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道:「那是你的當鋪,你不能帶我去?」
「不能?」張舟頭也不回地對我擺了擺手道,「我的當鋪和你救人一樣,有緣分的人,才能見到。」
有緣?
我無語了。
以前都是我對其他人說這話,現在卻成了別人對我說了。
張舟消失在陰影中。
我撓了撓懷裡的煤球,也沒有其他辦法,只能先回家。
3
回到家。
我將煤球放在桌上,取出了張舟給我的黑白照片,
照片很古老,有些泛黃,但是上面的畫面沒有脫落的跡象,可以看清楚心齋面前那條街百年前的樣貌。
街道兩側有好幾家大的店鋪,萬福當鋪和心齋都在其中,不過心齋在照片里只露出了大半塊門匾,並且從門匾來看,心齋以前應該不叫心齋,照片里只露出了一個字的下半部分,組成了心齋兩個字。
「喵。」小煤球爬到我面前,叫了一聲。
我只能收起了照片,對小煤球問道:「怎麼了?餓了?我給你弄小魚乾。」
照片看不出頭緒,我也不知道該去哪裡找萬福當鋪,索性暫時也不去多想了。
已經凌晨三四點了。
我給煤球喂了幾塊小魚乾,就坐在書房裡翻看著許家祖輩留下的筆記,只是看了沒一會兒,外面堂屋裡卻響起了女人哭泣的聲音。
哭聲很哀怨。
我心裡驚了一下。
我住四合院一共十個房間,書房在主屋的西南角,外面就是堂屋。
家裡只有我一個人,堂屋不可能有女人哭。
可是這聲音就是從堂屋裡傳過來的。
就在我準備起身查看的時候。
書房的門卻「吱呀」一聲自動打開了。
一股陰風湧入了書房。
我嚇得慌忙起身,伸手就抓向牆上掛著的一把古劍,只是我這一伸手卻抓空了,不知道何時,掛在牆上的古劍不見了。
哭聲進入了房間。
我轉過頭,卻見一名身著雲霞彩飾紗衣,頭戴金蓮花冠,粉面桃腮的黃衣女子站在了書房門口。
黃衣女子雙眼慘白,如同紙人一般,空洞地盯著我。
我被嚇得汗毛立起,身上滿是寒意。
紙人?
鬼?
這些年,我收了不少鬼器,見到的詭異事情不少,但是從來沒見過真正的鬼。
女紙人只是站在那裡看著我。
我挪著步子想要後退,身後卻有一個東西擋住了我。那個東西出現太突兀了,我嚇得轉過身,只見身後不知道何時又多出了一個粉面桃腮的藍衣紙人。
「啊!」我驚得叫出聲,也顧不得其他,拿起一旁書架上的書,就砸向了那個紙人。
幾本書砸過去,那個藍衣紙人未動。
門口的黃衣女紙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我另一側,攔住了我的路。
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這兩個紙人到底怎麼移動的,拿起一旁的小凳子,撞開了黃衣紙人,便向書房的門口衝去。
衝出書房。
堂屋裡卻出現了第三個綠衣女紙人。
綠衣服的女紙人就在門邊上,空洞的雙眼對著我。
我沖向堂屋一側,想要去找另一把掛在牆上的古劍,卻發現那一把古劍也沒了。
不對。
準確地說,是屋子裡放著的古物都沒了。
我不敢在家裡待著了,拿著手裡的小木凳子,衝出了堂屋。
只是我從門檻一步衝出去,卻沒有走進自家的院子,而是一頭扎進了黑暗的街道之上。
街道很暗。
只能隱約看出輪廓,兩側的店鋪似乎都很古老,一扇扇聯排的木門都關上了,看不見一絲燈光。
「有人嗎?」我拎著手裡的小木凳子,對著四周大叫。
空蕩蕩的街道上響起了回聲。
我轉過身看向另一側,只見遠處有一個女人的身影。
不是紙人!
我看得出,那像是一個真人。
只是那個女人一襲紅衣,向我快速飄來,街道上同時響起了哀怨的哭泣聲。
顯然,先前書房裡聽到的哀怨哭泣聲就是這個女人發出來的。
女人飄來的速度很快。
我後退了幾步,也不敢再去多想,轉身就跌跌撞撞地向後跑去。
很快。
我跑出了那條黑暗的街道,卻又來到了另一個空蕩蕩的街道。
這……
我看著眼前的街道有點眼熟,似乎正是我在張舟給我的照片上看見的古老街道。
只是,我轉過頭看向一側心齋的位置,那個地方卻是空的。
街道兩側有好幾座建築,心齋那裡卻好像缺了一樣,空蕩蕩的,不見了。
哭聲從後面追過來了。
我剛想往前跑,卻突然被人從一側給抓住了手腕。
「啊!」我嚇得大叫,掄起小木凳就砸向了身邊突然出現的人影。
那個人連忙用胳膊擋住我的木凳子,驚聲道:「許心,是我,你怎麼在這裡?」
張舟的聲音!
