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林蔓,你先別回他。】
我:【周嶼,前前後後,一共欠你多少錢?】
林蔓:【前前後後有六萬三千七。】
她像是怕我不相信,又慌忙發來一連串的截圖。
全是他倆的轉帳記錄和聊天記錄。
【老蔓,江湖救急!然然看上個包,兩萬,我手頭緊,你先借我周轉下,下個月發了工資就還你!】
【兄弟,再借一萬!然然說想去旅遊,我不想讓她失望。】
【然然媽生日,然然說要買個好的按摩椅,又得一萬五……】
每一筆借款,都打著我的旗號。
每一句,都在塑造他那個為「拜金女友」傾盡所有的絕世好男人形象。
我,在他嘴裡,成了一個貪得無厭、榨乾男友、還要逼著男友去跟別人借錢的吸血鬼。
可笑的是,這些錢,我一分都沒見過,更一分都沒花過。
我胸口那股火,燒得五臟六腑都疼。
但越是憤怒,我的腦子反而越清醒。
這麼輕易地分手,簡直太便宜他了。
我看著周嶼剛剛發來的求復合的消息。
一個計劃,在我腦中瞬間成型。
他不是想求和嗎?
那我就給他這個機會。
8
我直接給林蔓發消息:【別等他主動,咱們設局,把他和王濤那群人都約出來。】
林蔓秒回:【怎麼約?】
她的回覆里,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興奮和緊張。
【用你的名義,就去上次那家音樂餐吧。】
【你給他發消息,就說『之前的事都過去了,我也想通了,沒必要因為這點事鬧僵,晚上請他吃個飯,就當翻篇』。】
我頓了頓,指尖在螢幕上敲下最關鍵的一步。
【之後,你假意和他告白,把他心裡齷齪的話騙出來!】
【讓他當著你的面,親口承認自己是個內心齷齪、對你有非分之想,和在兄弟們面前裝的完全不同的偽君子!】
消息發過去,我幾乎能想像到林蔓在那頭瞪大眼睛的樣子。
果然,她發來一個震驚的表情包。
【這、這能行嗎?我演技不行的……】
我勾起唇角,打字的速度更快了。
【你不用演,你就本色出演,把他當成你最崇拜的『嶼哥』,帶著一點小女孩的羞澀和仰慕,剩下的,交給他自己發揮。】
【他那種極度自戀的男人,最吃這一套。】
【剩下的就交給我。】
林蔓立刻就懂了。
她發來一個「OK」的手勢,附帶一個磨刀霍霍的表情。
【保證完成任務!讓他知道,老娘也不是好惹的!】
五分鐘後,林蔓發來一張截圖。
是周嶼的回覆。
【就知道我們老蔓最大度了,不像許然那么小家子氣。】
【行,晚上見,地方你定。】
他答應得飛快,字裡行間那股子沾沾自喜的優越感,幾乎要溢出螢幕。
周嶼,果然上鉤了。
……
林蔓穿著一件顯身材的辣妹裙,緊張地攪著手指。
對面,周嶼翹著二郎腿,姿態閒適地靠在沙發上,眼神像在審視一件屬於自己的物品。
「老蔓,你今天特地約我出來,就只是為了吃頓飯?」
他明知故問,語氣裡帶著一絲玩味的引誘。
林蔓深吸一口氣,按照我的劇本,抬起頭。
眼裡帶著七分仰慕,三分羞怯。
「嶼哥……我……我其實一直覺得,我才是最懂你的人。」
「許然姐她……她太精緻了,像一朵沒有香味的花,你跟她在一起,總隔著一層看不見的膜。」
「只有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我才覺得你……是特別放鬆,特別真實的。」
周嶼的喉結不易察覺地滾動了一下,身體微微前傾,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哦?怎麼說?」
「那天的事,我後來想了很久。」
林蔓的聲音壓得更低,帶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的委屈。
「其實,你是這裡所有人裡面,對我最好的那個。」
「王濤他們,總是拿我當男人看,開各種過分的玩笑。你雖然嘴上罵我罵得最凶,但其實……你是一直在默默保護我,對不對?」
這句話,精準地搔到了周嶼的癢處。
他最享受的,就是這種「全世界都不懂你,只有我懂」的救世主劇本。
「你總算想明白了。」
周嶼嘆了口氣,伸手覆上林蔓放在桌上的手,語氣變得溫柔又帶著一絲憐憫。
「我早就跟你說過,王濤和磊子那幫人,就是一群沒腦子的蠢貨,我當著他們的面罵你,其實是在幫你擋他們的性騷擾。」
