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她這一臉清貴的模樣,哭起來一定很美。」
他說著,笑了,笑得變了調。
「你,過來。」
「皇上,我、我昨晚才承過了歡。」
那是梁晴的聲音,聽著有些發抖。
「剛不是說愛我嗎?現在又變了?」
何奈的聲音變得危險起來。
「沒、沒有。」
不多時,身邊傳來了不和諧的響聲。
「皇上,我、我受不了了……」
顯然何奈沒有理會她討饒,啪聲越來越大。
許久後,響聲終於停了下來。
何奈也心滿意足地離開了這間骯髒的「皇宮」。
我睜開雙眼。
這是一個地下室。
擺放了許多床。
大部分的床上都鎖著女孩。
她們身上沒有幾塊布。
大片的身體裸露在外。
多多少少都有些許外傷。
而一旁的梁晴,下體流著血,像一件垃圾似的被丟在那。
「這回你得意了?
「覺得我活該沒聽你的勸誡,落得這般下場。
「不過,歡迎你。
「就算我掉進了泥潭,也要拉著你一起。」
說著,她笑了。
「他就是個瘋子,你的好日子不多了,你那副禁慾清冷的嘴臉,很快就會破碎,你會像一件垃圾,一塊破布,哈哈哈……」
我當著她的面,不費吹灰之力地掙開了鐐銬。
她的笑容瞬間凝固。
就在她想大叫之際,我用破布塞住了她的嘴巴。
沒空理會她,我一張張床走過去查看。
「救救我……」
有些女孩向我求救,有些卻呆滯麻木。
她們可能覺得,她們逃不掉,我也逃不掉。
雖然何奈拿走了我的手機,但是我們季家有別的聯繫方式。
我通知了季然,讓他順便報警。
「放心,我會救你們,而且,我能救你們。
「現在,你們告訴我,就這麼多女孩嗎?還有沒有別的囚室?」
這裡沒有胡樂琪。
「我是剛被梁晴這個賤人騙來的,才來沒兩天,很多事不知道。你能不能先把我也放了?」
難怪她眼裡還有光。
有了她開頭,別的女孩也說了起來。
原來,何奈口中的皇宮,不過是個囚禁女孩發泄獸慾的地方。
而那些因此死去的女孩,都埋在屋外的那棵大樹下。
她們都說,沒有別的囚室,所有的女孩都在這了。
那胡樂琪究竟在哪?
我陷入了沉思。
我確定,胡樂琪不在蠻貘的小世界裡。
何奈的身上有蠻貘的氣息。
當時在高鐵上,我還當他是只小妖。
現在看來,他只是和蠻貘達成了某種協議的普通人。
可上古凶神蠻貘為何需要和一個普通人做協議?
