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擋我的投胎路完整後續

2025-09-25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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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抑鬱症折磨三年後,我劃開手腕徹底解脫。

再次睜眼,卻發現自己穿成了相府流落在外十七年的真千金。

兄長不喜我的鄉野土俗。

未婚夫君厭煩我的舉止粗鄙。

就連相府爹娘,都只會拉著假千金的手,愛憐道:

「這才是我們心目中名門貴女的模樣。」

看樣子,我需要再解脫一次。

所以在山匪綁架了我與假千金,叫囂著二選一時,我義無反顧地撞上刀尖。

目眥欲裂中,我用力摁住府醫的手,眼神堅定:

「不用拔。

「直接下葬便好,我保證一會兒就能斷氣。」

1

崎嶇不平的山路上,馬車劇烈的顛簸將我朦朧的意識重新拉回。

闔眼前,手腕劇烈的疼痛消失,我從沒過口鼻的浴缸中豁然起身,浴缸里大片的殷紅如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輛破舊的馬車。

車轅吱呀,搖搖欲墜似乎隨時要散架。

我疑惑地摸了摸光滑的手腕,那裡本該有一條深可見骨的劃痕。

可我只摸到了光滑細膩的肌膚。

耳邊有女子隱隱的啜泣聲,像只無頭亂竄的蒼蠅,吵得人腦袋轟鳴。

我擰眉出聲:

「哭什麼?怕死了沒人給你燒紙錢嗎?」

啜泣聲迅速停止,一個髮髻散亂,身著錦緞的年輕姑娘陡然提高了嗓門:

「許青禾,我告訴你,爹娘與兄長只會擔心我的安危,至於你,一會兒還是自求多福吧。

「這群山匪,可是殺人不眨眼的!」

車廂破舊的軟簾被掀開,一張凶神惡煞的刀疤臉探頭進來:

「都老實點,不然把你們丟下山崖喂野狼!」

這條狹隘的羊腸小路一側,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峭壁。

夜色下,顯得尤為可怖。

我再次摸了摸光滑手腕,遺憾那裡缺了些什麼,抬起一雙鬱郁的眼,聲音里染上三分期待:

「直接丟下山崖不好嗎?非要等不老實了才肯丟?」

2

都是尋死覓活,我並不介意究竟是割腕還是喂野狼。

與抑鬱症對抗了三年,鹽酸帕羅西汀片吃了一盒又一盒,我仍然無法從噩夢中掙脫出來。

在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我獨自一人躲在家中,窗簾將所有陽光隔絕在外,毅然掏出了鋒利的壁紙刀。

鮮血的流逝令亂成一團的大腦有了片刻緩和。

只是意識還未完全消散,人就莫名出現在了這輛古色古香的馬車裡。

顛簸得人直反胃。

與此同時,我的腦中出現了一本書,告知我穿成了相府丟失在外十七年的真千金。

十七年前,相府夫人生下一女,這個粉雕玉琢的女娃讓新入府的乳娘動了心思。

自己剛出生不足一月的親生女兒尚在鄉下餓得直哭,而她卻為了每月二兩碎銀,入相府做了乳娘。

丞相府的富貴生活迷了人眼,她那快要足月的親女,餓得如新生嬰孩一般大。

於是便鋌而走險,將兩個女娃對調。

假千金一飛沖天,成為丞相府金尊玉貴的嫡出大小姐。

而真千金被埋沒泥沼,成為鄉下黃土窩中長大的瘦柴草。

直到十七年後,這株瘦柴草即將被賣入青樓換取賭資,成為人人踐踏的妓子,慌不擇路之下,許青禾鑽進了過路的華麗馬車。

相府夫人那張與她九分相似的臉出現在面前。

至此,真相大白。

故事到這裡,本以為真千金會被接回府中,眾人竭力補償她丟失十七年的親情與受過的苦楚。

誰知假千金早已被培養成了名門閨秀,只待來年三月,便要嫁予三皇子為正妻。

高門世家,女子是嫡是庶皆不要緊,重要的是能為家族聯姻帶來利益。

被丟棄的真千金糙養這麼多年,執掌中饋一竅不通,早已失去了聯姻的機會。

成為一顆無用的廢棋。

她小心翼翼地討好著相府里的每一個人,笨拙地學著那些從未有人指點過的禮儀,被所有親人指責上不得台面。

並轉而安慰假千金:

「放心,這相府嫡女的位子,永遠是你的,只有錦衣玉食養大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世間一切美好。」

