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是真的心疼我。
她在我第十次求她醒過來,幫我擦傷口的時候,睜開了眼睛。
她幫我擦了眼淚,卻生了蕭叔叔的氣。
怪蕭叔叔把她的病情告訴我。
蕭叔叔被她說得紅了眼眶,啞著嗓子埋怨:
「你這個女人太不聽話,如果你早點配合我,或許能多活一段時間,看星童上小學。」
媽媽好半天沒說話,過了一會,她握住我的手,愧疚地問我:
「等媽媽出院,就帶你去學校報名,陪你上學,好不好?」
我知道媽媽在說謊。
但我不想拆穿她,就抱著她說:
「那媽媽要跟我一起養小香豬,等小香豬養大了,給媽媽補身體。」
「村裡的人生病,只要吃小香豬就會好,媽媽也會好的!」
我告訴媽媽,我偷小香豬進城,就是為了能讓她更愛我。
媽媽聽完,紅著眼睛點了點頭。
之後,她就開始配合蕭叔叔的治療方案吃藥。
蕭叔叔說,他從來沒有見過媽媽這麼聽話過,說這全是我的功勞。
15
媽媽堅持治療了七天,氣色跟精神都好了些。
於是她開始跟蕭叔叔談判,要帶我去商場買衣服。
起初,蕭叔叔是不同意的。
不知道媽媽在他耳邊說了什麼,他突然背過身,掏出了銀行卡。
「刷我的卡。」
媽媽沒有拒絕,拿著銀行卡,笑眯眯地告訴我:
「星童,記住……男人只有在給女人錢的時候最帥!」
我點頭,開開心心地跟媽媽走出去。
把又胖了兩斤的小香豬交給了蕭叔叔。
到商場的時候,媽媽先帶我去看童裝。
她說我太瘦,她之前準備的我都穿不上。
要重新給我買。
我選了一條媽媽喜歡的連衣裙。
然而付錢的時候,一雙手卻推開了我,很霸道地說:
「不許你穿這條裙子,這是我才可以穿的!」
16
爸爸竟然帶著他的顧悅溪來買衣服了。
顧悅溪凶凶地扯著我身上的衣服,她說我不配跟她穿相同的衣服。
我也生氣了,把她推倒在沙發上。
而爸爸也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從來不會對我笑的爸爸,此刻表情更加猙獰冰冷,他額頭上還爆著青筋。
惡狠狠地質問我:
「誰教你動手打我女兒的?是不是你那個撒謊精的媽媽?」
我討厭他總是罵媽媽,氣憤地大喊:
「我媽媽才不是撒謊精!你們才是,你們全家都是!」
爸爸生氣了,他又一次對我揚起了手。
但是媽媽卻及時出現,攔住了他。
之前一直想要他養我的媽媽,現在改變了主意。
她冷冰冰地跟爸爸說:
「顧遇澤,你沒有資格碰我女兒!」
「從現在開始,我女兒跟你沒有關係,我不會再讓你養她!」
爸爸有些意外,也有些生氣,咬牙切齒地質問:
「我不養,你養嗎?你找的那個窮光蛋養你跟你的野種兒子就已經夠艱難的了,要怎麼養周欠男?」
「我知道你現在是欲擒故縱,為的就是問我多敲詐點錢!」
「你趕緊帶著周欠男滾,別在這裡毀我女兒的心情,不然,我親自弄死你!」
媽媽氣笑了,牽著我的手,對爸爸說:
「顧遇澤,不用你動手,我會死的!」
17
媽媽不想跟爸爸過多糾纏,就帶著我先離開了專櫃。
爸爸本來想追上我們繼續發脾氣,卻被導購攔住。
導購問他:
「顧總,麻煩您幫我們聯繫一下江女士,確認下她買的這些童裝,是全部要送去這個地址嗎?」
媽媽為我買了七條裙子,導購要快遞去醫院。
她將地址給爸爸的時候,爸爸突然愣住。
呆呆地指著上面的字:
「這是什麼意思?癌症醫院,特護病房……」
導購點頭,跟爸爸解釋:
「是這裡,江女士每年都會在這家醫院住院,她住院的時候訂的新童裝,我們基本上是會送去這家醫院的。」
媽媽每年做化療時,都會想給我買衣服。
所以導購跟她溝通得最多,也很了解她的病情。
當導購說出媽媽已經病了七年的事時,爸爸顫抖著回頭。
看向剛好過來的江雨溪,紅著眼睛說:
「江知黎是真的病了!她真的生病了!」
江雨溪並沒有意外,她只是裝出了不相信的樣子,笑爸爸:
