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我以後一定讓你過上好日子Ţü₃,只對你一個人好。」
誓言猶在耳。
如今他卻戴著這塊承載著我們最初赤誠與期盼的表。
在另一個女人的病房裡,為她削梨。
就連這削梨的技術,也是為我特地練出來的。
我那時過於節儉導致身體虛,經常感冒生病。
一感冒,喉嚨總是又干又癢,吃不下東西。
莫沂心疼,不知從哪裡聽說冰糖燉雪梨能潤肺止咳,便笨手笨腳地學著削梨、去核、挖瓤,再仔細地放進冰糖,隔水慢燉。
他那時削的梨子坑坑窪窪,活像被狗啃過,還總切到手。
我一邊笑他,一邊心疼地給他貼創可貼。
後來,他削梨的技術愈發純熟,梨皮能削得薄而不斷,梨肉光滑完整。
他曾笑著說,這是為我練就的獨家手藝。
後來經濟寬裕了,他也忙起來了。
買了台昂貴的破壁機,說這樣更省事,營養也不差。
我就再也沒有吃過他親手削的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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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已有共同好友的評論點贊:
【有故事呀雪青!】
【這是終於要終成眷屬了嗎?】
【要得償所願咯雪青!】
程雪青給最後一條回復了個『偷笑』的表情符號。
莫名有些不爽,我還沒離成呢,你那邊就開心上了?
既然我不爽,那你們也別想痛快。
我把莫沂放出黑名單,撥通。
響了好幾聲他才接起,背景音有些嘈雜,但很快安靜下來,應該是到了樓梯間。
「喂?」
我語氣輕鬆:
「莫總,忙呢?」。
他頓了頓,「我在醫院,雪青她……」
「我知道。」我打斷他,「梨削的挺好,這些年練的不錯啊。」
電話那頭沉默了,只有他略微沉重的呼吸聲。
我甚至能想像出他心虛狼狽的表情。
「協議簽好了沒有?」
電話那頭是更長久的沉默,幾乎能聽到他指尖摩擦手機外殼的細微聲響。
「協議……有些條款,我需要再考慮。」
他終於開口,聲音乾澀。
我不耐煩的『嘖『了聲。
「我再給你兩天時間。」
「另外,提醒你的小師妹,朋友圈記得分組,或者等我死了再發。」
「我現在眼裡可容不得一點沙子,小心我突然興起發傳單去了。」
「或者,我現在就過去探望下屬。」
他脫口而出:「你別過來!」
語氣里的緊張和抗拒幾乎要溢出聽筒。
頓了頓,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輕咳一聲。
「醫院這邊人多口雜,對你影響不好。我們的事,回家再談,好嗎?」
「我們要談的都在協議里了。」
說完,我直接掛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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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頭,手指點點。
也回復了句。
【真是幸福呢,等我和他離婚了,你就能得償所願了,開不開心啊小師妹?】
不過三分鐘,這條動態就看不見了。
也不知țŭ̀ⁿ道是刪了還是把我屏蔽Ŧūₙ了。
我們的共同好友不算少,總會有那麼一兩個看見。
留著給她慢慢解釋去吧。
12
搬家公司效率很高。
半天時間就將我所有東西打包好送去了我婚前買的一套小公寓。
這房子只有莫沂知道,但是從來沒來過。
當初我堅持要買,他還很不理解。
覺得我們有婚房就夠了,何必浪費這個錢。
我不贊同,我是個孤兒,從小在福利院長大。
小時候老師問我們以後要做什麼。
不同於夥伴們的『老師、警察、醫生』。
我想成為一名建築師。