周圍很暗。
我努力看著眼前年輕男人的臉龐,的確是張舟。
4
「我!」我剛要解釋,回過頭卻見那一襲紅衣的女人已經出現在身後十多米的位置。
張舟也發現了那個紅衣女人,拉著我急速後退,急聲道:「這女人是誰?」
「不知道啊。好像是鬼。」我對張舟提醒道。
張舟聽到我的話,鬆開我的手,從腰間抽出了一根鮮血淋漓的鞭子就抽向紅衣女人。
這鞭子看上去不長,但是甩出去卻有十多米,一下子抽中了紅衣女人的身體。紅衣女人發出痛苦的叫聲,後退了兩步。
「啊!」紅衣女人發出悽慘叫聲,卻在下一秒,口中又發出白天那老人的聲音道,「我兒子才不會死,你敢咒我兒子?你怎麼不去死啊!」
紅衣女人發出老人的聲音,眼角突然變得赤紅,向著我再次飛來。
「還來?」張舟冷哼一聲,鮮血淋漓的鞭子再次抽出,紅衣女人在半空中,身子一下子被抽斷了,化作兩截掉落在地上。
只是,被抽斷身子的紅衣女人上半身還在向我這邊爬著。
「你怎麼不去死啊!」半邊女人身子發出老人的聲音,不斷向我這邊爬著。
張舟再次揮出了鞭子。
鞭子抽在女人的頭上,那顆頭也被抽爛了,聲音終於停了下來。
「總算消停了。」張舟看向我關心問道,「你沒事吧?」
我搖頭,又看向四周道:「還有三個紙人,她們一起的。」
張舟拎著鞭子,巡視著周圍。
只是等了好久,那些紙人卻沒有來。
「先跟我回當鋪。」張舟拉住我的手腕,就走向了街道一側的萬福當鋪。
我看著上面慢慢清晰的匾額,疑惑道:「你的當鋪在這裡?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這裡不是……潘家園。也不對,這裡不是我那個年代。」
這條街道很古老,和張舟給我的照片幾乎一樣。
如果是真的,那就該是 20 世紀 20 年代那段時間的街道。
張舟帶著我進入了萬福當鋪。
果然,這家當鋪也很古老,雖然裝飾得很奢華,但是裡面的地面還有高過人的櫃檯,都是那個年代才有的樣子。
張舟帶著我走到當鋪裡面,隨後有些拘束地看了一眼四周道:「對不住,這裡沒有茶。」
沒有茶?
我看著當鋪里擺放著的各種東西。
東西不少,不過看上去都是典當的東西,卻沒有任何生活用品。
「這些……是鬼器?」我伸手拿起一枚金燦燦的康熙通寶,又轉過頭看向張舟問道,「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我知道是萬福當鋪,我是說這個世界……是 20 世紀 20 年代?」
張舟輕輕搖頭,又點頭道:「可以說是 20 世紀 20 年代。只是……這裡也不是那個世界。」
不是那個世界?