「老公,你是不是忘了,姐姐最擅長花錢找人做假證了。」
「導購他們明顯是被收買的呀。」
「而且你想呢,如果姐姐真的得了癌症,怎麼可能活七年還沒死!」
爸爸沒有立刻回答江雨溪,他沉默了一分鐘之久。
最後把顧悅溪交給江雨溪,急匆匆地轉身:
「我去醫院,我要親自證實!」
18
回到醫院後,媽媽叫來了律師。
她這一次要把我的撫養權交給蕭叔叔。
「蕭執,對不起,我辜負了你,還要把我的負擔交給你。」
媽媽很愧疚。
蕭叔叔卻勸她不要內疚。
他看著我,有些幸福地說:
「我很開心,你在最後把星童的撫養權交給了我,說明你最後信任的還是我!」
19
我也是這一刻才知道。
媽媽跟蕭叔叔是大學戀人。
原本她們在畢業時就要結婚的。
是爸爸在酒吧喝多了,誤闖媽媽的包廂,強行跟媽媽發生關係有了我。
毀掉了他們的姻緣。
其實一開始媽媽為了我,也能忍受爸爸婚後的出軌和冷暴力。
直到江雨溪讓人販子拐走了我,媽媽就再也忍不住了。
她要求爸爸處理江雨溪,要爸爸想辦法找到我。
可是爸爸不信媽媽,他還把江雨溪的孕檢單扔在媽媽臉上,羞辱媽媽。
媽媽不想再吃夾生飯,終於頂著壓力提了離婚。
原本,媽媽離婚後是想跟蕭叔叔在一起,然後帶著蕭叔叔全國找我的。
誰知道禍不單行,她得了癌症。
媽媽不想用癌症的身體嫁給蕭叔叔,就一直沒有同意蕭叔叔的表白。
哪怕,後來在知道我被找到。
也沒有在第一時間把我的撫養權給蕭叔叔。
而是用故意不要我的方式刺激爸爸。
她原本是想要爸爸覺得她已經有新家了,不會疼我。
激發爸爸的好勝心,讓爸爸為了贏她,特意對我好。
然後她順理成章地給蕭叔叔自由,讓蕭叔叔幸福。
可爸爸不接受我。
甚至還虐待我,這讓媽媽無路可選。
20
「星童,你以后姓蕭,好不好?」
媽媽不想我再跟爸爸有牽扯,可她也不喜歡江這個姓氏。
因為她從小在江家就不受重視,被江雨溪這個妹妹打壓算計。
她不想我頂著江姓繼續受江雨溪欺負。
我原本對姓名已經沒有太在意。
可是我知道媽媽愛我,媽媽在為我計劃未來後。
我就想要走媽媽喜歡的路。
「好,我以後叫蕭星童。」
律師在文件上寫下我的新名字時,爸爸沖了進來。
他的情緒很激動,手裡拿著一疊凌亂的病歷。
紅著眼睛質問媽媽:
「江知黎,你七年前就得癌症了,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只要你說,我可以不娶江雨溪,我可以陪著你去找周欠男!」
媽媽將我護在身後,冷冷地看著爸爸:
「我沒說嗎?」
「我第一次確診的病歷就放在你書房的桌子上,是你自己看過不相信的!」
「而且那個時候,你連你親生女兒被拐賣都不上心,你讓我怎麼相信你會在乎我的死活?」
媽媽說一開始她沒有瞞過爸爸。
是爸爸自己沉浸在江雨溪的溫柔里,不願意相信媽媽。
四處說媽媽是撒謊精,甚至挑撥媽媽跟江家的關係,讓媽媽成為離婚後沒有娘家依靠的孤女。
我討厭這樣的爸爸,替媽媽打了爸爸一巴掌。
「你從來都不喜歡我,你也沒有真正愛過媽媽。」
「你是個自私鬼,我不需要你這樣的爸爸,媽媽也不需要你這樣的丈夫。」
之前一直對我又凶又狠的爸爸,被我打得懵了。
他沉默幾秒後,突然哭得像個孩子,他求我原諒他。
「欠男,你給爸爸一個機會,爸爸可以跟你雨溪媽媽離婚,可以給你跟你媽媽負責的!」
「其實爸爸這些年,一直喜歡的都是你媽媽,找江雨溪只是當替身,對江雨溪好,也是為了刺激你媽媽啊。」
他總有他的理由。
可我拒絕他做我爸爸。
「顧先生,我不叫欠男,我有自己的名字!你連我的名字都叫不對,你有什麼資格做我爸爸!」
我在警察局的時候,警察已經跟爸爸說過,我是顧星童。
可爸爸選擇性耳聾,始終認定我叫周欠男。
他跟村裡的那些人販子一樣,沒有尊重過我。
更不懂得尊重媽媽。
這樣的人,我不會要,媽媽也不會!
