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第七天,我五點鐘爬起來,躲在廁所隔間給我媽打電話要生活費。
可對面傳來的依然是謾罵。
「錢錢錢,你就只會跟我要錢!葉青青,要不是你我至於過得這麼慘嗎?你為什麼不肯放過我?」
「沒錢就想辦法去賺,別再扯著我不放了。我告訴你,我現在什麼都不在意,你把我逼急了我就帶你一起去死。」
我捂著抽痛的胃部,默不作聲地掛了電話。
我知道,我媽一定又喝多了。
因為清醒的時候,她總是說,我們青青沒有爸爸,因為她是老天爺賜予我一個人的寶貝。
為了生存,我主動給學校的富二代做了小舔狗,讓他為我一擲千金。
事情暴露的那天,看著我媽破防的樣子,我笑得渾身發顫。
也不是什麼都不在意啊,像他三分,就讓你慌了神。
1
這是我第一次掛斷我媽的電話。
她很快打了回來。
我沒接。
我媽就開始語音條轟炸。
「小婊子,我給你臉了?還敢掛老娘電話,當初生你的時候我就該把你掐死算了,也好過你現在跟討債鬼一樣天天找我要錢!」
「我勸你趕緊給我接電話,不然你別想拿到一分錢!」
我沒有回覆。
我媽又開始電話轟炸。
我依舊沒接,順帶著把鈴聲也關掉了。
因為手機要沒電了。
當然,也沒有流量。
宿舍的網費和電費我沒有 a,我用不了網,也沒臉充電。
所以我才特意起大早,想趁我媽還沒喝酒,還清醒的時候跟她要生活費,可我還是起晚了。
一直到媽媽打累了,也罵累了,我才去了洗手池,猛喝了幾大口涼水。
肚子裡稍微有了點飽腹感,我爬回床上躺著,眼淚順流而下。
2
這樣憋屈的日子,我過了一個禮拜了。
今天,是我第七次給媽媽打電話要錢。
第一次打電話是因為學費。
媽媽在家裡說得好好的,開開心心地把我送出門。
「青青,等你到了學校媽媽就把生活費和學費一起打給你,你一個人也要照顧好自己知道嗎?」
可到了學校,我媽反悔了。
「學費生活費,你除了要錢還會幹什麼,真是個廢物!」
「你有什麼臉問我要錢,要不是你我至於過成現在這樣嗎,你個沒爹的野種,你要想讀書就自己想辦法去,讀不了沒錢就退學,這麼簡單的道理還要我教你?」
我好說歹說,換來的都是我媽的怒罵。
我只好申請助學貸款,在十九歲剛上大學的年紀就背上了貸款。
……
第二次是軍訓時,我中暑暈倒了。
送去醫院治療後醫生建議輸液。
交錢時我給我媽打了電話。
「生病輸液需要錢?!小畜生,你現在為了問我要錢還真是什麼話都說得出來啊,你怎麼不說你懷孕了需要打胎啊,小騙子。」
我沒有辦法,兜里只有這麼十幾塊錢用來吃飯,我還要過日子。
「對不起,這個藥可以退嗎?」
陪我來的室友有些無語:「醫生都開好藥了,而且都已經拿了在輸液排隊了,人家藥劑也兌好了你跟我說要退,開什麼玩笑?」
「可我沒錢啊……」
「沒錢?!你爸媽不給你錢啊,你都生病了還不給,窮成這樣?」
最後,是室友幫我交清了錢款。
到宿舍後,室友沒好氣道:「這年頭真是連好人好事都做不得了,本來以為只有老頭老太不能扶,如今看來年輕人也不能扶啊,扶了之後還要付醫藥費,給她又當爹又當媽,真是晦氣。」
3
第三次,是我問媽媽要錢,想把醫藥費還給室友。
「別來煩我小畜生,我沒空管你!」
可我媽罵完之後直接掛斷了電話。
室友們都看著我,眼裡都是鄙夷。
後來我餓得頭暈眼花,下床的時候沒扶牢,摔了下來。
正拿著手機充電的室友毫無防備,因為我摔下來砸到了她,導致她為了扶我,原本拿在手裡的手機面朝下摔了個粉碎。
我頓時慌了,這修手機的錢我根本拿不出來。
我寧願摔的是我自己啊。
無奈,我只好哭著給媽媽打電話說情況。
可我媽卻一句話打發我:「要錢沒有,你室友自己活該,不把手機拿牢,關你什麼事,跟我也沒關係。」
自那以後,整個宿舍的人都不搭理我了。
