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淡妝陪男友參加他女發小的接風宴。
對方一見到我就大笑。
「嫂子可真會化妝,不像我跟個男人一樣,平時連防曬霜都塗不勻。」
男友忙替我撐腰:
「去國外留了幾年學,回來變漢子茶了是吧?」
「你再這麼說話,等會兒她跳起來扇你我可不管。」
所有人都誇我男友是「鑒茶高手」。
就在他女發小羞憤欲死的時候,我跳起來扇了我男友。
「把兩個女生推出去,自己置身事外。」
「你是覺得我倆非得競爭你這塊豬頭肉?!」
1
男友周嶼的女發小林蔓,去國外留學多年。
今晚回國,我們組了個局為她接風。
我正在化妝鏡前,細細描著眼線。
周嶼的手機開著免提,他朋友王濤咋咋呼呼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
「阿嶼,你可真敢讓你家那位去啊?」
「林蔓那女人,你還不知道?純純的漢子茶,段位高著呢!」
我捏著眼線筆的手頓了頓。
又來了。
這已經是我這周第三次聽到「漢子茶」這個詞了。
自從林蔓要回國的消息傳開,周嶼的兄弟圈就跟拉了警報一樣,輪番給他上課,順便也給我敲響了警鐘。
電話那頭,王濤還在滔滔不絕。
「我跟你說,這種女人最難搞,仗著跟你熟,說話沒分寸,動不動就勾肩搭背,叫你『兒子』,管自己叫『爸爸』。」
「她今天肯定會在飯桌上肯定會敬小嫂子一杯,說『嫂子你真漂亮,不像我,粗得跟個男人似的』,你信不信?」
「到時候你家那位要是不高興,就顯得小氣,要是忍了,又憋屈得要死。」
「你忍心看水靈靈的小嫂子因為林蔓這個漢子茶難過?」
王濤繪聲繪色,仿佛已經親眼目睹了那場災難。
我對著鏡子,輕輕吹乾了眼線,心裡有點想笑。
我向來不信這種由男性視角轉述的關於女人的二手傳聞。
不過我是真的想要見一下在他們嘴裡,那個仿佛是個三頭六臂、青面獠牙的女妖怪,喝起酒來能把所有人灌趴下,聊起天來葷素不忌,覺得口紅都是可以吃的林蔓。
周嶼掛了電話,走到我身後,雙臂環住我的腰,下巴抵在我肩上。
「寶寶,別聽王濤瞎說,他就是嘴碎。」
「他私底下和林蔓可是一副好哥們的樣子,從來都沒聽他當面說過林蔓。」
他嘴上這麼說,卻又狀似不經意地補充:
「不過林蔓那個人,確實是大大咧咧慣了,沒什麼邊界感。」
「她要是說了什麼不中聽的,你千萬別往心裡去。」
他握住我的肩膀,語氣溫柔又帶著一絲不容置喙的強勢。
「也別跟她客氣,有我呢。」
「她要敢茶言茶語,看我怎麼削她,保准給你把場子找回來。」
我從鏡子裡看著他。
周嶼長了一張極具迷惑性的臉,劍眉星目,鼻樑高挺。
但平日除了我,其他異性從不接觸。
他的朋友們都誇他眼力好,是「鑒茶高手」。
能一眼識別出那些想搞曖昧的綠茶,是個絕對不會沾花惹草的好男人。
2
接風宴設在一家熱鬧的音樂餐吧。
我們到的時候,林蔓已經在了。
她穿著簡單的白 T 恤和牛仔褲,素麵朝天。
頭髮利落地紮成一個高馬尾,正在跟朋友們划拳,笑聲爽朗得能穿透背景音樂。
確實,她身上有種不加修飾的颯爽和活力。
她看到周嶼,立刻揮了揮手,然後目光落在我身上,眼睛一亮。
快步走過來,帶著一陣風。
然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是那種毫無遮掩的大笑。
「嫂子!你可真好看!妝化得也太精緻了!」
她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補充道:
「真羨慕你們會化妝的,不像我,跟個糙老爺們一樣,平時連防曬霜都塗不勻。」
話音剛落。
周嶼立刻往前一步,將我半擋在身後,臉色一沉。
他對著林蔓,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讓周圍一圈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林蔓,去國外鍍了幾年金,是去專修漢子茶學位了是吧?」
空氣瞬間安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過來。
林蔓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眼神里滿是茫然和錯愕,顯然沒弄明白周嶼為何突然發難。
周嶼卻還在繼續輸出,他微微揚著下巴,帶著一種審判般的高傲。
「一口一個『糙老爺們』,不就是想襯得我們家然然太精緻,太有女人味,突顯出你多『真實不做作』,她好好打扮就是『刻意矯情』」
「我告訴你林蔓,收起你那套漢子茶的小把戲。」