蠻貘的目的是胡樂琪。
何奈的目的是女人,很多女人。
難道蠻貘他……
13
「想逃出去的就配合我。」
我給她們的床設了能量防護罩。
「等下發生的事,不要害怕。」
我不擔心她們會嚇得離開床,畢竟都被鎖著。
「你為什麼不現在就放了我們?你是不是想自己逃,讓我們都當替死鬼?」
我歪了歪頭,直接給她解開了鐐銬。
她眼睛亮了亮,卻摸著手腕說道:「這又是你的什麼計謀?」
嘖,總是有一些這樣的人。
我沒有理會她,環顧四周問道:「還有沒有要自己逃的?」
她們有疑慮,有擔憂,但都沒出聲。
突然,那個一直沒開過口的女人說道:「逃不掉的,他會妖法,很恐怖。」
她像是想起什麼可怕的事,瑟瑟發抖。
「她是蘇姐,她是我們中在這待得最久的人。」說話的是一個看起來才十來歲的小妹妹,她說得小聲,「姐姐,我信你。」
我看到她衣衫襤褸,遍體鱗傷。
輕聲安慰:
「別怕。」
她點頭:「他會遭到報應嗎?」
「會的。」
「坐牢嗎?」
我摸了摸她打結成坨的頭髮:「他沒機會坐牢。」
我盤腿坐回床上。
閉眼等待。
14
何奈回來了。
女孩們跪地俯首,高喊萬歲。
我一陣惡寒。
他朝我徑直走來。
他看著我,笑得病態。
「歡迎來到我的王國。
「在高鐵上時,我就覺得你很特別。
「我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皇后。」
他說得亢奮。
「可梁晴後來跟我說,你讓她戒備我。
「你可能有點本事,但不夠。
「我看上的人,就逃不掉。」
「哦?是嘛?」我問。
「忘了跟你說,我討厭玩反抗的遊戲țų₃。
「我可沒心思調教女人。
「服侍好我,我不會虧待你的。」
說著,便想欺身壓上來。
「歸。」
突然,室內颳起了陣陣陰風。
「你是天師?」
何奈有點吃驚,而後轉笑。
「不過我不怕。」
這時,四周凝聚出了幾個女鬼。
那都是之前死在這個房間裡的女人。
何奈和女鬼斗在一團。
床上的女人們驚恐萬狀。
那個解開了鎖鏈的女人忍不住想逃。
卻因離開了防護罩,被他們打鬥的能量波及,拍飛到了牆上。
口吐鮮血。
而一旁的梁晴沒有我的防護罩,也被波及。
「皇上,何奈哥哥,救我救我!我什麼都願意為您做,我還可以去幫你騙更多的女人過來,救我!」
「閉嘴。」
一擊斃命。
梁晴至死都睜大了那雙怨恨的眼睛。
「凝。」
我喝道。
女鬼們的實力變得更加強盛。
何奈落在下風。
「深古,救我。」
他呼喚的深古沒有出現,他被打趴在我面前。
我阻止了想向前撕碎他的女鬼們。
「胡樂琪,在哪?」
他驚恐萬分:「你到底是誰?」
「那頭蠻貘的名字,叫作深古?」
他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續命的稻草般,喋喋不休著:「沒錯沒錯,這一切都是那個妖魔要我做的,他迷惑了我的心智,求求你,放我一馬,是我有眼不識泰山。」
廢話真多。
我把手放於他頭頂,開始攝魂。
面對滿口胡言的人,還是我自己尋找真相的好。
至於被攝魂的後遺症。
他該。
……
原來是那棵樹。
「吃吧,為你們自己報仇。」
沒有了我的阻攔,女鬼們飛撲向前……
撕裂聲、悲號聲、咀嚼聲……
不絕於耳。
「啊~」
胡樂浩?
原來季然帶著他到了,正好被他看到這血腥的一幕。
「老姐,您沒事吧?」
我搖搖頭:「交代人把那些女孩安頓好,你帶上胡樂浩跟我上去。」
15
胡樂浩吐得七葷八素的,臉色慘白。
現在他倒是老實了。
被嚇得一句話都不敢說。
「老姐,這不就棵普通的槐樹嘛。」
我撫摸著樹身:「原來在這。」
「什麼在這?」
「胡樂琪。」
「!!!」
「你們走遠點。」
就在我要將樹劈開之時,他終於來了。
「我還以為你不能現世。」
我嘲諷道。
「還不是你逼的。
「你為何就是不能放過我們?」
我被他的邏輯氣樂了,他們的命是命。
別人的命就不是了?
