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落民間的皇子領軍包圍皇宮時。
我和孟臨闕這個倒霉皇帝面對⾯坐著,互相敬了對⽅⼀杯毒酒。
死後才知,我和孟臨闕都是戲本子裡的反派。
⼥主是我的庶妹。
連⽗母都是站在她那邊的知情者。
我精心為家族謀劃。
最後卻成了不擇手段的惡人。
既如此,重來一世我選擇甩手擺爛。
大哥去喝喜酒卻跟新郎滾到了床上?
庶妹偷偷與馬廄⼩廝私會?
我⼿⼀攤,「⼥兒哪懂這些。」
1
皇后的位子我才坐了三年。
今夜就要拱⼿讓⼈。
「真沒法了?你的兵呢?」
孟臨闕提起⽩玉壺斟了兩杯酒。
「你知道的,外邦突然來犯,顧羽帶兵出征,想必是早就算計好了。咱是半路造反當的皇帝,剩下留的都是些兩⾯三刀的。」
「早知當年就該殺得乾淨點。」
我倆舉杯,互相敬了彼此,一飲⽽盡。
孟臨闕的眼睛似乎蒙了一層灰,沉重地落在我身上。
「裁月,我不想敗給他。」
我第一反應是拍桌而起,「你這個狗東西,你那杯不會沒毒吧?」
胸口劇烈起伏,腥甜的味道湧出喉嚨。
見對方的嘴角都滲出血,孟臨闕忽然笑得開懷。
「哪能啊,生同衾死同穴,不虧了。」
「還同穴。」我不客氣地拆穿他,「外頭的能不能給你一個全屍都不好說,指不定你得掛在城樓上盪鞦韆呢。」
一口氣說了太多話,我已經沒力氣再去看孟臨闕。
意識消散後,我竟然才知道自己竟然是個話本子裡的配角。
結局是皇子林昭會和我的庶妹攜手共創盛世佳話。
而我的父母親自恭迎新帝。
罵我是禍亂朝綱的反賊。
原來他們心底竟是這麼看我的。
我恨自己為家族籌謀,他們坐享其成還要指責我狠心。
若是這般,我豈能甘心。
沒曾想再睜眼,我竟重回到了還沒出嫁的年歲。
2
「小姐,給夫人請安的時辰到了,吩咐廚房的藥粥也已經備好。」
說話的丫鬟是貼身伺候我的橘青。
自小跟著我,是我最信任的人。
「今日就不去了,粥先熱著。」
一來我需要重新為自己打算,二來家裡如此瞧不上我,又何必為其費心費力。
直到人來請午膳,我才悠悠出現在母親面前。
雲枝雪正陪她說著話,兩人親昵如親母女。
前世我就不懂,為何母親會偏愛一個妾生的女兒。
母親是外祖家的么女,自小被捧在手心寵著,嫁給父親後也不曾吃過什麼苦。
唯獨生下我險些難產。
此後她一見我便情緒崩潰,掩面哭泣。
父親沒了法子,只得求外祖家暫時撫養我一段日子。
我常以為是我自小不在母親膝下長大,她才對我有了嫌隙。
如今再來一世……
她既不喜,我也不強求。
一家人就裝模作樣地過日子得了。
母親淡淡掃了我一眼,「沒規沒矩的,你今早為何遲了那麼久?讓你管家,架子倒是先擺好了。」
「瞧你妹妹,今日的午膳還是她特意安排的。」
雲枝雪掩面怯怯地垂下頭,「母親說笑了,這都是女兒該做的。」
瞧著桌上魚肉葷腥,哪是我那幾道藥膳可比的。
我嘴角微勾,「母親若喜歡,那以後都慢慢交給枝雪去安排如何?」
「也好。」母親握緊了雲枝雪的手,「你呀,以後嫁了人做了主母,不學著點管家的事,怎麼鎮得住旁人。」
「但也別學你長姐過分講究,反而失了人心。」
「母親別那麼說長姐,長姐也是為了家裡好。」
我安靜地聽訓,未再開口。
3
往後幾日,我都借著各種由頭把管家的事放到了雲枝雪頭上。
父親對此也未有異議。
他向來很少管後宅的事。
也不覺得是難事。
畢竟連這條街上的百姓都知道雲府家風極嚴,家僕更是如此。
為他博得了不少好名聲。
卻不知是我親自發賣了兩個好賭的婆子以儆效尤,一點一點在府里立了威才有今日這般。
以後究竟還能不能保住這名聲。
都與我無關了。
今日大哥雲泊舟休沐。
他剛入官場,正是仕途高升的時候。
同樣,我也與他親緣淡薄。
造反那日,雲泊舟恨不得提劍殺了我。
他罵我冷血無情,呵斥我不顧天下百姓。
但給他安排的尚書位子,坐得比誰都舒服。
哪是什麼過於耿直清正,純賤。
若非他們都是與我血脈相連之人,豈能活到最後。
雲泊舟特意為雲枝雪帶了支翡翠蝴蝶簪,哄得母親喜笑顏開。
「你柳姐姐後日大婚,正好你就帶這個,既不老氣,又活潑。」
「長姐沒有嗎?」
雲枝雪拔下發中的簪子,雙手捧到我面前,輕聲細語道:
「枝雪理應不該逾矩。」
但母親一句不合適就打發了。
戲本子裡的主角還真是好命。
一個兩個三個的圍著轉。
隨便扯個謊,我退出了屋子。
穿過游廊轉角,雲泊亭一見我,拿著食盒快步走來。
