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校之寶系列4：Kui視之眼完整後續

6

我和天鳳並排走在漆黑的校園裡，狂風大作，電閃雷鳴，我身後還跟了一隻地縛靈。

雖然，我看不見他。

我們的目的地是校園操場。

天鳳說，這裡最開闊，便於算出雷擊點的位置。

她一隻手撐雨傘，另一隻手比划著奇怪的動作。

比劃完後，撿起一顆石頭，走到一個地方，將石頭放地上，跟我說：「鍾襲，這裡是一個雷擊點。」

我瞭然，背對石頭，往前方走三步，停下，問天鳳：「他站在被雷劈的位置上了嗎？」

天鳳拍手而笑：「你這位置剛剛好，他臉色超難看！」

我聞言，腳步不動，回頭直視後方。

我雖然看不見地縛靈，但，沖他所在的方向，輕蔑而笑。

我看不見不要緊。

他能看見就行了。

「喏，這個給你。」天鳳往我手裡塞了一個東西，「你跟他離太近了，雷劈下來，難免劈到你，你拿著這個。」

我埋頭一看。

是一根木頭雕刻而成的毛筆，筆頂、筆管、筆斗全是黑色，唯獨筆尖部分，未見狼毫，依然是木刻，只是，筆尖的木頭是紅色。

「這是我的法器，」天鳳解釋，「你可以拿它當避雷針用，從某個程度上講，它比避雷針還管用。」

「你舉著它，溢出的雷電劈到你身上，也不會對你造成傷害，反而會被法器吸收，增強它的威力。」

我緊緊握住木頭筆，感激道：「好。」

「雷會劈死他嗎？」我指著地縛靈問。

天鳳道：「正常情況下，鬼物感受到雷電的威脅，會主動放棄同命，逃回老窩。」

「鍾襲，你千萬記住，雷劈下來之前，一定不要轉身，一旦轉身，他就可以從雷擊點上離開，你懂我的意思嗎？」

「懂，你放心，我絕不轉身，也不會逃走，不過，我很想看他被雷劈的樣子，我可以回頭看嗎？」

「理論上回頭是可以的，只是回頭就容易轉身，這是人的本能，所以，這邊建議你最好不要回頭嗷，親~」

話音剛落，一道閃電劃亮夜空。

天鳳神色一凝，急退至十步開外，肅色道：「來了！」

便聽得頭頂響起巨大的轟隆聲，閃電噼里啪啦冒著火花，伴隨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驚雷落地，距離我僅三步之遙。

一瞬間，我感覺電流躥進我的身體，在四肢百骸游弋。

我渾身酥麻，腳一軟，半跪在地上。

很快，這些電流匯聚到木筆里，筆尖滋滋閃光，慢慢歸於平靜。

我第一時間看向身後，很遺憾，未能親眼目睹地縛靈的慘狀。

「別看啦~」天鳳遞給我一隻手，欲拉我起身，「他早跑了，有幾個鬼物敢被雷劈？除非想找死。地縛靈又不傻，知道怎樣才能活命。」

「走吧，我們一起去二教逮他！」

我一動不動。

天鳳歪著腦袋，眼裡滿是不解。

「怎麼了？」她問。

閃電像閃光燈似的，不斷咔嚓咔嚓。

我一言不發，無視天鳳遞過來的手，攢夠力氣，獨自從地上站起來。

天鳳不高興地噘嘴道：「鍾襲，你真的很難相處欸！」

我眼波微寒，冷冷看著地面：「天鳳，你看。」

天鳳的目光落到地上。

又一個閃電照亮夜空，將我的影子拉扯成長長的一條。

「天鳳，」我問，「你的影子呢？」

「你為什麼沒有影子？」

7

天鳳沒有回答我的話。

她保持埋頭盯著地面的動作，身上逐漸散發出死沉沉的氣息。

我嗤笑：「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冒充她的？」

「讓我猜猜，是我回頭的那一瞬間嗎？」

「可是，你知不知道？天鳳和我們這種人不一樣。她打傘，從來不會把傘檐壓得比眼睛低。她會大大方方地看著每個人。而你，永遠只能跟在別人身後，見不得人的髒東西，只敢壓低傘檐看人。」

