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姐重病後自知不久於人世。
她明知我已有心上人,卻故意設計我與皇帝姐夫一夜荒唐。
只為了太⼦日後有人照料,家族榮耀得以延續。
皇帝恨我,卻依舊遵從嫡姐遺願下旨娶了我。
為後七年,我始終恪守本分。
診出喜脈後,太⼦嬉鬧間衝撞致我落紅⼩產。
皇帝聞⾔卻只是略微皺眉道:「太子年紀⼩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
「何況皇后之位本就是你算計得來,你已有太子,不要那麼貪⼼。」
太⼦躲在皇帝⾝後,對著我做了個⻤臉。
烈日穿過他們的側臉,籠罩在我身上,我卻忍不住遍體⽣寒。
假死離開的念頭從那天起就種下了。
1.
⾝體再痛,也抵不過Ṫû⁶此時⼼中的痛楚。
為後七載,再熾熱的心也捂不熱他們⽗子冰冷的血。
在他們眼中,我始終是外⼈。
嫡姐,你真是好算計!
我努力將眼淚逼回去,看著皇帝蕭景年的臉,說:「⾂妾知道了,太子是不⼩⼼的。」
太子撅著嘴,立刻說:「我就是故意的,略略略!外面的⼈都說等你有了⾃己的孩子,肯定就不會對我好了。」
「你不過是家中庶⼥,當年若非我親娘好心,怎堪為後?這個位置本就是你偷來的。」
蕭景年漠然地看著我,不吭聲,似是默認。
心臟鈍鈍地發疼。
如果當初,嫡姐讓我入宮探病時,我沒有去,該有多好?
2.
那天,嫡姐喚我談心,試探我可願入宮照顧太子,被我婉拒,她仍不死心,竟跪下求我。
我再次狠心拒絕道:「燕郎打了勝仗便會回京求娶我,嫡姐明知我們兩情相悅,又何必為難我?」
她沒再吭聲,只是深深地看著我。
沒想到,再次醒來,就發現自己和皇帝姐夫躺在了一起。
迎來了我悲催的一生。
從回憶中抽離。
我有些不甘地看著他們,說:「臣妾入宮前本已有心上人,分明是嫡姐算計了我。」
皇后之位,誰稀罕?
蕭景年卻嗤笑一聲道:「長樂早就告訴了朕,本好心想讓朕為你們賜婚,沒想到你如此不要臉,借著入宮之機爬上了朕的龍床。」
「若非你嫡姐苦苦哀求,朕早就將你賜死。」
喉嚨湧出一股腥甜,下一秒,我忍不住吐出了一口血。
蕭景年皺了皺眉道:「看在你多年以來盡心侍奉的份上,朕不會與你計較。」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了,太子也一溜煙就跑了。
太醫戰戰兢兢地進來診治,欲言又止地說道:「娘娘天生體寒,這次能夠有孕已是難得,但卻小產,恐怕以後……」
我打斷了他的磕磕巴巴,說:「太醫直說便是。」
「恐怕再難有孕,但若是細心調理,也不是不可能。」
太醫摸了摸額頭的汗,小心翼翼地斟酌用詞。
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低下頭。
明白了太醫的真意,這裡,不會再有孩子了。
說不出是什麼感受,我惋惜自己不能當母親,卻又慶幸不必和蕭景年有孩子。
沒有一個小孩,會希望出生後就遭到父母的厭棄。我皺了皺眉,蕭景年不配當我孩兒的父親。
但身體是自己的。看著太醫,我示意小翠拿出銀票給他,淡淡地說:「太醫盡心替本宮調理便是。只是對外你應當說,本宮只需好好休養,就能再度有孕。」
他瞭然點點頭。
嬪妃不能生育,瞞著皇帝,很正常。
嫡姐造就了我的不幸,可蕭景年,也是劊子手。
我笑著笑著,眼淚卻控制不住地流了出來。
3.