我要建一座只屬於我的房子,讓我這根浮萍有紮根的地方。
後來我真的學了建築,也真的買了這套小公寓。
不大,但每一處都是按照我的心意設計的。
莫沂當時笑我缺乏安全感,說他就是我的家。
現在想來,或許潛意識裡,我早已對這段婚姻缺乏安全感,提前為自己備好了退路。
13
閨蜜章儀趕來幫我收拾。
一邊拆箱一邊罵莫沂是瞎了眼的狗男人。
「還有那個程雪青,一看就是朵修煉千年的老白蓮!酒精過敏休克?騙鬼呢!真那麼嚴重還有心情發朋友圈?還『謝謝你的陪伴』?我呸!生怕別人不知道撬牆角的是她吧!」
我遞給她一杯水,讓她消消氣。
「為這種人生氣不值當。我現在只想快點斷乾淨。」
章儀放下水杯,認真地看著我:「夏夏,你真放下了?十年啊。」
我看著窗外,陽光正好。
「放不下也得放。儀儀,有些東西,爛透了,就不能要了。除非你想跟蛆一起活。」
章儀噗嗤一聲笑出來,用力抱了抱我:「沒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姐妹給你介紹十八個年輕力壯的小奶狗!」
我們笑作一團。
當晚,她就拉著我去了她新開的酒吧。
14
我看著她發亮的眼睛,忍不住笑:「你這酒吧才開張,就想給我拉皮條啊?」
章儀把我按在吧檯最顯眼的位置:「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坐這兒,就你這張臉,這氣質,一會兒准有人來搭訕。」
她忙著去招呼客人,我獨自小口啜飲著低酒精的雞尾酒,打量著這間格調不錯的清吧。
柔和的光線,舒緩的爵士樂,確實是個放鬆的好地方。
沒坐多久,身邊的高腳凳被人拉開。
一個穿著簡單白 T 恤,氣質乾淨清爽的年輕男人坐了下來,他側頭看我,眼神明亮帶著些許試探的笑意。
他聲音清朗。
「一個人?」
我晃了晃酒杯,不置可否。
他並不氣餒,對調酒師打了個手勢:「麻煩給這位小姐一杯『日出』,記我帳上。」
我挑眉:「我不太能喝。」
「低酒精,主要是果汁,口感很好,適合…看起來有點心事的人。」
他笑起來嘴角有個淺淺的梨渦,眼神坦誠得讓人討厭不起來。
「搭訕的技巧很老套。」我評價道,卻也沒拒絕那杯漸變的橙黃色飲料。
「管用就行。」他聳聳肩,「我叫章澈,附近美院的學生,偶爾來這裡找點靈感…或者說,看看人間。」
「看人間?」
「嗯,」他抿了口自己的酒,「人的表情,故事,都在臉上,眼睛裡。比如你,看起來好像剛做了一個很重要的決定,鬆一口氣,但又有點…空落落的。」
我心頭微動:
「學藝術的人都這麼會編故事?」
章澈笑了:「被你看穿了。不過,猜對了嗎?」
我沒回答,反問道:「那你看出我現在想幹什麼嗎?」
他故作認真地端詳我幾秒,然後身體微微後仰,舉起雙手做投降狀:「看出來了,你想讓我安靜一會兒,或者趕緊走開。」
我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15
他的幽默恰到好處,驅散了我心頭些許陰霾。
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章澈很健談,知識面也廣,從藝術展聊到旅行見聞,並不讓人感到無聊或冒犯。
他似乎很懂得分寸,見我並不熱絡,便也保持著適當的距離,更像是一個偶遇的、有趣的聊天對象。
章儀忙完一陣過來,看到章澈,眼睛一亮:「喲,小澈,可以啊,這麼快就瞄準我最好的姐妹了?」
章澈笑嘻嘻地:「儀姐,我這是幫你照顧客人,免得美女一個人喝酒寂寞。」
「得了吧你,你那點小心思我還不知道?」
章儀戳穿他,轉而對我擠眉弄眼,「怎麼樣夏夏?我們小澈同學可是我們美院的院草研究生兼才子,單身可撩哦!」
我失笑,輕輕推了她一下:「別瞎鬧。」
章澈也配合地做出害羞表情:「儀姐,給我留點面子。」
他看了看手錶,很自然地站起身,「好了,不打擾兩位美女聊天了。我約了同學討論作業,先走了。」
