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沈聿時,協議寫得明明白白:人前恩愛,人後陌路。
我一直遵守得很好,直到我能聽見他的心聲。
表面:「嗯,你先回去。」
內心:【敢走試試!律師!立刻給我把「必須同床」加進補充協議!】
後來他冷著臉遞給我新協議。
我看著「每周必須共同就寢七次」的條款,陷入了沉思。
1
晚宴結束。
最後一位賓客離去,我保持著優雅的笑容,挽著沈聿的手臂微微放鬆。
按照那份契約協議,我的「完美妻子」演出到此結束,該退場了。
我自然地抽回手,向沈聿微微頷首,準備轉身離開。
忽然一個暴躁又憋屈的聲音在我腦中炸開。
【這就走了?老子剛把人打發走想清凈會兒!這身旗袍襯得她腰那麼細,還沒看夠呢!下次這種場合又得等好久!】
我全身一僵,愣愣地轉過頭。
沈聿正抬手整理著袖扣,側臉冷硬。
依舊是那個商場上殺伐決斷的冷酷男人。
可那聲音,千真萬確,是他的!
「沈先生?」
我壓下心頭的驚駭,聲音努力維持平靜,「如果沒其他事,我先回去了。」
他眼皮懶懶一掀,眸光疏離淡漠。
「嗯。」
幾乎同時,腦內的咆哮再次響起。
【剛才還甜甜地叫我老公,現在就是沈先生了?】
【多和我待一分鐘能吃了你?協議是寫了互不干涉,又沒寫必須分房睡!】
【行,明天就讓律師把條款修訂一下!必須寫明夫妻有必要的親密接觸和共同就寢!】
我穿著高跟鞋的腳猛地一軟,差點當場表演一個平地摔。
親密接觸?共同就寢?
腦子沒事吧他?
2
我和沈聿,是「假夫妻」。
兩年前,我父親公司資金鍊斷裂,瀕臨破產。
而沈聿,恰好需要一個「已婚」身份來阻斷源源不斷的聯姻試探。
他需要一個聽話、背景乾淨、易於掌控的妻子。
我需要一大筆錢,填補家裡的窟窿,支付母親在療養院的昂貴費用。
於是,一份條款清晰、冷冰冰的結婚協議,將我們綁在了一起。
第二天,當我看到餐桌上那份新鮮出爐的《協議補充細則》時,還是被他的執行力震驚到了。
萬幸,那離譜的「共同就寢」沒直接白紙黑字寫出來。
但細則規定,我必須定期前往他的公司,刷足總裁夫人的存在感。
美其名曰:深化夫妻恩愛形象,避免外界無端猜測。
陽光透過總裁辦公室的落地窗,在地毯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我坐在昂貴的義大利沙發上,捧著秘書送來的咖啡,如坐針氈。
對面,沈聿正埋頭處理文件,側臉冷峻。
一副「我很忙莫挨老子」的冰山模樣。
……如果我沒聽見他心裡正在瘋狂刷屏的話。
【進來一共看窗外十七次,看手錶五次,看門口三次!看我?零次!】
【她就那麼不耐煩陪我?】
【咖啡有那麼好喝嗎?!那破杯子一直捧著也不嫌累!】
我猝不及防被口中的咖啡嗆到。
「咳咳……」
他簽署文件的筆尖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
目光沒什麼溫度地掃過來:「嗓子不舒服?」
【生病了?昨晚著涼了?還是穿得太少?】
【哼……關我什麼事!她坐在這那麼久都不關心我忙不忙、累不累!】
「沒事,咖啡嗆到了。」
【呵!活該!喝那麼急,是約了別人?哪個野男人比我還重要?】
【還有五分鐘就到午餐時間!她要是敢說沒空……】
我:……
我從坐下到現在一共才說了不到十個字,這個男人內心小作文一篇接一篇。
一刻不停。
眼看他的內心戲又要朝著奇怪的方向狂奔,我果斷開口打斷。
「中午一起吃飯吧?」
沈聿抬手,看了眼腕錶,語氣淡漠得仿佛毫不在意:「你不提醒我都沒注意。行吧,既然你提了,那就一起隨便吃點。」
【餓死我了餓死我了!胃都快餓扁了!就等她這句話呢!】
【算你還有點良心,還知道心疼你老公的胃!】
我無奈地扶了扶額。
一頓飯而已,真的不至於吧。
3
半小時後。
我望著眼前視野絕佳的江景包間,內心大受震撼。
這就是總裁口中的「隨便吃點」?
頂級法式餐廳,360 度無死角江景,空氣中飄滿了金錢的味道。
這地方,預約起碼得排到三個月後吧?
