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懷孕了,我得對她負責。」
相伴十八年的丈夫對我說出這句話時。
我第⼀次覺得,他陌⽣得讓我⼼寒。
他不怕我告他重婚嗎?
他不怕。
因為他早已一⽆所有。
光腳的人,⼜怎會怕濕鞋。
我逼自己咽下所有情緒,與他立下三年之約:
「陪我到女⼉高考結束,我就放⼿。」
可離婚時他才發現……
我承諾過的⼀切,全部都是謊⾔。
1
⼀切早有端倪。
我的丈夫,曾是年入頗豐的網絡作家。
卻突然以沒有靈感為由停更。
我信了,甚至感到內疚。
直到某天,我在舊電腦的回收站⾥發現了⼀個被刪除的文檔。
打開後才發現,那竟是⼀部早已完結的⼩說毛稿。
而這部作品,已經被改編成短劇,正在平台上熱映。
我立刻將⽂件保存到 U 盤,開始仔細比對原著信息。
編劇:林薇。
作者:林薇。
那個總是怯生生跟在他⾝後、叫我師⺟的⼥孩。
周沉的徒弟。
22 歲,H 在校大學生。
品學兼優,德才兼備。
那一刻,我的心驟然沉入冰窟。
原來他所謂的靈感枯竭與逃避,不過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謊言。
他把作品放在這個女人名下,悄無聲息地轉移了我們夫妻的共同財產。
可僅憑一篇文章,就能拿回原本屬於我的一切嗎?
答案是否定的。
除非周沉親口承認文章是他寫的,並拿出足夠的證據。
否則,我沒有任何勝算。
沒有經歷過背叛的人不會懂,起訴小三追不回全部損失;
沒上過法庭的人更不會明白,搜集重婚證據難如登天。
我要的從來不是法律的制裁,也不是爭一口惡氣。
我要的是錢。
是能讓我和女兒安穩生活的保障。
所以我必須冷靜,等待時機。
直到某天,林薇終於找上門:
「師母,正好路過,來看看你們。」
我掛上毫無破綻的笑,扮演那個遲鈍卻熱情的妻子。
門開的一瞬,周沉的目光就黏在她身上——
緊張、貪婪,帶著我早已陌生的愛戀。
我轉身走進廚房,避開這幕刺眼的畫面。
油煙機的玻璃反光中,映出他們偷情的倒影:
他迅速握住她的手,她輕靠向他肩膀。
自然得像排練過無數次。
一瞬間,我的心支離破碎。
連呼吸,都亂了分寸。
我不能哭,不能鬧,甚至不能流露出一絲不悅。
因為我清楚。
這場戲,才剛剛開始。
2
這半年來,林薇的身影總是刻意地出現在我面前。
而朋友圈裡那些僅我可見的動態,字裡行間藏不住炫耀與試探。
可我始終保持沉默。
直到——
她懷孕了。
你永遠無法想像,一個決心奔向新家庭的男人,心可以狠到什麼程度。
「遙遙,薇薇……懷了我的孩子,我必須對她負責。我願意凈身出戶,這套房子就留給你和女兒,當作撫養費。」
我靜默地望著他,早已粉碎的心再一次千瘡百孔。
這套房子當年我們花了四百多萬買下,如今市價跌去大半,卻還背著一百多萬的貸款。
結婚十八年,我們之間最後剩下的,竟只有外債。
女兒的補習費、每月的房貸……
所有現實的重壓一瞬間全部落在我肩上。
這就是他所謂的凈身出戶。
他不怕我告他嗎?
不怕。
因為他早已一無所有。
光腳的人,又怎麼會怕踩進水坑。
我垂下眼,聲音放得很低:
「能不能……先不離婚?女兒剛上高一,她承受不了這樣的變故……」
我仍在賭。
賭他或許還念一點父女之情。
可我終究高估了他。
他瞬間回絕:
「我不能讓我的兒子一出生就背上私生子的罵名,對不起。」
話音未落,他已轉身拉開衣櫃,將行李箱扔在地上。
外套、襯衫、剃鬚刀他一件件往裡扔。
他沒有猶豫,沒有解釋,甚至不曾再多看我一眼。
林薇站在門邊,滿眼委屈:
「師母……對不起,你不要恨師傅,都是我的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愛上了他。」
語調歉然,眼神里卻晃著一絲壓不住的得意。
這是我第一次有了殺人的衝動。
周沉拉著行李箱來到我面前:
「這十八年,我自認沒有虧欠你什麼,如果你執意僵持下去,那就走訴訟程序吧,我奉陪到底。」
說罷,推開門揚長而去。
十八年的夫妻,他終於把自己活成了人渣。
徹夜未眠之後,我反而徹底清醒。
生活已經跌入谷底了,難道還會更糟嗎?