甚至事情傳到整個女寢都知道了我的事情,大家看見我都會竊竊私語地議論我,說我沒人管,是個野孩子。
甚至我出現在哪裡,同學們都會自覺避開,好像我是什麼洪水猛獸一樣。
就連宿管阿姨看到我,都會下意識繞著走,跟我保持距離。
……
第四次給我媽打電話,是我再一次進了醫院。
我太餓了。
沒錢吃飯的我只能去食堂看有沒有人吃剩的餐盤,我會衝過去連湯都不剩地喝乾凈。
食堂阿姨看我可憐,給了我好大一份飯。
我狼吞虎咽全都吃完了。
這是我開學以來,第一次知道飽是什麼滋味。
但我吃得太多了,撐出了急性腸胃炎。
這一次,再也沒有好心的同學把我送去醫院了。
我忍著噁心和疼,艱難地站起來,抱著垃圾桶臉色慘白。
食堂阿姨嚇得心臟病發,以為是她給的飯有什麼問題。
我沒辦法,只能給媽媽打電話求她給點錢讓我先治病。
可我媽聽了之後,說要來學校鬧事。
「什麼食堂啊給人吃出毛病了,是不是你們食堂阿姨故意投毒的啊,這什麼學校啊,我要給你們學校打電話,舉報你們這個食堂阿姨害我的孩子,讓她賠錢!」
我媽真的打了。
「要是不想我把事情鬧大,就給我女兒白吃白喝四年!」
學校為了息事寧人,答應了我媽的無理條件。
我確實不用挨餓了。
免費的食堂可以隨我吃。
但我卻沒臉再去了。
每一次我打飯,阿姨們就會故意往我身上潑。
「看,就是她害梅姐心臟病發,還在這裡若無其事地吃飯呢,我呸!」
……
這樣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4
如今,這是我第七次打去電話問我媽要錢。
我特意選了個她可能清醒的早晨,去廁所打電話。
我想告訴她,我找到兼職了,兼職賺來的錢能夠維持我的日常開銷,我可以不問媽媽要生活費了。
但是做兼職端盤子也是需要健康證才能上崗的。
可是辦理健康證需要 30 元,我拿不出來,只能去問媽媽借。
借錢的後果,就是換來謾罵。
我不明白。
為什麼我媽對我的惡意這麼大?
從小到大,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是私生女。
父親也不知道是誰。
媽媽偶爾清醒的時候會管我叫寶貝,會哄著我,說我是上天給她的安慰。
可她心情不好喝醉酒後,會拖著我的頭髮把我關在房間裡打。
她罵我野種,罵我婊子,罵我不該出現,還說是我毀了她。
可是我有的選擇嗎?
當初也不是我求著媽媽把我生下來,更不是我讓媽媽懷上孩子的。
我是被迫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活得小心翼翼。
我已經活得很懂事了。
五歲我就學會了洗衣服,七歲我就已經能夠搬一把小凳子在灶台邊做飯。
上小學之後,我會在上學和放學路上撿路邊的廢品。
人家的書包里藏著爸爸媽媽新買的文具。
我的書包里藏著路邊剛撿來的易拉罐。
一個只能賣幾分錢。
周末我還要去十幾公里外的山上采蘑菇挖野菜,還要在周邊的農地里種上自己的菜。
我做了這麼多,就是為了讓我媽可以多愛我一點。
可她還是恨我。
從前,我媽喝醉酒之後打我,我還會抱著滿身傷口的自己安慰:「沒事的,媽媽只是喝多了而已,她清醒了就不會打我了。」
我媽清醒時那點微弱的母愛,一直讓我堅持著活到現在。
可如今,我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5
我靠著涼水勉強撐過一晚上。
清早,我再次被餓醒。
但我沒有起來。
床下,室友們再商量著中午的聚餐。
「今天上午沒課,不如中午我們去那家新開的餐廳吧,聽說那家店很好吃,還有冰激凌。」
「好啊好啊!」
「哎呀你們輕點,別把那位吵醒了,待會又要我們扶貧了。」
「你說她這樣的,也是有臉在學校繼續待著啊。」
「算了算了別說了,趕緊走吧。」
