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抓著手機,陰沉地笑著,然後把我扔進地上的積水窪中!
「死吧!」王宇口中發出中年男人的嘶吼聲。
我驚恐地看著眼前世界變成一片水幕。
然後。
清晰如常。
被錢宿糾纏的阮子鏡艱難地掙脫了一隻手,喘著氣道:「我這可是香蕉 15Pro Max,IP68 級別防水!土鬼!沒見過吧!」
被附身的王宇惱怒地吼了聲,把我撈上來想要暴力拆卸。
恰好摸透了寄生文件夾原理的我從手機脫離。
我飄了出來,王宇見到此刻只剩下拳頭大小的我冷笑了聲。
我提著手中那個同樣縮小許多倍的如意向他的腦袋砸去:「笑笑笑,發癲了?!」
吉祥如意砸到之後,王宇呆滯了一瞬,旋即,有一個穿著破爛長袍的中年男鬼從他身體躥了出去。
我轉身再去。
錢宿避之不及,同樣被我砸了一下。
他軟綿綿地栽倒在地,同樣有一鬼被砸了出來。
「城隍夫人在此,諸邪避退!」
清喝了聲後,兩鬼不甘地看著我,飛速逃離。
阮子鏡揉了揉被掐的脖子,一臉仰慕地看著我:「娘娘威武!」
我輕哼了聲,坐在她肩頭,她頓時膽氣十足,撿起香蕉 15Pro Max 往回走。
「子鏡。」
「嗯?」
我輕快道:「我知道姜旭喜歡誰。」
「是嗎?」阮子鏡平靜應和。
我默默飄了起來,深深地看著目視前方的女生。
6
見我沒有說話,阮子鏡的腦袋平行向後旋轉,幽幽道:「娘娘,你怎麼了?」
「是我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嗎?」
「娘娘,你說話呀。」
每說一句話,阮子鏡臉上的皮肉就掉下一塊,粘連著筋膜,一直到露出森森白骨。
不過一會兒,妖異白骨眼窩中,有綠火盈盈跳動,她聲音清澈,仿佛真的是個小女生:「娘娘,我怎麼覺得好冷啊?」
阮子鏡忽然有些哀傷:「我的皮肉掉了,娘娘你能幫我縫起來嗎?」
掉落的血肉上面長滿了蛆蟲,被僵硬的手臂胡亂粘連在臉上,那些蛆蟲就這樣被隨意縫合在了臉上。
我有些無趣道:「想用這個嚇唬我,可惜,這些小兒科連我太爺爺給我做的特訓都比不上!」
她微微揚起唇角,帶出瘮人的笑聲:「是嗎?」
「祟江土鱉,也敢說出這種話。」
阮子鏡伸出血肉模糊的雙手想要抓住飄浮著的我。
我不閃不避,任由她動作。
鬼善弄人心,誘人害怕,以此抓住弱點,乘虛而入。
可我不是人。
至少這會兒狀態不是。
我沒有避開,只是心中堅信她傷害不了自己,於是在那雙血手觸碰到我的前一瞬,眼前畫面模糊。
我仍舊在手機中,阮子鏡正在被幾個鬼影逗弄,不過並沒有被真切地傷害。
在她的身側,一棵半人高的桃樹從縫隙中長出,其上綻放著不合時宜的朵朵桃花。
大部分的小鬼僅僅只能迷惑人,只要阮子鏡內心深處善良正直,自然不需要擔憂。
我剛準備說話,又想起萬一這裡其實是第二層幻境怎麼辦。
「子鏡,我知道姜旭喜歡誰!」
阮子鏡揮手打在那些鬼影上,聞言尖叫了聲:「誰!啊啊啊啊啊,誰啊?不行,算了,別和我說了,我不想聽!」
真人無疑了。
那些死了多年的老鬼又怎麼能明白現在小年輕的心思?!