但沈聿好像還不是很滿意。
「將就在這吃吧。」他拉開椅子,語氣平淡。
我瞪大眼。
請問你們有錢人管這叫「將就」嗎?
「這個餐廳好像很難訂?」我小心翼翼地問。
沈聿從菜單上方抬起眼,語氣不以為然:「難嗎?」
「可能因為我經常來,經理特意給我留的位子。」
經常?
我琢磨著這個字眼,可這是出了名的情侶餐廳。
沈聿經常和誰來?
「沈總,您可算來了!自從您兩年前包下這個景觀位,這還是第一次光臨呢!」
一個胸前掛著「經理」銘牌的男人笑容滿面地走過來,語氣熱絡。
我驀地抬眼看向沈聿。
不是說……經常來?
沈聿面不改色,手指輕叩桌面,斜一眼經理,「你是新來的?」
經理一愣,「啊?沈總,我在這兒工作五年了。」
【呵呵,工作五年了還沒點眼力勁!】
【沒看見我和我老婆二人世界呢?!輪著你在這拆我台?】
但沈聿表面依舊鎮定,仿佛剛才只是隨口一問:「忙起來沒注意,正常,可以上菜了。」
經理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看沈聿已經扭頭看向窗外,只好沖我禮貌笑笑:「那祝沈總和夫人用餐愉快!」
【總算說了句人話。】
沈聿嘴角極快地上揚了一下,快到我以為是自己眼花。
不愧是頂級餐廳,每一道菜都精緻得像藝術品,味道也對得起它的價格和名聲。
我吃得相當滿足。
當然如果能屏蔽掉某個聲音就好了。
上一個菜他吐槽一個,到最後我竟然覺得這五星級餐廳也不過如此。
果然,近墨者黑!
正準備離開時,一個穿著花哨西裝、摟著熱辣美女的男人攔住了我們的去路。
「哎呀呀,這不是沈總嗎?真是巧啊!」
男人有點眼熟,一雙桃花眼笑眯眯的,目光在我和沈聿之間巡視。
「相遇就是緣分,這家餐廳有我的股份,我怎麼也算半個老闆,今天這頓算我請你們的。」
沈聿眉頭緊皺,語氣極其冷硬:「抱歉,和陳總不熟。陪夫人吃個便飯而已,這個錢我還是能付得起的。」
【晦氣!這家店拉黑!拉黑!】
我從沈聿瞬間繃緊的下顎線就能看出,他極其不待見這個人。
沈聿拉起我的手腕就要走。
那位陳少卻像是沒看見,目光黏在我身上。
「這位就是沈夫人吧?久仰大名,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
他說著就伸出那隻戴滿戒指的手,顯然是想來個握手。
我頓住,內心是抗拒的。
但協議規定,作為沈夫人有對外維持形象和社交的義務。
我咬了咬唇,正準備虛虛一握全了禮節……
下一秒,沈聿猛地端起桌上喝剩的半杯紅酒,毫不客氣地潑在了對方臉上!
【什麼髒東西,也配碰我老婆的手!】
深紅的酒液順著對方錯愕的臉往下滴,場面瞬間凝固。
陳少的女伴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
「沈聿!你他媽瘋了?!」
陳少氣得聲音都變了調,「我給你臉了是吧?三番五次給你遞合作你不要,現在還敢潑我?!」
沈聿眼神狠戾,「你做了什麼自己心裡沒數?看陳總那麼閒,最近公司業務應該挺少的吧?」
男人臉色一變,「是你……」
沈聿懶得再給他眼神,留下一句,「陳總要是覺得還不夠,我還可以讓它更少。」
就牽著我大步流星地離開了餐廳。
只剩我滿腦子八卦。
什麼事啊?到底什麼事?說清楚呀!
4
我以為這場風波就此平息。
沒想到晚上我口渴下樓倒水。
發現沈聿像個雕塑似的,一動不動地坐在黑暗的客廳沙發上。
嚇得我手裡的杯子差點飛出去。
仔細回想,他從餐廳回來就有點不對勁。
活像一座隨時會噴發的冰火山。
雖然現在沒外人,我不必扮演體貼的妻子,但看在他白天幫我的份上,還是應該給予一點人道主義關懷。
我遲疑著靠近:「沈總?您……沒事吧?」
他緩緩抬起頭,眸色在黑暗中深得嚇人。
【現在又改叫沈總了?你又不是我秘書!瞎叫什麼!】
【叫句老公能怎麼樣?協議又沒規定不准叫!】
我:「……」
直覺告訴我,此刻呼吸都是錯的。
我選擇沉默。
他就那麼直勾勾地盯著我,盯得我後背發毛,才終於開口,聲音有點沙啞:「中午的事,你沒什麼想問的?」
「啊?」
我愣了一下。
「不是……過去了嗎?」
他臉色更沉了:「關於我和他的那些謠言,你就一點都不好奇是真是假?」
謠言?