不會了。
於是,我開啟了下一計劃。
拿起手機給周沉發了條信息:
「以後的房貸我來還,女兒我來養。你只需要陪我演三年戲,不要讓孩子看出破綻,除此之外,你去哪、回誰的家,我絕不干涉,三年後離婚,房子依然分你一半。」
許久之後,周沉只回了一行冷冰冰的字:
「你哪來的錢?」
「錢的事不用你擔心。你只需要演好你的戲,我們各取所需。」
周沉不再回應。
到了周六,我再次試探:
「有空的話去接一下女兒吧,她想你了。」
可消息依然石沉大海。
但我為了讓女兒安心,我會編織謊言說爸爸出了遠門。
在重要的節日裡,我會為自己精心準備禮物。
拍照,發朋友圈。
上演一場無人赴約的獨角戲。
即便如此,周沉總會在第二天冷冷發來消息:
「刪掉。薇薇看到了會不高興。」
是的,我很聽話。
第二天總會準時刪除。
可下一個節日,我依然照舊。
「女兒看著呢,請薇薇妹妹多擔待一下。」
誰送的禮物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
她不高興了。
而我,要的就是這份如鯁在喉的不痛快。
在他的律師多次調解無果後,周沉最終以『揮霍夫妻共同財產』為由,將我告上了法庭。
庭審中,他提交了多年來全部收入的銀行流水。
並將我們名下所剩無幾的存款一一列明,試圖證明夫妻感情確已破裂。
其代理律師更是屢次強調我『缺乏理財意識』『不顧家庭利益』等種種不是,意圖將我塑造成一個不負責任的妻子。
我依約出庭應訴。
對於他提出的大部分經濟指控,我皆予以承認;
唯獨否認夫妻感情破裂這一條。
我在法庭上哭訴:
「老公,即便你在外有了別人、甚至有了孩子,我仍然願意原諒。婚姻之中本就沒有絕對的錯與對,我只是不願這個家散了……我請求法院給予我們挽回的機會。」
幾輪辯論之後,法官採納了我的意見,當庭判決:
「原告所舉證據不足以證明夫妻感情確已破裂,駁回離婚請求。」
自此之後,周沉再也沒有回過家。
他沒有打來一個電話,也未支付任何家庭費用,試圖以冷暴力和經濟封鎖迫使我妥協。
但他似乎忘了。
這樣的日子,我早已獨自支撐了太久。
終於,那個女人到了臨產期。
在小綠書上,林薇更新了一條新動態。
周沉小心翼翼抱著他們的兒子,眼神充滿初為人父的喜悅和愛意。
這種眼神,在女兒出生時或許見過,但如今早已陌生。
照片的背景里,不僅有婆婆忙前忙後的身影,就連那些平日難得一見的親戚們也全都到了場。
原來周沉早已在所有人面前,給了林薇名分和認可。
唯獨我。
還守著空殼般的婚姻苦苦支撐。
這一刻,我是真的,想要放棄了。
可就在垂下目光的瞬間,我瞥見了桌上女兒的照片。
她才十五歲,眼神明亮,未來本該有無限可能。
是,我應該活得獨立堅強、光芒萬丈,讓周沉明白離開我是他最大的失誤。
可現實是——我已經四十二歲了。
我把最好的年華、所有的夢想,毫無保留地獻給了這個家。
婆婆心梗,女兒生病。
都是我沒日沒夜的陪伴,才換來周沉的萬丈光芒。
難道家庭主婦的付出,最終只配換來這樣的結局嗎?