我也感覺到了。
不管是剛才一路逃命的街道,還是萬福當鋪門口這條街,似乎都沒有生人,甚至往遠處看,只是無盡的黑暗,連一點星光都沒有。
唯一亮著的,是萬福當鋪里點燃的油燈。
那油燈也是……鬼器。
「這裡就是我所說的黑暗。」張舟看向門口道,「外面那條街道,總長度不到八十米。你能看到的店鋪,除了萬福當鋪之外,都是關著的,上面連個招牌都沒有。還有,你也發現了,你的心齋所在的位置,是空的。」
我點了點頭。
張舟剛想繼續說下去,外面卻突然又傳來了女子哀怨的哭聲。
我和張舟同時起身看向了當鋪門口的方向。
「那鬼東西沒消失!」張舟拿起了一旁血淋淋的鞭子。
可是等了好一會兒。
外面哀怨的哭聲不止,紅衣女鬼卻沒有進來。
我疑惑地看向張舟說道:「先前,我在家裡看筆記,外面先是響起了女人的哭泣聲,跟這個一樣。過了幾秒,書房的門就自動開了,有三個紙人進了家裡。我從屋子裡逃出來的時候,就到了一條很黑的街道上,那個女鬼就在街道上。」
「門自動開了?」張舟遲疑道,「她應該是打不開萬福當鋪的門,所以進不來。」
我聽到那鬼東西進不來,心裡瞬間鬆了一口氣。
張舟對我又問道:「你是怎麼惹上這鬼東西的?似乎是陰氣形成的,應該和鬼器有關。那聲音,是晚上推你那個老頭的聲音,跟那老頭有關係?」
我點頭道:「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感覺那三個紙人和紅衣女鬼似乎跟那老人賣的《王蜀宮妓圖》里的仕女樣子很像。那老人說畫上仕女可以入夢,現在看來不只是入夢那麼簡單了。」
先前,老人說仕女圖可以入夢。
現在仕女圖裡的四個仕女都追到我這邊來了,看樣子這張圖裡的仕女不只是使用者的夢,還能變成鬼追人。
只是,不等我繼續問張舟的事。
張舟卻將鞭子塞到我手裡,對我提醒道:「天快亮了,你該醒來了。這鞭子你帶著防身。」
醒?
我詫異地看著張舟,卻聽到耳邊突然響起了貓叫聲。
下一秒。
我就本能地睜了一下眼睛,卻發現自己居然躺在書房的沙發上睡著了。
夢?
我震驚地看著四周,卻發現一切都安然無恙,好像我剛才遇見的一切,都只是做了一場夢一樣。
只是,在我起身的時候,卻發現手裡多了一根血紅色的鞭子。
鞭子不算長,只有一米多,不知道是什麼材質製成的,紅艷艷的,除了沒有血,其他跟張舟的鞭子一模一樣。
不是夢!
一切都是真的。
又或者說,我剛才是在沙發上陷入了夢境,然後被仕女圖裡的仕女追殺了,後來無意中跑到了張舟所在的萬福當鋪,才躲過了一劫。
張舟的萬福當鋪在夢境里?
也不對。
張舟可以在夜晚從黑暗中出現,應該不只是在夢境里。
我愣愣地看著手裡的鞭子,恐怕下次要去萬福當鋪也沒那麼容易了。
5
外面的天亮了。
現在不是賣畫的老人來求我了,而是我得找到對方,將仕女圖解決掉,否則等到了晚上,那幅畫里的女鬼很可能還會追來。
哪怕張舟給了我那根鞭子,我也無法確定那鞭子是不是真的能保護我。
簡單吃了早飯,洗了個澡之後,我開著自己的黑色保時捷出了門。
我沒有老人的電話。
不過卻有地方找那個老人。
老人昨晚摔倒之後,就去了醫院,還在視頻帳號里發了住院的視頻,裡面的內容自然是誣陷我惱羞成怒,將他推倒在地,差點害得他被車撞死。
視頻里有醫院的地址。
我戴了一頂寬檐帽和口罩,就去了朝陽門醫院。
到了醫院,我只是簡單打聽了一下,便找到了老人所在的病房。
不等我進去,病房裡就傳出了吵鬧的聲音。
「這是我的畫,我跟你說了,不許賣我的畫,你想錢想瘋了?」一個年輕男人大聲吼著咒罵道,「還有你,跟著他鬧什麼鬧?我再給你說一遍,我沒瘋。再敢搶我的畫,我弄死你!」
我站在門口。
很快一個頭髮斑白的瘦高個男人走了出來。
瘦高個男人看上去很瘦,都有點皮包骨了,但是眼神充斥著瘋狂,走路極快,在我身邊走過的時候,看都沒有看我一眼。
我看著男人離去,病房裡又衝出了一個女孩的身影。
正是昨天去求我的女孩婷婷。
我戴著口罩和帽子,婷婷一開始沒認出我,在我看過去之後,她才疑惑地睜大眼睛,又慌忙跪下,給我磕頭道:「許老闆。求求你了,救救我公公和老公吧。」
「別跪。」我拉著女孩起來,看向了病房裡面正在呼吸機上的老人,疑惑道,「你公公昨天不是蹭破了點皮嗎?夜裡還發視頻了,現在怎麼了?」
女孩婷婷搖頭道:「我不知道。昨晚……昨晚我公公非要來醫院,說要賴上你。一開始還好好的,後來半夜突然就不行了。」
半夜?
我感覺到和畫有關係。
「我進去看看。」我走進了病房,看著有氣無力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