他對我點點頭,笑容依舊清爽:「很高興認識你。再見。」
我頷首回應。
「再見。」
他離開得乾脆利落,反而讓人心生好感。
至少,不糾纏。
章儀湊過來:「真沒興趣?我堂弟,多嫩的小奶狗啊!」
我抿了口酒:「剛準備扔掉一件穿舊了的衣服,沒必要立刻就去買新的。先讓自己清爽一段時間再說。」
「也是。」章儀表示理解,「那你先坐著,我再去轉轉。」
16
兩天過去了,莫沂那邊沒有動靜。
我發了個 PPT 和定位給他。
PPT 是我連夜整理出來的,定位是公司不遠處的停車場。
剛停好車,莫沂就出現在停車場門口。
他是跑過來的,領帶扯的有些鬆了,額頭上沁著細密的汗珠,呼吸急促。
還挺急限的。
他幾步跨到我車前,敲了敲車窗。
我降下車窗,沒看他,目光落在前方空著的車位上。
「協議帶了嗎?」
他深吸一口氣。
從公文包里拿出那份離婚協議,紙張邊緣有些微卷,顯然被反覆翻看過。
「條款太苛刻了,財產分割部分,尤其是公司股權那塊,那是我……」
我打斷他。
「苛刻?比起你對我做的,我覺得已經很仁慈了。
那是我們的共同財產,公司起步的資金,有一半是我沒日沒夜畫圖賺來的。」
「莫總,想獨吞?」
「還是說,你覺得你的背叛和那個未出一的孩子,不值這個價?」
提到孩子,他的臉色瞬間蒼白,嘴唇囁嚅著,最終沒能說出話來。
那是我們之間最深的一道疤,一提就是鮮血淋漓。
我拿出手機,作勢要打電話。
「或者,我們現在就去你公司聊聊?正好也聽聽你那些員工,特別是程雪青小姐,對『合理的』財產分割有什麼高見?」
「別!」他猛地按住我的手,觸碰到我皮膚的那一刻又像被燙到一樣迅速縮回,「我簽……我簽!」
他不再猶豫,從胸口口袋抽出鋼筆,幾乎是顫抖著在協議最後一頁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筆尖劃破紙張,足見用力。
我伸手要拿過來時,他按的死死的。
17
抬眸,對上他猩紅的眼。
「給我十分鐘好不好,就十分鐘。」
他的語氣裡帶上了祈求。
我看了眼時間。
「你證件在不在身邊?」
他一愣,反應過來搖頭。
「開車,現在回去拿,離完婚就給你這十分鐘。」
半晌,他啞聲道:
「好。」
一打開門,嬌小的身影就撲上他。
「阿沂,我就知道是你回來了。」
莫沂下意識回頭看了我一下,身體往後仰了仰。
程雪青和我淡漠的視線對上一瞬。
她下意識鬆開摟著莫沂脖子的手,從莫沂身上跳下來。
後退半步,退到莫沂身側,一副受驚的模樣。
「嫂、嫂子,我、我這幾天身體有、有些問題……」
莫沂把她的話接過去。
「夏夏,這裡離醫院近,雪青她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所以我讓她來這邊暫住幾天,等她身子好一些了再回去。」
他上前一步,有些著急。
「你不要誤會。」
我的視線從他臉上移到程雪青脖子上的紅痕,最後又移回他臉上。
「我懂的,時間不等人,快去拿吧。」
莫沂鬆了一口氣,轉身時。
我說道:
「不然擾了二位造人,就成為我這個正宮的罪過了。」
程雪青的臉瞬間漲紅,眼圈也跟著紅了,泫然欲泣地看著莫沂,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莫沂只是皺了下眉,很快從屋子裡拿出東西。
18
側身而過時。
「走吧。」
手續辦的很順利。
走出民政局,陽光有些刺眼。
莫沂指著對面那家咖啡廳。
「去那吧。我還記得你很喜歡那裡的美式,基本上一天一杯。」
順著他的手看過去。
確實,曾經幾乎每天一杯。
熬夜畫圖、趕方案的時候,全靠它提神。
莫沂那時總會念叨,說喝Ṫũₛ太多咖啡對身體不好,然後默默給我換成溫熱的牛奶,或者他學著燉的各種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