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著張舟繞了一圈,最後從已經建好的一期樓盤進了工地。
只是,在我們走到那座墓邊上的時候,卻見到墓里射出了一道手電筒的燈光,似乎墓里有人。
我和張舟退了一步,躲在了一旁的挖掘機旁。
很快,在黑夜中,一個身影從墓穴里走了出來。那個人該是一個女人,一頭短髮,穿著皮質夾克,站在墓外邊,看了一圈周圍,才轉身離開。
我看向張舟。
張舟的眼神有點怪,似乎認識那個女人。
「你認識?」我疑惑問道。
張舟卻搖頭道:「不認識。我們進去吧。」
不認識?
我有點不信。
張舟走向了那座墓,我也跟了過去。
只是,我們兩個人下到墓室的時候,卻發現裡面空蕩蕩的,棺材和其他東西都沒了。
牆壁上,還有鐵鏈被切割過的痕跡。
張舟站在原地,不知道怎麼回事,晃了好幾下腦袋,像是抽搐了一樣。
「怎麼了?張舟?」我連忙問道。
張舟手扶著我,眼神露出幾分痛苦的神色道:「這……這是杜小春的墓,怎麼會?杜小春的墓怎麼會在這裡!」
杜小春?
我沒聽過這個名字。
只是張舟臉色卻越來越痛苦,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一樣。
「不能,不能讓他出來。」張舟痛苦地抱著頭,蜷縮在地上,嘴裡發出不甘心的嘶吼聲,「杜小春不能出來,許念不能有事。」
許念!
張舟提到了許念的名字。
我此刻也顧不得其他事,對張舟問道:「張舟,杜小春是誰?你到底怎麼了?」
張舟跪在了地上,痛苦地用腦袋撞著地面。
我急了,慌忙抱住他的脖子。
就在我手足無措的時候。
外面卻響起了人的叫喊聲。
「誰在裡面?」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
隨後,三個保安走進了墓。
其中一個保安見到我,瞪大眼睛道:「你?你是那個姓許的女老闆。趙老闆說了,見到這個女的就往死里打,誰要是打斷她一條腿,獎勵五十萬。」
我沒想到居然會遇到這種事,慌忙取出了腰上纏著的鞭子。
鞭子是張舟送給我的,也是一件鬼器,有兩種能力,一種是能打鬼,另一種就是指哪打哪。
三個保安衝過來。
我揮手一鞭子就抽在了其中一個人的手上。
胖子保安痛叫一聲,手裡的橡膠棍也掉在了地上。
一人被打。
我第二鞭又抽了出去,直接打在了第二個人的額頭上,那人被我一鞭子抽中,痛得捂住頭大叫,連著後退了好幾步。
第三個保安嚇到了,拿著棍子不敢靠近我。
「別過來,誰過來,我抽誰。」
我怒聲叫了一句。
那三個保安緊張地看著我和張舟,就在我想著要怎麼衝進去的時候,我抓著張舟的左手去卻一空,張舟人不見了。
這?
張舟似乎回了萬福當鋪。
而被我丟在地上的煤球發出了嘶啞的貓叫聲。
那三個保安卻被這一幕給嚇到了。
「人沒了?那是鬼!鬼啊!」一個保安大叫,轉身而逃。
三個保安被嚇跑了。
我抱起煤球,也衝出了那座墓。
5
離開了韶華小區。
我沒去店鋪,而是回了家。
到了家,我打開了電腦,在裡面輸入了杜小春和許念兩個名字。
許念這個名字沒有任何記載。
不過,我卻找到了杜小春的一些消息。
杜小春,梨園春戲班班主,生於 1896 年 2 月,1928 年 9 月病故。晚清四大名旦,宣統帝親賜青衣主。
消息不多。
消息不算多,裡面記載了杜小春一些演藝劇目,包括給愛親覺羅溥儀演繹過的曲目。
我看著介紹上的幾張照片,的確和我夢境里見過的那個男人身穿有些相似。
在梨園之中,旦角包括青衣、花旦、刀馬旦、武旦、老旦、花衫等類別,而能被末代皇帝親賜青衣主的封號,可見杜小春在青衣一角的造詣頗深。
從消息上來看,杜小春是 1928 年病故的。如果那座墓真是杜小春的,那其中的問題可就大了。
恐怕杜小春不是病故的,而是被害的。
否則,怎麼可能被人這麼封棺?