「你再這麼陰陽怪氣地說話,等會兒她跳起來扇你,我可不管。」
他頓了頓,輕蔑地掃了林蔓一眼,語氣愈發刻薄。
「哦不對,我不僅不管,我還會幫我們家然然一起扇你。」
「畢竟你皮糙肉厚的,別傷了我們家然然細皮嫩肉的小手。」
話音落下,周圍立刻爆發出鬨笑聲和叫好聲。
「臥槽,嶼哥牛逼!」
「當代鑒茶宗師啊,漢子茶都能一眼分辨!降維打擊!」
「嶼哥你就是咱這兒的『鑒茶天花板』!」
周嶼得意洋洋地享受著眾人的追捧。
他轉過頭,對我露出一個「看吧,我搞定了」的邀功表情。
而被他「保護」在身後的我,卻只看到了林蔓瞬間漲得通紅的臉。
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承受著四面八方投來的、混雜著嘲弄與審視的目光。
我注意到她裸露在外的胳膊是健康的小麥色,確實不像經常塗防曬的樣子。
那句「糙老爺們」,在我聽來,更像是一種坦率的自嘲,而不是周嶼口中別有用心的「茶言茶語」。
我皺了皺眉,從周嶼身後走出來,打斷了他。
「好了,周嶼,林蔓只是隨口一說,你沒必要這麼上綱上線。」
周嶼愣了一下,隨即又笑起來,攬住我的肩膀,語氣寵溺中帶著不容置喙的得意。
「然然,我這不是怕你受委屈嗎?」
他捏了捏我的臉,轉向眾人,聲音揚高:
「看我們家然然,就是人美心善,從不計較這些。」
周圍立刻有人附和。
「嶼哥這話沒毛病!然然嫂子就是心太善了,換別人聽見林蔓剛才那話,早琢磨出不對勁了!」
「可不是嘛!嫂子你這單純是真的,眼睛裡都沒那些彎彎繞,哪像林蔓啊!」
「就是!嫂子你跟嶼哥才是天生一對,林蔓跟你比差遠了!」
「她那點小心思,哥幾個都看在眼裡呢,今天有我們在,保准不讓她給你添半點堵,更不讓她在嶼哥面前耍花樣!」
就在這時,林蔓忽然動了。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臉上重新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猛地抓起桌上一瓶沒開的啤酒,「啪」的一聲用開瓶器撬開,泡沫瞬間涌了出來。
「今天是我不對,說話不過腦子,給嫂子添堵了,也讓嶼哥不高興了。」
她仰頭,對著瓶口,咕咚咕咚地就灌下去大半瓶。
「這瓶算我自罰!」
她放下酒瓶,重重地磕在桌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這事兒就算翻篇了!來!大家繼續喝!今天不醉不歸!」
3
林蔓那一瓶啤酒灌下去,桌上的氣氛被強行點燃。
那群剛剛還在附和周嶼,把林蔓貶得一文不值的男的,此刻又換上了一副「好哥們」的面孔。
「蔓姐牛逼!還是那個女中豪傑!」
「來來來,翻篇了翻篇了,都是兄弟,開個玩笑嘛!」
周嶼摟著我的腰,在我耳邊得意地低語。
「看,搞定了吧。」
「這種漢子茶,就得這麼治,不然她蹬鼻子上臉。」
我沒說話,只是撥開他的手,端起面前的果汁喝了一口。
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卻壓不住心裡的那股燥火。
這場鬧劇是過去了。
但飯桌上的氛圍,處處透著詭異。
之前罵林蔓最凶的王濤,此刻正湊在林蔓身邊,嬉皮笑臉地問她在國外有沒有交男朋友。
林蔓大大咧咧地回著,說自己忙著學習和搬磚,哪有時間。
王濤立刻接話:
「也是,就你這糙漢樣,國外的帥哥也看不上啊!」
說完,他自己先哈哈大笑起來。
周圍的男生也跟著起鬨。
而周嶼,他沒參與起鬨,但他會在林蔓每次說話的間隙,冷不丁地插一句。
「你坐那兒別總晃腿啊!女生坐那兒不都得把腿並好,穩穩的嗎?」
「你說話聲音小點,震得我耳膜疼,一點女孩子樣都沒有。」
句句帶刺,針針見血。
而林蔓,只是咧嘴一笑,或者回懟一句「滾你丫的」,仿佛全然不在意。
可我卻注意到,她放在桌下的手,指甲都快嵌進肉里了。
「來玩遊戲吧,給蔓姐接風!」
王濤高聲提議,瞬間得到所有男生的響應。
遊戲規則很簡單,輸的人喝酒。
但很快,我就發現了不對勁。
他們的矛頭,自始至終都對準了林蔓。
每一次輪到她,所有人都會心照不宣地聯合起來,用各種話術和圈套讓她輸。
「蔓姐,你這不行啊,剛回國遊戲水平都跟不上了?」
「喝!必須喝!」
一杯杯啤酒被推到林蔓面前。
她來者不拒,仰頭就干,豪爽得讓那群男的不斷叫好。
周嶼坐在我旁邊,翹著腿,一副看好戲的姿態。
4
終於,在連續乾了十幾杯後,林蔓的臉色刷地一下白了。
她猛地捂住嘴,推開椅子就往洗手間沖。
周嶼皺了皺眉,嘟囔了一句:「真掃興。」
我放下手裡的杯子,站起身。
「我去看看。」
周嶼拉住我:
「一個漢子茶,你管她幹嘛,讓她吐去唄,誰知道是不是裝的?」