不。
我不甘心。
於是,我開始了接下來的計劃。
3
所以在林薇生產完的第二天,周沉接到了保險公司的電話。
「您好周先生,江遙女士申請變更您名下所有保單的受益人,需要您本人到場簽字確認,您看什麼時候方便?」
周沉怔了一瞬,語氣驟然轉冷:
「變更受益人?憑什麼?她憑什麼動我的保險?」
保險專員語氣平靜:
「周先生,根據合同條款,江遙女士作為這份保單的投保人,有權提出變更受益人的申請。但該項變更需經您這位被保險人簽字同意方可生效。」
是的,這才是我計劃的第一步。
十八年婚姻,我們早已財產交織、利益與共。
這些年來,他不斷指責我不懂儲蓄、不會理財,說我當家十餘年卻毫無積蓄。
所以在他眼中,我比不上林薇。
那個 22 歲就可以給家人換大房子的女人。
我無話可辯。
因我將他大部分收入,都轉成了這個家庭的風險保障。
而我,正是所有保單的投保人。
「做夢!我絕不會簽字,叫她別痴心妄想了!」
周沉在電話那端幾乎低吼起來。
我的保險專員並未停頓,從容接話:「好的,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既然您不同意變更,江遙女士作為投保人也將行使她的另一項權利:直接退保。根據相關法規,退保無需被保險人同意。後續退保金額會直接返還至投保人帳戶。」
說完,便冷靜地掛斷了電話。
就在下一秒,我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周沉。
電話接通的瞬間,他壓抑的低吼便沖了出來:
「江遙,你要退我的保?誰給你的膽子?這些錢全都是我掙的,你憑什麼動我的保障?」
我靜靜聽完他的咆哮,語氣平靜:
「那就是說還有的聊了?不退保也可以,首先一周至少四天你必須回家,盡一個父親該盡的責任!其次女兒的衣食住行,你必須承擔一半。」
周沉的語氣頓時軟了幾分:
「薇薇剛出院,身體還很虛弱……你不能這樣逼我……」
我輕笑一聲,聲音里沒有半分退讓:
「她是第三者,就該有這個覺悟。插足別人家庭的時候,就該想到這一天不會太輕鬆。」
電話那端沉默了很久,最終傳來他沉悶的回應:
「今晚我回來再談。」
說罷便掛斷電話。
很好。
我就是要讓那個女人月子裡不得安寧,要讓她悶悶不樂、鬱鬱寡歡。
晚上,密碼鎖驗證成功的提示音響起——
周沉回來了。
他連鞋都沒換,徑直走到沙發前坐下,語氣冷硬:
「江遙,我真沒想到你會這麼趁人之危。以前你把我的收入全都拿去買保險,是不是早就計劃好了?」
我微微勾起嘴角:
「你想多了。我們現在還沒離婚,就算退保,現金價值也有你一半。可如果離了婚我再退……那你可就真雞飛蛋打了,畢竟,你還能有幾個二十年?」
周沉眯起眼睛,語氣帶著怒意:
「還有三年這些保險就繳滿了,你現在退保?腦子進水了?以後的保費我自己交,用不著你操心。」
我緩緩搖頭:
「不夠,要麼,你把所有這些保單的現金價值一次性補償給我,我立刻簽字離婚。要麼,就老老實實履行完三年之約,等女兒考上大學,我自然放你自由。」
說完,我將一疊保單推到他面前。
除了壽險,還有重疾險、交通意外險……清一色都是儲蓄型產品。
總現金價值甚至超過了二百萬。
曾經,周沉是這個家唯一的經濟支柱,我為他買保險從不手軟。
只因他安好,這個家才有依靠。
而如今,這些保單卻成了我談判桌上最硬的籌碼。
他看著眼前的數字,嘴角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我……我得回去和薇薇商量商量。」
我徑直起身,做出送客的姿態:
「當然可以。她那麼會賺錢,又精通理財,區區二百萬,想必很樂意為你『贖身』。」
想要我的男人,卻不肯拿出真金白銀來換自由。
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然而一連數日,周沉那邊再無音訊。
林薇的朋友圈也一反常態,徹底沉寂。