「阿姐,這是長慶樓時興的糕點,剛好路過就想著給阿姐嘗嘗。」
他娘是被買進府的伶人,偶然被父親看中抬為妾。
與雲枝雪皆是庶出,卻過著截然不同的日子。
印象中,後來雲泊舟犯了事,雲泊亭替他背鍋被押入大牢。
念在都是雲家人,我也想方設法將他放了出去。
可惜在牢里染了一身病,短短三日人就沒了。
或許他會是一把好刀。
「你書院的夫子是誰?」
「回阿姐,是章夫子。」
京城中的關係我都了如指掌,這章夫子是丞相的人。
恰好我與丞相獨女是閨中密友。
「好好念書,有什麼難處就來同我說。」
聽懂了我話中的承諾,他激動地點了點頭。
而這一切剛巧被雲泊舟看了個正著。
「一個庶出的你也能說這麼開心?」
「你不也是?」我嗆他。
「胡說,枝雪心性善良,跟他能相提並論?雲裁月,我是家中長子,以後雲府一切都由我繼承,是非好壞你也要看看清楚。」
我懶得同他爭辯,希望過幾日他還能笑得出來。
4
表姐大婚,我陪著外祖母在女眷處吃酒。
母親一直將雲枝雪帶在身邊,對我沒少埋怨,與族親攀談也明里暗裡地貶低我。
外祖母雖會護著我,但母親到底也是她最疼愛的小女兒。
也只會勸我多忍讓,畢竟她是我的親生母親。
這次我選擇一心嘗著各種菜。
少說一句是一句。
半個時辰以後,有丫鬟跌跌撞撞地衝進來跪下,「老夫人,大事不好了!」
我混在人群中,壓抑住內心的笑意。
父親站在屋內,指著衣衫不整的雲泊舟怒目而視。
「你!」
他揚手就要打下去。
「怎麼回事!」
見外祖母等人都來了,父親氣得擺手轉過身。
表姐的哭聲從裡屋傳來,「我不活了,搞出這一樁鬧心的破事,外頭指不定背地裡要怎麼笑話我,我還有什麼臉面在婆家呆下去。」
雲泊舟喝醉了酒,扯著新郎滾到了床上。
要不是及時發現,兩人衣服都快脫了。
我不發一言,果然沒了我的阻止,事情如預想般發生了。
前世,我注意到有個送酒的丫鬟慌慌張張,連路都認不清。
特意派人盯著些。
竟發現她往酒里下了藥,剛好被橘青抓住。
經審問得知是雲泊舟的同僚想趁機陷害他,挑撥兩家關係。
查明真相時,母親也難得對我有了好臉色。
可最後呢,表姐因難以忍受丈夫的寵妾滅妻,時不時就回娘家哭訴。
「都怪雲裁月多管閒事,若當初毀了那場婚,我也不會淪落到這般境地。」
「一切都是上天的旨意,卻被她硬生生地攪了。」
都要哭,那就早點哭吧。
屋內說話的都是長輩,我這個小輩自覺先行一步。
橘青見狀跟緊我,「小姐,人已經關在了廂房。」
這份證據我就留下了。
四下無人,我正要推門進去。
門卻從裡面先被打開。
我暗道不妙,佯裝鎮定地往後退。
骨節分明的手抓緊了門框,來人一步步從陰影中出現。
「夫人,近日可安好?」
孟臨闕低柔的嗓音我再熟悉不過。
他居然也重生了。
5
橘青毫不猶豫地將我護在身後。
「哪來的登徒子,憑空汙衊我家小姐清白。」
我笑道:「孟侯爺怕不是也吃醉了酒,認錯了人。」
「喝沒喝,你應當心裡最清楚了。」
他懶散地單手撐腰,讓開一條路來。
是連裝都不想裝。
丫鬟被綁住了手腳,驚恐地往角落裡縮了又縮。
旁邊還有個昏死的護院。
「不如把她賣我,就當欠你一個人情如何?」
孟臨闕習慣性地想從身後靠近我。
卻被橘青堅定地擋住了。
「真麻煩。」
他嘀嘀咕咕不曉得又在說什麼。
我思忖,如果現在要把人帶出去還真有點麻煩。
「行,給你了。」
我轉身就走,不再多停留,免得被人抓了把柄。
倒是橘青一步三回頭,滿心都是提防,生怕孟臨闕還要搞出什麼驚人語句。
母親見我姍姍來遲,擰眉問道:「你又亂跑什麼?今日客人那麼多,成何體統。」
「女兒擔心事有蹊蹺,才四處走了走。」
「可有發現什麼?」
「女兒無能。」
母親冷笑,「平常派頭挺足,真遇見事了也拿不出什麼主意。」
父親以為把這事瞞住就能保住雲泊舟。
翌日在朝上就被點了名。
窩窩囊囊地只敢說是一場誤會。
回到家還都是些不合口味的飯菜茶水。
他砸了手中的杯盞,一個勁哀嘆家門不幸。
就在這時,雲枝雪提議要去寺里為雲家祈福。
「長姐可要同去?」
「不了,勞煩妹妹陪母親散心了。」
等日後,我這個惡人會親自再向佛祖請罪的。
6
雖然長慶樓做鴨子一絕。
還是孟臨闕的地盤。
但他騷擾到我吃飯了。
「整個京城你上哪還能找到比我更貌美、家世更簡單、與你更般配的夫君。」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