監控啊?監控里記錄他的生活,不就能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瘋子了?」
我問了重點, 我記得陳宇似乎很害怕那個監控。
奠沐看了我一眼,說出來的話讓我不寒而慄。
「那個監控警察看了。」
「那是他爸媽為了控制他, 安的假監控。」
「陳宇或許早就瘋了。」
14
我出院後,又去了一趟陳宇家裡,他家已經被清理乾淨, 被中介掛上了二手房, 我聯繫了中介,以看房子的名義再次進入了房子裡。
我一直耿耿於懷陳宇的父母,如果說陳宇的父母早就死了的話, 那陳宇口中的父母是誰?
那通電話會是誰打來的呢?
他的父母早就死了的話, 應該已經去往生了。
除非,他們的魂魄被困在這所房子裡。
我站在房子中間, 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最終目光鎖定在橫樑上,這橫樑實在是太突兀了, 和整座房子的格局不搭。
我找了個梯子, 爬上了橫樑, 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
整個橫樑靠近天花板那一面,被人畫了滅鬼符,滅鬼符下壓著一張照片, 是一對中年夫婦。
我將符咒和照片取下來,照片背面是他們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恐怕這就是陳宇的父母了。
他們被困在了這座房子內,永世不得超生。
也不知道誰這麼惡毒, 居然用了這種方法,我甚至懷疑陳宇父母的死,都不是意外。
我將照片和符咒放在一起燒掉。
兩道白煙升起, 一前一後地飄散。
頭頂上傳來異響,我趕緊往門外走。
前腳剛出大門,後腳橫樑就掉了下來。
我掏出手機,打電話給中介:
「你這房子質量不行啊, 橫樑都掉了,我不要了嗷。」
15
回了道觀,師父把我臭罵了一頓,大概內容是別人都拿刀砍你了, 你就不能砍回去嗎?
師父叉著腰,一臉恨鐵不成鋼,衣服上「上善若水」幾個字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明亮。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