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著我走進了胡家。
一對中年夫婦立馬迎了上來:「小然,你終於回來了。」
話語間,他們的眼光越過了我,緊張地向我們身後張望。
「你家的長輩呢?」
「在這。」季然回道。
隨著季然手的引導,他們終於看到了我,眼裡的期待也漸漸消失。
胡父也算是見慣大風大浪的人,很快便整理了情緒,禮貌問道:「這是你的姐姐?」
「你就當是吧。」我接過回答。
我的存在,除了季家直系外,沒人知曉。
外人只知道季家有個老祖,大部分的人都把我當成神明,並不是真實存在的。
畢竟不老不死,太過於驚世駭俗。
我可不想被綁去做生物研究。
「哼,季然,你們季家也太不把我們胡家放在眼裡了,就出這麼一個丫頭片子。」
原來跟在胡氏夫婦後還有幾個小輩。
季然大概跟我介紹過胡家情況。
我一眼就看出,出言不遜的正是胡氏的兒子,胡樂琪的哥哥,胡樂浩。
「你……」
我攔下了季然。
這小子最是接受不了別人對我的不尊重。
可現在不是口舌之爭的時候。
我走到他跟前,淺笑道:「胡先生就你一個兒子吧,如果還想你們胡家後繼有人,就要學會尊重生命。」
「你敢詛咒我們胡家?」胡樂浩氣笑了。
胡父也皺起了眉,胡母張口想說些什麼,卻被胡父攔了下來。
可能是看在季家的面子上。
也可能是想試試我的本事。
「再小的生命也是生命,對生命漠然,必會遭到報應。」
胡樂浩駭然,有些結巴:「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胡父面上一怔,卻依舊不動聲色。
「雖然你頭頂上的紅光很淡,手上並未染鮮血,但是我猜想,你應當有幾個胎死腹中的嬰孩。」
我抬手摸了摸下巴。
胡樂浩還想張口跟我爭辯,卻被胡父呵斥住:「你給我閉嘴,你的事等找到樂琪後,我再慢慢跟你算帳。」
他們當下思想活動很豐富,但我沒空管他們。
我直徑步入屋內,季然快步跟在我身後。
「趕緊干正事吧。」我說。
7
也許是看到季然對我的恭敬,加上圈子裡的一些傳聞,所以胡父對我也十分客氣起來。
「胡小姐失蹤前,有沒有什麼異樣?」
一聲嗤笑:「你到底是警察還是天師?笑死人。」
看來胡樂浩心裡對我很不滿。
「閉嘴!」胡父咬牙道。
沒有我的阻攔,一旁的季然忍不住開腔:「我們季家不算卦、不畫符、不念咒……
「我們不是天師。」
確實,我只憑一雙眼睛和那一身的本事。
而季家直系,最多也就體魄比凡人更加強健罷了。
氣氛一度尷尬。
胡父趕緊示意自己的妻子,畢竟他平時忙於家族產業,不如胡母與子女親近。
胡母開始回憶:
「樂琪和往常一般,沒什麼異樣……」
胡母搖頭,說話的聲音很輕,雙眼通紅,眼底帶著烏青。
「而且失蹤前那段時間,她心情ẗû₁很好,我還打趣她說是不是交了男朋友,但她說還沒有。」
大學生,談個戀愛多正常。
季然像我肚子的蛔蟲似的,ťū₁立馬在我耳旁解釋道:「胡樂琪是個學霸,在學校比起談戀愛,她更熱衷於組織各種大型活動。她這個人,眼界高得很。」
我瞥了他一眼:「沒追上?」
他縮縮脖子:「不是我的菜。」
「那她這段時間有沒有離開過海城?」我繼續問道。
「沒有。」
「行吧,胡夫人,我們去臥室吧。」
我站起身,示意她帶路。
「您是想看看樂琪的臥室?」胡母詢問道。
「不是,是你的臥室。你很久沒有好好睡覺了吧?放心,這次我守在你身邊。」
她看我的瞳孔在顫動。
她在害怕。
我對她微笑點頭,以示安撫。
她轉頭看向了自己的丈夫。
「這……」一旁的胡父剛要開口。
「胡叔,您就放心吧,等著就成。」季然說得自信。
「好……」
8
「老祖,您猜到那是個什麼玩意兒沒?」
前往臥室的路上,季然小聲詢問。
我不確定。
「入夢看看便知曉了。」
只有我和胡母進入了臥室。
「你在外面看好他們,別讓他們闖進來。」
我對季然吩咐道。
一開始,胡母躺在床上很忐忑,心態繃得很緊。
我給她燃了一支香。
「放心,睡吧。」
慢慢地,她終於放鬆了下來,進入沉眠。
等待是無聊,還好這個年代有手機。
在我打了十幾盤遊戲後。
來了。
我熄屏坐定,閉上眼,步入那個夢中。
這就是仙境嗎?
