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三日後,縣主舉辦了花會,請貴女們一同賞花作詩。
前世縣主命每人作一首詩,輪到我時,她帶頭嘲諷我作的詩句不好。
其餘貴女們紛紛掩嘴譏笑,一時間,我恨不能掩面逃走。
可這一次,我淡定地任由她們譏諷。
待她們都譏諷完以後,才緩緩道:「民女一介小商販,自是無甚才情,比不得縣主大人。若是能一飽眼福縣主大人作的詩,必定大有裨益!」
「哼,你以為本縣主如你一般草包不成~來人,把本縣主剛才寫的詩句拿來!」
她身邊的婢女青檸朝她微微使眼色,額際滲出不少汗水。
可縣主昂首看著一眾貴女,並未看到青ŧū́ₗ檸求救的眼神。
片刻後,她不耐地催促。
青檸「噗通」一聲跪下,「求縣主饒命,那張縣主提了詩句的紙張,不翼而飛了……」
一眾貴女面上精彩紛呈。
縣主一巴掌扇過去,把婢女扇倒在地。
「你說什麼!」
「來人,把這個失職的玩意兒拉下去,打三十大板!」
Ṱū́ₘ「縣主且慢。」
我上前一步,幫著青檸求情,「婢女失職。可縣主的才華,我等有目共睹!不過幾句詩而已,畢竟是縣主自己親手所作,想必縣主早已爛熟於心。不如縣主當場話詩,再由她將功折過寫下來。想來,縣主大人有大量,她定感念縣主大恩。」
我的話獲得了其他ṭüₛ貴女的一致認同。
我微微勾唇。
眼角餘光看到縣主臉色難看至極。
她一掌扇向我。
「一個低賤的商販之女而已,也配指點本縣主?本縣主是何等身份,哪ťú₅能當眾給爾等念詩供爾等取樂,又不是戲子!」
在場的一眾世家子女臉色紛呈。
這話便是說,眾公子小姐都是戲子,只為供她取樂罷了。
我捂著臉低垂著頭,隱忍著把唇角往下壓。
與前世所受折磨相比,這點疼痛算什麼。
很快,我就會讓她為她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她又一腳狠狠踹向青檸,青檸被踹得雙眼翻白。
卻在喘過氣來後依舊跪下來拚命磕頭求情。
「都是青檸的錯,求縣主饒命~」
「沒用的東西,讓你保管個物件都保管不好,本縣主要你何用!」
「來人,把這賤婢拉下去,仗三十!死了便扔出去亂葬崗,不死便丟到勾欄院去,也省得礙著本縣主的眼!」
氣洶洶甩袖而去。
在場眾人哪個眼睛不是雪亮的。
如此一來,雖是無人敢再向她問剛才的詩句,卻也把她與其餘貴女的距離拉遠了些。
畢竟,誰知道今後會不會一不小心得罪狠毒的縣主,屆時說不定也跟婢女差不多下場。
08
縣主無才又殘暴一事被放大,傳得沸沸揚揚。
謝楓急匆匆找到我。
「流雲,你怎麼能當眾頂撞縣主,落了她的面子!」
一見到他這幅面孔,我便想起死後所看到的那些景象。
如此一來,他的種種怪異行為也都能得到合理的解釋了。
「嘔~」
實在忍不住,剛吃的點心被吐了出來。
「你怎麼了?」
謝楓一怔。
我揮揮手躲開他。
「噁心到了。你來得正好,把這個拿回去。對了,我的記得還回來。」
那是他的庚帖。
「我們的親事,不再作數。」
謝楓怒了。
「流雲!你這是何意!我們的親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是你隨意退還庚帖就能取消的!」
我就知道他不肯輕易答應。
可此次我有備而來,又豈能輕易退縮。
「那行啊,你若是不肯退婚,那我只好告知縣主你的真實身世了。」
謝楓臉上閃過一陣疑雲。
「你這話是何意?」
我給他甩了一沓紙,上面清楚地記著謝家這些年來的事情。
謝楓其實並非謝家的獨子。