我繼續查看著杜小春的相關消息,卻在一些老照片里,發現了一個女人。那個女人站在杜小春身邊,笑容俊美,有幾分男兒氣質。
那麼一瞬間,我突然感覺這女人和從墓里出來的短髮女人身形很像。只是,剛才天太黑,手電筒的燈光也只是一閃而過,我對短髮女人的容貌記憶不算深。
我又看了看下面介紹。
女人叫樓小月,是杜小春的徒弟,後來梨園春戲班的當家花旦。
在那個年代,戲子一般都是男的,一個女的能做到戲班子的當家花旦,還真沒那麼容易。
看到後面的消息,我忍不住搖頭。
樓小月是民國時期的花旦,不可能是那個短髮女人。
要是真活到現在,至少也一百多歲了,怎麼可能那麼年輕?
只是,當我再看到梨園春的舊址照片時。
我心裡卻突然一驚。
我看著照片,又看向書桌上放著的一張黑白照片,照片有些模糊了,不過其中一座樓的影子和梨園春的外形很像。
這張照片是張舟以前給我的,張舟曾經說過,那是鬼市一條街的六大店鋪之一,心齋和萬福當鋪也在其中。
這六大店鋪,每一座都和鬼市以及鬼器有著莫大的關係。
張舟以前說,他記不起其他店鋪的名字了。
此刻看來,梨園春,就是六大店鋪其中的一座。
一個戲班子,怎麼會和鬼器有關?
就在我繼續尋找資料的時候。
一旁的手機卻響了。
我看著上面馬會長的號碼,按下了接聽鍵。
馬會長語氣有些慌亂道:「許老闆,不好了,又死人了。你在哪呢?趙老闆家也出事了。」
趙老闆?
我是不想管對我喊打喊殺的趙老闆的,但是這座棺材事關鬼市六大店鋪,我卻沒能不過問。
「你在哪?我開車過去。」我對馬會長說道。
馬會長給我說了一個小區的地址,然後就掛斷了電話。
我出了門,開著以前客戶送我的黑色保時捷前往馬會長所說的龍華小區。
等我到達所說的別墅時。
馬會長在門口正焦急地等著我。
趙老闆在邊上,見到我,直接跪在了地上,磕頭道:「許老闆,對不住,我給你道歉。你快救救我兒子吧。我兒子半夜醒來,一直在唱戲,他以前根本沒學過唱戲,你快救救他吧。」
別墅里,隱隱約約還在傳來唱戲的聲音。
我不想理會趙老闆,對馬會長問道:「誰死了?」
「兩個工人。」馬會長解釋道,「應該都是前幾個進那座墓的。」
我對馬會長反問道:「其他工人嗯?」
「都在臨時宿舍。」趙老闆連忙回話,又求我道,「許老闆,您別說了,先救救我兒子吧。我兒子那天在工地,也進墓室了,他這麼唱下去,我怕他會死啊。」
我冷聲道:「你不是說死幾個人沒關係嗎?你不是說只要不停工,死人你也賠得起嗎?現在臨到自己頭上,你怎麼變了?工人的命不值錢,你兒子的命就金貴了?」
趙老闆臉色慘白。
這種人,我見得多了。
仗著自己有錢,不把其他人,甚至人命放在眼裡。
一旦輪到自己頭上,才會知道怕。
這個世界恐怕最公平的,也就是這一點了,那就是每個人都會死。
趙老闆被我懟了幾句,也不敢跟我生氣。
可就在這時候,別墅里衝出一個中年女人,嚷道:「小賤人,你他媽說什麼呢?我兒子的命金貴怎麼了?你真把自己當根蔥了啊?」
我冷眼看向中年女人。
趙老闆慌忙起身,對中年女人道:「李蘭芳,你瞎說什麼呢?快給許老闆道歉。現在只有許老闆能救我們兒子。」
中年女人看了我一眼,卻是不屑道:「老趙,你別被這種人給騙了。我看她和姓馬的一唱一和,就是來騙你的。再說了,她這麼年輕,能有什麼真本事。我剛才跟我弟弟通過電話了,他說給我們找了德勝門附近有名的陳三手陳大師,不管我們遇見什麼髒東西,陳大師都能幫我們擺平。要不了五天,工地就能開工。」
趙老闆一聽這話,眼神愣住了。
馬會長看向我嘀咕道:「陳大師?」
我回味著這個名字,以前還真聽張舟說過這麼一個老頭。那個老頭以前給人賣過鬼器,還因為這事害死了幾個人,聽說很有門道。
「你說的那個陳大師在哪?」我對趙老闆的老婆問道。
女人斜了我一眼道:「怎麼了?陳大師一會兒就來,遇見真大師,現在知道怕了?等著吧,一會兒陳大師要是說這事跟你們有關係,我們趙家絕不會放過你。」
我冷聲回應道:「等那個陳大師真能解決了這件事再說也不遲。」
張舟說過對方有些門道,我也打算見一面再說,畢竟我對那血棺也是一知半解。
如若對方真能解決了,再加上對方是德勝門一帶的老先生,或許我能打探到有關鬼市六大店鋪的消息。
現在張舟不聲不響地回當鋪了,我心裡也在擔憂著,害怕張舟出事。
6
過了一刻鐘。
一輛黑色商務車開到了別墅門口。
一個身穿黑衣長衫的乾瘦老人一下車,轉過頭,卻是先看向了我。
老人一隻眼發白,一隻眼漆黑,可是我感覺到,對方兩個眼珠都在盯著我,甚至讓我打心底里生出一絲寒意。
這是真正的陰陽眼。
我感覺得到,眼前的老人的確有本事。
同樣,我也感覺到,這個老人似乎對我有些敵意,同時並非那種好相處的人。
就在我這麼想的時候。
老人卻是突然咧嘴一笑,對我抱拳道:「遇見同道了。你該是心齋的許老闆吧?」
對方認識我?