仙山之上,雲煙縹緲。
一間清雅小居,一條蜿蜒溪流,一棵……怪異的大樹。
形似柳,花似梅。
「這是桑槐。」
我聞聲轉頭。
眼前是一個好看至極的女子,額心一點藍,身著一襲月白紗裙。
清冷卻柔和。
而她卻不是胡樂琪。
千年靈魂?
詭異。
憑她,創造不了這一方幻境。
「你是誰?」她問。
我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直接問道:「你為何要入胡母夢中?」
她的眼底閃過一絲愧疚:「我只是想讓她家人知道,她過得很好,可以安心。」
「想讓她家人安心,讓胡樂琪回到他們身邊就好。」
她搖頭,欲言又止。
「而且,胡樂琪過得到底好不好,你難道不知道?」
我笑她的偽善。
「此處的主人呢?」我踱著步問道。
她神色自若,清冷出塵如同仙子一般。
「你趕緊走,他回來了,你就走不掉了。」
「你在擔心我?」
我緩步靠近她,輕笑道。
「我只是不想他再添罪孽。」
「你也知道這是罪孽,胡樂琪呢?」
「我不知道。」
她在說謊。
「你的靈魂充斥著各種氣息。
「包括,胡樂琪的。」
她猛地看向了我,眼神開始透出慌張。
正想著繼續套話。
ţŭ̀ₘ天邊卻傳來一聲不屑的嗤笑。
「居然有人膽敢自行入我夢來,真是活久見。」
這玩意兒 2G 上網呢,這麼土的網絡用語都用上了。
我有些汗顏。
說話間,妖風逐漸肆意,四周景色開始變幻。
「虞娘,回來。」
他喚她。
「早讓你走來著。」
她已恢復那副淡漠的模樣,說著便飄然離去。
一個老鬼,還真當自己是仙女呢。
「止。」
我輕吐一字,她便從空中掉落下來。
「虞娘~」
空中響起一聲驚惶吶喊。
讓你們在我面前裝 bking。
看清局勢沒?
霎時間,她周圍一個人形顯現。
擁她入懷。
只見來人一身鴉青長袍,面如冠玉,芝蘭玉樹。
好一幕郎情妾意,顏狗天堂。
「你……死定了。」
他怒火中燒地看向我。
我像是感知不到他的怒火般,歪頭朝他眨了眨眼睛。
原來是一頭上古蠻貘。
夠稀罕啊!
難怪能把夢境變成一方小世界。
可惜,他的妖能居然弱化至此。
是為了她?
我在打量他的同時,他也在算計著我。
不知他想到些什麼,驚愕失色起來。
失聲喊道:
「尳!」
尳?
他認識我!
我面上不動聲色,內心卻開始翻騰。
「你認得我?」我淡淡道。
「不可能不可能,這個世道怎麼可能還有尳!」
他並未搭理我,只顧自地呢喃著。
還有?
所以,尳是一個族類?
我眯起了雙眼。
開始思索。
9
「既然你認得我,我也不一定要你們去死。」
聞言,他眼底閃過一絲訝異。
糟糕,從他的神色,我就知道賭錯了。
我看得出來,這個蠻貘是在用胡樂琪的靈魂為這個叫作虞娘的人續魂。
以魂養魂,何其歹毒。
等待胡樂琪的下場只有靈魂消散,連輪迴的機會都無。
不想直接問,是不想他抓住把柄來和我談條件。
胡樂琪,能救還是得救的。
本以為可以想些法子將話套出。
最後發現我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別人。
他笑得有些不可思議。
「原來你是原始狀態。」
我:「?」
「你不知道你是誰。
「來自哪。
「為什麼而活。
「而我,卻什麼都不會告訴你。」
他笑得愈加嘲諷,幸災樂禍。
「你確定?」
「無論如何都不說?」
我把目光投向那棵怪異卻美麗的大樹。
他頓時神色大變。
似要用眼神在我身上盯出幾個大洞。
「世人都想追求長生,而長生的盡頭是什麼?
「我以為,至少你能懂我。」
我沒理會他的話,自行蓄能,瞄準那棵樹。
「行,我說。」
他咬牙切齒。
很好,識時務者為俊傑。
「其實……
「散!」
糟糕。
一陣妖風拂面而來,我睜開了雙眼。
踢我出夢?
我氣笑了。
你能跑得掉嗎?
