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我都在國際部,在那裡上學的人,都是來自各個有錢家庭的孩子。
而富豪圈,也是有鄙視鏈的。
雲家作為雲海市有錢家族中的第二梯隊,圍繞在她身邊的,大部分都是一些想要從雲氏獲得好處的一般企業的孩子。
還有一些和雲家差不多的家族的孩子,這些人自持身份,不肯和普通人來往,就連一些家族的私生子,都進入不了他們的社交圈。
而雲流夢,作為雲家的養女,身份被發現的後果,可想而知。
從被眾心捧月的雲家千金,淪落成養女,這滋味只是想想就讓雲流夢恨不得跳車了。
我坐在雲母旁邊,坐得筆直,還有閒情逸緻看著彈幕上滾動的打氣的話。
雲母輕輕皺了皺眉,看著雲流夢:「你這是幹什麼?像身上有跳蚤一樣,不能像姐姐一樣坐好嗎?」
即使雲母沒說話,雲流夢也聽出了她話外的意思:養女就是養女。
雲流夢慘白著臉討好的笑了笑:「我知道了,媽媽。」
即使雲流夢再不想去學校,可是學校還是到了。
正值上學的時間,學校里人來人往,有些眼熟的同學好奇的看著我,似乎在疑惑我是誰。
我才後知後覺意識到,暑假兩個月呆在書房裡晝夜不停的學習,讓我白了回來,再加上在彈幕姐姐們的調教下的儀態,讓我看起來理智又溫和,看起來有了大家千金的風度。
和以前那個陰鬱、孤僻的黑女孩,判若兩人。
那些人似乎根本沒有把我認出來,而雲流夢在旁邊越走越慢,直到一個看起來高高瘦瘦的俊朗男孩走了過來,跟雲流夢和雲母打招呼。
是柏封。
雲母笑的慈愛:「是柏封啊。」
柏封有禮貌的打了招呼,又問:「阿姨,你今天是來送夢夢上學嗎?」
他有些意外的看了我一眼:「這位是?」
雲母看了看柏封,又看了看雲流夢,似乎衡量了一下,最後在雲流夢絕望的眼神中說道:「哦,我過來給祈安辦理一下跳級的手續。」
柏封疑惑的輕聲重複:「祈安?」
雲母迅速的想好了藉口,笑的端莊:「雲祈安,我的親生女兒,之前一直在忘川市上學,今年才轉過來,離家近一些,我們也好照顧他。」
周圍默默聽著的同學們,一個個都是人精。
自然聽出了雲母的言外之意:雲祈安是親生的,那雲流夢自然不是親生的了。
我沉默的沒說話,心情有些複雜,過去備受欺負的顧盼兒,就在雲母的三言兩語中,消失了在所有人的記憶里。
雲流夢也不敢向大家說:「是的,沒錯,我之前一直欺負雲家的正牌千金。」
別人對我的態度,取決於雲父雲母對我的態度。
之前他們不重視我,連家裡的傭人都能欺負我,而現在,過去我以為雲流夢是我永遠推不走的大山,就這樣輕易的從我的面前消失了。
10
而柏封,衡量了一下,然後沖我伸出手,微笑;「你好,我是柏封。」
我看出了柏封眼裡些微的曖昧。
雲流夢出聲:「柏封,你送我去教師吧,書包好重。」
雲母轉頭,眼裡的警示意味很濃,雲流夢第一次沒有聽雲母的,她知道,雲父雲母已經靠不住了,她必須牢牢的把柏封抓在手心裡。
我看著柏封沒有收回去的手,又看著面前的彈幕。
「安安!媽媽不允許你談戀愛!」
「男人靠得住,母豬會上樹啊寶寶,我撕心裂肺大喊,快逃!!!」
「不要陷入愛情陷阱啊,寶寶,你明明靠自己就可以涅槃重生!!」
我眼裡有些惡作劇的笑意,我裝作伸出手,然後看到狂刷的彈幕,終於忍不住抿唇笑著把手伸到頭上,把散落的髮絲勾到耳後,疏離的說道:「你好。」
柏封眼裡的興味更濃,只是沒有機會再和我講話了。
因為校長來了。
校長恭謹的帶著我和雲母去了校長室,那裡已經有高三的老師在等著我了。
我很容易就就通過了測試,我成了高三一班的學生。
雲母看著我的眼神有些複雜,似乎沒想到我居然真的能通過考試。
她當初答應我,也只是面子抹不開罷了,我看了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了,那我之前為什麼會表現的那麼差勁。
可是如果不用愛灌溉,怎麼可能指望著孩子自動變成什麼厲害的人呢?