面對老前輩,我也表示出應有的尊重,恭敬問候道:「是。許心見過老先生。」
「不客氣。許老闆大名早有耳聞。」陳三手笑容溫和,一掃先前目光中的冷漠。
趙老闆在一旁,尷尬道:「陳大師,你們也認識啊?」
「以前沒見過,不過許老闆之名,早有耳聞。」陳三手解釋道,「你們既然請了許老闆,為何還要請我來?其實這件事,許老闆能解決。」
趙老闆愣住了。
趙老闆的老婆看向我的目光,有些不甘心,上前對陳三手道:「陳大師,還是您幫忙看看吧,您是老先生。她?她太年輕了。」
陳三手卻搖頭道:「風水一行,達者為先。許老闆是鬼市商人,這件事,或許一會兒還需要許老闆搭把手呢。」
對方居然知道我是鬼市商人。
我也沒託大,對陳三手道:「陳老,先看看事情怎麼解決吧。已經死了幾個人了。」
陳三手連忙點頭道:「一起進去吧。」
我和陳三手一起進了別墅。
別墅二樓,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正被綁在椅子上。男人被綁著,卻還在唱著戲。
只是在我們進去的時候。
年輕男人突然收了口,轉過頭看向我和陳三手,突然一瞪眼大叫:「陳三手!」
認識?
這鬼怎麼會認識陳三手?
我看向陳三手,陳三手眼神動了一下,上前一步,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張符咒,點在了年輕男人的口中。
一張符咒封口。
年輕男人瞪著眼睛,再無法說出一句話。
「大師,我兒子到底怎麼了?」趙老闆的老婆急切問道。
陳三手回應道:「被鬼東西纏上了。那鬼東西應該有些來歷,居然知道我的名號。不過,鬼東西一般會魅惑人,還有剛才唱了那麼久的戲,要是再唱下去,恐怕令公子會有生命危險。」
趙老闆老婆點了點頭,又問道:「那後面該怎麼辦?」
陳三手輕鎖眉頭,轉過頭看向我問道:「許老闆,我暫時能控制住這個東西。只是怎麼解決,我還拿不准。剛才從電話里聽說,這件事是一口棺材引起的,不知道許老闆怎麼看?」
趙老闆老婆嘀咕道:「陳大師,你問她幹嘛啊?我看這事,您做主最好。」
我懶得理會這女人,對陳三手解釋道:「解鈴還須繫鈴人。要解決這件事,我覺得,還是得先處理棺材。」
「棺材?」陳三手輕輕點頭道,「許老闆說得有道理。現在那口棺材,在什麼地方?」
趙老闆連忙道:「棺材被抬到工地附近的庫房了。文物管理所的人說要在那裡開棺檢查。」
臘月天,六點半了,天才有點亮。
陳三手看了一眼外面,點頭道:「天亮了。許老闆,我們一起去看看那口棺材吧。」
我也沒反對。
陳三手坐著商務車去了。
我開著自己的保時捷,特地跟在趙老闆他們的車後面。
而就在經過一個路口,等紅綠燈的時候。
一輛摩托車突然靠在了我邊上。
我下意識看了一眼,只見開車的身穿黑色夾克,並且轉過頭打開頭盔,看向了我。
去過墓地的短髮女人?