我躺在床上,雙目緊閉,屏著呼吸。
假裝自己沒有睡醒。
一直到所有人都走了,我才睜開眼下床洗漱。
我當然要繼續待著了。
在這裡,我還要用自己的方式活下去。
6
上午沒課,我收拾好東西,去找了一個人。
傅哲安。
他是我們學校的校草,更是我們學校的風雲人物,也是眾所周知的富二代公子哥。
傅哲安家裡有錢,每天一身名牌不帶重樣的,人也長得又高又帥。
路過的人都要驚嘆於一句,不愧是校草。
所以,有不少女孩前仆後繼要做他的女朋友。
這也是為什麼傅哲安換女朋友的速度甚至比他換襪子還要勤快。
但是,只要能做他的女朋友,哪怕只談一天,傅哲安都會為了省事兒給女孩一大筆錢當作分手費。
我找到傅哲安的時候,他剛從新車上下來。
幾個闊少爺圍在一起,眼神里都是對豪車的喜歡。
「不愧是我們傅哥,這阿斯頓馬丁真帥啊。」
「哪天給我坐坐副駕啊少爺?」
「你走開,你算哪根蔥,我們傅哥的副駕那都是要坐美女的,你算個屁。」
我自嘲地笑了笑。
在我還吃不上飯的時候,富二代已經開上了屬於自己的跑車。
我走過去時,他們朝我吹了個口哨。
「喲,這不是咱學校里大名鼎鼎的吃白飯女士嗎?怎麼這麼巧到我們這兒來了,討飯來啊?」
「啊我知道了,該不會是看見我們傅哥的新車,你來碰瓷來了?」
富二代們毫不遮掩眼裡的嘲諷。
我捏著衣角,小心翼翼地靠近傅哲安。
「聽說,你昨天跟伊冉冉分手了。」
「請問……我可以做你的女朋友嗎?」
7
這句話一出來,在場的人都驚呆了。
他們打量我,確定我不是真的瘋了。
「我靠,你居然膽子這麼大,頂著這麼無聊的身材和臉來跟我們傅哥表白?你沒搞錯對象嗎?」
「你什麼東西啊,還想跟我們傅哥談,我們傅哥家端茶倒水的保姆都比你有料。」
「真是世道變了,什麼鳥都想接近我們傅哥。」
我沒有搭理那群人的奚落,只是目光轉向了一旁的傅哲安。
傅哲安懶懶抬眸,正好和我的視線對上。
他嘲諷一笑:「你可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傅哲安隨手一指:「要不然你跟他好了。」
被傅哲安隨手指到的富二代笑得很大聲:「啊對,我也可以,不如你跟我好了,我最喜歡你這種土了吧唧的苦情小白花了哈哈哈!」
周圍人笑作一團。
那些富二代更是毫不遮掩地打量我的身材。
我努力強撐著,厚著臉皮走到傅哲安的面前。
「不行,我只想做你的女朋友。」
傅哲安原本懶洋洋靠在車門邊的身影緩緩站直,他似笑非笑的眸子上下打量我。
「那行,你給我三個接受你的理由,你如果能說服我,我就可以給你一個機會,讓你進入考察期。」
我的手絞著衣角。
「第一,你長得很好看。」
「第二,你很有錢。」
「第三,只有做了你的女朋友,才不會有人敢欺負我嘲笑我。」
富二代們原本齜著的牙齒瞬間收了回去,看向了沉默的傅哲安。
傅哲安走到我面前。
往我面前丟了一塊毛巾。
「行,我可以給你機會,讓你進入考察期。」
「考察期間,我說什麼,你都得照做,明白嗎?」
我點點頭,撿起了被丟在地上的毛巾。
傅哲安指了指自己的新車:「擦乾淨,這是你的第一個任務。」
我一聲不吭就開始擦車。
頂著炎炎烈日,默默幹活。
擦完之後,傅哲安給了我五十塊錢。
轉帳數字被那些富二代們看到了,他們笑得毫不留情。
「我們傅哥施捨給乞丐的都有幾百塊,怎麼到了這裡就給五十啊哈哈哈!」
傅哲安若無其事地從兜里摸出一根煙點上。
「因為,她就值這麼點啊。」
我對這些嘲笑聲已經習以為常。
默默點了收款,感受到了錢財進帳的動靜。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抬眸看向傅哲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