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閨女?」
「哦,椅子不太穩。」
我爸順手摘下個黃金戒指塞進一個椅腳下面。
「現在穩了嗎?」
我坐著更不穩的椅子,嘴角抽搐:「……穩了。」
心裡瘋狂吐槽,我爸這演得也太過頭了。
對面,陳玉榮和周靳不經意間對視一眼,又很快挪開視線。
飯吃到一半,我爸就跟陳玉榮將我跟周靳結婚的事情談清楚了。
彩禮不要,陪嫁 500 萬,加兩套房產,車子 100-200 萬之間隨便挑。
我聽著牙酸,我爸將他那小公司賣了,也不值這麼多錢吧。
我爸感嘆:「我也就這麼一個女兒,身家除了給她也沒別的人可給,要是她媽年輕時候再給我生個……」
他頓了頓,瞅了眼我媽的臉色,然後豪邁笑道:「哈哈哈,俗話說女婿也是半個兒,我女兒給我找個這麼優秀的女婿,我可是把女婿當親兒子的!」
說話間,我爸的手機鈴響。
我眼睜睜看著他接起一個鬧鐘,然後臉色從茫然,再到瞬間爆發出巨大的驚喜,不過也就短短几秒。
「你說的是……真……真的??」
我爸舌頭都快捋不直了。
放下電話,他甩下一句:「抱歉,親家,我有點急事,先走一步。」
人很快消失在門外。
留下身後我們四個人面面相覷。
我媽趕忙圓場:「這老頭子做事總是一驚一乍的,咱別理他。」
我一頭霧水,跟著吃完飯,又跟著我媽將周靳母子送上那輛攬勝。
見周靳摸著方向盤,跟中大獎了一樣的表情,我整個人風中凌亂。
11
回到家,我爸已經躺那兒聽著小曲,喝著茶。
見我就問:「閨女,你爸這演技如何?」
我頓時無語。
「您老到底演的哪出?」
我爸招招手讓我過去,語不驚人死不休:「我的私生子找上門了。」
「哈?」我張大嘴釘在原地。
我媽噗嗤一聲樂開了。
「這孩子,自個兒演戲的時候那麼精,到別人演戲了怎麼就看不懂呢?
「當然是假的啊!」
後腦勺一痛,我媽毫不客氣地給我一巴掌。
然後走過去跟我爸一塊兒,聽起小曲喝上茶。
他倆喝茶的間隙,給我解了惑。
原來他倆前幾天一直在外面溜達,是混圈子去了。
我爸混象棋圈,我媽混廣場舞圈,就在周靳家附近。
幾十年的老小區了,鄰里之間有點什麼,無意中一聊就打聽到不少事。
比如,周靳有賭癮。
「你跟周靳在一起快一年了,見過他賭不?」我爸問。
我搖搖頭。
別說賭了,周靳在我面前可謂再老實不過,抽煙喝酒我都沒見過。
爸媽說自從有人上門要賭債後,周靳好賭的事在小區里就不是什麼秘密了。
那老小區里基本都是上了年紀的人在住,年輕的都買房搬出去了。
先前周靳家也準備買新房的,結果周靳那欠債暴雷,陳玉榮辛苦攢下的錢一下子全填了進去。
母子倆日子越過越苦,就想通過找有錢姑娘翻身。
之前周靳接觸過的幾個,都察覺到他家情況,沒上當。
也就我這個沒心眼的,跟他談了快一年,還覺得他好。
我一面覺得汗顏,一面還想給自己挽回點尊嚴。
「那就不能是周靳失敗了幾次,變聰明了,在我面前更會偽裝了。」
我爸聞言眼神狠了狠。
「他們母子會裝,我們比他們更能裝。
「我已經找人查過周靳,他欠下的債,估計又快暴雷了。
「他現在怕是覺都睡不著了。
「正好趁這機會引他上鉤。」
他轉頭吩咐我媽:「你這幾天多找陳玉榮出來拉拉家常,該說什麼,懂的吧?」
我媽回他個 OK。
我爸又轉向我:「等你媽媽演完這場,就該到你上場了。」
12
第二天,我媽就將陳玉榮約了出去。
據我媽說,陳玉榮起先還挺興致缺缺,不太樂意。
直到我媽二話不說,買下陳玉榮盯了很久的一套上千的衣裳給她。
陳玉榮的態度立馬就熱絡了。
兩人短短几天就處得像姐妹一樣,無話不說。
當然,無話不說的人,只是我媽。
她就像終於找到了可以大倒苦水的人,將她埋藏心底多年的苦楚一一傾訴。
她告訴陳玉榮,我爸年輕時候可花心了。
她生完我之後傷了身子,再生不了二胎。
我爸有錢後,雖然嘴上不說,心裡一直很想要個兒子。
要不是她盯得緊,搞不好私生子都得搞出好幾個。
我媽對著陳玉榮滿面愁容。
「怕就怕有那藏得好的,沒被我發現。
「要是哪天突然蹦出個私生子,來跟我女兒搶家產,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當天晚上,陳玉榮就打來電話,邀我們一家第二天吃飯,商定婚期。
那天我爸臨時跑了,婚期並沒說定。
經我媽這一折騰,陳玉榮估計著急了,雖說私生子還是沒影的事,可是萬一呢?