這天,家裡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4
孩子的奶奶。
她拎著大包小袋推門進來,袋子一歪,土豆滾了一地:
「遙遙啊,你怎麼瘦成這樣了……」
她嘴上絮叨著無關痛癢的關切。
我倚在門邊,冷淡地問:「有事直說吧。」
她表情一僵,又迅速堆起笑:
「遙遙,媽是真拿你當親閨女看。咱們婆媳十八年,周沉從來沒虧待過你。這些年你也沒上過班,家裡都是靠他……他現在願意把這套房子都留給你,自己凈身出戶。你看,你有房有女兒,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我輕嗤一聲:
「說這麼多,是林薇不肯掏這二百萬,對吧?」
老太太表情僵了僵:
「那保險的錢都是我兒子掙的!你憑什麼要給我們退保呀?沒有這個道理不是?」
我唇角一勾,語氣銳利:
「就憑結婚證上寫的是我的名字,就憑我是保單的投保人,就憑你兒子貪心不足、活該被撕掉一層皮,怎麼?不服?」
她立刻捂住心口哎喲叫痛。
我直接調出手機中的監控介面,對準她:
「需要我幫你叫救護車,還是報警?」
她目眥欲裂地一把抓起那袋土豆,「砰」地一聲狠狠摔門而去。
從那天起,我將孩子所有的學雜費單據一一整理,全部發給周沉。
甚至包括以往我透支信用卡支付的孩子補習班費用,以及一份剛為她設立的教育基金計劃。
他終於破防了:
「教育基金?這又是什麼東西?她還在上學要什麼基金?江遙,我勸你不要得寸進尺!」
我語氣平靜地解釋:
「正因為她還小,未來用錢的地方還多——大學、研究生,哪一樣不需要提前儲蓄?更別說將來嫁妝也要準備。這些都得從現在開始一點點攢起來。」
周沉聽完,只重重吐出一口濁氣,猛地掛斷了電話。
他會照做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他依然分文未付。
於是,第二天我直接退掉了一份保額百萬的交通意外險。
這份保險我當初為他投保了十份,如今退回的現金價值有十幾萬。
我的保險員致電通知他時,電話那端的咒罵幾乎破了音。
不到半小時,他殺氣騰騰地沖回了家。
「江遙!你竟敢……誰給你的膽子動我的保險?!」
他雙眼赤紅,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完全無法相信我一反常態的決絕。
是啊,他始終認定我離不開他,愛他至深。
就連他在外那些風流債,我也從來忍氣吞聲、照單全收。
退回的現金雖屬夫妻共同財產,理應對半分割,可我們名下的共同債務早已堆積如山。
光是償還舊帳就已捉襟見肘。
他一分也別想拿到。
周沉用力揉著額角,終於妥協:
「遙遙,退保不是小事,你至少該和我商量。最近薇薇坐月子,我忙得顧不上看手機……你總得給我點時間周轉。」
我一臉誠懇地點頭:
「好,下次退保之前,我一定提前通知你。」
他疲憊地長嘆一聲,試圖喚起我的溫情:
「我現在最多一個月給你八千,再多真拿不出來了。你也該學著節儉一點,別還像以前當闊太那樣……我最近寫作狀態很差,收入也不穩定……」
我挑眉直視他,語帶譏諷:
「情婦有了,私生子也有了,還寫不出東西?難不成……是女人還不夠多?要不要再給你找一個刺激刺激靈感?」
話音未落,周沉的電話驟然響起。
不知對方說了什麼,他臉色一變猛地起身就要離開:
「行……八千我現在轉你!你別再動我的保險!」
我卻微微一笑,聲音冷定:
「兩萬。少一分,我明天就去抵押你全部保單。」
周沉嘴唇顫了顫,終究還是咬牙拿起手機操作轉帳。
當支付寶到帳的提示音清晰響起那一刻,我緩緩吐出一口壓抑已久的濁氣。
這是整整一年以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扳回一局。
第二天,我拿著周沉那兩萬塊,徑直去買了一隻小奶奶 WOC 手提包,隨即發了一條朋友圈:
《結婚十八年,驚喜從未缺席。謝謝先生送的禮物,一路風雨,真心無價。》
你們一定覺得我瘋了——
負債纍纍,竟還敢揮霍買包?
