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兒完整後續

我看著她激動辯解的樣子，心裡最後一點溫度也慢慢涼了。

原來在她眼裡，姐姐的婚事是重中之重，而我的生死，不過是「自己的事」。

我冷不丁打斷了媽媽的話，

「如果生病的是姐姐，你們是不是也眼睜睜看著姐姐去死？」

媽媽像被掐住脖頸的公雞，剩餘的話卡在了嗓子眼。

可姐姐激動了，「你敢詛咒我？！」

啪的一聲。

我的臉被甩向一邊。

她手還沒放下，眼睛卻惡狠狠瞪著我：

「要是我生病了，絕對不會拖累家裡人，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自私嗎？」

好啊，這可是你說的。

9

從爸媽家出來後。

我蹲在路邊，哭得幾乎喘不上氣來。

來往的路人偶爾投來好奇的目光。

可我顧不上了。

直到此刻，我不得不承認。

所謂的一視同仁，從來都只是說給我聽的幌子，他們的愛，從始至終都帶著明顯的偏向，只是偏向的那個人是姐姐。

恍惚間我想起了剛出來工作那年。

作為職場菜鳥，我天天加班到深夜，還要應付難纏的客戶，胸口常隱隱刺痛。體檢查出乳腺結節時，我當場崩潰大哭，給爸媽打電話，只換來一句隨口安撫：「你這丫頭就是心思太重，別瞎矯情。」

