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觀系列：屍魔完整後續

「吃！」

我小跑著過去。

白清眉遊了下來，把一個最大最紅的桃子放在我手裡，摸摸我的頭：「吃吧。」

我使勁咬了一口，香甜多汁，可太美味了。

師父見我被桃子收買，完全不聽他的故事了，酸溜溜道：「真是女大不中留，一個桃子就跟人跑了。」

我啃了口桃子，從白清眉懷裡又拿了一個，問師父：「吃嗎，延年益壽，美容養顏。」

「吃！」

師父悲憤地啃著桃子，把故事繼續講了下去。

花魁娘子看上了窮小子，並且還倒貼錢，這可讓那些紈絝闊少恨得牙痒痒。

不能去找郭艷娘的麻煩，就只能去尋小徒弟的晦氣。

油鋪三天兩頭被地痞惡霸砸個稀爛，沒過半個月，小徒弟就被掃地出門了。

這人是個孤兒，被老乞丐撿到，就跟著老乞丐姓劉，因為是在河邊撿到的，就起名水生。

劉水生幼年跟著老乞丐行乞，因為這孩子長得好，嘴又甜，總是能討到吃的和銅板。

有一年冬天下雪，油鋪掌柜路過，突然犯了心疾。

正好劉水生要飯經過，就去油鋪喊了人。

掌柜的得救了，為了感謝水生，就想收他當學徒。

老乞丐因沒熬過嚴寒，幾天前就死了。

水生求掌柜埋了老乞丐，就到油鋪去當學徒。

他腦子靈，眼裡有活兒，掌柜很喜歡他。

油鋪開在花街上，經常會去送油。

有一次水生去送油，正好被外出赴堂會的郭艷娘看見了。

花魁娘子一見傾心，每天都會找各種理由讓水生去滿庭芳送油，然後塞給他好些吃的，還會偷偷給錢。

要是按照戲文話本上的劇情，劉水生應該會愛上郭艷娘，然後攢錢替她贖身才對。

可是這個劉水生就像是塊天生的木頭一樣，任憑郭艷娘對他怎麼好，都是不為所動。

每次去滿庭芳送頭油都是該收多少錢就拿多少，多的錢郭艷娘不收回，他轉臉就交給老鴇。弄得本來想教訓他的老鴇也沒了脾氣，只好哄郭艷娘：

「閨女，我看這小子不識好歹，你這一片真心怕是要錯付了。何必一棵歪脖子樹上弔死，你看看王員外送的這塊料子，正經的蘇繡。

「還有小侯爺送的這盒東珠，哎喲喂，個個都有拇指頭這麼大，媽媽我可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的珠子！

「還有這個、這個！」

郭艷娘歪靠在美人榻上，懶洋洋道：「公侯王孫有什麼好的，我只心悅劉郎。」

「哎喲，我的傻閨女！」老鴇急慌慌道，「那個臭賣油的有什麼好！你要是跟了他，以後可有你受罪的時候。」

郭艷娘抬眼瞟了一眼老鴇：「媽媽放心，那些王孫公子越是得不到越是要多花錢。您大可放出風去，十日內誰在滿庭芳花的錢最多，就能和我春宵一度。」

老鴇大喜，風一般地奔出去傳消息。

郭艷娘看著樓下劉水生離開的背影，舔了舔嘴唇：「你的好，自然只有我知道。」

12

風聲放了出去，公子王孫趨之若鶩，紛紛到滿庭芳砸下重金。

最後魏小侯爺拔得頭籌，成了入幕之賓。

那夜如何顛鸞倒鳳不得而知，只是小侯爺回府之後不久便臥床不起，不到一個月便撒手人寰。

小侯爺死得蹊蹺，死的時候皮包著骨頭，跟骷髏沒什麼分別。

老侯爺也曾找過人來驅邪，只是並沒有看出什麼來。

就在侯府快要死心的時候，師父出現了。

師父一眼就看出來那個郭艷娘不是人，是個千年得道飛僵。

她的恩客或多或少都被她吸食過精氣，只是一直很注意分寸，並沒有鬧出人命。

至於魏小侯爺為什麼會死，便不得而知了。

師父和郭艷娘大戰三百回合。

毫無意外地，師父敗了。

我托著腮看他：「師父當年出入道門，根基不穩，自然是鬥不過那千年老妖的。如今再碰上，那肯定——」

「肯定還是鬥不過。」大師兄不知什麼時候坐到了我身邊，摸著下巴，「《續子不語》中記載：『不化骨乃其人生前精神貫注之處，其骨入地，雖棺朽衣爛，身軀他骨皆化為土，獨此一處之骨不化，色黑如䃜玉，久得日月精氣，亦能為祟。』」

