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橋底下給人算命。
來了個男人讓我幫他看姻緣。
我看著他倆合盤上巨大的七殺星宿嘆了口氣。
「你倆不合適啊。」
那男人一聽,仰天大笑。
「接連十二卦,卦卦皆無你,罷了,我殺了那算命的。」
我「??」
不是,哥。
我請問呢?
1
我叫薛蕎,是個道士。
道觀失火,被師父趕下山賺錢。
我抓鬼度化都不太行,但第六感奇准,斷卦、看八字、畫符第一,所以只好擺個攤子在天橋底下算命。
剛布置好吃飯的傢伙,我一抬手三枚銅幣掉了下來。
我彎腰去撿,剛要碰到銅幣的手一頓,三反,老陰。
蕪湖,完蛋,大凶之卦。
我抬頭看著此時的大太陽,在賺錢和躺平之間,我果斷決定回家打遊戲。
麻溜地脫下道袍,我正準備收起八卦桌布時,一隻大手突然將桌布按住。
茫然抬頭,映入眼帘的是一張略顯狼狽的臉。
他頭髮濕漉漉,眉眼疲倦還帶著黑氣,而且頭頂上似乎還冒著綠光,我還沒來得及拽出桌布,他已經開口。
算命的,幫我算算我跟我老婆還沒結果。
我瞪大眼睛,一臉懵逼,手指著自己:
「啊?我嗎?」
2
在男人期待的目光下,我坐下,閉上了眼睛,要來了他和他老婆的八字,認命地給他和他老婆合盤。
只是他老婆這八字,有點不對勁啊。
看著姻緣盤上巨大的七殺星宿,我嘆口氣:
「你倆不合適啊,你老婆是死……」
我話沒說完。
那男人突然暴起:
「一連十二卦,卦卦皆無你,罷了,我殺了那算命的。」
我??
我嚇得後半句卡在嗓子裡,連忙後退:
「不是大哥,你冷靜啊!」
男人冷笑一聲:
「冷靜?我怎麼冷靜!接連十二卦,卦卦都不行,都是勸我和我老婆分開的!」
「也罷也罷,我把你們都殺了!就沒人阻止我跟我老婆了!」
我人蒙了,張嘴反駁:
「不是啊大哥,你不殺我,也沒人阻止你啊。」
我欲哭無淚,這大哥愛和死人談關我什麼事啊,只要他高興,他談殭屍都不關我的事啊。
「我不信!!」
男人說著不知道從哪裡抽出一把大刀朝我砍來。
我東西都沒來得及收,連滾帶爬地跑到一邊。
「不是大哥,你遇到了什麼困難,你可以告訴我,我幫你解決,你冷靜啊……」
那男人嘶吼著:
「解決不了的,你不是我,你不懂……」
說著就一刀砍在了我的算卦桌子上,那桌子瞬間被劈成兩半,我瞪大眼睛,不是這兄弟玩真的嗎?
我這可是桃木桌子啊!可是我纏了好久才肯買給我的!
我還沒來得及心痛時,那大哥又高舉著大刀,朝著地上的香灰爐砍去。
那可是紫檀木的!