許是白天蕭景年自知理虧,夜晚,他久違地翻了我的牌子。
平日裡,他只有初一和十五的時候,才會礙於禮制留宿於椒房殿。
但今日,並非這兩個特殊的日子。
可面對這樣一個薄情寡義的男人,我再也提不起心情為他費心梳妝打扮。
婢女小翠一臉心疼地看著我,替我隨意梳了個簡單的髮髻,上了淡妝。
我像個提線木偶一般,任她擺布。
看著鏡子裡那個憔悴的女人,我突然怔住了,摸了摸自己的臉。
這是我嗎?
不過二十二的芳齡,眼睛卻好似老嫗一般,沒有光亮。
鼻子頓時一酸,我拚命吸了吸氣,仰起頭,害怕眼淚滑落。
兒時幻想有一天嫁與心上人鳳冠霞帔,與其琴瑟和鳴、舉案齊眉的婚後時光,終究不過是幻夢一場,再不可能發生。
「皇上駕到。」
隨著一聲通報,我回過神來,起身迎駕。
「皇后不必多禮。」
也許是月色朦朧,此時的蕭景年,看起來倒不像白日裡那般冷漠。
屏退了下人後,他將我抱至榻上。
我用力推了一下他:「臣妾小產後身體抱恙,不便侍寢。」
力氣不夠,他依舊紋絲不動。
聽了我的話,他突然環抱住了我,說:「朕知道。」
感受著他的動作,我卻控制不住地發抖。
意識到我的抵抗,他沉聲道:「皇后就這麼牴觸朕?」
「臣妾不敢。」我小聲地說。
但身體下意識的反應,騙不得人,儘管我嘴上如此說,身體卻顫抖得更厲害了。
靠得太近,他身上的清香也傳到了我的鼻尖。
我卻下意識乾嘔了一下。
聽到我的反應,他怒聲道:「你就如此噁心朕?那為何當初又設計朕?」
說完,他突然發了狠地剝落我的衣裳。
「你越不願,朕越想要。這是你當初自己選的,那麼苦果,也該自己咽下!」
我咬緊牙關,即使吃痛也死死不肯發出半點聲音,被迫承歡。
情動之時,他突然喊了句:「長樂。」
眼淚無聲地從眼角滑落,我沒有糾正他,只覺心如死灰。
4.
他剛喊完,自己也意識到了不對,欲蓋彌彰地說了句:「朕……一時口誤。」
「你與長樂是親姐妹,容貌本就有三分相似,剛才月色透過窗照進來,朕一時恍惚。」
「臣妾知道皇上與嫡姐感情甚篤,皇上放心,臣妾不會放在心上的。」我哽咽著開口道。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你知道就好。」
經過這一插曲,他也沒心思繼續了。
我才終於能夠安眠。
早晨醒來時,蕭景年已經走了,他沒有讓人喊醒我為他寬衣。
昨日哭過太多次,今日眼睛便腫了起來,難受得很。
我呆呆地看著朱紅的宮牆,宮牆深深,就這樣困住了我。
可是,我好不甘心啊!
我的一生,本不該是這樣的。
5.