可後來姐姐體檢，不過是輕微貧血，媽媽竟專門花三個月考了營養證書，天天變著花樣給姐姐做調理餐。

當時林峰打趣：「你家也太偏心了，你的情況明顯比你姐嚴重啊」。

我還氣得跟他大吵，梗著脖子辯解：「我姐從小身體就弱，爸媽多操心點很正常！」

如今想起，只覺得當初的自己又傻又可笑。

不知過了多久，腿都麻了。

收拾好情緒後，我突然想起包里姐姐的體檢報告。

長嘆了口氣。

我終究還是做不到他們那麼冷漠無情。

最起碼。

讓他們知道姐姐的病情吧。

再次走回家門口，熟悉的對話傳入耳邊。

10

爸爸壓低聲音，帶著點責怪：

「你怎麼當著盼盼的面把話說那麼死？她這些年給家裡貼了不少錢，真把她惹得離心了，以後誰還肯出錢？」

媽媽不耐煩：「我哪知道她突然回來，還想打珍珍陪嫁的主意？癌症就是無底洞，這錢給她就是打水漂！」

「你懂什麼！」爸爸打斷她，語氣里藏著算計，「她工作這麼多年，手裡肯定存了不少。咱們好好哄著，讓她把錢拿出來，說不定還能給珍珍再添套房！」

媽媽急了：「可她都被氣走了，現在怎麼辦？」

爸爸卻胸有成竹：「好辦！你回頭找她，就哭著說咱們願意賣房給她治病，先把她穩住。等她把錢交出來，還不是咱們說了算？」

「實在不行，咱們再給她買個重疾險，等人死了賠個幾百萬，珍珍在婆家也能直得起腰來，養她這麼大，總得給家裡做點貢獻。」

我心裡一陣噁心。

這Ŧṻ¹段對話也徹底擊碎了我對親情的幻想。

11

按照正常流程，姐姐的體檢報告還需要一個星期才能出來。

是我找了關係，提前拿到的報告。

醫生說抗癌就是和時間賽跑，早一天治療就多一份希望。

可如今，關我什麼事？

我不假思索。

這些年我在家裡扮演的角色，到底是「妹妹」還是「姐姐。」

去年李珍珍虛榮心作祟，為了買包信用卡欠了三萬還不上，求著我幫她還的。

還有前陣子，她嫌婚紗不夠檔次，又讓我拿了兩萬讓她換定製款。

怪不得林峰說我是「扶姐魔」。

回到自己家後。

我給李珍珍發了條消息。

讓她把我出的十萬陪嫁還我。

她沒回。

過了一會。

媽媽的電話果然打來了。

12

電話剛接通。

媽媽的哭腔傳了過來：

「盼盼啊，媽錯了！媽不該跟你說那些混帳話，你別生氣，爸媽怎麼可能不管你！」

我知道，媽媽的緊張和急切不是為了我。

只不過是想讓我再次回到他們精心編織的謊言世界裡。

在我「死」之前，最後為那個家奉獻所有。

我擦乾淚，靜靜聽媽媽拙劣的表演：

「你爸剛才跟我吵了半天，說就算砸鍋賣鐵、把房子賣了，也得給你治病！媽已經聯繫中介了，這房子明天就掛牌，咱們有錢治病，一定能好起來的！」

「對了盼盼，你手裡……現在能湊出多少錢啊？媽怕房子一時賣不出去，耽誤了你的治療。」

我扯了扯嘴角，聲音冷得像冰：「媽，別演了。你們剛才在屋裡說的話，我全聽見了，什麼賣房治病，不過是哄我掏錢的幌子，在你們眼裡，錢可比我這個女兒重要吧？」

電話那頭的哭腔戛然而止。

13

沉默了幾秒。

媽媽的聲音陡然變得尖利，滿是被戳穿的惱羞成怒：「你胡說什麼！誰哄你了？我看你是病糊塗了！好心給你想辦法，你倒反過來咬我們一口！」

「我病沒糊塗，」我打斷她，一字一句，「你們說『哄著我把錢拿出來』，說『等我死了拿重疾險的錢』，這些話我都聽見了。」

也在此刻，我問出了心底的疑問。

「同樣是女兒，為什麼你們為了姐姐恨不得獻出一切，到了我身上，卻像永遠滿足不了慾望的吸血鬼呢？」

媽媽被噎得說不出話。

只聽見她在那頭氣急敗壞地摔東西：「好！好得很！你翅膀硬了，敢這麼跟我說話！我看你這病就是作的，沒人會管你！」

爸爸搶過電話，「盼盼，你怎麼能這麼和你媽說話呢？趕緊給她道歉！」

真是好笑。

被算計的是我，被拋棄的是我。

憑什麼讓我一個受害者道歉？

「爸，我憑什麼道歉？是因為我沒有乖乖聽話，任由你們榨乾我最後的價值嗎？」

媽媽再次搶回手機，衝著我大吼：

「我們生你養你這麼大，你本來就應該回報我們！」

「你既然都要死了！我和你爸多為你姐打算一點有什麼錯？」

「既然你這麼硬氣，那也別找我們，我們也用不著你管，從此以後，我們就當沒有你這個女兒！」

14

沒等我回應，電話就被掛斷。

林峰從房間出來，複雜又心疼地看著我。

我苦澀一笑，「你贏了。」

林峰摟住了我，再也藏不住話語裡的心疼：「我說過，我寧願輸的是我。」

對上他的目光，所有堅強轟然崩塌。

積壓的委屈和絕望全化作淚水。

我埋在他懷裡，肩膀發抖哭得喘不上氣。

「為什麼同樣是女兒……他們為什麼不愛我……」

「我的盼盼這麼善良又努力，他們沒看見你的優點是他們的損失，以後我會十倍、百倍地愛你。」林峰的話帶著某種安撫的魔力，崩潰的情緒逐漸冷靜下來。

他帶著不容置喙的強勢，把那張一百萬的銀行卡塞進我手裡，「明天，我們就去買房，寫你的名字，以後你就有自己的家了。」

我破涕為笑，Ŧù₊總算想起正事。

仰頭和他對視。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知道我爸媽不會出錢給我治病。

林峰嘆了口氣，胳膊用力圈了圈。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我忽然懂了。

15

第二天，林峰早早帶我去售樓處簽約。

地段和戶型都是我喜歡的。

在林峰的支持下，全款拿下了人生中第一套房。

合同簽好後，我還沒回過神。

感覺像做夢一樣。

「我擁有自己的家了？」

林峰寵溺地刮著我的鼻樑，「是啊，還請包租婆以後收留我這個無家可歸的人。」

我高傲地點頭，「看你表現吧！」

還不等我高興太久，手機開始接ṭūₐ連震動。

是家族群里的消息。

媽媽哭哭啼啼地發了一長段語音：

「李盼盼是瘋了，眼紅她姐嫁人，不過是得了點小病，居然想逼父母賣房，還跟姐姐搶嫁妝！」

「這孩子就是在外面學壞了，心眼子全用在自家人身上了！」

「你們可千萬別借錢給她，就算借了，我們也不認的！」

我激動了。

就等著我媽在群里討伐我呢。

16

接著，我找了個安靜無人的地方。

狠狠掐了把大腿，帶著哭腔點下了語音按鈕。

「媽，你們說得沒錯，我只是得了個癌症，大不了就是一死，怎麼能讓爸媽賣房呢！」

「對了！親戚們也別借錢給我，我們家還不起這筆錢，借了就是打水漂！」

語音剛發出去沒幾秒。

媽媽秒回：「大家都聽見了吧？這可是盼盼自己說的！不是我們當爸媽的狠心，是她自己都知道這病治不好，不想拖累家裡！我們做父母的，總不能逼著孩子治病吧？」

爸爸也趕緊附和：「對對！大家可都作證啊，她自己也說了不治的，不是我們不管她！」

對於爸媽的無情，我早就有所預料了。

此刻在他們眼裡，我就是拖累，沒有任何利用價值後，是他們恨不得立馬甩開的累贅。

李珍珍也在群里上躥下跳，「換成是我，我也不會成為家裡人的拖累，得了這個病，還不如自己找個地方等死！」

幾乎是同時。

市醫院工作的表妹在群里發了張診斷報告的圖片：

【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得癌症的是珍珍姐，不是盼盼姐啊……】

我爸：【？】

我媽：【？！】

我姐：【？？！】

事實上，是我故意拜託表妹在群里發的。

相比我已經知情故意裝病，在受了一大波傷害背叛後再得知真相。

還有誰能道德綁架我？

17

過了足足兩分鐘，媽媽才慌亂地發了條語音。「小敏，你……你是不是看錯了？珍珍前幾天還好好的，怎麼會是她？是不是報告拿反了？」

爸爸也難以置信：「不可能！盼盼之前明明說自己生病了，怎麼會是珍珍？是不是哪裡弄錯了？你再好好看看！」

表妹很快回復，語氣肯定：

【沒弄錯，報告上患者姓名就是李珍珍。】

我緊接著把之前的錄音通通發在群里：

「盼盼要是知道我們私下給了珍珍二十萬陪嫁，該不會鬧吧？」

「你得了這個病，不過是早死晚死的事！」

「要是我生病了絕對不會拖累家裡人。」

又……

在群里回覆：

【姐，你當時說如果得病的人是你，絕對不會拖累家裡人是真的吧？】

【我相信你肯定不會花爸媽一分錢，畢竟我生病時，你就是這樣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