「那你為何不能放過胡樂琪?」
「放了她,虞娘就會魂飛魄散,消散於這世間,你不是知道嗎?」
「長生的盡頭只有孤寂。直至千年前,我遇到了虞娘,她便是我活於世上的寄託。」
「那關胡樂琪什麼事?」
「你……」
道不同:「廢話少說,打一架吧。」
說話間,天地變色。
「別以為我怕你。」
他惡狠狠道。
不愧是上古蠻貘,難纏得很。
打鬥異常激烈。
我也很久沒有遇到過可以過招的對手了。
季然在一旁看得很是為我擔心。
而胡樂浩卻張著嘴一臉痴呆狀。
那是因為我開了他的天眼。
普通人眼裡,也就是下了場烏雲密布的雷暴罷了。
在我一聲「潰」中,蠻貘跌落在地,奄奄一息。
「深古~」
虞娘出現了。
「沒事的,別擔心。」
說著,他還吐出一大口血了。
「深古,夠了。
「我活得夠久了。
「放手吧。」
「不行!」
「我這樣人不人,鬼不鬼地活著,我真的很痛苦。」
虞娘無聲地落著淚。
「和我在一起,不夠嗎?」
「不夠,我想要自己的生活。深古,你懂嗎?我不是任何一個人的寄託,我只想做我自己。
「我陪你,已經夠久了。」
「可是,可是你已經入不了輪迴了。」
深古哽咽道。
「那便終止吧,至少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千年了,因為我,已經有多少靈魂消散於這天地間。而我,也只能苟活在一個虛幻的方寸之地,這就是長生付出的代價嗎?
「但這不是我想要的。」
虞娘站了起來,緩步向我走來。
「虞娘,不……」
她身後的深古哀號著。
「胡樂琪就在裡面,」她指向大樹,「你幫我把靈魂還給她吧。」
我手一動,樹成兩半。
裡面的胡樂琪面色慘白,眉心一點藍。
「胡樂浩,叫你妹的名字,直到我喊停。」
驚恐的胡樂浩回過神來:「哦哦……」
開始喊著胡樂琪的名字。
「住手,你不想知道你的身世了嗎?」
那頭蠻貘還妄想阻止我。
我開始對她們進行靈魂轉移。
虞娘眉心的藍越來越淡,胡樂琪的卻越來越深。
「深古,我不後悔。」
「虞娘~」
最後,她悄悄地跟我說了句話。
我搖頭。
她落著淚,面向深古,從此消散於這世間。
「好了,你們帶胡樂琪去醫院吧。」
「老姐,你呢?」
「我等下回去。」
16
現在,只剩下我和蠻貘了。
「還能爬起來嗎?」
我朝他伸出手來,他把頭一撇。
「喝點酒?」
最後,我們兩人居然並肩坐在那棵殘破的大樹下,喝著酒看著星。
「這棵槐樹和你小世界那棵桑槐,是連接現實世界的通道吧。」
「哼。」
我笑笑,不計較。
許久,他終於開口:「生命太過漫長,所以我經常長眠。千年前,我遇到了虞娘,那時她快要死了。
「我問她,你是想要一次漫長的生命,但只能死一次;還是要短暫的生命,卻能有無數次輪迴。
「她選擇了前者。
「她說,死都死了,輪迴的她始終不是她。生命只有一次,為何不選個漫長的。」
說著,他笑了,眼角卻閃著淚花。
我喝了一口酒,沒搭話。
「最後她跟你說了一句什麼?」
他問我。
「她問我能不能放過你。」
他看向我,眼神認真。
我也看向了他。
然後,他笑了起來。
笑了很久。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
「去崑崙看看吧,或許你能找到答案。
「我們那個時代,崑崙還不叫崑崙。」
他說。
「崑崙這麼遠,你就不能直說?」
「我怕我說了你也不會信。」
「我自有判斷。」
他喝了一口酒,回憶著過去。
「我說你是個機器人,你信嗎?」
17
我剛甦醒時,沒有記憶,毫無常識。
如同野獸一般活在深山裡。
直到百年後,我遇到了一個叫作季初的少年。
是他告訴我,我是人。
人應當直立而行,肉要煮熟了吃,要有衣蔽體。
後來,他要走了。
他說他還有大仇未報。
當時,我還不懂仇是什麼,但是他比那些野獸有趣得多。
所以,我跟隨他走出荒山,來到了塵世間。
幫他報了仇。
後來他又說,我不是人,因為沒有一個人能像我一樣長生不老。
他死前讓我幫他庇護季家,我應了。
允諾千年。
可我究竟是什麼?