最後,假千金成功嫁入三皇子府,成為未來太子妃。

而人人厭棄的真千金,連身份都從未向他人昭告過,只對外聲稱是遠房來投靠的表親。

草草敲定下一門嫁給富商的親事,以續弦之名將人抬進門,為相府換取了大量的銀錢。

過門不足一年,便被年逾五十的夫君毆打慘死。

一場真假錯位,讓一個鄉下出身的冒牌貨,收穫了一生的錦繡前程與榮華富貴。

而真千金,永遠沉溺於池塘,無人記得。

我:「呵……」

比慘大會,在下甘拜下風。

如果可以的話,我今晚就想重新投胎。

果斷將腦中虛空的書扯得粉碎。

我不需要劇透,也不需要了解劇情,更不需像原主那般揣摩這群親人的喜好。

這樣的天崩開局,原主選擇努力融入不屬於自己的世界。

她像一株堅韌不屈的禾苗,汲取不多的養分拚命生長,最終被暴風雨打穿永爛泥潭。

而我不同。

我選擇重新投胎。

不用經歷暴風雨的洗禮,自己就可以將脖頸擰斷。

從根源上解決這一堆麻煩的事與人。

3

許是我求死的心太過於明顯,吼完那句話後,車廂內外竟無一人吭聲。

那令人煩膩的哭聲也再沒有響起過,換來片刻安寧。

馬車最終在山巔的位置停下。

涼風陣陣,背後是萬丈深淵,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我這才隱約記起,原主的嫡親兄長柳恦亓在一個月前奉命剿匪。

朝廷大把的銀兩撒下去,又撥了不少兵,剿匪一事完成得十分圓滿。

柳恦亓也一躍成為陛下眼中的紅人。

只是百密一疏,一片混亂中,未曾剿滅的兩位山匪二當家不知所終,一直隱匿在京城伺機報復。

蹲守了半月有餘,才將相府兩位出門燒香拜佛的小姐擄了來,叫囂著要讓柳恦亓償命。

再不濟,毀了名聲,也算是讓柳家在京城再無法抬頭。

半山處晃動著無數斑斑火把,無數羽林軍正往山巔衝來,為首的,正是我那嫡親的哥哥。

我與他,唯一的牽連便是一母同胞,身上流淌著同樣的血。

此刻,柳恦亓一張光風霽月的面龐下,早已被焦灼完全覆蓋。

他雙目死死盯著山匪手中的刀,厲聲道:

「趕緊放了嫻月,不然我定要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哦。

我後知後覺想起,我不叫嫻月。

明明是兩個人被擄,立於懸崖之巔,嫡親兄長的眼中,卻只看到假千金一人。

也對。

一個名喚柳嫻月,端的是名門貴女,天上獨一無二的皎皎明月,是柳府耗費了十七年的心血,一點點寵溺出來的心頭肉。

一個被隨意叫許青禾,地里一茬接一茬的青色禾苗,與野草爭奪養料與水分,哪怕拼盡全力生長,也不過終日與泥土為伴。

可我不在意這些人對我的態度。

時刻發作的抑鬱症讓我手腳都有些顫抖,但在瞄見脖頸處的匕首時,又忍不住興奮。

身體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控制大腦,促使我與這把匕首有更親密的接觸。

我張嘴與身後山匪試探句:

「能與旁邊那位換下刀嗎?」

橫在柳嫻月脖頸上的那把刀上有些許的銹跡,而我這把,光滑如新。

刀子容易扎偏,但是破傷風,一捅一個準。

在這個沒有抗生素的古代,破傷風可遇不可求,我需要雙重保障,好鋪平我的投胎路。

山匪一愣,繼而大吼:

「少耍花招。柳恦亓,你傷了我那麼多弟兄,今天這兩位嬌滴滴的美人,你只能帶走一個。

「另外給我準備好馬車和金銀細軟,等出了京城,我自然會放了剩下那個。」

4

所有人心如明鏡。

剩下的如花似玉姑娘,落在山匪手中,能有什麼下場。

我記得書中一筆帶過,原主回來之際,成為殘花敗柳。

柳嫻月已經被嚇得站都站不穩,一雙杏眼裡滾下長串淚珠,哭得梨花帶雨:

「兄長……救我……」

姍姍來遲的丞相夫婦互相攙扶著,腳步踉蹌,隔著老遠,便大聲呼喊著:

「快放了嫻月,我們選嫻月!」

他們頭髮花白,仍受顛簸之罪跟隨羽林軍一路上山,只為親眼看著愛女無恙。

這樣的舐犢情深,不管在哪個世界,我都沒有品嘗過半分。

好在,我從不奢求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從未擁有,便不會生出妄念。

而他們也不會發現,這具身體里,早已莫名換成了別人,徒留一副相同皮囊。

所有人都選柳嫻月,襯著我站在旁邊十分多餘。

若是原主,怕早已淚流滿面,哭求一句:「爹娘,兄長,我才是你們的女兒和嫡親妹妹啊……」

但換成我,對眼前這場親情大戲毫無波瀾,甚至心底有些不滿。

只是深吸了口氣,緩和抑鬱症帶來的呼吸急促與心跳過快,抬頭望了眼綴滿繁星的夜空。

沒有鹽酸帕羅西汀片,人有些難受。

到底還要廢話多久,才會等來我期待已久的投胎戲碼?

山匪狐疑的眼神在我與柳嫻月臉上打量幾圈。

他在京城躲藏多日,也聽聞柳相家有一如珠如寶的女兒,還有一位寄居的遠房表小姐。

兩位姑娘年歲相當。

從長相來看,他更認為我才是受寵的嫡出小姐,對柳家眾人選另一位的做法有些摸不著頭腦。

柳恦亓想上前救下柳嫻月,可那明晃晃的匕首令他腳下生凝。

生怕山匪一怒之下傷了心愛的妹妹,匆忙道:

「你放了嫻月,許青禾可以帶走,我自然會為你準備馬車與大量金銀。」

說罷,又轉向我,給了我今日唯一一個警告眼神:

「嫻月自小被我們嬌寵著養大,從來沒有受過這種驚嚇。

「你不一樣,鄉下生活了這麼多年,窮苦出身,又沾染了無數惡習,這樣的場面早已歷經無數,皮糙肉厚留下疤痕也不用怕。」

我知道,他還想說,昔日若不是母親當街救下你,你如今怕是在青樓里日日賣笑,在無數恩客身下輾轉承歡。

哪怕跟隨山匪而去,也無甚關係。

可柳嫻月不一樣。

她美麗高貴,冰清玉潔,又是三皇子未過門的妻,這樣身份尊貴的女子,容不得出一點差錯。

我的窮與苦,是原罪。

柳恦亓十分不喜歡我。

他年長假千金五歲,自小拉著妹妹嬌軟的手長大,甚至會在小時候給柳嫻月當馬騎,只為了能從唯一的妹妹臉上看到些許笑顏。

直到我被帶回相府的那一日,他盯著我的臉瞧了許久,先是震驚,繼而不屑。

「我們柳家,並不太重視血親關係。

「與我一起長大的,哪怕不是我的血親,也是我手心的妹妹,旁人休敢動她一分;而未曾與我一起長大的,哪怕是一母同胞,我也不會認。」

有了柳恦亓這番話,本就對我多有不滿的相府,愈發看輕我。

將我視為腌臢之物。

我嗤笑一聲。

對上柳恦亓陰惻惻的雙目,無視內里的警告與威脅,波瀾不驚地點了點頭,回了一字:

「哦。」

十分簡練的一個字,伴隨著山巔夜風,破碎在半空,散落到每個人的耳朵里。

哦。

再無多餘話。

柳恦亓準備好的無數恫嚇的話全吞回了肚中,錯愕地看向我,仿佛第一天認識我似的,想不通我竟然如此痛快地點頭同意。

山匪一直狐疑地打量我與柳嫻月,手中的刀不知不覺從脖頸挪到了胸口窩處。

我眸光一暗。

就是現在!

剎那間,本就在心口窩處亂蹦的心臟劇烈跳動,全身血液凝結,我迅速抓住山匪的雙手,將刀尖對準自己的心口狠狠一插。

5

胸口處傳來徹骨冰涼,這一幕似乎與我在浴缸中重合,全身軟綿,像是再一次浸泡在涼透了的自來水中。

巨大疼痛將我淹沒。

山匪驚呼扭頭之際,羽林軍無數支弓箭對準了二人的腦袋破空射去。

一片天旋地轉,我的耳邊只剩下柳嫻月驚聲尖叫,以及眼角餘光看到不遠處向我跑來的踉蹌身影。

我並沒有失足落崖,而是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原主身體對這個懷抱貪戀已久,可內里換了芯子的我卻無比厭惡旁人的觸碰。

我想掙脫開來,卻因劇痛動彈不得。

只聽到柳恦亓驚慌失措地呼喊:

「快!快回府,找大夫,快啊!」

我輕輕皺了皺眉。

我死了,就再沒有人能威脅到他妹妹的位子。

他應該不管我的死活才對,怎麼還要給我找大夫呢?