「我看剛才那一截應是指骨，師父說那郭艷娘擅彈琵琶，應該就是不化骨。」

白清眉也說道：「不化骨不死不滅，與天地齊壽，實力等同於大羅金仙。不過，我那天救你的時候，看你中的只是飛殭屍毒，若是不化骨，我也無能為力。」

師父點頭：「和我打鬥的並非是郭艷娘，只是那飛僵竟然有她的指骨。我一時大意才著了道。」

我：「不化骨很容易修煉嗎？剛才我們看見了一塊，那個屍魔也有一塊？」

師父問我：「人有幾根手指？」

我伸出雙手：「十根。」

「郭艷娘的十根手指都是不化骨。」

13

不化骨就憑我們幾個人收服不了，大家商量著要不要去龍虎山搬救兵。

可是，還沒等我們去找人，鎮上就發生了異動。

最先是白清眉發現的。

當時她正在屋頂吸納月華精魄修煉，就發現家家戶戶的門依次打開，鎮上的百姓們都走了出來，往棺材山的方向走去。

白清眉立刻叫醒了我們。

我推開窗往下看，就見客棧里的客人還有掌柜、小二都晃晃悠悠出了門。

我跳下去攔住了一個婦人，試圖阻攔她前行。

沒想到這看著瘦瘦小小的婦人力氣竟然出奇地大，我幾乎被她推倒。

「沒用的。」白清眉指指棺材山，「屍魔用不化骨控制了他們。」

「看來她是要引我們過去。」師父邁步往前走去，「走吧。」

14

我們往棺材山飛去，沿途設下迷陣，將百姓困在陣中，等天亮他們自然會清醒。

到了棺材山下，就見山頂黑雲壓頂，毒瘴瀰漫。

師父吩咐大師兄：「你看好小雪兒和雲峰。我同白仙上去。」

白清眉也道：「你們法力不濟，上去也是無用。就留在下面接應。」

我聽了這話，心裡就不大舒服。

雖然自己的本領根本和師父不能比，好歹也能召神將上身，還是能幫上忙的。

反駁的話還沒說出口，山頂的毒瘴突然如水般傾瀉下來，眨眼間就把我們連同整座山包圍其中。

一個聲音嬌滴滴道：「老友重逢，怎的不上來一見？」

聽到這個聲音，師父的臉色變了又變，和白清眉快速交換了一個眼神，最後無奈點頭，帶著我們上了山。

山頂漆黑一片，只能看到一棵老樹下停著口紅漆描花棺材，一個身穿大紅喜服的艷麗女子端坐其上。

我悄悄問道：「郭艷娘？」

師父搖搖頭：「附身而已。」

大師兄也點頭：「身體是那個跟我們交手過的飛僵。」

那艷麗女子見我們到來，雙足一點，飛到了半空中，血紅的雙眸直勾勾看下來：「這最後一世，總算是被我找到了。」

師父抽出七星劍，擋在眾人身前：「你如今已是不死不滅之身，還在執著什麼？沒了她，你一樣與天地齊壽，法力等同大羅金仙！」

艷麗女子歪了歪頭，好像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片刻，她笑嘻嘻道：「自然是，吃了她就能成為真正的大羅金仙！」

隨著「仙」字出口，女子飛撲直下, 雙手探出, 指甲暴漲三尺，朝師父面門抓來。

師父舉起七星劍迎上, 劍刃碰到指甲上，發出尖銳的摩擦聲。

我們四人立刻散開, 在東南西北四方位站好。

大師兄手執天蓬尺, 雲峰舉起三清鈴，我手握金錢劍。

而白清眉則直接現了真身——一條長約三丈的巨蚺。

四人一蚺同紅衣飛僵纏鬥在一起。

雖然飛僵被郭艷娘附身，到底不是本人, 能力大打折扣，一頓飯的工夫就落了下風。

師父當即掏出酒葫蘆就要收了她。

飛僵從懷中掏出樣東西往空中一拋。

七根瑩白如玉的指骨對應北斗七星，閃爍著耀眼的白光。

師父的酒葫蘆立刻敗下陣來。

我們在這白光下也是渾身酸軟無力, 癱在地上動彈不得。

飛僵怪笑著就來抓我。

眼看那烏黑的指甲就要碰到我的臉上，一個閃著金光的物體飛了過來, 打在指甲上。

飛僵號叫著往後疾退, 兩隻手掉到了地上。

「還好趕上了。」

一個俊秀的年輕男子從黑霧中走了過來, 笑盈盈看我：「蘇道長, 別來無恙。」

我驚訝道：「周成, 你怎麼來了？」

周成笑道：「墨兒算到蘇道長有危險，特意讓我來救上一救，還你的人情。」

說罷，手一擺, 那個閃著金光的物體飛回他手中。

飛僵疼得面目扭曲, 不可思議地看著周成：「辟邪角？！墨眼貔貅什麼時候開始管起人間凡事來了？」

周成：「本來是不管的, 只是你想傷恩公的命, 墨兒自然是不能不管的。」

說罷, 手一抖, 朝著飛僵砸去。

七根指骨毫不猶豫拋下飛僵, 隱匿到黑霧中消失了蹤影。

失去指骨倚仗的飛僵根本無還手之力, 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化成一攤血水。

一顆有碗口大小的火紅內丹骨碌碌滾了出來。

周成彎腰撿起內丹：「這煞丹於諸位無用, 不如讓周某帶回去做個紀念？」

我心中冷笑：說什麼來救我, 原來是衝著煞丹來的。

周成如今成了鬼修, 這煞丹對他修行來說很有效用。

在場的眾人也不能說不好，只得眼巴巴地看著周成拿著煞丹，悠悠然鑽進黑霧走了。

15

飛僵既除，附近村鎮的百姓也沒了性命之憂，我們就準備打道回府。

在客棧休整一日, 次日清晨出發。

我們都站在客棧門口, 只有白清眉還沒出來。

我朝大堂看了看，不耐煩道：「真磨嘰, 師父，咱們真要帶她一起走嗎？」

師父嘆了口氣：「不帶不行啊，吃人嘴軟, 拿人手短。」

「啊？」

正要問師父這話什麼意思，就聽身後一個低沉男聲說道：「來了。」

我猛一回頭, 差點被帥瞎，好一張禍國殃民的臉！

不對，這臉怎麼看著這麼眼熟？

「你你你！！」我瞪大眼睛, 結巴道，「你是男的？那你、還、女裝？？？」

白清眉勾唇一笑，傾國傾城：「誰說穿女裝就是女的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