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鴇和打手在後面跟著,點頭哈腰的,臉上喜笑顏開的。
陸軒澤走到跟前,把人往地下一扔,整了整有些凌亂的衣服,朝我倆笑了笑:「差點讓他跑了,幸虧師妹你的蜜蜂好用。」
我低頭瞧了瞧,的確是之前在吳家門口見過的人,只是如今被打得鼻青臉腫,躺在地上直哼哼。
雲峰提著人往回走,我給大師兄扇扇子:「這怎麼還動手了?沒弄壞東西吧?」
陸軒澤眉頭高挑:「放心,東西我已經賠過了,不會讓你掏銀子的,小財迷。」
我被戳破心事,毫不羞恥,反而喜上眉梢:「不愧是大師兄,果然豪闊,那師傅昨天賒了兩幅畫和一個瓷瓶,師兄......」
陸軒澤:「......知道了,我明日就去把錢付了。」
我大喜,終於放下心來,腳步也輕快了起來。
5
以防萬一,我們把人帶到一處僻靜的小巷審問。
雲峰用符紙張開結界,隔絕出一塊地方。
我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阿花身上的金蠶蠱是你下的?」
男人本來還在地上耍賴,聽到我提起金蠶蠱,渾身哆嗦了一下,把頭低了下去,眼神遊移:「不知道你們說什麼,我從來沒聽過什麼金蠶蠱。」
雲峰早就忍不住想教訓人了,把拳頭捏得嘎巴嘎巴直響:「不說是吧,那就讓你見識見識拳頭的厲害!」
我扭過頭去,聽著身後鬼哭狼嚎。
一炷香的工夫,男人就受不住了,高聲求饒,全都招了。
這人名叫邱慶,是阿花娘的表哥,早些年跟隨父親去蜀中經商,便定居在了那裡。
前幾年很是賺了一些錢,家境也算殷實。
只是,邱慶好賭錢,還逢賭必輸,時間不長就把家財揮霍一空。
邱慶跪坐在地上,垂頭喪氣:「當時債主逼得我跳了河,被一個一起賭錢的人救了。是他把金蠶蠱給了我,並告訴我了要如何供奉、飼養,還說按照他說的辦,就能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銀錢。」
果然,自從有了金蠶蠱,家裡的日子慢慢好了起來,出門就撿錢,賭錢就贏,做生意總是低價買進,高價賣出。
不到八年,邱家就還清了債務,還變得比之前更有錢。
但是,隨著開始有錢,家裡開始有人死去。
「起先是家裡的雜役,兩三個月會少一個。到後來,每一個月都會死一個人。」邱慶眼神驚恐:「有一次,我小兒子在湖邊看魚,差點死在那裡。後來,我問過孩子,他說聽到水裡有東西喊他的名字,身子不由自主想往裡面跳。跟著他的丫鬟說,看到湖裡的魚的眼睛是紅的。」
「我怕急了,去找了當初給我金蠶蠱的人,那人說,金蠶蠱除了吃豬油、雞蛋和米飯外,每月還必須吃掉一個人,如果不能滿足它,就會反噬宿主,最後宿主被它吃掉五臟六腑而死。」
「我不想死,可是也沒膽殺人。就問他還有沒有別的辦法。他、他就——」
「他就讓你嫁金蠶是不是!」雲峰上去又給了邱慶一拳,惡狠狠道,「蜀中與臨安相隔千里,你怎麼會想到來這裡!難道你蜀中就沒有親戚朋友?!」
邱慶捂著被打的地方,齜牙咧嘴道:「也是那個人說的,金蠶嫁得越遠越好,這樣它就找不到回來的路。我這才想起,我在臨安還有個表姐......」
雲峰更生氣了,還想過去打他,被我攔了下來。
陸軒澤聽了半晌,問道:「那個給你金蠶蠱的人是男是女,年紀幾何,樣貌如何?你可還記得?」
「男、額女的。年紀......」邱慶想了半天,搖了搖頭,「時間太久,不記得了。」
陸軒澤:「那人是什麼時候給你的金蠶蠱?」
這次邱慶答得很快:「半年前。」
我們面面相覷,只不過半年便不記得對方樣貌,甚至是連性別都會遲疑,看來是被下了某種暗示。
我走了過去,繞著邱慶看來看去,最後停在他身後,伸手按在他後腦的位置。
撥開頭髮,我低下頭仔細觀看,就見一根很細的銀針插入顱內,在外面只能看到一點兒,掩蓋在濃密的頭髮之中,很難察覺。
雲峰瞪著銀針直了眼:「難道是這針讓他失了記憶?」
陸軒澤摸了摸銀針:「咱們不通藥理,若是隨便拔了針,說不定會害了他性命,不如帶回觀中請師傅定奪。」
我原本想著邱慶身份可疑,貿然帶回去恐怕不好,可是如今出了銀針之事,若是把他單獨留下,說不定會突然暴斃,到時候就什麼都問不出來了。
而且,冥冥之中,我覺得給邱慶金蠶蠱之人,跟我們有著某種聯繫。
6
把人帶回天台觀,師傅仔細檢查後道:「這針上被淬了屍毒,取出倒不難,只是怕會驚動下毒之人。我先用藥護住他的心脈,你們儘快找出給邱慶金蠶蠱毒的人。」
我點頭:「只是,據邱慶所說,給他的人遠在蜀中,我和師兄難道要去蜀中?」
師傅想了想:「邱慶和阿花暫且不妨事,還是先等白仙回來再說。」
這話倒是不錯,若是白清眉能把制服金蠶蠱的人帶回來,說不定也能揪出幕後之人。
商量過後,我們為了不被吳家夫婦發現問題,便把邱慶放了回去,並威脅他如果逃跑便催動銀針屍毒,讓他立刻斃命。
邱慶惜命,老老實實在吳家待著,不再作妖。
雲峰每日都會去吳家附近查探情況。
風平浪靜,相安無事。
只是,白清眉一直沒有回來。
「師傅,白清眉還不回來,該不會是快到端午,現原形回不來了吧?」
我躺在竹躺椅上,左手梅子湯,右手搖著蒲扇,看著頭頂透過樹冠灑下來的斑斑日光眯起了眼.