半昏半醒之間,我置身在柔軟的車廂里,馬夫馭馬的技藝十分高超,與來時不同,竟然感受不到半點顛簸。

柳恦亓還在耳邊喋喋不休:

「青禾,你撐著點,咱們很快就回府,馬上就會有府醫來救你。」

柳恦亓抱著我回到相府之時,府里早已處處掛滿了照明的燈籠,亮如白晝。

府醫們已經等候多時,昏昏沉沉的我剛被放入一片綿軟的床榻中,一把年紀的大夫伸手搭上了我的脈。

我心一涼,連帶著昏沉的大腦都清醒一分。

萬一這人是華佗再世,把我救活了怎麼辦?

明明這麼重的傷只要耽誤個把時辰,我就可以成功將人生重開一局。

誰知窄窄一條投胎路,與我搶道的人如此多!

府醫一張溝溝壑壑的臉已擰成了麻花:

「回稟相爺夫人,表小姐受了刀傷,好在匕首扎偏,未曾傷及心脈。

「眼下最重要的,是將匕首拔出再敷上金瘡藥止血,再取幾片千年人參壓在舌下,尚有一線生機。」

說完,狠了狠心,挽起袖口:

「表小姐,您忍著點兒疼,老夫要開始拔刀了!」

他來了!

他帶著一身比肩華佗的醫術走來了!

我垂死驚坐,拼盡全身力氣伸手摁住府醫欲拔刀的手,深深喘了一口粗氣緩和下疼痛,眸色堅定不容置疑:

「不用拔。

「直接下葬便好,我保證一會兒就能斷氣。」

6

小小的暖閣里,在我努力將肺腑之言說完後,圍在我床榻邊所有人的臉上失去了全部血色。

柳恦亓還沉浸在我主動撞刀的壯舉中無法自拔,聞言身形晃了晃,蹲下身聲音顫抖:

「青禾,為兄沒有想到你一介女子,竟然會挺身而出,主動撞刀讓羽林軍有了射殺山匪的機會,你放心,府醫一定能救活你!」

我:「?」

三言兩語,將我的主動尋死,描繪成了為大義而犧牲的女子。

一旁鬍子花白的陸大夫早已按捺不住,焦急道:

「匕首再不拔出,表小姐怕是真救不活了,老夫行醫四十載,決不允許有人在老夫面前傷重不治而亡,都閃開,老夫要拔刀了!」

說罷,雙手緊緊抓住匕首,在我無力阻攔的眼神中,猛地將刀拔出。

劇痛襲來,我緊咬著的下唇驟然鬆懈,痛呼出聲,鮮血淋漓之際,一大把上好的金瘡藥被強力摁壓在傷口處,並迅速裹上厚厚的一圈棉布。

疼痛將我徹底淹沒,繼而陷入無邊黑暗。

耳邊有無數聲「青禾」的叫喊聲讓我心煩意亂,一片紛雜中,有個脆生生的聲音清晰地傳入我的耳中:

「謝謝你,我很喜歡這個世界。」

這句莫名其妙的話讓我渾身一個激靈,費力地睜開雙眼。

此刻,已經是三日後。

陸大夫不愧有神醫的頭銜,這麼重的傷,我竟然奇蹟般活了下來,並且沒有得破傷風。

甚至還能捂著傷口艱難下床挪動,去門口曬曬許久未見的陽光。

清晨第一縷暖陽灑在我身上時,宮裡來了宣旨的太監。

嗓音尖細的內監一臉諂媚地沖我笑著,然後抖了抖懷中明黃的聖旨:

「恭喜柳大人賀喜柳大人,府上的表小姐在京郊南山與山匪義勇周旋之事,傳入陛下耳中,陛下龍顏大悅,特賞賜金銀珠寶無數給許小姐。」

隨之而來的,是身後小太監手中托舉的十幾個托盤。

柳夫人眼睛都看呆了,忙不迭上前千恩萬謝,貪婪地盯著這些金銀。

我知道,柳相是個文官,一生剛正不阿清廉無比,十分痛恨商賈的銅臭味,偌大的丞相府只剩個空殼,外表逶迤華麗,內里捉襟見肘寒酸破敗。

每年八百兩的俸祿,怎麼算都無法彌補府中巨大的窟窿。

哪怕柳夫人用自己的陪嫁貼補了二十幾年,也是寅吃卯糧。

陛下賞賜這麼大一筆金銀,能解丞相府的燃眉之急。

我冷冷地瞧了眼柳嫻月的興奮之色。

她雖是金尊玉貴地長大,可頭上戴的,是京城早已不時興了的金簪樣式,身上穿的,也是繡工一般的綢緞。

價值千金的蘇繡蜀錦,是無論如何也買不起的。

我只是有抑鬱症,而不是腦袋抽風當冤大頭。

這些金銀,哪怕拿去打水漂聽個響兒,也斷不能便宜了柳家人。

「公公,這些金銀,是陛下賞賜給我的,還是賞賜給柳家的?」

宣旨公公神色一愣,忙回話:

「陛下金口玉言,是賞賜給許小姐的,這些……」

「好。」

我正色道:「那勞煩公公拿去存入錢莊然後將票據給我,不然我怕遭賊人惦記。」

7

柳夫人本對我有些許愧疚,聞言立馬無縫切換成嫌惡,狠狠瞥了我一眼:

「許青禾,你吃住在柳家,就是如此不知回報的嗎?」

「那我走?」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她偃旗息鼓,噤了聲。

我頂著與她九分相似的臉邁出丞相府,不管出現什麼事,那丟的都是丞相府的顏面。

宣旨公公眼珠子一轉,立馬回味,賠著笑臉解釋:

「這些金銀都有宮中的印記,而首飾也是內務府有記檔的,誰也無法私自挪用。」

柳相臉上已青白交加,他自命清高,夫人與女兒卻在人前覬覦旁人金銀,像是狠狠扇了他的臉面幾巴掌。

最後,一語定音:

「這些東西是青禾的,任何人不要打主意!」

宣旨公公擦著冷汗離開後,我捏著小巧的金元寶掂在手中玩弄,柳嫻月嫉妒地盯著一片金燦燦,在我將其中一個金元寶丟入湖中後,驚呼出聲:

「許青禾,丞相府養了你這麼久,這些賞賜,你該全部拿來孝敬相府才對。」

「丞相府才養了我不到半年,卻養了你十七年,你都未曾孝敬,我哪裡需要什麼孝敬呢?」

柳夫人眼饞地盯著金銀許久,才不甘地挪開雙目,陰惻惻地盯著我,吐出句:

「真是鄉下養大的玩意兒,牙尖嘴利,上不得台面。」

說罷,帶著柳嫻月施施然離開。

呵,從我這裡占不到便宜就氣急敗壞。

我沒有道德,誰也別想來綁架我。

只是柳恦亓用探究的眼神看向我,嘴唇囁嚅了許久,才從懷中掏出一包香甜的桂花糕:

「青禾,這是我今日一早從南巷買來的,你與嫻月一人一份。」

他眼底那抹對我的敬佩還未曾消散,態度較之前多了幾分柔軟。

我狐疑地盯著柳恦亓。

一人一份?

在這之前,他從未給我買過任何吃食。

若是原主在,定是激動得欣喜若狂,恨不得將這份桂花糕供在桌案上,日日焚香禱告,祈求老天開眼,可以讓柳家人接納她,重拾丟失十七年的親情。

換作我,只覺親情廉價。

我瞥了眼軟糯香甜的糕點。

這種黏黏膩膩的東西,在這個糖油極其匱乏的時代,是所有女子都喜愛的甜食,但卻是我最不喜愛的東西。

遠不如鹽酸帕羅西汀片來得實在。

我伸手接過桂花糕,柳恦亓臉上露出一絲欣喜。

尚有餘溫的油紙包落入我手中後,下一秒,在半空中揚起一道完美的拋物線。

撲通——

糕點落入湖中,泛起小小漣漪,繼而被冰冷湖水吞沒。

我面無表情:

「柳向元,你的糕點,以及你的人,都讓我無比噁心!」

8

丟掉糕點後,柳恦亓宛如被驚雷劈中,追在我身後許久,不可置信道:

「青禾,你入柳府已有半年,居然連我的名字都不記得?」

我皺了皺眉。

我對他的了解,全部從書中的隻言片語中獲得。

書中明晃晃地寫著,柳恦亓。

三個字,其中有兩個是生僻字。

書中沒有標註任何拼音,而我想當然地通過讀一半的方式,來辨認字的讀音。

難道是我讀錯了?