以前我那麼差勁,他們不願意在我身上費力氣,覺得有一個養女就夠了
可是後來,有很多人重新教導我如何成為一個成熟的大人,讓我和內心裡的尖銳的刺和解,於是我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這很難嗎?
對他們來說,也許是吧。
雲父雲母當父母之前一定沒有通過考試,對他們來說,他們最期待的是,生下的孩子可以立馬賺錢給他們。
11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像流水一樣,每天學習,和新同學相處,跟在雲父身邊學習處理公司的事務。
這一切,都看起來好像風平浪靜。
只有我知道,我在忍耐,等我接手雲氏的那一天,我才有和雲父雲母對上的底氣。
不過無聊的時候逗逗雲流夢也不錯。
每次我不經意間柏封有一些交流,雲流夢就會緊張的跟在柏封身邊說我的壞話。
這讓柏封很快就厭惡了她,沒等他們分手,就到了中秋宴會。
彈幕上的姐姐們還是一如既往的幽默。
「大小姐,到我出手了!我是學服裝設計的,我可以給雲流夢設計一款一碰就壞的裙子讓她出醜!」
我假裝正經的點點頭:「那就麻煩你了。」
「沒問題,我將會是你最忠誠的僕人。」
我笑的前仰後合。
彈幕有些溫柔的說:「寶寶,看到你笑的這麼開心真好,我們為你驕傲。」
「如果我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生活呀。」
我的笑容緩緩收斂了起來:「你們會離開我嗎?」
彈幕說道:「是的,就像是長大的小鳥終歸會離開父母的巢穴,等有一天,你不再需要我們的時候,我們也會離開的。」
我安靜的沒在說話,只是在接下來的宴會中,努力把自己最優秀的一面展露給所有人。
我沒有為了不讓她們離開而故意表現的差勁,這不是彈幕想看到的,她們犧牲自己的時間,幫助我,是為了看我變得更好的。
我不能因為自私,就這樣浪費掉大家的努力。
我在宴會上,被雲父雲母親自承認了身份,雲海市的龍頭家族傅氏的家主對我有了幾分支持。
於是在我拿雲氏集的股份和他做交易的時候,他願意幫我坐上那個位置。
宴會上,發生了一間大事。
雲流夢在中秋宴會上,和柏封在房間裡被人發現了。
被發現的時候,兩個人都沒穿衣服,發生了什麼大家自然都明白。
頓時雲家和柏家兩家的名聲落到了谷底。
未成年做這種事情,在把體面當作最重要的事情的上流社會,算是醜聞一件了。
別說柏封和雲流夢兩個人狗咬狗,柏封漲紅了臉怒斥雲流夢,說她給自己下藥。
而雲流夢則哭著說自己是被強迫的。
在眾人面前,兩個人沒吵出個結果,反而讓雲家和柏家結了仇。
柏家從雲家的合作夥伴,變成了對手,接下來開始不斷的攻擊雲氏集團,不光搶走了雲氏往年一直合作的供應商,還搶走了雲家的好幾個大單子。
給雲父氣的心梗進了醫院,雲母看著雲流夢的眼神仇視,她把大著肚子的雲流夢送到了柏家。
我像是一個旁觀者看著這一切,原來我曾經期待的和睦的家庭,慈愛的父母,在利益面前像泡沫一樣脆弱。
雲父雲母甚至沒有調查這一切,就把雲流夢送給柏家,想要藉此機會低頭。
可惜這一舉動才是真正的惹怒了柏封,不過雲流夢也有幾分手段,硬生生的靠恭維柏封的母親,又生了個男孩,於是以一個奇怪的身份呆在了柏家。
雲家從富豪榜上跌落,備受針對打壓。
在雲父雲母絕望的視線里,我出面接手了雲氏。
我靠著彈幕姐姐們教導的知識開始學著如何掌管一家公司,每天只睡四個小時,就是為了帶領雲氏走出困局。
彈幕的姐姐們都是很厲害的人,她們就是我所有的底氣,花費五年時間,我終於帶著雲氏翻盤,同時拿到了工商管理的碩士。
我成功的把柏家打壓破產,他們從一流家族成為了背負億萬債務的普通人。
我記得那是一個下午,陽光和我遇見雲父雲母時的那天一樣好。
雲父雲母帶著我站在柏氏集團的大樓下面,他們眼底帶著快意看著站在高樓上的柏封和他的父母。