我活動著脖子。
此時窗外天色已亮。
我整理神色,看了眼一旁還在深眠的胡母,走了出去。
一出門,他們便圍了上來。
「如何?」
胡父抓起我的手臂急忙問道,連基本禮儀都忘了。
「胡叔!」
季然一臉不悅地拎開他的手。
我擺擺手,並不介意:「讓胡夫人好好睡一覺吧,至於胡小姐……
「九死一生。」
「哼,又在那危言聳聽,我看有些人就是進去睡țų⁰了一覺,出來就在那裝神弄鬼。」
「胡樂浩!你給我滾出去!」
胡父咆哮,看來他緊繃的情緒也到了邊緣。
「爸!」
「出去。」
胡樂浩憤恨地看了我一眼,轉身便要離開。
「等等……」
誰也沒想到我會出聲阻止。
「沒有他,我找不回胡小姐,讓他跟著我。」
胡父有些遲疑:「我怕犬子不懂規矩,冒犯了季小姐。」
「無妨。
「他們就在海城,胡先生,我會盡力,但不做保證。」
「好,好好……麻煩季小姐了。」
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了胡父眼裡閃出些許淚花。
一個舉手投足間關係著千萬人生計的大總裁,如今卻是鬢間花白,鬍子拉碴,滿臉頹勢。
可憐天下父母心。
他們如此寶貝的兒女,居然被用來滋養另一個靈魂。
走出胡家大門。
我抬頭望向萬里無雲的天空。
一隻小鴉雀在我伸出的手掌上停下。
生命,本無輕重。
「去吧。」
展翅回巢,它的父母在等它。
10
車上,季然拉著我叨叨。
「老……姐,我們為什麼要帶上這個拖油瓶?」
「不是說了,沒他找不到。」
我閉目假寐。
「您就扯吧,我還不了解您,憑您的本事,哪裡需要他。」
「就你聰明……」我眼都沒睜地彈開他湊近的腦門。
「您啊,就是心眼小。」
我笑笑,沒搭話。
「都說要聽古人云,古人說了,禍從口出。
「所以,您想教訓他。」
季然的語氣充滿了調侃。
「找點樂子吧。」看他說得來勁,我便應和他。
「你們的聲音要不要再大點!小人,在別人背後說三道四。」
前座的胡樂浩憤憤說道。
「那你轉過來,我當你正面說。」
季然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氣得胡樂浩差點跳車。
「你你……」半天也說不出句話來。
我笑而不語。
帶上胡樂浩,其實是為了叫魂。
「老姐,咱們現在去哪?」
「不急。」
昨晚被踢出夢境時太過突然。
但找到他,也只是時間問題。
希望能趕在下一次靈魂攝取前吧。
我總覺得,那頭蠻貘的氣息有些許熟悉。
難不成,我之前認識他?
「不急?怎麼不急了!我妹要是死了,你們擔得了責任嗎?」
我打開手機,我對他噓了一聲。
也許是我看手機的神情過於專注,他居然莫名緊張起來。
滿臉嚴肅。
看來他雖然渣,但對這個妹妹還是挺緊張的。
這時,安靜的空間裡,響起了一聲:
「踢米~」
季然:「……」
胡樂浩:「……」
我:「……」
「你居然還有時間打遊戲!」
11
幾天過去了,我也只能摸到一絲線索。
蠻貘不愧是最會藏躲的凶獸之一。
正煩悶,梁晴加了我微信。
我一度以為手機那邊其實是何奈,而真正的梁晴已經遇害。
直到現在。
她與我面對面坐在這間咖啡店裡。
我才確信是她本人。
「若谷,對不起,我誤會了你。」
她約我出來,演這齣?
「那個何奈,果然不是什麼好人!」
「哦?」
「他居然,居然想……強上我。」
她哭得很傷心。
眼裡迸發出的怨恨卻很實質。
「那你怎麼逃掉的?」
Ŧů₃她轉動著眼球:「剛好有人路過,把他驚走了。」
「原來如此。」
多蹩腳的謊言。
「現在沒事就好了,還好你是幸運的。」
「謝謝你,不過我爸媽最近都不在家,我又不想朋友們知道我發生這種事情,我現在一個人好害怕,你能不能來我家陪我幾天,正好你也不用住酒店。」
她問得小心,生怕被拒絕。
「可以啊。」
我微笑著爽快應了下來。
她看起來有些不可置信。
因為這件事情看起來確實很扯淡,任誰也不會尋求陌生人幫忙。
「謝謝,你人真好,來來,快喝咖啡。」
她破涕而笑。
看來,我在她心中,已經從一個雌競對象,變成了樂於助人的傻大姐。
我看了眼這杯被動過手腳的咖啡,笑著一飲而盡。
梁晴,何奈。
何奈,蠻貘。
我忍不住笑了。
我就說,怎麼氣息有些熟悉?
那就將計就計,去看看。
咖啡里只是下了點迷藥,對我來說毫無作用。
梁晴帶我坐進了一輛車後。
我閉眼裝暈。
前排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衣服聲。
而後是各種喘息,並伴隨著濕答答的親吻。
我不禁皺眉。
在我就要忍不住出手前,他們終於停了下來。
「何奈哥哥,我乖不乖?」
「你最乖。」
「那我可不可以當你的皇后?」
「你很敢想嘛。」
「因為我是真心愛你的。」
「看你表現。」
我:「……」yue。
12
到了後,我感覺被他們往下帶。
那個地方一進去,陣陣臭味撲面而來。
那臭味混雜著腥臭、霉臭,還有屍臭。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
他們把我的手鎖了起來。
何奈拍了拍我的臉:「你喂了她多少迷藥,怎麼還沒醒?睡著了,搞起來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