沒錯。
你猜對了。
我就是瘋了。
人有時候不把自己逼到絕處,永遠不知道能豁出去多少。
朋友圈發出不到兩分鐘,周沉的電話就轟炸而來:
「江遙!你是不是有病?那錢是給你養孩子的,你居然拿去買包?我告訴你,你再如此揮霍信不信我明天就停止一切撫養義務!」
我靜靜等他罵完,才緩緩開口:
「錢怎麼用是我的事。你只需要記得每月準時打兩萬。你女兒我會照顧好,一分都不會少她的。」
說完,徑直掛斷。
當晚,我刷到了那個女人的朋友圈。
她曬出了一隻和我一模一樣的手提包。
不同的是,旁邊刻意擺著一張顯眼的發票,配文更是意味深長:
「真正被愛的時候,從來不需要苦苦索取。」
心還會痛嗎?
會的吧。
但我已經學會了如何修補。
他們走的每一步都在我的意料之中。
還有兩年半。
我會讓他們知道。
什麼是地獄。
5
又一個周末,周沉終於推開了家門。
女兒已經半年沒有見過他,此刻正雀躍地圍著他說話,眼裡全是光。
我看著她對父親全然的依賴和毫不掩飾的崇拜,心頭像被細針刺痛,一陣酸澀難言。
可我什麼也不能點破。
孩子的世界,不該被成年人的不堪過早侵蝕。
那一整晚,周沉的手機鈴聲幾乎沒有停過。
起初他還壓低聲音耐心安撫,後來便只是疲憊地揉著眉心沉默以對。
直到女兒睡熟,他才低聲對我說:「薇薇產後情緒一直反覆……我得回去看看。」
我淡淡點頭。
隨便。
若不是為了女兒,我連一眼都不願再看向他。
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清早,他竟帶著早餐回來了。
女兒驚喜地撲上去:「爸爸!我還以為你走了……今天是你生日!我學做了好幾道菜,要給你一個驚喜!」
看著這一幕,我鼻腔一酸,迅速別開臉。
絕不能讓女兒看見我瞬間泛紅的眼眶。
那一天,女兒興高采烈地拉我去市場採買,在廚房裡忙進忙出整整一上午。
而她的父親,始終站在陽台上一通接一通地打電話。
我靜靜站在原地,一邊吞咽著細碎的痛楚,一邊親手縫合自己的傷口。
無人知曉這場無聲的煎熬究竟有多沉重。
但從那一天起,周沉每周都會回來陪女兒吃飯、檢查功課,甚至偶爾帶她出門散步。
家,仿佛又短暫地恢復了某種易碎的平靜。
而我,依然每月準時拿兩萬生活費,給自己買包。
同樣,那個女人也依舊每一次都曬出同款,配文茶香四溢,從不肯輸。
一晃三年過去了。
女兒考上了理想的大學,前程似錦。
我終於能放下心中巨石,是時候拿回屬於我的一切了。
我隨手翻過朋友圈——
這三年來,我一共曬過二十八隻包。
起初,那個女人亦步亦趨,我買什麼她便買什麼;
後來她漸漸不滿足於跟從,非要買更貴、更顯眼的款式,恨不得每張圖都寫滿『我比你更得寵』。
可她永遠不會知道。
我所有的包,都是假的。
目送女兒走進大學校門,周沉眼角微微泛紅。
他低聲開口:
「遙遙,我的任務完成了……現在,你能簽字離婚了麼?」
我微笑著點頭:
「當然。這三年,辛苦你了。」
我們一同走進銀行,列印各自帳戶流水。
果不其然,兩人帳面上都近乎空空如也。
只不過,我這邊還多出一些「特殊情況」。
名下竟負債纍纍。
周沉這三年來給我的所有轉帳,我一分不少全都存在了女兒的教育基金帳戶中。
而真正的日常開支、女兒所有的學費雜費,全數來自我以貸養貸、層層套現。
三年利滾利,早已積累成一筆龐大的債務。
而這,屬於我們的夫妻共同債務。
他盯著流水單,臉色一寸寸白下去:
「這些債務……是怎麼回事?我每個月給你兩萬,你怎麼可能欠下這麼多?我告訴你,我絕對不會為你的惡意揮霍買單,這三年來,我的義務盡到了,我一分錢都不欠你!」
我勾了勾唇滿臉挑釁:
「養孩子本就是最費錢的事。這裡的每一筆借款,都清清楚楚用於女兒學費、補習費、家庭日常開銷。銀行流水、轉帳記錄都在這裡,你作為父親,於情於理都該共同承擔,當然了,你多餘的付出,我都會讓女兒記在心裡。」
他踉蹌一步,聲音抑制不住地發抖:
「你……你從一開始就在算計我?」
我輕輕搖頭,目光里竟透出一絲憐憫:
「夫妻二十一年,何必說得這麼難聽?你不管家,自然不知道維持一個家要付出多少。總之,你想離婚、想給她名分,必須先把這些債務清償乾淨。」
