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別院。
我被攔在門口。
我心下焦急,只得催促門房:「請大哥去告知裡面的主人,就說我手上有了他想要的東西。」
門房這才關門去稟報。
入得院內,就見亭內的男子正安靜地看書,對外界似乎恍若不覺,就連我行禮也未曾有半分鬆動。
我只好再次行禮。
我迫不及待想要知曉如今縣主的近況,是否依舊對我和爹娘造成威脅。
「見過太子殿下!」
男子終於把俊逸的臉從書中拔出來,淡淡地瞥向我。
「殿下,民女斗膽請問,縣主如今是何境況?」
「你就這般巴不得本殿把她收監入獄,為此不惜暗自偷喝毒藥?」
我心下一凜。
這件事情我還以為做得天衣無縫,竟被他察覺了?
可此時是堅決不能承認的。
「沒有。民女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自然得愛惜自己個身子。更何況,若是民女出事了,民女的爹娘又該誰來照顧?」
我不知道太子殿下是否聽進去了。
他只是緩緩瞥了我一眼,不再說話。
「回稟殿下,關於郡王府的罪證,民女都已經整理出來了,只是,都還在民女家中。」
「那便回去取罷。」
我趴在地上不願起身。
爹娘的危機一日不除,我便一日不安心。
我似乎聽到一聲輕微的嘆息。
而後是略帶無奈的清潤嗓音:「江碧雲如今已然被禁足,你若想要她得到應有的懲罰,便儘速把你所掌握的證據交到ţų⁺本殿手中。」
13
我渾渾噩噩往回走。
我差點兒付出性命,卻只是換來江碧雲禁足十日而已。
這世道,當真不公!
幸好我還有後手。
誰知尚未到家,就看到院子連著整個家,都已經置身火海。
不遠處熟悉的那張面孔上,滿是譏諷。
見了我,命人上前抓我。
刺眼的火光把我的神志拉回來不少。
是江碧雲!
她不是在禁足嗎?
我腦海中頓時浮現前世店鋪被燒的情形。
這一世,依然逃脫不了被害的命運嗎?
我發瘋了一般喊著爹娘的名字,往屋子裡衝去。
卻被江碧雲的人死死攔住,摁在地上。
江碧雲一腳狠狠踹在我胸口,把我踹翻在地。
「賤人,竟敢陷害本縣主!既然不知死活,那便去死吧!」
「來人,把她給本縣主丟到火中,一併燒了吧!」
她一腳狠狠踩在我臉上,低下頭在我耳旁嘲諷道:「禁足?郡主是本縣主的親娘,誰敢真讓本縣主禁足!」
我的臉被踩得變了形。
兩側臉龐生疼生疼,目之所及處,謝楓身形隱約閃過。
我狠狠掙扎,不就是死嗎?
死也要帶個墊背的!
就在此時,一陣低沉的嗓音從身後傳來。
「本殿以為,江小姐目前尚在禁足才是。」
臉上的壓制鬆懈下來,我強忍著痛轉身一看。
徐徐從馬車上下來的,可不正是太子殿下。
江碧雲閃過一絲驚慌,而後強子鎮定道:「碧雲見過殿下。這賤人竟敢謀她爹娘性命,還放火想焚屍滅跡!被本縣主抓到後,又欲害本縣主的性命,本縣主這才把她抓起來的……」
「是嗎?既然縣主說她謀害自己爹娘性命,那此二人又是誰?」
爹娘從他身後的另一輛馬車出來。
14
這一次,江碧雲被送入監獄。
罪名是濫殺無辜,栽贓陷害。
不僅如此,當天整個郡主府都被包圍了。
我這才知道,原來太子殿下來這裡,便是要查辦郡主府的。
郡主仗著自己是皇上的侄女,又是幽王最喜愛的小女兒,這些年貪污受賄結黨營私濫殺無辜便罷了。
滔天的權利在手久了,郡主便開始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她開始屯糧養兵。
在利郡這個地方,做起了土皇帝。
當今聖上龍體每況愈下,自是要做好準備。
幽王一黨歷來不安分,有了郡主一支的扶持,越發蠢蠢欲動。
此番聖上便是特意讓太子殿下來剪除幽王的羽翼。
原本太子殿下並未找到有力的證據。
而我所提交的證據,恰好成了他搬倒郡主府的關鍵。
自重生以來,我便想盡一切辦法靠近郡主府。
由於自幼丟失江碧雲,郡主對她虧欠良多。
故而但凡好的東西,都緊著江碧雲來。
所有人都覺得她疼愛江碧雲到極致,必定不會害她。
正因如此,她瞞天過海,把屯糧養兵的證據以及笄禮的方式當眾交到了她的手中。
前世關鍵的證據是在幾年後,才被太子殿下找到。
今生,我便利用這個時間差,為自己一家三口換來一線生機!