我飄出手機,揣著如意,一鬼一下。
空中,似乎有人在惱怒:「祟江土鱉,你與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不要自尋死路,這些普通人在幽都欺壓我等,理應有此報應。」
我實在忍不住了:「土鱉,土鱉,土鱉!你們全家都是土鱉!現在是我大華夏時期,少在這裡瞧不起人!」
「那又如何?你可知幽都是何等地方,我們被關在這裡之前可都是一方豪強……」
「還不是被關著?」
「你不過區區小地方的地祇,也敢管我們的閒事,我等隨便吹一口氣……」
「被關著。」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那些鬼瞬間暴怒。
「關著,關著,關著!」
我聳聳肩,泰然自若道:「重要的事情說三遍,你們,被關著啦!」
「我們和你這土鱉拼了!」
幽都內的怨鬼們似乎癲狂了,可這又怎麼樣?他們離開不了幽都,而幽都之門也即將關閉。
趕走了鬼物,阮子鏡拍了拍胸脯,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瞭然:「騙你的,你自己去問林詭或者姜旭去。」
小孩子的愛情我可不懂。
阮子鏡反倒鬆了口氣。
隨後,我看向了那棵看著營養不良的桃樹。
《山海經》中記載,滄海之中有山度朔,山上有綿延三千里之桃樹,而桃樹之後,就是鬼門關。
鬼門關外,有神荼、鬱壘兩位地祇守護。
幽都連接現實,顯露出的門戶標誌是桃樹也能夠理解。
「娘娘,那現在能關門了?」
我點點頭,同時讓阮子鏡在群里發消息,告訴其他人我們已經找到了幽都門戶,現在需要他們送一盆水和一套顏料來。
沒過一會兒,他們就帶著東西過來會合。
林詭手上拿著水彩顏料,學校藝術生不少,這東西還是好找的。
我讓他們把水放在樹下,接著將所有顏料都擠下去。
「冥界和人間不同,鬼與人也不同,所見幾乎只有幽暗的紅色和綠色。因此,其實在冥界,那些五彩顏色反倒珍稀異常。我們想要關閉幽都之門,自然需要奉上貢品,說些好話,讓他們明白你們也不是故意的,所以我用水鏡之法,送些顏色給他們看看。」
有同學叨叨:「為什麼總覺得這句話有些古怪?」
我連忙轉移話題,免得被發現自己的真實想法。
一群犯人,竟然還敢喊我「土鱉」,要是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還真以為自己有多大的能耐。
我面上一本正經,指導林詭行走禹步,誠心祈求。
臉盆中的水最終被傾倒在了桃樹上,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這棵桃樹逐漸枯萎,越來越小,接下來只要靜待桃樹消失即可。
「解決了,各位。」我笑著說。
眾人連忙歡呼,還狂熱地想要讓我簽名,想要蹭些神氣,我心道簽名也不是不行,簽了之後再找太爺爺郵個失憶錘過來,把他們通通打暈。
我和曹主任相視一笑,都很滿意。
閒著無聊,有同學想起正事,戳了戳林詭的背:「說,姜旭到底喜歡誰!」
林詭還沒說話。
忽然「嘭」的一下,有人沉沉倒地,我連忙過去查看,卻發現這人不像突然生病,而是睡過去了。
「睡覺?」林詭和曹主任悚然。
我安慰道:「放心,放心。」
一道又一道的倒地聲傳了出來。
緊接著,眼前世界似乎模糊了,又倏地清晰無比。
我看著眼前陰森,滿是血色的建築,當下悚然。
同時。
在陰影一角,一層又一層的怨鬼在幾個老鬼的帶領下出現,將我重重圍住。
老鬼獰笑著:「真以為我等不知道你想要關閉幽都之門,早就派了小鬼去迷惑其他人,祟江來的土鱉,有本事再說啊,再逞能啊。」
……
「哥,聽我說,因為有你,溫暖了世界。」
7
「不是犯人?」
我真誠解釋道:「口不擇言。」
有書生怨鬼訝然:「城隍夫人為何前倨而後恭?您可是地祇,身份尊貴。」
我連忙擺手:「小地方來的,沒什麼見識,算什麼尊貴。」
為首的老鬼冷哼了聲,繼而惡趣味地把他的腳伸了出來:「給大爺捏捏腳,我等姑且就饒了你。」
我看著這潰爛得滿是血瘡的腳。
也不知道多少年沒有洗過了。
我乾笑道:「有話好好說,聊聊天也不是不行。」
老鬼冷笑:「你捏了,那就可以好好說。」
眾鬼齊聲說了句「對」,陰森鬼氣聚成一股,向我壓迫而來。
看來要是不捏這個腳,恐怕我是走不出幽都了。
太爺爺,救命啊!
寧初,怎麼這回不敲門過來啊?!
忽然,一聲鑼鼓聲敲響,林詭穿著墨綠色陰差服,手持哭喪棒,眼珠子滴溜溜亂轉,卻還是強撐著說:「爾等快來受刑。」
老鬼自覺不能在我面前丟了面子:「受你娘蛋的刑,你們還真是不怕死。」
他伸出鬼手,瞬間變大,就要將林詭捏住。
然而,林詭只是揮動著手上的哭喪棒,那鬼手如遭雷擊,「嗖」的一下又縮了回去。
「嚯,這麼猛!」
我迅速走到林詭身旁,底氣十足:「來啊,讓我捏腳啊!想不想試試哭喪棒的味道?!」
林詭很講義氣地抖了抖哭喪棒,眼前那些怨鬼頓時嚇得後退。