「你也知道自己見不得人，是嗎？裴相安。」

「你一身的鬼味兒，怎麼敢冒充她？」

我用手中的筆狠狠捅向面前的人。

我不確定有沒有捅到他？筆尖快要觸碰到那具身體時，那具身體消失了。

與此同時，我感覺世界靜止了一秒，什麼都聽不到，像聾了一般。

僅僅一眨眼的功夫，這種萬籟俱寂的感覺被震耳欲聾的雷聲覆蓋，我又重新回到鮮活的世界。

天鳳撲過來，用力抓著我的胳膊。

她渾身濕透了。

傘也不知道丟哪兒去了？

臉上全是雨水，哦，不……她好像哭了。

她一邊哭，一邊笑，激動地望著我，跟我說：「媽呀，嚇死我了，我以為你死定了，你是怎麼識破他的？嗚~是我輕敵了，差點害死你~」

「我跟你說，我們遇到大麻煩了！地縛靈不僅僅是地縛靈，他是地縛惡鬼的鬼元，我們遇上的是地縛惡鬼，跟著你的地縛靈只能算是他手底下的一個小嘍囉。」

「你懂我的意思嗎？鍾襲。」

我緩緩動了動眼珠子，看見丟在地上的傘。

彎腰將傘撿起來，遮到天鳳的頭上。

終於，雨水淋不到她了，她的眼淚好像也停了下來。

「你慢慢說，怎麼回事？」我問。

天鳳抬起濕透的衣袖擦了把臉，似乎終於冷靜下來。

她從頭開始講發生的事：「剛剛，雷劈下來的時候，地縛靈果然選擇逃跑，他一逃，我就追過去，想留下他。」

「可是，我根本沒碰到他，反而被一股力量給牽制住了，我眼睜睜看見他化成我的樣子去欺騙你，幸好你識破了，不然，這會兒你肯定沒命了。」

我揪住重點，問：「什麼力量牽制住了你？」

天鳳嘴巴一癟，又想哭了：「和地縛靈一樣的力量！我能感覺到，那股力量才是主人，原先跟著你的地縛靈只能算是他的嘍囉！」

「只要不停害死與自己生辰八字契合的人，地縛靈就會變成更難對付的地縛惡鬼。」

「被害死的人，成為鬼元，供地縛惡鬼驅使。」

「不過，很奇怪……」說到這裡，天鳳露出疑惑的表情，「按理，你是他們的目標，地縛惡鬼應該會出現在這裡，跟地縛靈一起把你騙去二教才對，為什麼他的本體不在這裡？」

「等等，」我問天鳳，「你剛剛說，地縛惡鬼要害死跟他生辰八字契合的人，才會變成更厲害的鬼物？」

天鳳點頭：「是的。」

我忽然想起：「裴相安是八月二十九日生。」

「是啊，」天鳳道，「如果裴相安就是地縛靈，那他背後那隻地縛惡鬼也應該生於八月二十九。」

我驀然看向天鳳：「張卓然也是八月二十九的生日，你忘了嗎？」

天鳳赫然瞪大了眼睛。

「難怪！」天鳳驚呼出聲，「我們半夜出門，張卓然一點兒反應也沒有！平常她肯定會問！」

「完了！完了！」天鳳急得聲音都劈叉了，「張卓然有危險！」

她拔腿就想跑回寢室。

我一把拽住她：「這會兒她應該已經不在寢室了。」

天鳳腦子一轉：「二教！」

「走！鍾襲！快！去二教！」

8

地縛惡鬼想要尋找到合適的鬼元並不容易。

不過，一旦將鬼元害死，得到的好處也是巨大的。

害死人的方法也很有講究。

地縛惡鬼當初是怎麼死的，鬼元也需採用相同的死法。

裴相安是從二教跳樓摔死的，可見，地縛惡鬼也曾在二教的位置跳下去摔死。

所以，張卓然必然得去二教，重複相同的死法。

此時趕去二教，說不定還能救她一命。

夏天的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轟轟烈烈下了一場，說停就停了。

