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白襯衫領口開得很大,眼神迷離,嘴上的口紅暈染得厲害。
「王姐,你還沒走啊。」
我先開口打招呼。
王姐瞪了我一眼,沒理我,急匆匆地走了。
我拿完錄音筆,路過茶水間時,我罕見地湧起了八卦的心思。
我往前走了兩步,只有老闆辦公室里的燈亮著。
好傢夥,加班吃到大瓜了。
我那個母夜叉老闆娘要是知道,還不把他們倆給撕了。
7
第二天,我以加班太晚為由請了半天假,帶著所有材料到仲裁委窗口,填寫了申請書並提交立案。
我還申請了財產保全。
很快就能聽到老闆夫婦吱哇亂叫了。
我和娜娜熬夜完成的方案客戶很滿意,甚至追加了預算。
周一例會,老闆紅光滿面。
老闆在會議上大手一揮,「這次項目做得漂亮,李鵬為公司立下了汗馬功勞!這就是你們現在需要的敬業精神,大家一定要好好像李鵬學習!當然了,張曉帶著娜娜輔助得也很不錯,也給予表揚啊!」
李哥立馬站起來,滿臉謙虛,「都是老闆領導有方,老闆英明!」
他目光掃過我,迅速移開,「我會繼續努力的!」
這個公司真是爛透了,我怎麼早沒發現呢?
看著娜娜氣得攥緊的手,我伸手覆住她的手,拍了拍她手背安慰她。
幾個知情的同事要麼低頭,要麼玩筆,王姐在一旁附和,「小李確實進步得快。」
會後,老闆娘喜洋洋地端著盤車厘子放我桌上,「小張,你別介意啊,你李哥剛轉行,老闆也是為了鼓勵他,都是給公司工作,功勞是誰的不重要,公司好才是真的好,你體諒一下。」
我彎起嘴角假笑回應。
體諒?我會用我的方式,好好體諒你們的。
8
又一個周一,我穿著一身剪裁利落的西裝準時到公司。
一進門,一群人湊在一起聊八卦,說老闆好像出軌了。
李哥憋著嘴,「別怪我沒告訴你們,最近離老闆遠點。我姐最近抓小三呢。」
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王姐,結果和她的視線對上。
她率先開口,「你看什麼看啊,呦,今天有心思打扮自己了,小三該不會是你吧,想上位啊打扮這麼浪?」
真是賊喊捉賊。
我沒打算理她,一旁的娜娜突然開口,「王姐,您張口就來啊,那我還好幾次看見你進老闆辦公室,一進就是半小時呢,我還說是你嘞。」
「飯能亂吃,話可不能亂講的!」
王姐肉眼可見地開始慌,藉口去上廁所慌亂離開。
我瘋狂憋笑,娜娜是跳預言家了吧。
沒一會,財務室傳來一聲壓抑的驚叫,財務李姐臉色慘白地從辦公室衝出來,直奔老闆辦公室,「不好了,老闆,公司的基本帳戶被凍結了!」
老闆辦公室里吱哇亂叫的,還有拳頭砸桌子的聲音,所有人瞬間回到工位工作,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老闆像一頭有精神病的野豬一樣,從辦公室衝出來,臉色鐵青,青筋暴起。
「誰!他媽的是誰幹的?給老子出來!」
他的目光像毒蛇一樣掃過整個辦公區,最後死死盯著我。
他走到我旁邊,指著我,「是不是你,張曉,你個吃裡扒外的東西!」
所有人看著我,我沒說話,從包里拿出一個透明袋子,抽出裡面的複印紙,直接摔到了老闆的臉上。
「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我來公司五年,我為公司拉了多少項目,我加了多少次班,我犧牲了多少休息時間,可你們是怎麼對我的?為什麼認真做事好說話的人就應該被虧待?該走該被虧待的人不應該是我!」
這時,前台領了兩位嚴肅的人過來。
兩人出示了證件,「你好,我們是勞動監察大隊的。接到員工實名舉報,前來核查貴公司拖欠工資情況。請配合我們的工作。」
開庭前,會有工作人員來做調解。
老闆發了瘋地吼我,「張曉,我們不是和你道過歉了嗎?平時你八竿子打不出一個屁,長本事了是吧。」
我氣得想笑,他拖欠我工資,他還倒打一耙。
「道歉有用,要法律幹嘛,拖欠的工資,底薪,獎金,加班費,加班和對接的報銷,請一分不少地還給我。」
老闆的咆哮卡在喉嚨里,試圖挽回氣勢,「張曉,你這是什麼意思,不就欠你一個月工資嗎,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私下解決不行嗎?」
工作人員打斷老闆,「所以你是要打官司,還是和解把錢給人轉過去?」
老闆立馬點頭哈腰,「現在就轉,和解和解,都是小事。」
人事當場給我算工資,所有遺漏的細節我都及時補充,最後老闆從自己的卡里給我打了兩萬五。
簽了調解書,我撤訴了。
9
老闆動用關係,第二天公司帳戶就解封了。
在會議上,他大聲嘲諷我是白眼狼,「有些人啊,以為自己學了點法律皮毛,就能把我怎麼樣,老子有的是關係和手段。我能少你們工資嗎,做人格局太小,以後也走不長。」