「我要是不表現得對你很嫌棄,他們那群人還不知道要在背後怎麼編排你跟我,說你想勾引我呢?」
「我這也是沒辦法,為了保護你的名聲。」
林蔓的手指瑟縮了一下,像是被他的觸碰嚇到,卻沒有抽回。
這細微的反應,徹底點燃了周嶼的征服欲。
他反手握住林蔓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曖昧地摩挲著。
「蔓蔓,說實話,我早就受夠許然了。」
「她太能裝了,看著清純,其實一身的公主病,矯情又拜金。」
「大家看我跟她在一起,特別累。」
「哪像你,真實,帶勁,有股野性。」
他的聲音壓得更低,湊到林蔓耳邊,溫熱的氣息噴洒而出。
「我喜歡的,一直是——」
「周嶼!」
就在周嶼深情告白的那一刻,我出現了。
我的身後,跟著臉色鐵青的王濤、磊子,以及另外兩三個他們所謂的「好兄弟」。
他們卡座的位置,就在周嶼他們隔壁,只隔了一道鏤空的屏風。
從周嶼開始扮演「護花使者」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已經將他們的對話,一字不漏地,聽得清清楚楚。
所以,周嶼剛剛那句痛罵好兄弟是「沒腦子的蠢貨」的肺腑之言,也原封不動地,傳進了王濤他們的耳朵里。
「然然?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眼底閃過一絲慌亂,但立刻又鎮定下來,甚至皺起眉,帶上了幾分不耐煩。
「我……我來找你復合啊……」
我「哽咽」著,一秒入戲,指著林蔓,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
「可你……你們……」
「嫂子你別誤會!」
林蔓也立刻從座位上彈起來,假裝慌張地連連擺手。
「我跟嶼哥沒什麼的!我們就是……」
就在這一刻。
餐吧里原本播放著抒情音樂的巨大 LED 螢幕,突然畫面切換。
螢幕上,赫然出現了幾段放大的聊天記錄。
左邊,是周嶼發給我的。
【然然,我錯了,都怪王濤他們天天在我耳邊念叨,我被他們洗腦了!】
右邊,是他發給林蔓的。
【蔓蔓,王濤和磊子那幫人,就是一群沒腦子的蠢貨。】
兩段話,並排陳列,關鍵人物和辱罵詞彙被特意用醒目的紅色字體標出。
對比鮮明,諷刺至極!
王濤他們本就因為偷聽到周嶼的編排而怒火中燒。
此刻,聊天記錄儀的鐵證就這麼砸在眼前,那點殘存的兄弟情誼,瞬間被燒成了灰。
「周嶼!你他媽什麼意思?!」
王濤第一個炸了,他一腳踹開面前的椅子,指著螢幕的手指因為憤怒而劇烈顫抖。
「我們把你當大哥,在你女朋友面前給你抬轎子,幫你撐場面,你他媽轉頭就把鍋全甩給我們?還背後罵我們是蠢貨?!」
「我操!」
磊子也反應過來,氣得雙眼通紅,一把揪住身邊人的衣領。
「我們好心幫你『鑒茶』,幫你出氣,搞了半天,你他媽兩頭騙,拿我們當槍使?!」
周嶼的臉,「唰」地一下,血色盡褪。
他呆滯地看著螢幕,又看看暴怒的兄弟,再看看泫然欲泣的我。
大腦一片空白,嗡嗡作響。
「不……不是的……這是 P 的!這是 P 圖!是有人陷害我!」
他語無倫次地辯解著。
而螢幕上的內容,還在繼續滾動。
【周嶼 to 許然:我真的只是太愛你了,我怕失去你!】
【周嶼 to 林蔓:說實話,我早就受夠許然了,她太能裝了。】
【周嶼 to 許然:林蔓她就是個漢子茶,我跟她劃清界限還來不及!】
【周嶼 to 林蔓:我喜歡的,一直是像你這樣帶勁的……】
一句句,一字字,像一把把燒紅的刀,將他虛偽的面具割得支離破碎。
那些曾經追捧他、附和他的人,此刻都用一種看小丑般的眼神看著他。
竊竊私語聲匯成一片嗡嗡的嘲諷。
「臥槽,頂級雙面人啊!」
「一邊跟女朋友求復合,一邊跟發小搞曖昧,還兩頭罵,這操作也太騷了吧?」
「噁心吐了,自己內心齷齪,還把鍋甩給兄弟,真不是個東西!」
周嶼徹底崩潰了。
他指著我,面目猙獰地嘶吼:
「許然!是你搞的鬼吧,你這個毒婦!」
我沒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他最後的瘋狂。
林蔓卻走上前,一把將我擋在身後。
她揚起手,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一巴掌甩在周嶼臉上!