還不如早點將該得的東西拿到手。
我爸媽欣然應約。
只不過,第二天一早,家裡多了個人。
13
「這是我的私生子。」
我爸給我介紹。
我差點被口水嗆到。
雖然知道是假的,但是我爸找的這個假人也太真了點。
不僅高矮胖瘦跟我爸相差無幾,就連那模樣都像了個六七分。
還別說,說是他兒子,還真能騙人。
我爸見我盯著人家目不轉睛,咳了一聲:「別當真,人家是個易容師傅,畫的像而已。」
然後告訴我,接下來該我上場了。
於是,在比約定的時間晚了整整一個小時後,我驚慌失措地衝進包廂。
「周靳,怎麼辦?我爸在外面居然有個私生子!我爸剛剛把他領回家了!
「我爸說,他的財產都要給他的兒子繼承,看在養了我二十幾年的份上,勉強給我 20 萬陪嫁,其它的都沒有了!」
說完,我哇的一聲嚎啕大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仿佛這一輩子的眼淚都要流乾了。
心裡卻有苦難言,我媽給的那啥玩意兒,也太辣眼睛了,眼淚止都止不住。
哭得我自己都快信了。
母子倆唰地站起身,臉色一下子黑成鍋底。
陳玉榮沉聲說道:「先別哭了,快帶我們去你家看看,你爸別被騙子給騙了!」
兩人跟在我身後,緊趕慢趕趕到我家。
等他們看清那個私生子的長相後,雙雙失語。
我媽披頭散髮坐在一旁,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嗷嗷在哭。
「親家,怪我這個當媽的沒能力,沒想到當初隨口說的一句話,現在竟成了真。
「這老頭,有了兒子,就完全看不到女兒了,嗚嗚嗚……」
我爸攬著他的兒子,坐在一旁滿面紅光。
「你們也別怪我,我這樣做也是人之常情。
「我這兒子從小到大沒在我這享過一天福,我太愧對他了,溫寧享了這麼多年福就知足吧,陪嫁 20 萬已經給的算多了,你們就別再鬧了,不然……」
我爸臉色一沉:「不然把我鬧煩了,連這 20 萬都沒有!」
我假裝驚慌看向周靳。
他眼中似有一絲陰狠一閃而過。
走之前,我爸叫住周靳母子:「那輛車,我已經給我兒子了,明天他會去開回來。」
周靳攥緊了拳頭。
14
門一關。
全家鬆了口氣。
我扇著依舊熱辣辣的眼睛,問出我的疑惑:「爸,周靳和陳玉榮會信嗎?」
「是真是假對他們母子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我爸喝了口茶,慢悠悠繼續說道:「周靳大概是覺得財富已經握在手裡了,在賭場裡徹底放開,結果輸得將他家的房子都抵了出去。
「再加上他之前就欠下的債,他們母子要是找不來錢還,很快就得露宿街頭。
「人被逼到窮途末路的時候,什麼事干不出來?
「特別是我們這隻煮熟的大鴨子要飛了,他們能放過?」
「那你覺得周靳母子會怎樣?」
我爸沉聲道:「最壞不過謀財害命了。」
我瞪大眼睛,怔忪在原地。
我爸安撫我:「別擔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當晚,周靳給我爸打來電話。
他說車是我爸的,當時也是我爸交給他的, 現在要還車, 我爸也應該親自到場驗車,他才放心。
凌晨四點,我爸安排的人傳來消息, 周靳對剎車動了手腳。
視頻傳過來, 漆黑的夜幕下,周靳鬼鬼祟祟從車上下來,臉上泛起惡劣的笑。
我不禁一陣膽寒。
人為財死, 鳥為食亡。
錢這個東西, 果真能讓人發狂。
15
第二天, 我爸和他的「兒子」一起去拿車。
周靳殷勤地站在一旁。
我爸圍著車轉了一圈, 再次跟他確認:「車子真沒啥問題吧?」
周靳連連點頭保證。
我爸嘆口氣。
拿出手機點開一段視頻, 遞到周靳眼前。
周靳越看眼睛睜得越大,到最後,雙手不受控制地發起抖來。
「小伙子,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
遠處一輛警車鳴著警報, 越來越近。
誰也不知道那一刻周靳是怎麼想的。
他昏了頭一樣,竟然突然竄上那輛車, 猛踩油門, 背著警車開來的方向沖了出去。
變故幾乎就在一瞬間。
陳玉榮從樓里跑出來。
周靳開著剎車失靈的車,就那樣迎面撞了過去,將人撞飛拋出幾米遠。
車子又擦過路邊停靠的好幾輛車,最終撞上一棵樹才得以停下。
現場一片慘烈。
周靳被警察從車裡拖出來,只見他渾身軟得跟麵條一樣, 扶都扶不起來, 臉色白得跟鬼一樣,嘴唇顫抖說不出話, 傻了一般。
陳玉榮最終沒有搶救過來。
周靳成了殺人犯。
誰都以為警察是我爸叫來的。
最後我爸卻告訴我們, 他並沒有報警。
後來得知那天的警察並不是朝周靳去的, 而是同一個小區的住戶家裡失竊, 是他們報的警。
就這樣陰差陽錯, 周靳看到警車,嚇破了膽, 結果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面。
害死了自己的母親,如果他不死, 想必這一生心裡都不會安生吧。
17
事後,秋秋聽我說起這事, 一陣唏噓。
她勸我:「要不你把你那車換了吧, 買輛七八萬的車開一開得了,免得再被人惦記。」
我思慮了一下,轉頭跟我爸說起。
我爸說:「沒必要, 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我想想,說的也是。
只不過,發生了這樣的事,我實在不想再待在這個地方。
正好爸媽召喚。
於是, 我告別秋秋,回老家陪伴在爸媽身邊,混吃躺平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