我打開車窗。
短髮女人掃了一眼,對我冷聲開口道:「許念,別開棺,別輕信陳三手的話。」
許念?
對方叫我許念。
這女人似乎認識我,但是卻和夢裡見到的杜小春一樣,叫我許念。
所以,他們都認為我是許念?
不等我再問話,短髮女人發動了摩托車,揚長而去。
7
我想開車追去,只是對方開車速度很快,再加上前面有點堵車,很快我就丟失了對方的身影。
我找不到那個女人,沒辦法,只能繼續跟著前面趙老闆他們的車,去了棺材所在的庫房。
庫房裡,那口黑色的棺材還在,邊上還散落著幾根鐵鏈。
我走到棺材邊,看了一眼。
果然,和我記憶中的一樣,棺材上面塗了一層血,鐵鏈上也刻著銘文,這是一口真正的封棺。
陳三手在棺材四周繞了一圈。
趙老闆膽怯問道:「陳大師,現在怎麼辦?」
陳三手看向我問道:「許老闆,你對這棺材,有什麼看法?」
我遲疑了一下,回應道:「昨晚,我查了一點資料。從現場的情況和棺材來看,這口棺材應該叫封棺。封棺這種事很邪門,下棺之人將棺材懸於半空,讓死者上不沾天,下不著地,有要死者永生永世不得輪迴的意思。」
馬會長在一旁聽聞,驚呼道:「誰那麼歹毒啊?這人死得也太慘了吧?」
的確慘。
甚至我感覺,這人很可能是被活著封棺的。
不過,我沒將杜小春的事說出來。
畢竟,其他人也不知道這座墓的主人是誰,我總不能說張舟知道棺材裡是杜小春吧。
陳三手點頭道:「目前來看,的確是一口封棺。許老闆,依我看,要解決這件事,恐怕得先開棺。」
開棺?
我想到了短髮女人的話。
張舟也說過,杜小春不能出來,此刻陳三手要開棺,我心裡感覺到一絲不對勁。
只是,這棺材開和不開,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
就算我不開,恐怕也應該有其他人來開。
那短髮女人跟我說的話,又有什麼作用?
我對陳三手問道:「開棺之後呢?怎麼辦?」
陳三手笑了一下道:「先開館,找出作亂的根源。若是和裡面的屍體有關,我可超度亡魂,然後為死者另選一地入葬,或許能消除其中怨氣。當然,也請許老闆搭把手,要是遇見什麼突發情況,要好幫我一把。」
我果斷開口道:「陳大師,要我說,最好別開棺。棺材被封,我們不知道裡面到底是什麼情況。我覺得,不如給這具棺材選一處明堂地,讓棺材入土,應該也能化解其中怨氣。」
我這話一出。
陳三手眼神冷漠了幾分。
我再次開口道:「而且,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這棺材未開棺,只是靠近一點的人,就受到棺材影響。若是開棺,裡面的東西怨氣太重,別說我們幾人,恐怕先前沾上棺材一點陰氣的人,都得死。」
我這話不只是說給陳三手聽,也是說給趙老闆聽的。
果然。
趙老闆臉色大變,急聲道:「陳大師,不能開棺啊。這棺材太邪門了,沾上一點就死了,要是再開棺,我們死不要緊,我兒子怎麼辦啊?」
這個趙老闆,倒是還像個父親,把兒子看得比自己命還重。
陳三手眯眼道:「趙老闆。開棺或許有點風險,但是只要我和許老闆一起出手,也能控制住。可是,如若依照許老闆的說法,葬在明堂穴,那不是一天兩天能消除其中怨氣的。我不在乎,可是你兒子等得了嗎?」
趙老闆眼神猶豫了。
陳三手說得不錯,葬入明堂穴就好像中醫調理之法,很難立刻見效。
就在我還想解釋的時候。
趙老闆老婆卻帶著十多個保安進來了,看向趙老闆冷聲道:「我兒子可等不了那麼多天。老趙,你在商業上那麼果斷,怎麼遇到這種事,就拖泥帶水的?那個女人說什麼你都信?要是我們兒子有個三長兩短,那怎麼辦?」
趙老闆回過神,立刻點頭道:「對。不能拖那麼久。」
陳三手顯然執意要開棺。
我深吸一口氣,只能開口道:「既然你們要開棺,那這邊就沒我什麼事了。你們依照陳大師的方法來吧,我先走了。」
攔不住,我只能暫時躲著,以免開棺真出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