小產以後,蕭景年賜下許多珍貴藥材,讓太醫務必好好替我調理。
又將今年新進貢的珍品大部分送進了我這個椒房殿。
外人都說,死寂的椒房殿看來是要復寵了。
但我心中卻沒有半分喜意。
此舉不過是他還算有點良心,心中有愧罷了。
嬪妃請安時,有人忍不住言語譏諷於我,見我不搭理,只好又將話頭刺向其他人,言語交鋒。
看著面前一個個鮮活的臉龐,我無比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已經老了。
我ƭū¹的外表看似還年輕,可是,心裏面已經枯朽了。
再鮮艷美麗的花朵,若是缺少了澆灌和滋養,終將走向枯萎。
耳邊不時傳來嘰嘰喳喳的聲音,我第一次對此感到厭倦,扶了扶額頭,說道:「本宮身體不適,日後取消晨間的請安,都不必來椒房殿了。」
她們面面相覷,同時噤聲,不敢置信地看著我。
這句話說出去以後,心中的鬱氣好像也得到了一絲消解。
而後我又交代下人:「日後不許再讓太子隨意進入椒房殿。」
盡職盡責了七年,我突然不想再恪守皇后的本分了。
蕭景年很快就聽聞我的壯舉。
晚膳間,他來到椒房殿。
質問我道:「皇后今日此舉是故意擺譜向朕宣誓不滿嗎?」
我別過頭,淡淡地說:「是又如何?」
「呵,好啊!給臉不要臉,你既不願掌權,那便讓貴妃一同協理後宮!」
他將我的臉擺正面向他,對著我冷笑。
見我毫無反應,他突然開口道:「馬上便是萬壽節,到時,燕將軍也會前來賀壽,聽聞他一直未曾娶妻,正好下旨給他賜婚,一把年紀了,一直單著也不像話。」
聞言,我死死地瞪著他。
當年他得勝歸朝後,我已入宮,他沒怪我,只是悵然地笑著讓我好好照顧自己。
是我對不起他。
蕭景年冷哼一聲:「皇后這是什麼表情,你別忘了自己現在是什麼身份!」
什麼身份?不過是有名無實的皇后罷了。
6.
萬壽節上。
我坐在蕭景年旁邊。
他當眾宣布道:「燕將軍為我朝立下汗馬功勞,平日一直駐守邊關,難得回京。永樂侯有一嫡女才貌雙全,與你甚合,今朕有意,將其賜予你為妻,以結兩姓之好,慰你多年守邊之勞。」
我端起酒杯咽下,好苦澀。
眾人譁然。
京都誰人不知,永樂侯嫡女前些時日,正轟轟烈烈地追求太傅之子,揚言勢必拿下他。
蕭景年肯定知情,所以故意為他選了這樣一位未婚妻。
一場指婚,噁心了兩個人。
但馬上就有識趣的人帶頭開始恭賀燕逐風。
他的目光越過熙熙攘攘的人群,然後,落到了我身上。
最後,他開口道:「謝聖上好意,但,微臣不願。微臣孤身一人已經習慣了,永樂侯嫡女甚好,是臣不配。」
蕭景年也看了我一眼,警告地看向燕逐風,沉聲道:「你這是要抗旨?」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他即將動怒的徵兆。
我擔憂地皺起眉頭,看著燕逐風,輕輕地搖了搖頭。
燕逐風看見我的動作,沉默了片刻,改口道:「微臣不敢,微臣……領旨。」
我抿著唇,默默咽下心底的苦澀。
蕭景年笑了,靠近我說道:「朕是君,燕逐風是臣,他怎麼敢?怎麼配覬覦朕的皇后?」
是我的錯,那天小產,我不該提起自己早有心上人這件事的。
我沒想到,他當時不發作,其實內心早就耿耿於懷。
即便他不愛我,卻也不能容忍我的心中有旁人,更不能容許,其他的男人敢對我有意。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過這一晚的。
沒等宴會結束,我便藉口身體不適,提前離席了。
但在黑漆漆的宮道里。
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從我身後傳來:「皇后娘娘這些年,可還安好?」
我頓住腳步。
回頭一看,是燕逐風。
環顧四周,確認沒人後,我鬆了一口氣。
我定定地盯著他的臉,比起記憶中,膚色加深了,皮膚也變得更粗糙了。
這些時日壓抑住的委屈頓時一涌而出,此時此刻,我的情緒再也不能自控。
我眼角濕潤,忍不住沖向他,抱住了他。
「不好,一點都不好!」
頭上傳來嘆息聲。
我知道這樣做不對,可我就是不想放手。
若是被人發現了,大不了,一死了之!
反正,這樣活著也如同行屍走肉,沒甚意思。
半晌,他靠近我的耳朵,悄聲說:
「未央,你願意和我離開嗎?去邊疆,那裡沒有人會認識你,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