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嚮往自由,渴望擺脫富貴囚籠。
被指婚給侯爺後,她執意要逃婚去江南。
「往後餘生,我要為⾃己⽽活。」
「⽽不是做依靠男人的金絲雀。」
可她不懂沒有錢財的艱辛,甚至不知道江南在哪。
上一世,我費盡口⾆勸她留下,又提前告知老爺夫⼈。
侯爺也沒有芥蒂此事,⻛⻛光光將她迎進⻔。
可即使做了侯夫人,她穿金戴銀卻整日以淚洗⾯,哀嘆侯府折斷了自己的翅膀。
最終,⼀群偽裝成江湖好友的盜賊騙得她團團轉,侯府也被潛⼊。
一⽚混亂中,她被家丁保護安然⽆恙。
⽽我被一刀抹了脖⼦。
再睜眼,我回到了小姐要逃婚那天。
1
「⼩桃,我受不了了,我要⾛!」
「為什麼我的婚事不能由我做主,我的一生都是父母的傀儡,由不得我半分⾃由!」
「我要離開,去富庶的江南闖蕩!」
⼩姐蘇蔓站在我面前,煩悶地看著⾃己手腕上的掐絲金鐲子。
就在昨日,老爺用護駕之功為她求了門好親事。
嫁給京城第一富貴的閒散侯爺。
侯爺相貌端正,家風清貴,沒有亂七八糟的房裡人。
雖然小姐門第不高,可侯爺親自送來兩隻活雁下聘,足見重視。
但小姐第一反應居然是逃婚。
注意到我不解的眼神,蘇蔓搖頭嘆息。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
我自然沒辦法理解她。
爹娘疼完侯爺疼,這日子不香嗎?
她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一個人跑出去活著都難。
更重要的是,她根本沒去過江南,也不認路。
不過是多看了幾個話本子,見所有千金小姐都一窩蜂擠到江南成就富貴又自由的人生。
可她不想想,掙錢哪有這麼容易?
我當侍女任勞任怨,一月還沒一兩銀子。
上一世,我將出門在外的艱辛全給她說了。
她的幻想被我打破,惱怒地瞪我。
「這有什麼,江湖人最講義氣了,肯定有人願意帶我去江南!」
「等我掙到錢,再回報他們不就行了!」
她居然寄希望於走南闖北的行商!
為了追尋自由,連這麼荒唐的主意都想得出來。
我驚呆了,告訴她這都是騙人的。
蘇蔓卻更堅定了。
「小桃,你連字都不認識幾個,自然不懂我的志向和苦悶。」
「就算死在外邊,我也不願做依靠男人的金絲雀!」
我苦勸半天,才把她穩住。
又馬不停蹄請來老爺夫人,總算是讓她答應留下。
侯爺以為自己委屈了她,大婚當日十里紅妝迎她過門。
生下嫡子後,甚至願意日日陪她出門與「江湖朋友」喝酒解悶。
外人看來,她過的簡直是神仙日子。
可蘇蔓根本不知足。
她總以為自己離開侯府,既能繼續現在的紙醉金迷。
又能過上快意江湖的瀟洒生活。
她結交了許多身份亂七八糟的朋友,被編造出來的浪蕩人生迷得神魂顛倒。
終於在一個深夜。
一群黑衣人偷偷潛入侯府。
很快家丁就被驚動,第一時間將蘇蔓保護起來。
而我因為護著她的嫁妝,被黑衣人抹了脖子。
我的靈魂飄出身體,看到黑衣人盡數被抓到院子裡。
面罩下赫然是那些所謂朋友的臉!
蘇蔓這才幡然醒悟,撲進侯爺懷裡大哭。
卻將一切都推到了我頭上。
她說是我引誘她嚮往外面的世界,也是我通風報信給盜賊。
而我被殺是因為想獨吞她的嫁妝!
侯爺暴怒,將我扔進亂葬崗。
而她就像忘了我這個人,繼續安逸地生活。
再睜眼,我就回到了現在。
「小桃,你一生渾渾噩噩,難道不可惜嗎?」
蘇蔓背著手,在屋裡走來走去收拾東西。
我顫抖著摸了摸脖子,那一刀的痛苦仿佛就在上一秒。
我深吸一口氣。
她不是愛自由嗎。
就讓她自己體會,自由的代價吧。
我嘆了口氣,拚命往她手裡塞金首飾。
「小姐,奴婢不懂這些,但小姐出門不能沒有金銀傍身啊。」
「雖說都是俗物,可誰不是俗人呢……」
蘇蔓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一抹驚愕。
「小桃,你、你真的認同我嗎?」
我忍住笑,擺出一副感同身受。
「小姐學識高深,肯定比我這個奴婢懂得多。」
我倒要看看,你能在江南混成什麼樣。
2
小姐贊同地抓住我的手,半晌,堅定地將金首飾一扔。
「我是出去尋找自由的,怎麼能帶這些東西,豈不是落了俗套!」
「這個家中所有東西,我都不會帶走。」
蘇蔓將自己閨房的所有東西擺放整齊,窗台擺上新花。
詩集攤開,寫滿了瀟洒不羈的字句。
侯爺送來的寶石頭面被她放在妝檯正中間。
底下壓著粉色絲絹,角落繡著她的閨名。
聞上去還有幽幽暗香。
如此刻意的布置,正像話本子中女主毅然離去後。
所有人坐在女主房中悔恨痛哭,日日睹物思人。
「都收拾好了,若是父親母親太過傷心,就直接讓他們扔掉吧。」
蘇蔓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只帶一個小包裹,上了南下的商船。
