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幸福完整後續

他看起來有些驚訝，對著我笑了。

我指了指早已備好的糕點和茶水。

親自倒了兩杯茶，一杯給我，一杯給他。

「這是皇上前些時日賜下的蒙頂甘露，正好潤潤喉。」

他毫無防備地接過飲下。

內心那股壓抑多年的鬱氣，突然消散了大半。

我忍不住笑了。

這是我特意為他準備的，茶壺是陰陽壺，內設有隔層，一邊下了慢性毒藥，一邊則是普通無毒的茶。

通過旋轉壺蓋，可以倒出不同的液體。

給他的，自然是有毒的那杯。

蕭景年不愛我，卻又娶了我。

他一直都認為，當初那晚，是我故意設局。

所以，為了懲罰我，他從不正眼看我，為後七載，只有初一和十五才會不得已來我宮中留宿。

管理後宮，照料太子多年，未曾落得一句真心實意的誇讚和感謝。

這樣的男人，我愛不動，也不想再費力去恨了。

這次選的毒，雖不能讓他一下致死，但卻能大大縮減他的壽命。

借著朦朧的月色。

我開口道：「臣妾知道，皇上對臣妾多有誤解，但臣妾還是想說，當初入宮探病嫡姐那晚，並非是臣妾設計的！」

「是嫡姐，是嫡姐對我下了藥。」

這些年，我不是沒有嘗試過化解這個誤會。

但他始終不肯相信。

這次，也不例外。

他看著我，反駁道：「不可能！長樂那麼愛朕，平日連其他嬪妃給朕送東西她都要拈酸吃醋，半天才能哄好，她怎會願意主動將別的女人送到我的榻上！」

見他不信，我內心冷笑，正中我下懷。

我淚眼盈盈地看著他，說：「臣妾會證明給皇上看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語氣溫和地說：「都過去了，朕知你多年以來，恪守本分，你嫡姐泉下有知，想必也會感到欣慰。以後，朕會對你好的。」

是嗎？

可是，太晚了！

我看著他，沒有再解釋。

說道：「其實臣妾已經愛上了皇上，皇上可知？每次皇上提起嫡姐的名字，臣妾都會心如刀絞。」

他緩緩開口道：

「朕……朕對你並非無情，只是每每心裡生出好感，就會想起你嫡姐得知那夜朕負了她的眼神。」

我心口一窒。

還是主動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他沒有拒絕。

一夜春宵。

13.

第二日。

我將下人都支開了。

小翠也已離宮。

最後看了一眼椒房殿。

心裡說了一聲：再見！

燕逐風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很快，一場大火便熊熊燃起，直至吞噬一切。

周圍有人經過，尖叫出聲。

一片混亂後，越來越多的人趕來滅火。

在我喬裝後即將離開這裡時，恰好與蕭景年的車輦相遇。

「快！皇后還在裡面，要是她出事了，朕唯你們是問！」

擦肩而過的瞬間，我的心砰砰直跳。

他正好掃了我一眼，我連忙低下頭。

生怕他叫住我，生怕他認出我。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我才徹底鬆了一口氣。

……

等蕭景年趕到椒房殿時，火勢早已大到人無法進去了。

儘管他再努力地滅火，都是徒勞。

留給他的，只有一具早已準備好的、和我身量差不多的燒焦軀體。

面目全非，自然是認不出誰是誰的。

「啊！！！」

蕭景年哀號出聲，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這一切。

明明昨天，都還好好的。

就在這時，小桃出現了。

「這是皇后娘娘寫給您的信，要奴婢交給您，奴婢沒想到，娘娘她支走奴婢後，竟然……」

小桃說完後，嗚嗚地哭出聲。

蕭景年打開了那封信。

【展信佳：

嫡姐自知不久於人世，為了太子殿下日後有人照料，設計了臣妾。

昨夜臣妾想解開與皇上的誤會，不過，皇上還是沒信。

臣妾知道，自己這輩子都得不到皇上的心了。

這樣也好，臣妾走了，皇上不會太傷懷。

這一世，實在太苦了，所以，請原諒臣妾選擇懦弱地逃離這個世間。

……

對了，希望皇上不要遷怒椒房殿里的人，臣妾不願牽連其他人。

不然，臣妾入土都難安！

這是臣妾，最後的心愿了。】

蕭景年手指顫抖地看完這封信。

眼前越來越模糊，他抬手一摸，才發現，原來是淚水。

他以為，以後的日子那麼長，總有時間，可以彌補過去。

還有漫漫餘生，可以一起度過。

可是，沒有了！

他終於忍不住痛哭出聲。

無邊的悔恨籠罩了他，心口像被人剜掉了一塊一樣疼。

良久。

有人上前：「皇上，節哀！只是，皇后娘娘的遺體，總要……總要處理。」

蕭景年死死地護住那具屍體，大喊道：「不，你們都不許碰她！她沒死，她只是在生朕的氣，不肯醒來罷了。」

淚水一點一滴地滴落在上面。

14.