我連滾帶爬地衝過去,一把把香灰爐抱在懷裡,身體因為重心不穩而摔在地上。
真倒霉,還沒來得及跑就碰到了神經病。
找死人當老婆還要我算姻緣,要是真有毛病。
我抱著香爐,看著離我不遠的桃木劍,趁著男人不注意,迅速沖了過去一把將桃木劍摟在懷裡,那男人下意識舉起大刀砍來。
我抬頭,寒光凜冽的大刀直逼我的脖子。
「好好好,我直接一把抓住他拿著刀的手,彎著腰越到他的身後,反手控制住他,將他的手死死按在他的背上,另一隻手按住他的後脖頸。」
男人被我按倒在地,手上的大刀也順勢掉在地上。
「你冷靜一點!」
男人此時冷靜了不少。
「痛痛痛,你先放開我。」
我不敢鬆手,又按著他的脖子往下壓了壓。
「痛痛痛,我錯了大師,我不該遷怒於你。」
男人語氣裡帶著哭腔,一個勁兒求饒,語氣也真誠,眉眼中的戾氣也消散不少。
我猶豫了一下,伸手撿起地上的大刀,隨即將男人鬆開,又往後退了一步。
男人重獲自由後,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他揉著肩膀,垂頭喪氣地站了起來,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行了,來算算賠償吧,我這桃木桌子可價值好幾萬呢。」
我看著地上兩半的一百多塊的桃木桌子,大言不慚地開口。
男人站在原地不肯動。
嘶——
他該不會看出不對勁了吧,我猶豫要不要收便宜一點時,那男人突然開口:
「我和她,真的不可能嗎?」
我正在撿東西的手一頓,隨即笑出來:
「不知道你那邊什麼規矩啊,但我們陽間是不太建議和屍體結婚的。」
3
男人叫陳宇,我怕他跑了沒人賠我桃木桌子,就抓著他跟我一起回了家。
此時他正握著一杯符水坐在沙發上,臉色比之前好看不少,但是頭頂上的綠氣還在。
活人頭頂綠氣,是妖異之兆,再結合給的女方八字,我瞬間瞭然,剛死不久的屍體屍氣則綠,活人相處久了後就會被浸染,呈現出綠色。
「你說的和屍體結婚是什麼意思?」
我此時正在按著計算機算賠償,頭也不抬地開口:
「和屍體結婚這四個字很難理解嗎?」
陳宇「?」
計算機里冰冷的機械女音響起:
「兩萬四千八百六十七。」
我心滿意足地放下計算機。
「我該怎麼和你解釋,什麼叫做和屍體結婚。」
「我想這四個字應該不難理解吧。」
陳宇聞言呆住,愣愣地開口:
「所以我的妻子,真的是個死人嗎?」
我側頭,忽略掉他的問題,將算好的賠償遞給他。
「一共是兩萬四千八百六十七元,現金還是支付寶?」
這種人不用看,治好了都流口水。
陳宇沒接,只是低著頭呆呆地看著符水,隨即嘆口氣,將手中的符水一飲而盡。
他頭上的綠氣緩和了不少,似乎也冷靜下來。
「我記得你是個接委託做法事的道士,你能幫我妻子超度一下嗎?下輩子我還想跟她在一起。」
他聲音懇切,語氣充滿著哀求,早沒了上午要砍死我的氣勢。
我挑眉,這居然還是個痴情種,真是少見。
「可以是可以,只不過……」
陳宇秒懂。
「二十萬。」
我心滿意足。
「成交。」
他倒是將誠信,先付了十萬訂金給我。
3
次日,我穿著道袍,開著新買的小車出發。
根據陳宇給的地址,我在一處別墅門口停下。
這別墅四面朝陽,南北通透,倒是個好宅子。
宅子門口還放著兩隻辟邪的石獅子,只是這獅子有些奇怪,居然沒有牙齒。
我將車停好後走到別墅大門,門上貼著關公和張飛兩位門神,模樣兇狠,似乎要嚇退所有邪祟。
我抬手敲門,門從裡面打開。
露出一張白皙的臉,是個女人。
她此時警惕地看著我。
「你找誰?」
「我叫薛蕎,受陳宇委託,前來超度亡靈。」
我說完,攏了攏道袍。
女人聽見這個名字,面色一變,她迅速將我拉了進來。