從資產千億的富豪到背負債務的普通人,柏家受不了這樣的落差,於是想到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跳樓。
彈幕陪在我身邊,一時都有些沉默了。
面對生命的逝去,我想作為正常人,都無法平靜面對。
片刻後,彈幕說道:「雖然書中的一切都沒來得及發生,但是柏封在未來會摘掉你的眼角膜,還會把你仍在廢棄的倉庫里,任由你流血而亡。祈安,你做的是對的。」
「對呀~世界就是如此殘酷,這和你沒有關係的!」
我看著彈幕,原來大家是怕我心裡過不去,才來安慰我的。
不過彈幕的姐姐們也把我想得太善良了,我不講話,只是在心中謀劃雲父雲母的結局。
在書里,這些人一個個踩著我的屍體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而我死在一個角落,我怎麼可能甘心?
我現在得到的一切,都是彈幕姐姐們努力幫助我才得來的,我不能允許有任何人破壞這一切。
「砰——」
是肉體墜落的聲音,刺目的紅色蔓延開來。
雲父雲母卻被嚇得面色慘白的後退兩步,也許是兔死狐悲,他們兩個帶著慈愛又慌忙的神色看著我:「祈安,咱們走吧。」
我看著不遠處柏封的屍體,笑著說:「爸爸媽媽,他們一家三口也算是團聚了。」
「你們不覺得幸福嗎?」
雲父早就不像以前那樣控制不住脾氣了,在絕對的金錢和利益面前,他就像是點頭哈腰的狗,臉上的褶皺堆起笑著說道:「是啊,一家人要在一起才幸福。」
我輕笑:「是啊,還是流夢不懂團聚的道理,既然不和柏封一起投胎,那也別想進我們雲家的門了。」
比起我手裡握住的雲氏集團,雲流夢算什麼東西?
雲父雲母自然滿口同意。
於是在雲流夢帶著孩子辛苦生活不下去,來雲家找雲父雲母的時候,直接被趕出了家門,
雲父聲音冷淡:「我們養了你這麼多年,你也該知足了,雲流夢,你一個冒牌貨怎麼敢上門的?」
雲流夢站在門外,因為過早的生育和打工,她衰老的像是三十歲一樣,難以置信的看向雲父雲母。
我冷淡的看著這場地位顛倒的大戲,雲流夢瘋了一樣的朝我吼道:「你憑什麼看我笑話,顧盼兒,我告訴你,你也不得好死,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們連我都能放棄,你沒了利用價值,我就是下一個你,我等著你。」
我垂眸,沒有說話。
自有雲父雲母跳出來為我說話:「你簡直是瘋了,白眼狼一個,快把她趕走。」
雲父雲母小心翼翼的看著我:「祈安呀,別聽她亂說,爸爸媽媽最愛你了。」
我彎了彎眼睛:「嗯。」
彈幕說的沒錯,原來當我有了權力地位,我就有了一切,雲父雲母自然會變成慈父慈母。
只要雲氏還在我手上一天,雲流夢說的一切都不會發生,畢竟他們還靠我給他們打生活費呢。
在傅氏家主的幫助下,從雲父手裡接管了雲氏,我暗中收購小股東手中的散股,用傅氏做局,讓雲氏的一個老股東站在了我這邊。
在交接儀式的那一天,雲父看我的眼神複雜極了,又恨我又欣慰。
而我在那一天,把雲氏賣給了傅氏。
雲父眼裡的欣慰全都轉化成了想要殺了我的絕望。
我把他一輩子努力運營的雲氏,瞬間賣給了別人。
我站在他面前,告訴他:「我從來都沒有失憶過。」
我笑眯眯的說道:「你知道我看到雲氏集團有多噁心嗎?」
「爸爸,這就是你權利的來源嗎?」
「我一想到你因為錢和利益,連自己的女兒都可以不愛,我就噁心的想要吐。」
12
雲父顫抖的手指著我:「早知道、早知道讓你死在大山里了。」
雲父雲母的恨和惡毒的話已經刺痛不了我了,我早就不是五年前那個渴望親情的女孩兒了。
我微笑著說:「遲了。」
我親愛的爸爸,你的女兒早已經死在了那個空無一人的別墅里。
死在了你的巴掌下,
死在了那條蕭索的街道。
我看著雲父捂著胸口倒下的身影,心裡沒有一點波動,一家人就該團聚不是嗎?