清風徐來,真是快活似神仙~
「小丫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師傅一個暴栗彈在頭上,「白仙修為精深,你以為是你這個半吊子?背後說仙家壞話,有你受的!」
我晃著頭,得意道:「他聽不到,我前兩日封了玉鐲和他之間的感應,只有離我方圓百里之內才會有感應,我——」
師傅沒等我說完,跳起來抽了我一掌,氣得鬍子都橛起來了:「死丫頭,還不快解了禁制,白仙若是出了事,你也活不成!」
啊?
我揉著肩膀迷惑地看著師傅,心裡不服,可是看他那樣子也不敢問,揮手解了禁制。
玉鐲安靜地戴在我手腕上,瑩潤的光澤讓人安心。
「您真是小題大做,能有什麼事。」我晃了晃手腕,「這不是好好地?」
師傅瞪著玉鐲看了半晌,這才放了心,又狠狠瞪了我一眼:「若是出事,我扒了你的皮!」
我吐了吐舌頭,伸手去拿梅子湯。
腕上的手鐲原本還是淡淡的綠色,卻慢慢出現了細細的紅絲。
並且越來越深,還在手鐲內快速流動。
到最後,整個手鐲變成暗紅色,像是血液般不停遊走。
「壞了,白仙出事了!」
師傅轉身就往屋裡跑。
我也慌忙起身跟在他身後,誰知剛走沒兩步,只覺喉頭腥甜,一大口血噴了出來,緊接著便不省人事。
7
霧,濃重的黑霧。
我茫然地站在黑霧中,不辨方向。
黑霧仿佛黑色的蛇一般,扭動著想要攻擊我。
「破!」
強勁的風從外面吹了進來,吹散了黑霧,白衣黑髮的高挑男子出現在我面前。
「白清眉!」我驚喜地朝他跑過去,「你怎麼在這兒,玉鐲變成深紅色,我還以為你出事了!」「別過來!」
白清眉厲聲道:「回去!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我停下腳步,詫異地看著他,白清眉雖然為人清冷自持,說話毒舌不留情面,但是從不曾如此疾言厲色過。
「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我定在原地仔細觀察他,慢慢發現了一些不對的地方。
白清眉還是之前那一身裝扮,只是衣擺袖口的地方有些髒污,綰髮的玉簪也歪歪斜斜,白衣下也隱隱透出暗紅。
「你受傷了?」我忍不住往前邁進一步,「到底怎麼回事?」
白清眉面露痛苦,似乎在和什麼做著鬥爭,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
剛剛被風驅散的黑霧不知何時又聚攏了過來,而且黑霧外還隱隱約約包裹著一層血色,夾雜著腥臭的味道。
一雙塗著鮮紅豆蔻的女人手從霧中伸了出來,從背後抱住了白清眉。
白清眉的表情愈發痛苦,他拼盡全力朝我揮出一陣勁風。
8
「醒了!醒了!師姐醒了!」
我緩緩睜開雙眼,雲峰就哭著撞上來抱住我大哭:「師姐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死了!香燭紙馬都準備好了!」
「唔,咳咳!」我捂著胸口咳嗽道,「放開,我死不了也被你撞死了!」
雲峰慌忙放開箍著我的手,跌跌撞撞往外跑,邊跑口裡還邊喊著:「師姐醒了!師傅你不用準備水陸法會了,能省下錢了!」
這死小孩......
我無語地掀開棉被下了地,走到書案後,拿起筆在紙上畫著。
師傅和大師兄闖了進來,他們見我沒事也放了心,隨即開始好奇地看著我在畫什麼。
「我知道白清眉在哪兒了。」我拿起宣紙遞了過去,「長白山。」
9
長白山,早在上古時期便存在。
《山海經》中將之稱為不咸山,即神仙山。
長白山物產豐饒,美景美食繁多,素有「神山、聖水、奇林、鮮果」之美譽。
長白山靈氣豐沛,多有靈物在此修行。
白清眉能從一條普通的蝮蛇殺出重圍成為蛇王,進而進化為蚺,除了自身苦修之外,靈氣、靈果輔助也功不可沒。
如今我們要尋的,便是他曾修煉過的地方。
「師姐,你確定是這裡?」
雲峰再一次打暈一條碗口粗細的蛇後,鬱悶地看著我:「我都打暈 20 條蛇了,還個個劇毒,不會還沒找到白仙,我先被毒死了吧。」
我抬頭看看四處地形,雖然夢中只能勉強看出個輪廓,但我直覺並沒有找錯地方,而且冥冥中仿佛有一股力量推著我來長白山。
師傅面色凝重地看著前面的路:「前面要小心了,這裡如此寂靜,必定有蹊蹺。」
雲峰緊張地貼在身邊站著:「會、會有鬼嗎......師姐,師姐?」
我沒回他,而是兩眼發直,一步步朝黑霧走去。
師傅一見不妙,立刻掏出符紙貼在我後心,叱道:「太上台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鏡,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急急如律令!」
符紙發出耀目金光,黑霧往後退了數丈。
我渾身一激靈,清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