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傅沉舟領證前夕。
他告訴我,他嚮往的是柏拉圖式戀愛,不牽手不接吻不上床。
那時我當他害羞,心⾥也認可⾼嶺之花不可褻瀆,所以連連點頭。
直到我親眼看到他將⾃己未來的大嫂按在懷裡吻到⽿尖發紅,雙腿發軟。
我才知道,他的柏拉圖分⼈。
前世我發了瘋地把他們的禁忌戀捅了出去,鬧得⼈盡皆知。
最後卻得到傅沉⾈⼀紙離婚協議和高高在上的反問:
「當時⼤嫂被下了藥,又把我認錯⼈,酒吧魚⻰混雜,難道你要我坐視不管嗎?」
「如今她名聲盡毀,⼤哥退親,我必須對她負責。」
那一刻我才明⽩。
傅沉舟從未愛過我,當年娶我也只是退而求其次。
再次醒來,我毫不猶豫地敲響了他那啞巴哥哥的房⻔:
「聿懷哥,你們律所離婚官司接嗎?」
1
傅聿懷怔在原地,擦頭髮的動作停在半空。
⽔珠從發梢滾落,啪嗒⼀聲砸在地板上,腰間只鬆鬆系了條浴巾,露出線條分明的腹肌和人魚線。
我無意識地咽了咽口水,目光不自覺地往下移。
只是還沒來得及再說話。
傅聿懷已經轉⾝⾛進了臥室,⽿朵悄悄爬上緋紅,這與他平⽇的冷峻威嚴模樣有些割裂得驚人。
門半開著,我抬腳就跟了上去。
傅聿懷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然後傾身從茶几上拿過手機,飛快地敲了幾個字。
放在我面前。
【理由?】
簡單粗暴,沒有多餘的廢話。
我也沒拐彎抹角,直言道:「傅沉舟出軌了,所以我要離婚。」
「訴求很簡單,我要他凈身出戶。」
「聿懷哥,你們律所是京市出了名的厲害,可以幫我做到吧?」
說罷,我朝他走了兩步,仰著臉,眉眼含笑地看著他。
傅聿懷猛地往後退了一步。
整個人慌亂無措地陷進了沙發里,那些成熟穩重的模樣全然褪去。
我沒忍住想笑,但還是憋住了。
前世傅沉舟要和我離婚時,我不同意,鬧得不可開交,最後傅沉舟還是妥協了。
可誰能想到,我會遇到車禍喪命。
那時沒人敢把我去世的消息傳回港城,傅沉舟甚至想瞞天過海。
我還未過頭七,傅沉舟就想把我直接火化下葬,甚至還安排了人整容成我的模樣替我活著。
可偏偏傅聿懷站出來了。
他強行帶走了我的屍體,把自己和我鎖在郊區的別墅。
傅沉舟來找過他幾次,都被別墅外的保鏢趕走了。
那時我以為傅聿懷是有什麼戀屍癖,畢竟他從小就與人不同,天生不會說話,又孤僻偏執。
直到某天夜裡,他抱著我的屍體終於無聲地哭了出來,用盡全部力氣喊了一聲「窈窈」時。
我才反應過來,傅聿懷喜歡我。
半晌,傅聿懷終於穩住了情緒,他避開了和我對視。
撐著沙發重新坐直腰,臉上表情淡淡,垂眸又在手機里的備忘錄敲打:
【有出軌證據嗎?】
他遞給我看。
我沒著急回應他。
傅聿懷登時皺眉,又低頭打字:【沒有的話,也沒關係。】
【不用擔心,你想離,我就能幫你離。】
打完,又遞給我。
傅聿懷天生啞巴,卻開了家律所,當年不少人嘲諷他,連話都不會說還想舌戰群儒。
可誰能知道,不過三年時間。
他憑著這間律所在京市裡徹底站穩腳跟,甚至有些權貴都得點頭哈腰來求他辦事。
經他手的大多都是經濟案。
如今——
我盯著那行字,無聲地笑了。
「好啊,那就拜託聿懷哥了。」
傅聿懷點頭,終於收起了手機。
我也沒再逗留,轉身走出他房間後,從口袋裡摸出手機。
斟酌了半晌還是給我爸發了信息。
【爸爸,三天後我回港。】
2
三年前我不顧一切遠嫁時,和我爸做了個約定。
如果婚姻失敗,就必須回港繼承家業,接受聯姻。當年我信誓旦旦地對我爸說:
「雖說遠嫁是場豪賭,但你女兒逢賭必贏。」
可誰能料到,不僅輸了個徹底,還搭上一條命。
喜歡上傅沉舟其實是場意外。
當年他到港大做交換生,還沒真正出現在大眾視野里,就已經被校園網的同學扒光了所有的照片。成熟穩重、高嶺之花都是他身上的標籤。