我皺眉思索。
半晌,終於記起為什麼那張臉那麼眼熟了。
那個陳總,好像……和沈聿一起上過花邊新聞。
標題很香艷:【花花公子和冰山總裁公館夜會美女!!!】
那幾天,沈聿周圍全是低氣壓。
公司法務部的律師函一封封地往外發。
要問我好奇嗎?
有點……
好吧,是很好奇。
但協議白紙黑字:互不干涉私生活。
我憋了半天,擠出一句:「那是您的隱私。」
沈聿的表情瞬間像是吞了只蒼蠅。
【隱私?!那麼注重隱私你怎麼不去當律師?!】
【一個妻子對丈夫的花邊新聞半點不在意?!這合理嗎?!這像話嗎?!】
我心裡茫然。
聽起來很有道理,但……我們不是假的嘛?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下了很大決心,語速都比平時快了幾分。
「明微,你聽清楚,我跟那個姓陳的半毛錢關係都沒有!之前他找我合作,項目有問題被我拒了,他懷恨在心,才找人偷拍,編了那些爛新聞!」
「那天我是去談正事的,見的是華易的趙總,從頭到尾沒有一個女人!你不信,我現在就讓人調會館監控!」
我趕緊搖頭:「不用調監控!」
又趕緊點頭:「我信!」
沈聿仔細審視我的表情,像是在鑑定真偽:「真信?」
【沒騙我?眼神怎麼還有點飄?不行,還是得讓助理把監控找出來發她郵箱!】
我重重點頭,眼神無比真誠。
【沈總,您的人品我是絕對信得過的!】
沈聿確認了好幾秒,看我是真信,緊繃的臉色才稍稍緩和。
「明天陪我回一趟老宅。」
我愣住。
沈家老宅?
5
我只有和沈聿領證之前去過一次。
那次被他父親沈老爺子用眼刀從頭刮到腳。
冷笑著說:「小門小戶的也配上我們沈家的門!」
沈聿扭頭就帶我去領了證。
從此再也沒踏入沈家老宅半步。
其實我一度懷疑沈聿那麼迅速地和我簽協議、領證,也有一層原因是想氣死他爸。
聽說因為沈聿母親的事,他們關係鬧得還挺僵的。
我點點頭,沒多問:「好。」
沈聿站起身:「挺晚了,早點休息。」
我看著他轉身上樓的背影,默默吐槽。
所以您大半夜不睡覺坐在這兒黑著臉,就是為了說這個?
走到樓梯口的沈聿忽然腳步一頓,回頭看了我一眼。
目光在我身上快速掃過,然後像被燙到一樣立刻移開。
【大晚上,穿這麼點!存心的吧!】
【……這睡衣料子是不是偷工減料了?那麼薄!燈一照……】
【……白的晃眼。】
我猛地低頭看向自己身上的真絲弔帶睡裙。
嗯……領口是低了點,料子是透了點。
燈光從身後打過來……
一股熱血「嗡」一聲衝上臉頰!
我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回臥室。
反手鎖上門,一頭扎進柔軟的被子裡,發出羞憤的尖叫。
太丟人了!
沈聿不會以為我在故意勾引他吧!
被子裡空氣稀薄,直到缺氧的眩暈感襲來,我才猛地掀開被子,大口呼吸。
世界驟然安靜下來。
只剩下我咚咚咚的心跳聲。
他……這麼快就睡著了?
那些心聲,就這麼……戛然而止了?
一股說不清是放鬆還是失落的情緒還沒來得及蔓延開。
下一秒。
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裹著徹底失控的慾望,兇狠地撞進我的腦海:
【……艹。】
【……真要命。】
6
去老宅的路上,車內氣氛詭異。
沈聿西裝革履,表情嚴肅。
但腦子裡卻一點也不清凈。
【停!沈聿,你不准再想了!】
【你現在想法已經有點骯髒了……】
【啊啊啊我要瘋了!!!她一定是故意的!】
莫名其妙一口大鍋扣在我的腦袋上。
我臉上升起熱意。
輕咳一聲,「我們今天回老宅幹什麼?」
沈聿慢半拍才回過神。
「回去拿點東西。」
【回去誰要是敢給她臉色看……】
【嘖,等會得把她看緊點,別傻乎乎的被那幾個嬸嬸套話。】
……
看他不再想那些東西,我默默轉頭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