我和天鳳趕到二教時，正好看到張卓然的身體，從樓上落下來。

我的心狠狠揪起，不忍心看接下來的畫面，將頭偏向一旁，卻看見天鳳的雙手飛快在胸前結印。

她那張素來愛笑孩子氣十足的臉上，此時，看不到一絲輕忽之意，有的只剩認真。

天鳳手指翻飛，靈活得像蝴蝶，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她指尖形成。

她向著那具下墜的身體，脆生生喊道：「去！」

一陣凝實的風從耳邊刮過。

張卓然的身體，在接近地面時，似乎被什麼東西託了一下。

我震驚之餘，瞥見天鳳如同炮仗一般彈射出去。

她矮矮小小的一個人，衝到張卓然下面，努力展開雙臂，在張卓然的身體砸下來的那一刻，伸手接住了她。

強大的衝擊力砸得她倆一同摔倒在地上。

天鳳墊在張卓然身下，被砸得整個身子都蜷縮了起來。

我的眼淚一下涌了出來。

我衝上去，伸手想扶天鳳，又怕弄巧成拙，只能手忙腳亂地蹲在她身邊，問：「有沒有事？」

天鳳疼得一張臉擠成一團，見我著急，硬生生擠出一個笑臉，跟我說：「別擔心，鍾襲，我沒事。」

還能逞強，看來問題不大。

我眨乾眼淚，扭頭去看張卓然。

張卓然似乎摔得不重，已經從天鳳身上爬起來了。

「卓然，你……」

剩下的話，被我生生咽進肚子裡，因為就在我說話的時候，我看見了張卓然的臉。

那根本不可能是活人的臉。

活人的臉龐是健康靈動的，而張卓然的臉是青色的。

她渾身透著濃濃的死氣，大睜著眼睛，直視前方，眼珠仿佛是焊在眼眶裡的石頭，不會再隨著視線的移動而轉動。

她站起來，以怪異的姿勢，向樓梯走去。

我這才發現，她的右腿嚴重變形，摔斷的骨頭，幾乎把皮肉戳穿，可她好像感覺不到痛，徑直去爬樓梯。

「地縛惡鬼在她身上，他們同命了。」

天鳳忍著疼，從地上爬起來，告訴我一個天大的壞消息。

「不能讓她再跳一次，我掐不了第二次乘風訣。」

天鳳哭喪著臉，一邊說話，一邊又開始掐訣。

她念了一小段話，手指如先前那般比划著，比劃完最後一下。

她脆生生喊道：「定！」

於是，爬樓梯的張卓然停住了，一動不動。

我狠狠挑高眉毛，嘴巴張大得能吞下一整顆雞蛋：「你念的該不會是定身術吧？」

天鳳掐著一截小拇指，對我道：「鍾襲，一個壞消息，定身術只能管一會會兒。」

9

恰此時，我的目光從張卓然身上，移回天鳳身上。

我看見，天鳳身後，一個白森森的人，漂浮在半空。

我認得，是地縛靈，裴相安！

「天鳳！你身後！！」

我只來得及大喊一聲，天鳳就被撲倒在地。

裴相安像猴子一樣踩在她身上，兩隻手摁著她的肩膀，兩條腿踩著她的手臂。

天鳳被壓得動彈不得。

更糟糕的是，此時，定身術失效了，張卓然又開始爬樓。

她爬樓的速度並不慢，跟開了三倍速似的，一轉眼就上了一層樓。

裴相安張開嘴。

地縛靈的嘴巴能張很大，大得能看見牙齒和牙齦，而看不見他的臉。

我左看張卓然，右看天鳳，心裡如貓抓狗撓一般，恨不能長出三頭六臂來！

只要能為天鳳爭取一點點時間。

一點點就夠了！！

我猛地閉上眼睛，開始回憶天鳳施展定身術時，口中念的詞，手上做出的動作。