這些年來,我從沒放棄過追尋。
我一直出沒於有妖邪的地方。
期盼著能遇到一個同類。
抑或,認識我的人。
我勾起了嘴角:「你是說,千年前人類就能發明像我這麼高級的機器人了?」
「不是千年前,是億萬年前。
「在億萬年前,這顆星球上有過一個高等文明,其發展程度不是現在人類文明可匹敵的。
「而我這種獸,在當時是很常見的,就像現在的狼、豹……
「而你,就是『獵人們』製造的武器。」
我:「……」
看我發愣,他站起身來, 彈了下身上的灰。
「從那個文明挺過來的活物不多了,咱們也別鬥了, 有個伴不好嗎?
「行了,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說了,走了。」
「你上哪?」
他聳聳肩:「找個地方睡一覺再說, 療傷。」
他略誇張地撫在心上。
我知道, 他這一覺少說千年。
可是,傷?
對他這種生命太過漫長的生物來說,千年的人間遊戲,能有多傷?
當然, 我也不想探究他對虞娘, 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
我只是在他不經意間, 往他身上打入一個圓環。
他怒目而視。
「你太滑溜了,難抓。這只是定位環, 你不做壞事, 我也懶得找你。」
其實我也想殺了他, 可他是上古蠻貘。
要真正殺死他,很難的。
他哼的一聲,消散了。
我站起身, 看著漫天的繁星。
「崑崙……」
18
後來警察們在那棵槐樹下挖出了 4 具女屍。
加上樑晴,一共死了 5 人, 解救了 9 個女孩。
「老祖,為什麼那個蠻貘要和何奈做協議?」
因為蠻貘為了虞娘, 需要支撐那方小世界,不能離開太久。
所以他需要一個人幫他把胡樂琪引來。
何奈的故事, 很惡俗。
他是一個自卑又自傲的人。
他來自一個偏遠的小地方。
通過學習,考上了一所好大學,找到了份好工作。
俗稱鳳凰男。
可後來發現, 自己老闆的兒子竟然是自己的大學同學。
那個富二代不學無術,大學都是靠錢砸的。
富二代在公司中明里暗裡地羞辱著他。
這些他都能忍。
壓倒他的最Ŧúⁿ後一根稻草, 是他當作女神,追了很久的女朋友。
那天,那個富二代特意設了一個局, 讓何奈親眼看到女朋友像一條狗般討好著他。
他如此努力的一生,跟有些人比起來根本微不足道。
他仍然是一隻陷在泥沼的螞蟻, 任誰都能踩幾腳。
被羞辱得失去尊嚴, 痛苦至極的他,來到了那棵樹下。
「蠻貘需要他把胡樂琪帶到樹下,何奈則想成為一個外人眼中的高富帥。」
「為什麼是胡樂琪?」
「靈魂契合度。」
「老祖, 你要去崑崙?」
「不急, 再賣一段時間奶茶吧!」
「胡樂浩現在可崇拜您了,你老想來找你。」
「我是那麼好見的嗎?讓他先修身養性吧。」
「老祖……」
「嘖,你煩不煩?」
……
我不是天師,不是神明。
我一直以為, 我只是一個比一般妖邪更厲害的妖邪罷。
可好像也並不是。
深古說, 活著要有寄託。
那季家應當就是我的寄託。
長生的盡頭是孤寂。
而輪迴, 何嘗不是另一種長生?
千年過去了,當初那個叫作季初的少年,現在輪迴成了季然, 又回到了我的身邊。
守著季家,也是守著他。
至於我是誰。
現在似乎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不管生命是長是短,活在當下就行。
我是誰?
我就是季若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