「你就是我哥找的那個道士吧?快快進來。」
她神色焦急,語氣急促,看樣子已經被折磨得不行了。
我示意她少安毋躁,隨後開始打量房子的四周。
這房子南北通透,四平八穩,採光也很好,完全是個吉宅。
可看陳宇和這個女生的模樣,顯然是被精神摧殘了很久。
他倆一個面色蒼白,一個面如菜色。
但是按理來說,吉宅一般來說是不會有邪祟折磨的。
我想著,無意中抬起頭,卻看見一根巨大的橫樑從房子天花板橫穿過去,直直地沖在了大門上方,硬生生地破壞了這房子的局勢。
原來如此,門從樑上開,衰運時時來。
人一旦走了衰運,什麼都來了,那陳宇找了個死人當老婆也是很正常的了。
「怎麼了大師,看出什麼問題了嗎?」
陳雨見我一直盯著房梁看,有些緊張地問我。
「你哥哥是什麼時候找的女朋友?」
我收回眼神,看向陳雨。
她嘆口氣:
「就在一個月前,突然就帶了個女人回來。還說非她不娶,那女人很怪,白天基本不出門,只晚上出門,早上六七點才睡。」
我聞言一時語塞,畢竟我有時候也是這樣。
「除了這個還有其他的特點嗎?」
陳雨沉思了幾秒道:
「她身上時不時地會傳來腐爛的氣味。」
我點頭,聽她的描述,這女人大機率是活屍。
活屍,顧名思義就是活著的屍體,肉體已經死了,但是魂魄被永遠禁錮在肉體里,看著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腐爛。
以前在湘南遇到過一次,最後被夭若超度了。
「你哥的女朋友也住在這裡嗎?」
陳雨沒回答,而是望向房梁正側方的房間。
我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那房門正對著洗手間門口,我皺眉,這裡居然還有個朝向廁所的房間。
廁所,一直被認為是藏污納垢的地方,很多邪祟就非常喜歡藏匿在這裡,而廁所的門也被稱為煞,所以一般來說,廁所的門都不會正對房門,因為煞氣會直衝進門,對人的身體非常不好。
「她就在房間裡,要不進去看看?」
4
我推開門,陳宇的嘲笑聲在耳邊響起。
「哈哈哈哈哈哈你還真來啊,我真是笑死了。」
「你該不會真的相信我找了個死人當老婆吧哈哈哈哈!!」
陳宇坐在床上,他手上還舉著一台手機,攝像頭正對著我。
「我就說這些算命的都是假的吧,你還硬說他很厲害,我真是服了。」
手機那邊傳來向瑩憤怒的聲音。
「薛蕎道長是真有本事的!你拿個死人的八字捉弄他,會遭報應的!你還是老老實實道個歉吧。」
陳宇一臉無所謂:
「我不信鬼神,什麼死人八字哈哈哈哈,那就是我妹妹陳雨的八字……」
他話沒說完,向瑩就掛了電話,隨即我的手機響起,是她給我發的道歉簡訊。
我一臉淡定地聳聳肩,看著嘴唇泛青面色憔悴的陳家兩兄妹道:
「所以,你拿了你妹妹的八字糊弄我?」
陳宇哈哈哈哈大笑:
「向瑩一直跟我說你有多麼厲害,依我看不過如此,你算命這麼准,那你怎麼沒算出來會被我耍啊哈哈哈哈哈。」
「那是我妹的八字,她那麼個大活人在你面前,你還說她是個死人哈哈哈哈哈。」
我側頭看向一旁的陳雨,後者將頭扭到一邊,不敢看我的眼睛。
但說來奇怪,若八字真的是她的,那她此時應該墳頭草都兩米高了,而不是在這裡。
而且……
她身上並沒有死人的氣息。
難不成我的看八字能力變差了?
陳宇見我並沒有表現得破防和窘迫,頓時覺得無聊起來。
「你被我捉弄拆穿怎麼沒反應啊?此時你難道不應該一臉屈辱,然後大聲為自己辯解嗎?你的尊嚴呢?你總要有點反應吧?」
我滿臉問號。
他昨天為了讓我相信,可是直接付了訂金的。
拜託,訂金十萬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