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莫名,但迅速穩住心神。
全程保持著職業的微笑和絕對的專業態度。
巧妙運用了我哥提供的內部數據和分析框架作為支撐,逐一回應。
「最新數據需要向機構申請權限,我會後立刻處理,一小時內補給您。」
「風險係數已根據您的提示重新校準,修正版會同步更新。」
「競爭優勢部分我會提煉核心,半小時內優化完畢。」
我應對得越是滴水不漏,他眼底的墨色就越是濃重。
那冰冷的審視的目光一次次掃過我,似乎想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
但看到我始終對答如流,那目光又會像是被燙到一樣。
猛地縮回去,帶上了不易察覺的煩躁。
終於,在每一個技術環節都被我紮實堵回去之後,他詞窮了。
會議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我看著他那張快要繃不住的冰山臉。
和眼下淡淡的青黑色,心裡那點惡作劇的心思忽然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細微的觸動。
他這不是在刁難,他像是在用這種極端的方式,確認著什麼。
或者說,發泄著某種無法言說的控制欲和……在意?
我拿起桌上的水杯,輕輕抿了一口。
然後抬起頭,目光清亮地看著他,聲音放緩:
「秦總,您是不是昨晚沒休息好?項目固然重要,但身體更重要。」
說完,我立刻低下頭,假裝整理文件。
整個會議室的人都傻眼了,這畫風突變是怎麼回事?
秦厲顯然也完全沒料到。
他臉上的冷厲瞬間凝固,被一種巨大的錯愕和無所適從取代。
他看著我微微發紅的耳根,又看看我面前那份無可指摘的報告。
那口氣堵在胸口,上不來也下不去。
讓他剛才還殺氣騰騰的氣勢瞬間泄了大半。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
最終卻只是狼狽地移開視線,猛地站起來。
聲音乾澀地吐出兩個字:
「散會!」
然後,幾乎是落荒而逃般地衝出了會議室。
整個會議室的人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敬畏。
6
散會後,我回到工位,心還在砰砰跳。
內線電話又響了,依舊是秦厲。
我接起來,心裡七上八下:「秦總?」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他的聲音傳來,聽不出情緒,但似乎沒那麼冷了:
「報告……修改完再發我一次。」
「好的,秦總。」
又是一陣沉默。
他應了一聲,卻沒掛電話。
我也拿著話筒,不知道該怎麼辦。
過了好久,他的聲音再次響起。
比剛才更低了一些,語速有點快,帶著點不自然的僵硬:
「那個湯……」
「啊?」
「算了,沒事了。」
他掛了。
我拿著話筒,愣在原地。
他剛才……
是想問湯的事嗎?
就在這時,微信提示音響起。
我拿起來一看,是秦厲發來的一個文檔。
下面跟著一行冷冰冰的字:
【公司內部資料,僅供參考。下班前必須寫完。】
我看著那份他絕不會輕易給別人的內部資料。
又想起他剛才在電話里彆扭的語氣。
忍不住趴在桌子上,把發燙的臉埋了進去。
完了,江雪意,你好像有點玩脫了。
而總裁辦公室里,秦厲看著手機上「對方正在輸入……」又消失。
反覆幾次,最終什麼也沒發過來。
他煩躁地鬆了松領帶,嘴角卻不受控制地,極其微小地向上彎了一下。
7
下午,公司樓下忽然一陣騷動。
一輛紅得扎眼的法拉利,穩穩停在了公司門口。
車門打開,走下來一個男人。
一身剪裁得體的高定西裝,襯得他肩寬腿長。
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臉上戴著墨鏡,嘴角噙著一抹恰到好處的痞笑。
他靠在車前,單手插兜,活脫脫一個行走的荷爾蒙發散器。
公司里所有還沒下班的女同事,瞬間變成了吃瓜群眾。
差點把窗戶玻璃給按碎了。
「我靠!那是誰啊?也太帥了吧!」
「頂配法拉利,這得是什麼級別的霸總?」
我看著樓下那個騷包的男人,太陽穴突突直跳。
江商青。
他來幹什麼?!