救護車的聲音帶著雲父呼嘯而去,我看著雲父搶救失敗,雲母撲過來像是要生吃了我一樣。
我有些索然無味的把雲母推開。
「你也想和爸爸團聚嗎?」
雲母僵硬的站在原地,聲音里的恨意像是要把我埋了一樣:「早知道剛懷你的時候,我就把你打掉了。」
我看著雲母輕輕的說:「我也寧願從來不出生。」
「你走吧。」
我給了雲母一筆錢,從此和她分道揚鑣。
我有兩次生命, 一次是雲母給的,一次是彈幕的姐姐們給的。
現在我還掉了第一條命。
彈幕就像是我的守護神,在我一個又一個告別書中曾經欺辱我的人的時候,她們始終如一的告訴我:「你做的很好。」
「但是現在,祈安,你該有自己的生活了。」
我望著彈幕說道:「你們是不是要走了?」
彈幕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是呀?你現在不依賴我們也可以過得很好啦~」
「嗚嗚嗚我的小玫瑰也長大了。」
「時間過的好快啊!」
「看到祈安變成現在這樣,我真的好驕傲!」
這些年我始終沒有掉過一滴淚,現在我卻克制不住的紅了眼睛,我小聲問道:「你們有什麼想要完成的願望嗎?」
彈幕溫柔的說道:「我們希望祈安妹妹過得好,就夠了。」
「祈安, 前面的路我們已經幫你看過了,你放心大膽的往前走。」
我只帶了一個行李箱就出了國, 然後用賣掉雲氏的錢, 在艾菲爾鐵塔,放了一場盛大的煙花,給我的彈幕姐姐們。
我們在夜晚一起仰望天空。
她們笑著打趣:「謝謝大小姐, 像我這種窮逼,居然也有人為我包下艾菲爾鐵塔放煙花, 以前的偶像劇都弱爆了!」
「以後我就跟著大小姐混了!」
「以後一定要幸福啊。」
我的眼淚不由自主的落下, 整整五年,我早就把她們當成了家人, 可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她們也有自己的生活。
煙花過後, 她們就會離開了,我們彼此都心知肚明。
在她們的教導見證下, 我從一個陰鬱孤僻的土氣女孩,變成如今耀眼優秀的模樣。
彈幕姐姐說的沒錯,我是她們親手養大的玫瑰。
如果說在遇見她們之前, 我對世界只有最絕望的惡意,遇見她們之後,我開始一點點拼湊起這個世界有趣又溫暖的瞬間。
我早已經不渴望愛了,姐姐們給了我世界上最好的愛。
另一個世界的姐姐們,我沒有什麼能給你們, 但我會努力生活到最後一天,在剩下的生命中,找到需要我幫助的小女孩, 教導她們成為充滿勇氣的大人,努力和這世界上的不公對抗。
世界上還有另一種愛, 無關乎金錢利益, 只是我們同一種性別,曾經可能有過同一種處境,所以我們互相幫助,互相依靠。
我會成為另一個你們, 把這一切傳承下去。
我仰著頭,輕聲說:「姐姐們,你們也一定要幸福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