當年謝家一共生了兩個孩子,謝楓,謝柏。
兩人相差一歲,容貌也甚是相像。
謝楓在兩年前因為救一名小姑娘,不小心溺斃了。
謝家悲痛欲絕之下,想要找那名小姑娘家中算帳。
誰知那名小姑娘竟被帶走了。
說是什麼郡主生下的孩子被人掉包,這才流落鄉野。
後被接回郡主府撫養了。
為彌補對這個女兒的傷害,郡主特意上奏,請聖上把她封為縣主。
更主要的是,縣主一直在尋找當日救她之人。
謝家的兩個兒子已然不小,若是當即站出來冒認,容易被認出來。
於是就瞞天過海,舉家搬遷出去兩年。
直到前年才搬回來。
兩年的時間,長身體的小伙兒自然變化頗大。
謝柏便頂替了謝楓活了下來。
一回來便暗中託人把當年之事暗暗散播,發酵。
縣主暗暗見了謝柏,發現恩人不僅長得容貌極其出眾,還腹有詩書。
於是一發不可收拾地淪陷了下去。
我握緊了手心。
若是這樣,兩人在一起也便罷了。
09
可惡的是,謝家竟把我們家也拉下水!
當年爹娘和謝伯父謝伯母關係極好,於是兩家就給我和謝楓定了親事。
按說謝楓已經死了,親事也就作罷。
可謝家一口咬定,當年死的那個是謝柏。
於是我還是謝楓的未婚妻。
縣主氣壞了。
她瞧上的人,還是她的恩公!
怎麼能隨意娶一個小門小戶的寒酸商販女!
於是公然為難我。
而我死後才知道,原來謝家一直不肯退婚,竟是因為郡主曾有言:
「恩公不僅大義,還重情。即便有我這個家世樣貌樣樣比那個賤人好百倍的縣主在,他也沒有心動,可見為人極其可靠!若是能嫁給這等痴情人,再好不過了!」
謝楓無意間聽到這句話,於是成了他想要害死我們一家三口的最充分的理由。
他開始著手布置,把對我的三分情意提升到十二分。
成日裡到鋪子幫我製作和售賣燈籠,又給我送各種好吃的糕點,帶我去踏青。
沒多久,縣主果然看在眼裡嫉恨在心,忍不住對我出手了!
她命人把我推下湖心!
若是當時沒有太子殿下出現,我定然已經成為了一屢冤魂。
見我撿得一條性命,又找人把我拐賣到青樓。
又被我無意中逃脫了。
直至後來,她竟乾脆直接以冒犯她為名將我和爹娘下了大獄。
還命縣令以審問為由把我們仨打得奄奄一息,在獄中熬不過三日,便魂歸天外。
當時我未能明白個中緣由。
及至死過一遭,魂魄跟隨他前後,這才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如今我對他只有仇恨,哪裡還有半點情意。
10
謝楓臉上從一開始的疑惑,再到憤怒,變得不可思議,到最後的滿含殺意,統統沒能逃過我的視線。
我心底越發寒徹骨。
這便是我一直以為深愛我的人。
若成為了他前程的阻礙,照樣狠心拔除。
我內心的想法越發堅定。
「你若是想要對我下手,當三思。我今日能講出這番話,便是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謝楓,不,應該叫他謝柏。
謝柏臉色變了又變,最終笑意盈盈過來拉我的手,猶如小鹿般靈動的雙眼微潤,嗔道:
「流雲,你怎會那般想我。先不論我是否是謝楓,單論我們兩家的交情,我便不可能傷害你半分。」
「更遑論,」他深情地看著我的眼睛,臉上滿是鄭重,「你是我唯一認定的妻子!」
「莫說是縣主,就算是公主,也不能拆散我們!依我看,你落水純粹是意外,你也莫要多心,好生修養好身子,我們儘早成親。如此,你該放心了吧。」
我靜靜地盯著他,一語不發。
既然裝傻,就莫怪我了。
次日午時,他面色發沉找到我。
「流雲,我對你滿腔情意,你當真要如此對我?」
看,說是對我滿腔情意,又為何如此怕自己的真實身份暴露?