那時我剛參加完小提琴比賽回校。
一眼就看到在操場的傅沉舟,他單手拎著書包,有女同學紅著臉向他表白。他皺著眉直言拒絕,沒有曖昧也不拖沓,清楚地表達了:
「不好意思,我有喜歡的人了。」
偏偏那時我只當他是搪塞別人的藉口。
又好不容易遇到個合眼緣的男生,幾乎放下所有身段去追求他,學人家維港放煙花,送他保羅玫瑰,雷打不動地為他準備三餐。
每日精心準備一份情書。
我爸笑我魔怔了,又說:「玩玩就好,委曲求全可換不來愛情,別太上心。」
我沒理會我爸,傅沉舟是我唯一有了想要過以後的男人,所以我不想只是玩玩。
我舔狗似地追了他兩年。
他要星星我不給月亮,永遠把他的喜好放在第一位。
可傅沉舟就像一座永遠不會融化的冰川,直到他的交換日子即將結束。
我以為我徹底要以失敗告終。
傅沉舟卻主動問我:「不牽手不接吻不上床的婚姻,你可以接受嗎?」
「我追求的是柏拉圖式愛情。」
「如果可以,我們明天直接去領證。」
當時我被這樁突如其來的好事砸得眼冒金星,連連點頭。
直到鬧離婚時我才知道。
傅沉舟的妥協是因為聽說他未來大嫂夏黎準備和傅聿懷訂婚了。
因為娶不到想娶的人,所以無論是誰,他都可以接受,遑論當初是我主動撞上去的。
幸運的是,老天給了我重來的機會。
這次我絕不會重蹈覆轍,既然傅沉舟那麼喜歡夏黎,那就鎖死在一起吧。
3
翌日,我從臥室準備下樓時。
傅沉舟從夏黎房裡出來,身上還是昨天那身衣服,向來梳得一絲不苟的頭髮散亂地垂著。
他看到我時,目光一滯,下意識解釋:「昨天我在公司加班,大嫂身體不舒服,早上我順路回來的時候給她帶了藥。」
「你別多想。」
我朝他微微一笑,點頭。
繞過他要往樓梯去時,夏黎突然拿著藥盒走出來:
「阿舟,我避孕藥過敏,你——」
話音戛然而止,傅沉舟的臉色登時一白,他視線下意識投向我,眼底閃過慌亂。
這時夏黎也看到了我,她身上的衣服也未換。
脖間的吻痕密密麻麻的,鎖骨上還有個清晰可見的咬痕,足以證明昨晚他們在酒店有多麼乾柴烈火,前世我是參加酒宴無意撞見,直接質問傅沉舟。
兩人撕破了臉,在酒店鬧得人仰馬翻。
但這次我什麼都沒做,安靜地回家。
夏黎說來也很厲害。
傅聿懷天生不會說話,傅母一度擔心他以為的婚姻大事,所以從孤兒院領養了夏黎。
明面上她是傅家的養女,但實際上,傅母從小就把夏黎當成童養媳培養。
夏黎自己也深知和傅聿懷的羈絆。
只是她太貪心了,最擅長左右逢源。
既占著傅聿懷未婚妻的位置不放,又勾著傅沉舟一顆心不上不下。
我想她心裡也是清楚的,傅沉舟比傅聿懷更有望傅家繼承人的位置。
夏黎攏了攏衣服,笑著把藥塞進口袋:
「最近我經期有些不太穩定,所以讓阿舟幫忙買了藥。」
「晚窈,你可別誤會。」
說著,她要過來牽我的手,我下意識避開了。
她的動作落空,表情有片刻凝滯。往日我與夏黎雖然也介意傅沉舟和她的關係太過親昵,但又想到夏黎一人在傅家的難處。
所以也從未對她冷過臉。
夏黎大概有些沒適應,又說:「晚窈這是生我氣了?」
「我和阿舟也算半個青梅竹馬了,年少時他還常給我跑千百公里遠買愛吃的點心呢。」
「這一籮筐的醋,你要是真吃,可是三天三夜都吃不完的。」
「但不能說明什麼。」
「晚窈,你和阿舟已經結婚了——」
「那就離了。」突然,我笑著打斷她。
猝不及防的話讓夏黎登時一怔。
連帶傅沉舟向來從容穩定的表情都出現了詫異,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我:「你說什麼?」
我揚起淺笑,平靜地對上他的視線:
「我說,我們離婚。」
傅沉舟的臉瞬間沉了下去:「蘇晚窈,你又在鬧什麼?」
「就因為我幫大嫂買了藥?」
「大嫂已經解釋過了,你為什麼還要上綱上線?」
「一大早地就非得鬧得彼此不痛快嗎?」
4
他冷冰冰的語氣帶著質問。
二樓的傭人都默默閉上了耳朵,盡職盡責地當作什麼都沒聽見。