周沉看著那累計近百萬的債務清單,終於徹底失控:「江遙!你休想!我一分都不會還!我現在帳戶比臉還乾淨,大不了我們一起當老賴!看誰熬得過誰!」
是的,他不再怕了。
三年過去,他那些儲蓄型保險已繳清期滿,我確實再也拿捏不了他的經濟命脈。
我微微勾起唇角:
「好,但願你不會後悔。」
到家第一件事,我用女兒的身份證註冊了一個新帳號。
時隔三年,我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女兒成人了。
於是,我將三年前從電腦回收站里復原的那篇小說稿一字不落地投了出去。
很快便有製作方聯繫我簽約。
不得不承認,周沉確實是個優秀的作家,他的文筆紮實,故事扣人心弦,這正是我忍了三年的原因。
我在他舊電腦的回收站里復原了多份原始稿件。
這才是我想方設法讓他每周必須回來的真正目的。
他不願面對我,只能終日悶在書房。
而在書房裡他能做什麼?
只能繼續寫作。
而這些在婚內創作完成的作品,是毋庸置疑的夫妻共同財產。
很快,我的作品順利上架。
迅速有讀者留言指責我抄襲,輿論迅速發酵,熱度飆升。
各個平台上充斥著兩篇文章的對比,劇情、人設甚至語句都高度雷同。
當晚,作品第一天上架閱讀量就突破了二百萬。
林薇迅速行動,找人製作了詳細的『調色盤』對比證據,直接投訴到我的製作方。
製作人給了我三天期限,要求我提交『反盤』自證,否則立即下架作品,我一分錢也拿不到。
我會怕嗎?
當然不會。
我甚至都沒有做複雜的反盤對比,而是直接甩出了帶有原始時間戳的創作文檔、大綱及多次修改的版本記錄。
證明我才是這系列作品的最早創作者。
林薇,才是抄襲的一方。
我將所有證據一次性公開全網,並明確表態:
「我接受對方通過法律途徑解決此事,堅決反對任何抄襲行為。」
一時間,整個網際網路為之譁然。
周沉慌了。
這三年,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林薇和那個新家上,早已忘記這個家所有的一切。
更不曾想過要將家裡的電腦格式化。
他根本不會相信,我能為了一場復仇隱忍整整三年。
他以為,我所有的妥協與讓步都只是為了女兒;
他以為,我狹隘的心胸算計來算計去最多只算計到一百萬。
可他錯了。
我從頭到尾要的,是屬於我的一切。
電話鈴聲尖銳地響起,螢幕上跳動著周沉二字。
我慢條斯理地抿了口茶,這才按下接聽鍵。
「江遙!你竟然敢偷我的稿子!」
他的聲音里的嘶吼震得手機都在顫抖。
我輕笑一聲: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老公,我們馬上就有錢了,以後我養你啊。」
6
電話那端傳來粗重的喘息聲。
我幾乎能想像他此刻的表情,額角青筋暴起,眼睛瞪得通紅。
「你這個小偷!賤人!我要告你!我要讓你身敗名裂!」
他破敗的叫囂甚至都劃破了音道。
我不急不緩地點開手機里的錄音文件。
揚聲器里傳出他再熟悉不過頹廢:
「遙遙,現在的生活太枯燥了,我一點靈感都沒有...寫作?早就江郎才盡了...」
錄音放到這裡,我適時地暫停,語氣裡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
「老公,你是不是記憶力不太好了?還是精神出了什麼問題?自己說過的話,怎麼都不記得了呢?這些文章明明是我寫的啊,但沒關係,我們是夫妻,我的就是你的!」
電話那頭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靜,我滿意地勾起唇角,繼續添油加醋:
「說起來,那個林薇根本就不愛你啊,你為她賺了那麼多錢,她連兩百萬都捨不得拿出來贖你,我就不一樣了,我賺的錢都可以給你花啊。」
「閉嘴!」
他猛地打斷我,聲音顫抖,「你給我等著!我一定會讓你付出代價!」
我冷哼一聲:
「奉陪到底!要是三年前你們一次性買斷,就不會有現在這些爭執了,說到底,還是你們太貪婪了。」
電話被狠狠掛斷。
我放下手機,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告我?