會議結束後,回到工位,王姐在旁邊陰陽怪氣。
「這小張鬼上身了吧,以前雖然內向但起碼好說話啊,現在像潑婦似的,公司有困難拖欠一個月工資,就不能體諒一下嗎?她至於把事做那麼絕嗎?」
我提交完離職申請,抬頭笑著看她,「我當然和你不一樣啊王姐,我得靠工資生活啊,不像你,能靠男人啊。」
王姐氣得就要朝我衝過來,正好老闆走到辦公區叫我,「張曉你過來一下。」
我沖王姐挑了挑眉,進了老闆辦公室。
老闆痛心疾首地看著我,「張曉,我們一筆勾銷行嗎,以後你還是在公司好好乾,我肯定不虧待你。」
「不用了老闆,我沒辦法在這樣的工作環境投入工作,希望下個月你可以準時給我結清薪水。」
「那你知道走程序也得三十天吧,公司的客戶你不能帶走!」
「我當然知道,但是老闆你也要知道,不是我要帶客戶走,是客戶非要跟我走。」
老闆喘著粗氣,壓低聲威脅我,「我們好聚好散,要不然我讓你在業內混不下去,我封殺你!」
一隻紙老虎罷了。
這幾年,公司在項目中做的小動作我都知道,都有備份。
只是我不和他計較,但他最好別惹我。
10
接下來的時間,我抽出時間就會帶著實習生娜娜做項目,教她一些專業知識。
我還是經常加班,想把自己手裡的項目善後。
周五晚上,財務罕見地加班。
財務李姐的電腦突然藍屏,崩潰了。
李姐正做著老闆著急要的報表,急得團團轉,知道我懂電腦,過來找我幫忙。
我過去幫忙處理,嘗試恢複數據瀏覽目錄的時候,餘光瞥到一個快速閃過的 excel 表格。
文件名很普通,但備註里有一串字母和銀行卡號。
收款方也不是我們的合作方。
這麼個小破公司,秘密倒不少。
我快速記住了關鍵詞和路徑。
回到工位後,我利用公司內網權限和一個未修補的低級安全漏洞,輸入了一段代碼,定向搜索類似特徵的文件和轉帳記錄。
結果真是讓我直呼好傢夥。
公司存在好幾個個人銀行帳戶,頻繁用於給某些關係戶發獎金,還有向一些皮包公司支付款項。
裡面還有很多作假帳和偷稅漏稅的帳單。
這狗老闆,今年年會明明還和我們哭窮,說公司帳戶資金周轉不開,要集體降薪,讓我們體諒一下公司。
大環境不好,找工作也不好找,大家也都沒反抗,被迫接受。
什麼資金周轉不開,他轉給皮包公司的資金都夠再開兩個公司了。
真夠喪良心的,這一個把柄就夠老登再也翻不了身。
加班的人走得差不多了,老闆也從辦公室出來了,走到我這,扔給我一個 U 盤。
「張曉,你把你最新做的方案,存到我 U 盤裡,周一開會我們探討。」
我接過 U 盤說了句知道了,然後把方案往 U 盤裡導。
U 盤內存不夠,我看見裡面有一段半小時的長視頻,我就想著先把視頻複製到我桌面上,然後再拷給他。
我剛把視頻複製到桌面上,還沒來得及刪除 U 盤裡的視頻,老闆就氣喘吁吁地跑回來,滿頭大汗。
「張,張曉,U 盤你打開看了嗎?」
「沒有啊,剛打開。」
我納悶地看著我們老闆。
「那就好那就好,我有急事用一下,一會給你。」
看他那個鬼樣子,肯定是心虛。
沒一會他就出來了,把 U 盤遞給我。
我打開 U 盤,視頻被他刪了。
什麼見不得人的視頻能讓老闆這麼著急啊。
本來我是不感興趣的,可他這麼一整,我反倒好奇了。
我打開桌上複製的視頻,兩眼一黑,差點讓我見到了我太奶。
這公司,這老闆,真是越扒越有啊。
11
周末我打開郵箱,空空如也。
投過的簡歷像扔進大海里沒有回信。
按理說不應該啊,我經驗豐富,又有能拿得出手的項目和成績,難道是我仲裁調解的事傳出去了,還是我馬上到三十歲未婚未育,被公司嫌棄了?
沒有一家公司有迴音,我開始焦慮。
在收到一家覺得我不太合適的回覆後,我詢問了原因。
人事回復很簡短,「張小姐,咱們圈子就這麼大,有一個好名聲還是很重要的。」
除了我老闆,還有誰那麼無恥下三濫啊。
這時候,手機響了。
我的朋友給我發了六十秒的語音條。
我按了一下播放。
「曉曉,你那個老闆就是個超級無敵大人渣,就算把他腦子喂狗都是髒了狗的胃,閻王爺怎麼不把他收走啊......」
我趕緊詢問怎麼了。
我朋友是大廠 HR,他們 HR 有自己的圈子,比如一些重要崗位要避雷的人,他們都會互相告知。
她說我老闆給圈內的公司打了招呼,說我不知好歹硬是仲裁管他要錢,而且道德敗壞,搶同事業績,欺負實習生,還出賣公司,這種人千萬不能要。
我朋友氣得七竅生煙,比我這個當事人還要生氣。
我本來沒想把他怎麼樣,老登,是你先來惹我的。
12
周一正常開例會,我抱著老闆的電腦,準備投影。
我插上 u 盤,等著所有人到齊。
王姐擺弄著自己的新指甲,和身邊同事顯擺男朋友給自己買的新項鍊。
瞥到我,王姐裝也不裝了,嫌棄地說,「你怎麼還不滾啊,都要離職了,也不知道自覺,主動早點滾啊,看你就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