像這樣的吵架。
其實我和傅沉舟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最開始吵架是新婚夜,夏黎突發過敏,傅沉舟連我的房門都沒進就匆匆去了醫院。
第三天才出現在家裡。
那時我見他疲憊,也心疼他,甚至還偷偷罵過傅聿懷。
但後來又轉念想,傅聿懷常年四處飛,又是個啞巴,確實無法關照夏黎太多,我也就忍了。
可誰能料到,傅沉舟待夏黎,從不是單純的弟弟對嫂嫂的照顧。
見我遲遲不語……
夏黎正要出來打圓場時,傅沉舟又瞥了我眼,輕嗤聲:
「你想離就離。」
「但你別忘了,當初是誰在學校天天追著我跑的。」
「只要你不後悔就行。」
撂下這幾句話。
他單手扯松領帶,壓下怒氣直接回了房。
房門被重重摔上的那刻,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唇角揚起譏諷的弧度。
真是可笑。
越是做錯事的人,越理直氣壯。
我抬腳要走,夏黎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目光細細打量著我:
「晚窈,你真要和阿舟離婚?」
「玩這種欲擒故縱的把戲,倒真是大可不必。」
驀地我一笑,傾身湊近了她,又順勢從她口袋裡摸出那盒避孕藥。
附在她耳邊低聲道:
「嫂嫂,我不離,你怎麼上位?」
「剛才你是故意在我面前提避孕藥的吧?」
「怎麼?就那麼想看我發瘋?」
夏黎心虛地往後退了一小步。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剛剛我確實不知道你在外面。」
我又是一笑:「沒事兒,繼續裝吧。」
「希望你能裝上一輩子。」
說罷,我把藥重新塞進她的口袋,輕輕地拍了拍。
徑直要離開時,餘光無意落在傅聿懷緊閉的房門上。
看來,某人又錯過了場戲。
5
翌日,我和傅沉舟要離婚的消息鬧得沸沸揚揚。
傅母知道這件事後,藉口請我今晚參加拍賣會,邀請我一敘。
我沒拒絕。
這三年來,傅母對我很好,前世知道傅沉舟做的事情後也從未偏袒過他,希望我忍下來,反倒是支持我離婚。
只是當時我太不甘心了,寧可和傅沉舟相互折磨也不願意放手。
如今細想,若是前世我應下離婚了,是不是後續我也不會死了?
收到傅聿懷的消息時,我正走進會場。
【離婚協議書擬好了,需要我給你送過去嗎?】
語氣一本正經,令人看不出任何端倪,如果忽略掉前世的事情,我確實也看不出傅聿懷對我有別樣的心思。
我簡單回復了句:「不用」後,對面也沒再回任何信息。
但在收起手機時。
傅沉舟突然毫無徵兆地出現在了我身側,他皺眉盯著我的手機:
「誰給你發的信息?」
我正抬頭,餘光卻先掃到了挽著傅沉舟胳膊的夏黎。
夏黎身著素色旗袍,頭髮低挽著,纖細的手腕戴著只帝王綠的手鐲。
那是去年她生日,傅沉舟專門飛到美國重金拍下送她的。
忽然間我想起去年我生日時,興高采烈地想讓傅沉舟陪我去趕海,可最後只得到傅沉舟一句:
「蘇晚窈,不是過生日就有特權的。」
細想下來,傅沉舟不愛我,其實很明顯,只是我看不見。
夏黎臉上依舊掛著溫柔的笑意,主動解釋:
「聿懷向來不喜歡參加這種宴會。」
「往日你也比較少出門,所以阿舟習慣找我當女伴了。」
「不好意思啊,晚窈。」
語氣真切,令人聽不出個所以然,但這話卻格外刺耳。
不過現下我懶得和他們打太極。
今天會赴傅母的約,也是為了告別,運氣好的話還能拍件禮物回去給我爸請罪。
我神色淡淡地點頭,越過他們要走。
傅沉舟突然伸出手攥住我的胳膊,厲聲問:
「你要去哪兒?蘇晚窈,別忘了你現在還是我妻子。」
「你不在我身邊——」
聞言,我沒忍住低聲輕笑,打斷了他的話。
掀起眼皮時,正對上他深邃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