他該知曉,無論他是謝楓還是謝柏,我並不介意。
只有一個理由:他在意的人會介意,所以他才介意。
「庚帖還回來,親事作罷。否則,後續會演變成如何,我也不能保證。」
11
親事最終作罷。
他到底為了自己的仕途,以及為了能夠攀上縣主這棵大樹,選擇了與我退ẗû⁻親。
我以為縣主再也不會對我下手。
誰知我還是被人擄走了。
只是,這一次的理由與上一次並不一樣。
華麗的室內。
氤氳的香氣陣陣入鼻,好聞,卻帶著一絲刺鼻的味道。
美人榻上,縣主單手撐著側臉斜斜躺著,優美的身姿一覽無餘。
「許流雲,你好大的膽子,本縣主的人你也敢拋棄!你以為你自己是誰,不過是個小販之女,仗著自己小有姿色,竟敢連謝楓的親事都能退。來人,先給我掌爛她的嘴。」
「慢著。」
我壓下心底的慌亂,強自鎮定道。
「縣主以為當年救你的人,當真是他?」
我的話,果真吸引了許流雲的注意。
她揮了揮手,原本要來掌嘴的婢女退了下去。
「縣主不妨試探一番,當年他救你的過程,以及對縣主您說過的話。」
「來人,掌嘴。」
我到底逃脫不了掌嘴的命運。
縣主緩緩起身,彎腰俯視我。
「許流雲,你知曉為何你還是要被掌嘴?」
我腫得連嘴都張不開,斂下眼底鋪天蓋地而來的恨意,搖了搖頭。
縣主用力捏著我的下巴,迫使我抬頭看她。
許是我紅腫的臉取悅了她,她笑出了聲。
「許流雲,還是這個模樣適合你。」
「你知道每次我看到你頂著清純嬌俏的臉蛋對著謝楓笑的時候,是什麼感受嗎?」
「還有,你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一而再地對本縣主指手畫腳!本縣主是否要試探他,輪得到你來置喙?且莫管你的話是否是對的,單說它令本縣主不高興了,你便罪無可恕。來人~」
「把她這張令人惱恨的臉給本縣主劃爛了。」
我被狠狠摁在地上。
下人受傷握著刀,臉色猙獰地朝我走來,楊手就要劃爛我的臉。
鋒利的刀鋒貼著我臉頰而過時,門被人一腳踢開了。
「江碧雲,你竟敢謀害人命。」
「太子殿下?您怎的來了?」
縣主臉上的詫異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慌亂。
「我是和許姑娘鬧著玩兒的呢,是吧,許姑娘?」
她瞥向我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狠辣。
我適時吐出一口鮮血,不省人事。
12
醒來時,已經是三天後了。
爹娘擔憂地坐在床邊,見我醒了,問我還有沒有哪裡不舒坦。
我搖了搖頭。
「爹,娘,可聽說縣主入大獄了?」
爹娘疑惑地相視一眼,娘親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
「也不燙啊,怎的凈說些痴話。縣主大人好端端的,怎的入了大獄去了?」
我一愣。
所以,江碧雲無事?
0 那 0 怎麼能行!
我心下焦急,掀開杯子就要起來。
誰知起猛了,整個人差點兒栽倒在地上。
「兒啊,你快躺下,身子還沒有好利索呢,怎的又起來了?」
「送你回來的尹公子說你被歹人打了,又喂了毒藥,需要好生修養。」
被歹人打了?
所以,太子殿下沒有把實情告訴爹娘?
我鬆了一口氣。
安撫好爹娘後,我急匆匆往郊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