我摒除雜念，腦中只有她的詞和動作。

我的記憶力一向超群，如果不是擁有超強的學習能力，我不可能從那樣貧窮的小山村考入這樣難進的高等學府。

我不斷模擬，幾乎進入忘我境界，直到大聲喊出：「定！」

「定」字衝口而出的瞬間，我感覺身體被掏空。

腿一軟，我跪倒在地。

睜開眼，我看見天鳳見鬼一般的表情，而壓著她的裴相安一動不動。

我遲疑地眨了眨眼睛，隨即，也露出了見鬼一般的表情。

定身術，管用了？

天鳳從裴相安手下脫身。

她一個勁兒盯著我瞧：「鍾襲，你簡直讓我刮目相看！！！」

我懵逼道：「相信我，我的驚訝不比你少。」

天鳳哈哈大笑起來，摸出兜里的手機扔給我：「密碼六個六，打給黃炸，叫她來幫忙。」

早在天鳳大笑的時候，裴相安就動了。

畢竟只是半吊子的定身術，堅持的時間比一會會兒還要少一會會兒……

我接住手機，利落解鎖，撥通黃炸的電話。

「天鳳鳳，咋滴？這大半夜的打電話來，遇上事兒啦？」

電話里，傳來一道大喇喇的聲音。

我言簡意賅道：「二教，速來救命。」

隨即掛斷電話。

不是我不想寒暄，而是我瞥見張卓然已經快要爬到三樓了。

趕去追張卓然的那一刻，我腦子裡只剩一個想法，不知道定身術還能不能使得出來？我拉得住地縛惡鬼張卓然嗎？

10

黃炸是背著雙肩包來的。

她那雙肩包跟軍旅包差不多，又大又結實。

她把包往濕漉漉的地上一扔，抬頭看著裴相安，興奮得摩拳擦掌。

「天鳳，我來幫你！」

一聲吆喝，黃炸揮起拳頭，加入戰鬥。

我抽空看了一眼。

這位外援是實打實的戰鬥人員。

她跟天鳳不一樣，天鳳出招，需要掐訣，需要花時間念詞兒，需要做許多前置準備才能打出一次攻擊，很被動。

黃炸只需要出一對拳頭。

指哪兒，打哪兒。

很快的，戰局成了黃炸的天下。

她上躥下跳，左突右進，跟憋屈久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沙包，只敢遛著打，生怕一不小心打死了，沒得玩兒似的。

天鳳一臉無語地退出戰鬥：「你打吧，你打吧，讓你打個痛快。」

她的退出，正中黃炸下懷！

黃炸怪叫一聲，掌心拍了兩下拳頭，沖天鳳帥氣揚眉道：「行，交給我，我給你報仇！給他丫揍得魂飛魄散！」

天鳳噗嗤笑，也不管她，只問她說：「你包里有好用的繩子沒？我去幫我家鍾襲把張卓然綁了！」

黃炸道：「有，隨便翻！全是從霍姐那兒薅來的。」

十分鐘後。

裴相安活生生被黃炸揍沒了。

他死時，張卓然身體里的地縛惡靈發出悽厲的叫聲。

那聲音怨氣之重，聽見的人無不想拿指甲往自己身上挖。

幸好天鳳掐了一個訣，才抵消了聲音的影響。

黃炸似乎是個狗脾氣。

她見不得地縛惡鬼耍威風，兩步跨過來，甩手就給了他一耳光：「嚎泥爹，馬上輪到你！」

我跟天鳳眼睜睜看著張卓然的臉腫起來五根指頭印。

我倆：「……」

黃炸：「欸？這該不會是地縛惡鬼吧？它跟你室友同命了？你這室友忒倒霉！還能救回來不？得趕緊給她治治腿。」

我看向天鳳，用眼神詢問：你們鎮校之寶都這樣？

天鳳瘋狂搖頭：不不不，不這樣不這樣，就她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