我求之不得。
我要的就是他親口在法庭上承認,這些作品都是他寫的。
當天下午,我接到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
電話那端傳來一個我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師母,好久不見。」
我站在落地窗前,望著樓下川流不息的車流,語氣平淡:
「不久,昨天還在你的朋友圈裡看到你新買的愛馬仕。哦對了,視頻里我看到你的臉挺憔悴的,不仔細看還以為是你媽趴在周沉懷裡嚶嚶嚶呢。」
電話那端沉默了足足五秒,我能想像林薇此刻扭曲的表情。
當她再次開口時,聲音明顯冷了幾分:
「我們見一面吧。明天下午三點,市中心星巴克。」
「不好意思,我這忙著發表文章,要談就現在談,或者你可以選擇法庭上見。」
又是一陣沉默。
我幾乎能聽見她磨牙的聲音。
「好,那就現在談。」
她終於妥協,聲音裡帶著壓抑的怒火:
「你到底想要什麼?」
「好問題!」
我輕笑,「我要拿回屬於我的一切。包括周沉這些年用夫妻共同財產給你們買的所有東西。」
「這個恐怕辦不到!」
她終於撕破了偽裝:
「那些都是沉哥自願贈予!」
「自願?」
我的聲音冷了下來:
「小妹妹,婊子當久了,是不是連自己的位置都認不清了?我跟周沉到現在為止,依然是夫妻,你所花的每一分錢,全都是我們的夫妻共同財產,我一定會讓你一件一件全部給我拿回來!」
她忽然笑了,語氣輕蔑:
「江遙,現在我總算明白周沉寧願死都不願意回那個家了,你這副樣子,確實令人倒胃口。」
我的心像是被刺了一下,但仍維持著表面的鎮定:
「是,他愛你,他願意為你傾其所有。但那又如何?周沉比你年長二十歲,他睡了你四年,給你花的每一分錢,終有一日,我全都會拿回來,如果我是你,絕不會讓他拖到今天白白浪費了主動權。請你記住: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若不信,我們大可拭目以待。」
她沉默了。
我知道這句話擊中了要害。
下一秒,電話掛斷。
當晚周沉回家了。
7
可視門鈴中,周沉鬼鬼祟祟地鑽出電梯,卻在單元門口猛地停住腳步,整個人愣在原地——
他看見了我留給他的『禮物』。
我用鮮紅的油漆在入戶門上刷下了八個大字:「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我知道他為何而來。
可惜,他遲了一步。
我早已搬離此處,並帶走了書房裡那台舊電腦主機。
硬碟中存著他這些年寫下的所有文檔,包括未發表的故事大綱和半途而廢的稿件。
我已將硬碟送至專業機構進行數據恢復,凡是在那台電腦中生成過的文件,無論是否加密、是否刪除,都將被逐一提取、備份,成為我手中的籌碼。
他以為他可以毫無顧忌,因為他一無所有。
但他似乎忘了,如今的我同樣也是一無所有。
這套房子早在三年前就已斷供。
當時我主動聯繫銀行,提交困難證明和還款計劃,申請延期還款。
經多次協商,銀行最終批准暫緩收房,給予緩衝期限。
如今,周沉的算盤徹底落空。
他站在門口,仰頭望著那扇被紅漆覆蓋的門,密碼早已更改。
我關掉監控介面。
接下來的路或許很長,但主動權已悄然回到了我的手中。
事情的發展全部在我意料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