所以,當爸爸驚慌失措地跟我解釋,他是情急喊錯的時候。
媽媽讓蕭叔叔將他扔出去。
「蕭執,你配不上江知黎!」
「我是江知黎的丈夫,我是欠男的爸爸,我跟他們不能分開!」
爸爸被推出去的時候,依舊在秀他的優越感。
可是,蕭叔叔卻只說了一句:
「顧遇澤,你是弱精症,除了星童,沒有人是你親生的。」
21
蕭叔叔是醫學博士。
他說出爸爸的身體缺陷後,爸爸整個人都傻了。
最後跌跌撞撞地走出去,撞倒了好幾個垃圾桶。
「他不想帶著負罪感過下半生,才故意糾纏你們母女。」
蕭叔叔怕我不懂,特意解釋了一番:
「可我偏偏不會成全!」
「畢竟,是他毀了你媽媽的人生,害你小小年紀被拐賣。」
「那我必須在他心上狠狠地插一刀,讓他後悔都來不及!」
22
爸爸走後,蕭叔叔帶著媽媽去領結婚證。
他們怕爸爸之後搶我的撫養權。
必須要有個合法的關係。
媽媽跟蕭叔叔拿到結婚證後,去了婚紗店。
蕭叔叔給媽媽挑選了一件很美的婚紗。
也給我選了一條潔白的公主裙。
我還是第一次穿這樣的禮服,有些怯場。
可是媽媽跟蕭叔叔一起牽著我的手。
拍了我人生中的第一張全家福。
只是在等洗照片時,媽媽突然想吃冰淇淋。
她讓我拿著她的手機,去外面的冰淇淋店,為她選一支草莓味的。
可是當我走到冰淇淋店時,媽媽的手機響了。
我接聽,那邊是媽媽有些顫抖的聲音:
「星童,媽媽要走了, 要去天上做你的星星了。」
「以後你想媽媽的時候,就抬起頭看星空, 媽媽是那顆會對你笑的星星。」
「你要相信,媽媽會為你照亮黑暗,會永遠永遠守護你……」
23
冰淇淋的香甜味道跟風一起吹動了身上的白紗。
我咬了一口冰淇淋。
第一次知道。
城裡的冰淇淋不是甜的。
是有點點咸。
跟眼淚的味道一模一樣。
——正文完——
番外:一年後。
顧遇澤的弱精症確診了。
顧家所有人都在為他找偏方治療,可結果全部失敗。
他不能再生孩子。
一開始,顧遇澤沒有勇氣做親子鑑定。
直到蕭叔叔把顧遇澤的弱精症確診單發給了營銷號。
當鋪天蓋地的營銷號嘲諷顧遇澤時, 顧家的長輩們也給顧遇澤和兩個孩子做了親子鑑定。
他們才知道,那兩個孩子並不是顧遇澤的。
江雨溪還想要狡辯, 用顧悅溪的臉做文章。
可是蕭叔叔拿出顧悅溪和顧遇澤表弟的親⼦鑑定報告後,江雨溪就再也說不出話了。
我還記得那天在顧家別墅外面,顧遇澤是怎麼打江雨溪的。
他像頭髮瘋的獅⼦一樣, 怒吼:
「我給⼥⼉取名悅溪,是說我顧遇澤喜歡你江雨溪,我以為你明⽩我的心意,可你竟然這樣!」
他怪江雨溪背叛他。
江雨溪也不裝了,她冷笑:
「你根本不愛我!你就是覺得我跟我姐長得像, 拿我當替⾝罷了!」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喜歡我姐,你靠近我就是想⽤我刺激我姐。」
「可惜啊,我姐真正喜歡的是蕭執!要不是因為你當時裝醉強上她,有了孩子, 你以為她會嫁給你!」
「還有,當初顧星童本來不會被拐走,是你當時為了跟我偷情, 忘記關後院的門, 才給⼈販子機會混進來的!」
「我收買人販⼦固然有錯, 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她戳中顧遇澤的痛處。
顧遇澤終於不再忍耐。
那天, 顧遇澤打電話報警,利⽤顧家別墅的監控, 把江雨溪送進了監獄。
而欺負過我的顧悅溪和顧承宇,因為全是顧遇澤表弟的孩⼦。
雖然沒有受到懲罰, 卻也已經被送出了豪⻔, 失去了顧家財產的繼承機會。
而我, 在十二歲時,收到了顧家送來的股份。
顧遇澤和顧家長輩們給了我近百億的財產。
蕭叔叔問我要不要拒絕時, 我搖頭。
「蕭叔叔, 我想⽤顧家的錢為媽媽做⼀個打拐基⾦。」
蕭叔叔跟我想到了⼀起。
我們在顧遇澤第三次給我送財產的時候,對外公開了以我媽媽命名的基金會。
⽽顧遇澤在看到後,哭著找到我。
「星童, 你接受這筆錢了, 是不是就願意給爸爸機會,回到爸爸身邊?」
「爸爸現在很可憐。」
他沒有機會再⽣孩子, 就把我當成了唯⼀。
可我不接受。
我用他曾經⽤過的冰冷語氣,說:
「我沒有讓你死, 是怕你下去打擾媽媽,也是想讓你活著看我跟蕭叔叔⽗慈⼥孝。」
「顧遇澤, 你不配做⼀個父親, 我不會原諒你,媽媽也不會!」
那一天, 顧遇澤因為我的話,好像蒼老了很多歲。
但我都不在意。
我只是仰望著天空。
找到了我的星星。
默默的告訴她。
媽媽,我不怕了。
顧遇澤再也傷害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