很快,我的內線電話就響了。
前台小妹的聲音激動到變調。
「雪意姐!樓下!樓下有個開法拉利的絕世大帥哥找你!」
我深吸一口氣,在全公司注目禮中,走出了辦公樓。
江商青摘下墨鏡,那雙熟悉的桃花眼沖我眨了眨。
他晃了晃手裡一個文件袋。
「小意,你早上把文件落家裡了。」
「媽讓我給你送過來。」
他說著,當著所有人的面,伸出手。
極其自然又親昵地,揉了揉我的頭髮,動作熟練得像是做過千百遍。
然後,他壓低了聲音,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
「演戲演全套。」
接著,他又恢復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豎著耳朵的同事們聽見。
「晚上想吃什麼?」
「我帶你去。」
周圍響起一片心碎的抽氣聲。
而我,眼角的餘光精準地捕捉到了樓上。
總裁辦公室。
百葉窗的縫隙後面,有一道視線。
秦厲就站在那裡,靜靜地注視著樓下。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剛從他辦公室出來的部門主管,臉色慘白,走路都在抖,嘴裡念念有詞:
「完了,秦總的臉黑得能下暴雨了……」
「今天誰也別惹他,誰惹誰死。」
我哥這一波操作,直接把秦厲的醋罈子給炸了。
8
秦厲忍無可忍。
他決定,必須得讓江雪意親眼看看。
誰才是那個更值得她依靠的選擇。
他動用關係,查到那個囂張的江總確實和江雪意有關聯。
但具體是什麼親屬關係,卻像是被一層迷霧罩著,查不真切。
這更讓他火大。
他心一橫,直接以犒勞項目組為名,組織了一次公司團建。
地點,就定在城郊那家頂級的溫泉山莊。
這家山莊,正是秦氏集團旗下的產業。
他要在這裡,在自己的地盤上,讓那個姓江的知道什麼叫主場優勢。
團建當天,秦厲果然沒讓我失望。
他那套霸總追人的方式,簡直是教科書級別的笨拙。
一會兒端著一盤切好的哈密瓜,非要說路過偶遇。
一會兒又拿著條毛毯,皺著眉問我山里風大,冷不冷。
我樂得清閒,心安理得地享受著秦總這彆扭又真誠的殷勤。
我故意問他:「秦總,你是不是對我有點太好了?」
他耳根一紅,語氣卻依然強硬。
「你是我的員工,我不能讓你感冒影響工作效率。」
我笑而不語,心裡卻像被蜜糖浸過一樣甜。
主打一個享受。
傍晚時分,我正泡在露天溫泉里刷手機。
山莊的負責人火急火燎地跑了過來,臉上全是汗。
他跑到秦厲身邊,聲音都在發抖。
「秦總!不好了!」
「江氏集團的江總……他也來了!」
「說是來視察我們合作的新項目,人已經到茶室了!」
秦厲整個人一愣。
隨即,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下意識地認為,江商青是衝著我來的。
是追到他的地盤上來挑釁了。
9
山莊的露天茶室,古色古香。
江商青正一個人坐在那兒,慢悠悠地品著茶。
欣賞著山景,愜意得很。
秦厲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每一步都帶著風,十足的火藥味。
「江總真是好雅興。」
他站在桌邊,居高臨下地開口。
「追我們公司的員工,都追到我的地盤上來了?」
江商青抬起眼,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啥?」
秦厲下巴微微一揚,眼神里全是毫不掩飾的挑釁和占有欲。
「我警告你。」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股狠勁兒。
「離江雪意遠點。」
江商青先是一愣,隨即被他這命令的口氣給氣笑了。
他最煩別人用這種高高在上的姿態跟他說話。
「你公司的員工?」
他輕呵一聲,靠在椅背上,慢條斯理地端起茶杯。
「說不準明天,就是我公司的人了。」
他抬眼,目光銳利如刀,直直地刺向秦厲。
「我想幹什麼,你管得著?」
兩個男人對視著。
一個眼神冰冷,一個嘴角帶笑,但眼底毫無笑意。
空氣里,噼里啪啦,全是電光火石。
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10
就在兩人劍拔弩張之際,剛泡完溫泉的我找了過來。
「哥?老闆?你們怎麼在這?」
我一臉茫然,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哥?!」
秦厲的身體猛地一震,像是被人當頭打了一悶棍,整個人都僵住了。
我沒察覺到他劇烈的情緒波動。
還特別貼心地伸手指著我旁邊那個吊兒郎當的男人,向他正式介紹。
「老闆,這是我親哥,江商青。」
空氣死寂了三秒。
三秒鐘,足夠世界毀滅又重生。
秦厲的臉,上演了一出精彩絕倫的川劇變臉。
從煞白,到爆紅,最後直接綠了。
他腦子裡嗡嗡作響。
那些他那天晚上瘋狂轟炸我的簡訊,此刻像彈幕一樣刷滿了他的整個大腦。
【江州首富是我爸!】
【我長得比他帥!】
【還有六塊大腹肌!】
【回來傍我!!!】
社死。
這絕對是宇宙級別的公開處刑。
秦厲恨不得當場原地去世,或者找個地縫鑽進去。
最好是能直接連通地心,讓他這輩子都別再出來見人的那種。
而我哥在短暫的錯愕後,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
「噗——」
他先是沒忍住,緊接著,那壓抑的聲響瞬間升級為驚天動地的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指著秦厲笑得直不起腰,眼淚都飆了出來。
「秦總……哈哈……你……你就是那個……要跟我搶妹妹的……六塊腹肌?」
11
回山莊的車上,秦厲全程裝死。
他靠著車窗,雙眼緊閉,下頜線繃得死緊。
任憑我哥在旁邊怎麼用「未來妹夫」這種詞彙瘋狂拱火。
他都一言不發,主打一個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雖然,他泛紅的耳廓已經徹底出賣了他。
第二天上班。
秦厲試圖重新撿起他那碎了一地的高冷霸總人設。
他目不斜視地從我工位旁走過,腳步都帶著風。
可惜。
當他看到我抬頭沖他打招呼時,耳朵「騰」地一下紅了。
我憋著笑,等他進了辦公室,才慢悠悠地跟了進去。
「秦總。」
我笑吟吟地晃了晃手機。
點開被我精心截下來的聊天記錄,直接懟到他面前。
螢幕上,【回來傍我!!!】那三個巨大的感嘆號,囂張又刺眼。
「關於這個傍大款的合作細節,我們是不是該深入聊聊?」
我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熱氣吹在他通紅的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