那老鬼面對我的耀武揚威陰沉著臉:「祟江土鱉,你要知道,過了今晚,會是什麼後果。」
……
我扭頭讓林詭放下哭喪棒,語重心長:「真的是,年輕人就是火氣大,總是喊打喊殺的,現在都是文明社會,凡事都要講道理。」
我拉著林詭快走,先去找那些進入幽都的同學、老師,想辦法帶著大家離開。
林詭一臉古怪地告訴我,不用找,他知道那些人在哪裡。
8
曹主任此刻,拿著鐵鉗,正夾住剛才見過的書生怨鬼的舌頭。
「秦書生,在世時尤愛說三道四、挑撥離間,油嘴滑舌,需要歷三百年拔舌地獄。」
曹主任表情很害怕,可身體誠實無比,甚至熟稔地沒有一下將舌頭拔斷,而是慢慢拉長,慢慢拽長,直到整個舌頭都被拔下來。
書生怨鬼慘叫連連,直到甚至都發不出聲音來。
「娘娘,娘娘,我不想的。」曹主任見到我和林詭,連忙開口解釋。
我瞪大眼睛,捂住嘴巴,心道:你剛才可嚇人了。
林詭帶著我到了蒸籠地獄。
溫直兢兢業業地把一個怨鬼推進一個碩大的蒸籠中,底下的地獄岩漿永不熄滅,散發著嚇人的高溫。
沒一會兒,那個怨鬼整個人骨肉分離,緊接著又被帶到旁邊,受冰山地獄吹來的冷風洗禮,恢復鬼身,然後被另一個同學帶回拔舌地獄。
林詭領著我逛遍了十八層地獄,除了阮子鏡所在的孽鏡地獄相對清閒,其他同學、老師都忙得要命。
一個學校的人,竟然真的應對起了如此之多的幽都怨鬼。
油鍋地獄中,剛才讓我去給他捏腿的老鬼整個鬼身躺在鍋中,渾身被沸騰的地溝油炸得外焦里嫩。
他似乎覺得被我看見他受難有些抹不開面子,面朝下沉了下去,想要裝作沒看見。
可他才轉過去,就被盡職盡責的宋亮,用一根棍子給挑翻了個面,像塊鍋巴一樣大大咧咧地浮了起來。
他:「……」
我:「……」
我立刻眯著眼,裝作什麼也沒看見:「我是瞎子,我是瞎子。」
這種積年老鬼都好面子,裝作看不見對誰都好。
老鬼有些自暴自棄,想要反抗,奈何宋亮手中的棍子對他像是有特別的力道,輕輕一碰,整個人就被打沉了,甚至還掉了一些碎渣來。
老鬼好不容易浮上來,也不反抗,就冷笑著說:「城隍夫人,你現在覺得我們該不該弄死他們。」
我默然了。
林詭也跟著沉默了。
要命了,我只知道他們代理陰差,會磋磨這些不得往生的怨鬼,可是沒想到……
他們!他們!
他們這是要上天啊!
換作是我,雖然被關押在幽都,暗無天日,也不能出去,但好歹幽都荒廢,每日也就無聊而已。
可好端端的,來了這麼些人,仗勢欺人。
一到晚上就把他們上刀山、下油鍋,擾得他們不得安寧,可不是生死大仇!
林詭無辜地搖頭:「我們也不知道啊,我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每天晚上都在做這個事。」
「你們肉體凡身,魂游幽都之後忘記這裡發生的大部分事也很正常。」
見狀,我只能懷柔:「鬼哥,其實他們也是被幽都牽引而來的無辜者,都是因為幽都意識,這才如此,並不是成心的。」
老鬼露出森森尖牙:「關我卵事!要怪,只能怪他們倒霉!等到幽都意識離開他們身體時,就是他們的死期!」
宋亮渾身打抖,估摸著想像到了自己落入這些怨鬼的結局。
「打個商量?」我好言相勸。
老鬼不為所動,默默沉底。
「我明白,你們之所以容忍他們,恐怕也是想要看看九天一次的輪轉是否完好,他們能不能使用,畢竟,能夠去人間待著,誰又願意在這暗無天日的幽都度過千年萬年?」
老鬼又默默浮了上來。
「我好歹是祟江城隍夫人,去冥界深處開過幾次會,見過轉輪王,你們信他們不如信我,興許我有辦法。」
老鬼幽幽道:「說說看。」
「你們將他們放了,任由他們離開,我試試給你們打開輪轉池,不過我也不能保證能不能打開。」
老鬼有些心動。
我繼續加碼。
「就算不能用,等他們出去後,我讓他們給你們燒紙錢,要多少,五百萬億夠不夠?」我豪氣萬丈,「最新款的邁巴赫和五千平方米豪宅夠不夠?」
老鬼忍不住了:「夫人,說話算話!」
「放心,我這人從不騙窮人!」
老鬼信了,拍著脆脆的胸口說:「作為誠意,我可以告訴你一個消息,幽都里其他地方你都能去,還有可能活命,唯獨輪轉池旁的那座古殿不能進去,否則真的會死,別怪我不告訴你。」
9
離了油鍋地獄。
林詭問我真的要留下來,和他們去開啟什麼輪轉池。
「噓,我哪有這麼大能力?我是去開過好幾次會,可轉輪王那是什麼身份,哪裡注意得到邊角位置參會的我?」
「你騙他們!」
我翻了個白眼:「我剛才不是說了,我從不騙窮人,但是又沒說我不騙窮鬼。」
林詭:「姐,你真的不做人了。」
「你們要是不想活了,那我倒是可以老實告訴他,你們開不了輪轉池,他們別做夢了,然後他們一擁而上,來一個百鬼噬魂,估摸著你們學校這麼多人,也填不飽他們的肚子。」
林詭正色:「姐的意志,就是最高的意志。」
「少說廢話,你先去聯繫同學們,等到幽都意識快要消失前,聚到我身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