接應的人將我送到了郊外。

燕逐風已經在那裡等我了。

他看見我，欣喜若狂。

衝上前，抱住了我。

一旁的車轎，帘子被掀開，一個陌生的女人探出了頭。

我愣住了。

她衝著我燦爛一笑，說：「我就是永樂侯的嫡女，你快上來吧！」

「要麻煩你扮作我的侍女了，這樣安全點。」

感受到她的善意，我點點頭，鬆了一口氣。

在離開前，我最後看了眼宮中的方向，露出了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

我終於……自由了！

15.

和燕逐風之間，已經耽誤了太多年。

不知多少日夜的車程後，終於抵達邊疆。

我問侯府嫡女：「你……你以後打算怎麼過？」

她很快答道：「你放心，我不喜歡燕逐風，我這次來，一是讓皇上知道沒有抗旨，二是打算在邊疆玩一段時間，我想……看看心上人會不會追過來。」

「哼，他要是沒有半點反應，就算我錯付了！」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只希望她能夠如願。

我與燕逐風在當地成了婚。

這裡消息閉塞，沒有人認識我。

知道賜婚一事的人，看到我和永樂侯嫡女和和氣氣仿佛親姐妹似的，也只是感嘆一句神奇。

我告訴燕逐風，我傷了身子，以後恐怕難以有孕。

他只是心疼地看著我，說：「我這輩子本就沒想過娶妻，自然更沒想過留後，如今未央你能再度跟我在一起，已是上天垂憐。」

「若是你喜歡小孩，我們可以領養；若是你不喜歡，二人世界，也很好！」

「這些年來，不知多少次午夜夢回的時候，我都在想，若是當初我再早點向你提親就好了。」

心裡酸酸澀澀的。

我何德何能？

……

如侯府嫡女所願，她的心上人太傅之子還是追來了。

當然，我沒有出面，我假死這件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兩人又哭又笑地抱在了一起，私定終身後，決定離開，說要一起闖蕩江湖。

然後，永樂侯嫡女便順理成章地「病逝」了。

對此，我沒發表任何意見，只是讓燕逐風給他們多點盤纏, 讓他們日後記得來信。

16.

如今平淡又普通的生活, 對我來說，已是十分來之不易了。

所以, 我非常珍惜。

沒有人比我更知道，即使是如此普通又平凡地活著, 對於從前的我來說, 都已經算奢望了。

這裡雖然沒有京城繁華, 沒有新奇的玩意, 物資也匱乏。

但有我的愛人, 陪著我。

就算再苦，心裡也是甜的。

又過了幾年, 燕逐風向京城的家人公開我, 說在邊疆遇到了真愛, 已結成連理。

……

再後來, 我正和燕逐風在一家麵館吃面時。

蕭景年去世的消息傳來了，還下旨要和繼後一起合葬。

旁邊有人議論著：

「聽說這位先帝, 深愛繼後，繼後不幸去世以後, 他也時不時會去椒房殿坐著，緬懷繼後。」

「是啊, 皇后之位一直空懸，大臣上書讓他立後他也不肯。」

「哎！太可惜了，一對苦命鴛鴦，竟都……英年早逝。」

我忍不住插了句：「這些都是誰說的？」

他們一噎, 看著我，說：「都說了是聽說的咯！從京城那邊傳過來的，這些傳言傳了多年，京城無人不知。肯定是真的，不然先帝早就下旨禁止妄議了！」

那個屬於蕭景年的時代, 已經徹底結束了。

說不出心裡是什麼心情。

聞言，我又多叫了一碗面，埋頭苦吃。

燕逐風寵溺地看著我，說：「吃慢點, 沒人跟你搶！」

我抬頭，和燕逐風相視一笑。

旁邊剛好來了一對年輕的男女，兩人說笑打鬧著，一看便知是一對。

我定定地看著他們, 突然有些羨慕和感嘆。

春風若有憐花意，可否許我再少年？

17.

蕭景年番外：

未央，是我不好, 對不起你。

才生生和你錯過了這麼多年。

其實我早就對你生了情意, 只是一直不願承認。

仿佛承認了, 便是在背叛你嫡姐。

你走以後，我下旨修建了許多寺廟。

我想向神佛許願，許願你下輩子一定會幸福，得到所有的愛。

一個人渡過黃泉，走在奈何橋上，一定很孤獨吧。

不知那時飲下孟婆湯的你，會是什麼心情？

不過你放心, 現在我要來陪你了。

閉眼之前，我握著大師給的符紙，它一定能夠牽引我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