白皙的臉上滿是對美好生活的期待。
絲毫沒注意船上不懷好意打量她的眼神。
瞧見包裹里全是饅頭後,船主翻了個白眼。
「看著一身貴氣,連幾塊碎銀子都沒有?」
「江南可沒有西北風喝!」
蘇蔓高高昂起頭。
「碎銀子算什麼,我追求的可是自由!」
船主顯然不理解,莫名其妙地搖搖頭。
「怎麼還有人上趕著當乞丐?」
是啊。
蘇蔓無權無財,註定無法過上她想像的生活。
但她顯然不知人間疾苦,臨走時還突然叫住我。
褪下手上的掐絲金鐲。
「這對鐲子是侯府傳家寶,你替我還回去,就說,鳥兒終將翱翔於林野……」
我一把奪過鐲子,打斷了她的豪言壯語。
「知道了小姐,快走吧小姐。」
蘇蔓的笑僵在臉上,不適地撫摸空蕩的手腕。
在她的想像中,我應該感動到流淚,然後侯爺騎馬從遠處追來,求她別走。
可什麼都沒發生。
「小桃,我……我真要走了?」
蘇蔓臉上閃過一抹無措。
但船已經離岸。
她後悔也來不及了。
眼見船遠遠變成一個點,我迫不及待轉身回府。
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到了晚上,老爺夫人才發現小姐逃婚,頓時勃然大怒。
得知小姐已經坐上南下的快船,兩位老人自知追不上了。
好在,家裡不止小姐一個女兒。
難受了兩天,也就這樣了。
我隨即請辭,憑藉上一世對侯爺的了解,順利進了侯府當婢女。
侯府財大氣粗,一月二兩白銀。
不拿白不拿。
半月後,老爺特來侯府請罪。
侯爺表情淡淡,輕易接受了未婚妻換人。
他與小姐本就不相識,自然談不上感情深厚。
上一世,侯爺敬重小姐是髮妻,事事以她為先。
這一次,小姐選擇逃婚,侯爺也沒有絲毫心痛。
可偏偏蘇蔓覺得,侯爺對她情根深種。
一生一世只她一人。
掐絲金鐲和寶石頭面全被老爺送回來了。
那塊暗藏小心思的帕子卻被直接扔了。
3
侯府當差的日子輕鬆又快活。
侯爺是個好主子,不苛刻也不找事。
不像蘇蔓。
今天要喝雪水煮茶,明天要吃清晨第一朵盛開的花的花蕊蒸糕。
她只管吃,在外邊挨凍受累的卻是我。
蘇蔓的第一封信歷經千辛萬苦到達京城時,侯爺新定了位未婚妻。
蘇蔓不知珍惜,眼明心亮的貴女卻多的是。
未來的侯夫人趙陽是一位三品官的小女兒,性格嬌俏可愛。
連整日寡言少語的侯爺都被她逗得幾次笑出聲。
我看著後院賞花的兩人,拆開了蘇蔓的信。
她洋洋洒洒寫了一堆,外邊的世界有多精彩。
不止遇見貴人收留她住下,還靠寫字畫掙到了第一筆銀子。
結尾處,看似不經意地一轉筆鋒。
「告訴爹娘,女兒只是受夠了循規蹈矩,看在我的面子上,侯爺應當會厚待他們。」
「侯爺是不是每天派人找我?可我只想要自由呀。」
「唉,你又不識字跟你寫信也沒用,但我能聯繫的也只有你了。」
我看著信,諷刺地笑了笑。
蘇蔓忘了,我從小就陪著她一同讀書念字。
只是她從未在意過我的進度罷了。
信被我隨手撕碎喂了魚。
找她?
蘇蔓永遠不會知道,她的離開無人在意。
第二封信隔了兩個月才到。
蘇蔓的語氣不復輕鬆,斤斤計較江南米貴。
「哼,不過幾兩銀子就互相算計,這裡根本不是話本子裡說的那樣,只要女主提出主意所有人都會幫她!」
「小桃,一位從京城來的商人特意找到我,說侯爺定了門親事。」
「想用這種手段逼我回去?替我轉告侯爺,這樣做困住的只會是他自己。」
「不出半月,他定會將婚事拒了。唉,也算挽救了一位可憐姑娘。」
我正忙著採買侯爺大婚要用的紅布。
看到信,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老侯爺很早就戰死沙場,侯夫人沒幾年也跟著去了。
留下孤零零的小侯爺獨自長大。
所以他才對未來的妻子萬分重視,前世蘇蔓生下孩子更是得到他無條件的包容。
而現在,趙陽像個小太陽般照亮了他的內心。
我能感受到,侯爺是真心喜歡她。
才不是為了逼蘇蔓回來的幌子。
婚期將近,整個侯府煥然一新。
不僅三書六聘樣樣周全,侯爺還砍了院子裡的竹子,全部種上趙陽喜歡的海棠。
上一世蘇蔓最喜歡這片竹林。
說站在裡面覺得自己像個隱士,而非銅臭滿身的侯夫人。
如今,這一點點能讓我想到她的東西也沒了。
蘇蔓也如願以償,不再銅臭滿身了吧。
大婚當日,紅綢滿街。
侯爺騎著高頭大馬迎娶夫人,一路牽著趙陽的手小心呵護。
臉上的笑容就沒停過。
我們這些下人也收了賞錢,三三兩兩蹭酒吃席。
「小桃?你怎麼去侯府了?」
「唉,其實你不用為了幫我挽回侯爺做這麼多。」
鑼鼓震天裡,我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幻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