我雖不是九漏魚,但也沒有發憤圖強到考個漢語言博士出來,更何況這個世界的文字,都是繁體字。

柳恦亓完全想不到是我讀字讀了一半。

他固執地認為,我壓根沒有記住他的名字。

或許他的心中,我應該還是追逐在他們身後的鄉下農女,卑微祈求這群高高在上的人能回頭看我一眼。

只消一眼,就能讓我視若珍寶,滿足他們的施捨欲。

煩躁於他的糾纏,離去前我冷冰冰丟下一句:

「你姓甚名誰,難道是件很重要的事嗎?」

那日,柳恦亓在春暖乍寒的湖邊站了許久,修長身影立於冉冉而升的朝陽下,眼睫微垂。

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的心思我並沒有興趣猜。

我只知道,我的心窩愈發難受。

不是刀傷,而是真正的心傷。

每日簡單的起床梳洗都讓我難以挪動腳步,手腳經常莫名地發抖,且越來越嚴重。

看周圍一切都帶著三分灰濛濛的色彩。

我日日捂著心口窩坐在院中,抬頭看向四方方的天空,臉上肌肉抽動。

用盡力氣,都無法牽扯嘴角擠出一個微笑。

在旁人眼中,我不踏出院子一步,只是舊傷未愈。

可只有我知道,陸大夫醫術確實精湛,我胸口的傷早已無甚大礙,結痂的地方除了癢,已經沒有任何疼痛的感覺。

身體不痛,那麼心裡的痛便暴露在陽光下,讓灼熱焚燒著每一根神經。

我想儘快解脫,可身後跟著的丫鬟婆子們盯得緊。

莫說匕首,就連摔碎的瓷器,她們都會用最快的速度收走,讓我沒有任何尋死覓活的辦法。

直到柳嫻月出現在我面前,皮笑肉不笑道:

「姐姐,長公主舉辦春日宴,特意給妹妹下了帖子。

「妹妹想著,姐姐鄉下長大,未曾見過什麼世面,不如趁此時機出去走走,也好結交些高門貴女,來日也能尋一門好親事。」

她滿面得意,掩唇輕笑。

原主未曾學什麼禮儀,說話做事更是唯唯諾諾,小家子氣。

這樣一個人被丟到貴女雲集的春日宴上,定會成為所有人嗤笑的笑柄。

可我卻亮了雙眼。

宅在府中有加深抑鬱的風險,多出去走走,可以跳跳湖,上上吊,再不濟,也能往疾馳的馬車輪子底下一躺。

讓匱乏的人生,多三分選擇。

9

奼紫嫣紅的長公主府中,一派衣香鬢影里,衣著寒酸的我成為被所有人譏笑的對象。

今日出府之時,柳嫻月還嘲笑我這身衣衫寒酸:

「姐姐,您就穿成這樣去參加長公主的春日宴嗎?」

我不欲與她爭論。

平日裡穿什麼,那春日宴就穿什麼。

沒有必要做給旁人看。

只要能丟丞相府的臉面,我巴不得從乞丐身上扒一身衣衫替換。

若是能引得長公主不滿,下令將我亂棍打死,也算是額外收穫。

周遭嘰嘰喳喳的聲音不斷鑽入耳中:

「這便是寄居在丞相府的表小姐?」

「果然是鄉下長大的,你瞧瞧她那一身普通的麻衣,真是丟人。」

「這位表小姐,長相與柳夫人怎的如此相似?」

柳嫻月正瞧著好戲,聞言臉上一僵,慌忙轉移話題:

「許姑娘來丞相府不過半年,這樣大的宴席,她未曾見過,若有什麼失禮的地方,還望諸位見諒。」

掩映在牡丹花後的長公主頗有些不悅,冰冷開口:

「如此粗鄙,柳相一家怎的什麼人都帶進京?」

柳嫻月一喜,剛想附和幾句,我不慌不忙地行了個不算標準的禮:

「啟稟長公主,十七年前,柳嫻月的親母來柳府當乳娘,將我與她的親女調換。

「我頂替柳嫻月在鄉下待了十七年,她則以乳娘之女,飛上枝頭變成了丞相千金。

「小女在鄉下生活,未有人指點宮規禮儀,望長公主恕罪。」

我說得言辭誠懇。

心裡反覆思索話里有沒有遺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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