15
郡主府屯糧養兵一事證據確鑿。
太子殿下擔心夜長夢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郡主府圍了起來,搜走了所有證物。
連夜押著郡主夫婦以及江碧雲進京。
走之前,還順帶命人把我們的燈籠鋪修好了。
我終於鬆了一口氣。
月余後,宮裡的賞賜入流水般送入家中。
一同來的還有幽王府以及郡主一家的判決結果。
據說太子殿下一到京城,頭一件事便是帶兵把幽王府圍了個水泄不通。
幽王從隧道逃走,被堵了個嚴實。
禁軍從幽王府密室和隧道查抄出大量的鎧甲和弓弩,以及十幾箱的長槍。
幽王府一併下了天牢。
次日便與郡主等人一同接受三司會審,由太子親自主審。
人證物證俱全,幽王及其黨眾包括郡主夫婦一律問斬,家產查抄。
女眷中,除了參與謀逆的幽王妃一同被問斬以外,其餘眾人一律被貶為庶人。
江碧雲並未參與謀逆一事,被削了縣主一爵,也貶為庶人,發回利州。
而我,竟戲劇化地成為了新的縣主。
賞金千兩不說,太子的別院,也直接劃給我成了縣主府。
宮裡人走之後,謝楓帶著他爹娘過來了。
16
「流雲……」
下人把急切上前來拉我的他們擋下。
謝楓略帶討好地看著我,示意我有事進去說。
謝伯父和謝伯母也在一旁殷殷看著。
見我不吭聲,便去拉爹娘ƭū́₅的手。
「老弟,弟妹,咱家到底是有姻親在的呀。前段時候是楓兒做得不好,我們已經教訓過他了。」
爹娘冷臉抽回手。
「我們許家高攀不起謝家,親事早已經退了,三位請回吧。」
前世一事,我假借夢境,已經與二老說明。
謝楓此人,雖說長相學問都不錯,但到底虧在人品。
爹娘自是站我這頭。
「弟妹息怒。流雲啊,我們家楓兒雖說犯了錯,終歸不是大錯,你們男才女貌的也匹配,待我們家楓兒中了三甲,若是不定下來,屆時怕是被榜下捉婿,可就後悔晚了。」
我眼尾掃過謝楓。
倒是忘了,前世他的確差點被榜下捉婿。
能中探花,也算是風光了幾年。
不過……
我勾了勾唇角。
「謝柏,你可有告知伯父伯母,謝楓的真正死因?」
謝柏眼底閃過一絲慌亂,下意識瞥了他爹娘一眼,怒斥:「流雲,你怎能信口胡謅,挑撥我與爹娘之間的關係?」
我看也不看謝柏,只是定定地盯著謝家夫婦:「但凡你二位肯細細查,謝楓真正的死因必然浮出水面。溫馨提示,二狗子和柱子都是當年的知情人。」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進了屋子。
這一世,當他父母得知當年是因為他不肯相救的緣故,真正的謝楓才沒能活下來,不知他們一家三口是否還會擰成一股繩。
17
又月余。
原太子別院,現縣主府。
器宇軒昂的太子殿下正著人往裡頭搬東西。
「這些都是你應得的。若非你告知本殿幽王和郡主一黨的囤糧與兵器位置所在,又把婢女青檸暗中救下來,人證物證皆無,本殿也不可能在最短時間內一擊必中,拿下幽王和郡主一黨。」
「許流雲,這是你第二次幫了本殿的大忙了。」
第二次?
我抬頭看著他,不解他為何有第二次一說。
他微微笑了,眼角閃過一絲無奈。
「你果真沒有認出我來。」
經他簡約一說,我才想起,當年江邊一艘花船著了火。
江流雲掉入河裡時,最先下去救她的人其實是當年微服出宮的少年太子殿下。
只可惜,入水後猛然雙腿抽筋。
謝楓就是在此時跳入水去救江流雲的。
而這邊,眼看尹天蘊要沉入水底,我不得不放棄男女大防,跳河把他拽了上來。
江流雲在被打撈時不停掙扎,謝楓救了人以後,體力不支墜入河底。
在沉水之前,他曾經向謝柏求救。
可謝柏許是太過驚懼的緣故,竟無動於衷,任由他沉入河底。
我把尹天蘊撈上去後想再去撈謝楓已然來不及。
謝楓的屍體是在下游找到的。
我只記得,當年無論是夫子還是爹娘,都認為謝楓聰慧絕頂。
是附近私塾默認的小神童。
可就那樣出眾的一個人,永久地沉入了河底。
如今想來……
細思極恐。
謝柏是個汲汲營營之人,他沒有死心。
殿試後,他被聖上親自評為探花郎。
也果真如謝父所言,被皇商榜下捉婿。
只可惜……
我笑了笑,把手裡包裝精緻的粗茶放在桌面。
皇商很快將不再是皇商。
18
由於我對太子有救命之恩,又提供了幽王和郡主一黨的關鍵性人證物證。
太子只稍稍提了提,聖上便欽點我為未來的太子妃。
殿內,我高高在上俯視一名宮女。
單手勾起她的下巴,淡聲道:「許久不見,江小姐。」
江碧雲驚恐地望著我,手足無措想要往後退,卻退無可退。
「當真天道好輪迴啊。」
江碧雲狠狠朝我磕頭:「我錯了,求太子妃大人有大量,留我一條賤命吧……」
「來人,此賤婢尊卑不分,竟敢在本宮面前自稱「我」,給本宮掌爛她的嘴。」
「饒命~太子妃饒命……」
我取了宮女遞給我的帕子,輕輕擦拭手,然後把帕子丟在她臉上。
「把她拖出去。盯著她給本宮做個燈籠,要亮,但不能有光。若做不出來……」
我瞥了她一眼,語氣淡漠極了:「就丟掖庭宮吧,確保她日日有活干。」
「太子妃高抬貴手,那根本就不是人能做出來的……」
在我戲謔的目光下,她似乎這才想起之前曾經這般對過我。
江碧雲嚇得臉色慘白如紙,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她像是被釘在了原地,徒留瞳孔猛縮。
現世報,來得可真快。
不久之後,皇商被查出來以次充好。
拔出蘿蔔帶出泥,就連之前的貨也都查出有貓膩。
皇商被落了大獄。
謝柏也被革職查辦。
再之後,據說江碧雲洗恭桶時,不知緣何,猝死在了恭桶旁邊。
我撫摸著平坦的肚子。
那裡,御醫說孕育著一個多月的小生命。
半年前先皇駕崩。
太子登基後,平定了逆反的餘孽,舉國四海昇平。
本宮的孩子,將活在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