聽到周嶼這麼說,我心頭一瞬間竄起一股無名火。
我甩開他的手,力道大得讓他都愣了一下。
我什麼都沒說,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一言不發地跟了過去。
洗手間裡,林蔓正扒著洗手池,吐得撕心裂肺。
整個背脊都在劇烈地顫抖。
我快步走過去,從包里抽出幾張柔軟的紙巾。
又轉身跑出洗手間,在門口攔住一個服務員,要了一杯溫水。
等我把水杯遞到她手邊時,她才緩緩直起身。
她抬起頭,臉頰泛著不正常的潮紅,眼眶裡全是水汽。
看到我,她扯出一個虛弱的笑。
「嫂子,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我把水杯塞進她手裡。
「你沒必要為了讓他們高興,就這樣對自己。」
林蔓捧著水杯,愣住了,水杯里的熱氣氤氳了她的臉。
過了好幾秒,她才搖搖頭。
「害,嫂子,這不算什麼。」
「我從小就這樣跟他們玩慣了,他們就是愛開玩笑,沒惡意的。」
「我要是開不起玩笑,那才是不夠兄弟。」
她看著我,眼神真誠得讓人心頭髮酸。
「真的嫂子,你別替我擔心。」
「我打小就這性子,摔摔撞撞慣了,皮糙肉厚得很,吐兩口、醉一次,睡一覺就全好了,真沒事兒。」
我看著她把這種刻薄的「玩笑」當成被群體接納的勳章,把這種無底線的作踐當成「夠兄弟」的唯一證明。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又酸又脹。
我剛想再說點什麼,告訴她這不是真正的朋友該有的樣子。
她卻又開了口,眼裡還帶著點沒褪去的酒意,語氣反倒變得輕快了些。
「嫂子,你別擔心我啦,等會兒我回去就少喝點。」
「就抿兩口陪大家聊聊天、湊個熱鬧,肯定不喝多添亂。」
我沒再勸,只是點了點頭。
轉身走出洗手間時,餘光瞥見林蔓正扶著洗手台邊緣,輕輕按揉著胸口,試圖壓下還沒緩過來的噁心。
5
我在卡座里坐了快十分鐘,才看見林蔓的身影從洗手間方向挪過來。
她走得很慢,肩膀還微微垮著,大概是剛才吐得太狠,腳步裡帶著點虛浮。
卡座里鬧哄哄的,周嶼正和王濤他們划拳,啤酒瓶碰得叮噹響,整個卡座一圈座位,只有我身邊的那把椅子空著。
林蔓看見我,眼裡先亮了亮,腳步加快了些,朝著我這邊走過來。
可就在她伸手要拉椅子、即將落座的那一秒。
坐在過道另一側的王濤,原本正歪著身子跟旁邊的人扯著嗓子聊球賽,身形卻像是沒坐穩似的,極其不自然地往旁邊一傾。
他的腳在昏暗中悄悄伸到過道中間,膝蓋往外一頂,胳膊肘更是精準地撞向林蔓的腰側。
那力道根本不是「沒坐穩」,而是憋著一股子陰損的狠勁。
「砰!」
林蔓本來就走得虛,被這一撞,整個人瞬間失去平衡,身體往前踉蹌著撲過來。
她下意識想抓住桌子穩住身形,手卻按倒了桌沿的幾瓶啤酒。
嘩啦——
桌上的酒水大半都濺在我身上。
冰涼的液體瞬間浸透我今天特意穿的淺色連衣裙,黏膩地貼在皮膚上,狼狽不堪。
整個卡座瞬間死寂。
剛才還吵得震天的划拳聲、起鬨聲全沒了。
林蔓慌得手腳都亂了,她踉蹌著站直身體,手在口袋裡翻找紙巾。
指尖抖得連包裝都撕不開,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嫂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剛才……是王濤他……」
她的聲音帶著剛吐完的沙啞,話還沒說完,王濤倒先跳了起來。
他拍了拍自己根本沒沾到一滴酒的褲子,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指著林蔓的鼻子破口大罵:
「林蔓你他媽有病吧?喝了點馬尿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自己走路不長眼睛,我就是起身拿個串,怎麼就撞你了?」
他越說越激動,唾沫星子濺到林蔓臉上: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見嶼哥對嫂子好,你心裡不平衡是吧?」
「想找機會給嫂子難堪?自己把酒弄灑了,還想賴我?真沒見過你這麼噁心的漢子茶!」
「就是啊!」旁邊的磊子立刻跟上,「濤子什麼人我們不知道?他還能故意絆你一個女的?肯定是你自己沒站穩,想倒打一耙!」
「我看也是,哪有這麼巧的事?嫂子坐這邊,你就往這邊倒?」
「自己當不成女主角,就給女主角潑髒水,手段真夠低級的。」
周嶼的臉色也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