「啪!」
清脆的響聲,讓全場再次安靜。
「周嶼,你不是喜歡真實、不做作的嗎?」
林蔓甩了甩髮麻的手,冷笑著看他。
「這一巴掌,夠不夠真實?」
「你不是覺得我帶勁、有野性嗎?」
「現在,夠不夠勁?」
她上前一步,逼視著周嶼那張印著鮮紅指印的臉,擲地有聲。
「收起你那套惡臭的雄性說教吧。」
「我告訴你,女人不是你用來劃分等級、貼上標籤的玩物!」
「你,周嶼,才是我見過最噁心,最齷齪,最不配當人的垃圾!」
說完,她拉起我的手,在全場死一般的寂靜和周嶼那殺人般的目光中,轉身,昂首挺胸地向門口走去。
身後,是王濤和磊子衝上去對周嶼的怒吼和推搡。
而我和林蔓,頭也沒回。
走出餐吧的那一刻。
我們對視一眼,同時笑出了聲。
9
那天之後。
周嶼的名聲,在他最看重的圈子裡,一夜之間,徹底敗壞。
周嶼的小公司,生意命脈幾乎完全捆綁在那群『好兄弟』的圈子上。
那個圈子,最講究兩樣東西——
『兄弟義氣』和『信譽』。
而周嶼,恰恰把這兩樣東西碾得粉碎。
沒了兄弟幫襯和客戶的信任。
周嶼的小公司撐了不到半個月,就徹底散了伙。
堆積如山的貨款還不上,連租的辦公室都被房東收了回去。
他瘋了一樣給我和林蔓打電話,發消息,從咒罵到哀求,狀若癲狂。
我們誰都沒有理會。
一周後, 林蔓委託的律師,一紙律師函直接寄到了周嶼家。
這一下, 徹底點燃了他。
電話打到林蔓那裡時,周嶼的咆哮聲幾乎要刺穿聽筒。
「林蔓你個賤人!幾萬塊錢而已!你他媽還真敢告我?」
「老子告訴你,我就是不還!我看你能把我怎麼樣!」
林蔓只回了他一個字。
「好。」
法院的傳票,比周嶼的僥倖心理,先一步抵達。
證據確鑿, 事實清晰,判決毫無懸念。
周嶼被判決在限定日期內, 歸還林蔓全部借款及利息。
他自然是不肯還。
他以為可以像以前一樣,仗著林蔓心軟,把這件事拖過去。
但他沒想到, 林蔓這次決絕得超乎他的想像。
判決生效後,林蔓立刻申請了強制執行。
很快,周嶼就收到了法院的限制消費令和執行通知書。
那個曾經把「面子」看得比命還重要的周嶼,成了老賴。
他再也無法乘坐飛機高鐵,無法出入高檔酒店, 甚至連貸款買房買車的資格都徹底喪失。
10
在我生日那天。
我吹完蠟燭之後。
林蔓滿眼期待地湊過來。
「快說快說,許了什麼願望?」
我笑著把沾在嘴角的奶油擦掉,身體懶懶地靠進柔軟的沙發里。
我看著林蔓,目光比剛才許願時還要認真。
「我希望啊, 這個世界上對女人污名化的詞,能少一點。」
林蔓愣了一下,放下手裡的叉子, 湊過來聽:「比如呢?」
「比如『名媛』, 」我掰著手指說。
「本來是說有教養、有學識的女孩子, 結果現在一提, 全成了『拼單拍照、炫富裝腔』的代名詞。」
「還有『大媽』,不過是年紀大了點的女性, 怎麼就成了『潑辣、不講理』的代名詞?」
「就連『小姐』都沒能倖免,好好的稱呼, 現在都沒人敢隨便用了。」
「對!我們女生是什麼樣, 憑什麼要別人來定義?」
「憑什麼他們說『女生就得溫柔』, 我們就不能⼤大咧咧?說『⼥生就得精緻』,我們就不能喜歡穿⽜仔褲、素⾯朝天?」
「就是啊, ⼤女人們⾃己的樣子, 該由我們⾃己決定。」
「喜歡化妝就化,喜歡素顏就素,喜歡穿裙子就穿, 喜歡穿工裝褲就穿, 不用被別人貼的標籤綁架,更不⽤被那些污名化的詞語戳著脊梁骨。」
林蔓舉起果汁杯, 跟我重重碰了一下:
「說得好!那我們今天這個⽣⽇願望,必須實現!以後要是再有人⽤這些詞汙衊咱們, 咱們還像上次那樣,⼀起懟回去!」
我笑著跟她碰了碰杯, 喝了口酸甜的果汁。
燭火雖然滅了, 但心⾥好像有更亮的光在燒。
我知道,這個願望或許不能⽴刻實現。
但只要我和林蔓這樣的⼥⽣, 都敢站出來說「不」。
都敢自己定義⾃己的樣子,那些污名化的詞語,總有⼀天會失去傷人的力量。
let's 漢⼦茶還給我們小男⼦漢們。
大⼥⼈們⾃己來決定女人究竟是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