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我身後喝茶的白靈忽然站起來,他高大明亮的外表,連這個一身名牌的別墅屋主都被比下去了。
許是白靈骨子裡沉澱的千年修為,鎮住了這屋主囂張的氣焰。
屋主作勢要和白靈握手:「剛才是我冒昧了,不知你在哪高就?」
7
「我是賣古董的,同行都叫我老鶴。」
屋主上前一步,可白靈並不迎上去,似乎連多說一句的心思都沒有。
他輕碰我的手臂,將我拉到一邊:「這家子人都有問題,咱還是別摻和的好。」
順著他的目光,我看見別墅里還有個古怪的老婆子,正坐在角落裡陰森森地瞪著我們。
狐狸小姐走過來。
她的手掌輕輕搭在小腹上,與我耳語道:「輪椅上不能動彈的老人,是我婆婆,她與我一樣,來這住了沒多久身體就出問題了,現在已經癱瘓了。
「對了,你剛才幫我看了嗎?我家房子有什麼問題嗎?」
阿雅將我們的來意與她老公說明後,她老公看我們的臉色明顯一沉:「我家好得很,絕對不會有問題!」
可當他扭頭要走的時候,我們卻看見他身子一僵,徑直地摔在了樓梯上!
「老公!」
狐狸小姐焦急地衝上去:「你怎麼了!心梗發作了嗎!我幫你拿藥!」
幾句話的工夫,這個年紀輕輕的男人就像枯萎的老樹一樣,臉萎得沒有半點血色。
幸好狐狸小姐隨身帶了藥,幾顆小黑色的藥丸一喂下去,屋主這才緩過來。
白靈拉了我一把:「我們走吧。」
我和白靈剛走,身後奄奄一息的屋主竟拼盡全力地喊住了我們:
「有問題!
「我家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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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對我們氣勢洶洶的屋主,現在卻沒了半點囂張:
「我剛才說過,我是賣古董的,但實際上……」
他唇色發白,整個人顫抖個不停:「與我做交易的不一定是人。
「說出來不怕你們笑話,我沒怎麼讀過書,農村窮小子一個。但機緣巧合下,我發現死人的東西真值錢,不知不覺中,就靠這發家了。
「但做著做著,我發現自己反過來了,原先是倒騰死人東西賣給活人,現在我是倒騰活人的東西給死人,這才勉勉強強保住我現有的一切。」
我感覺越聽越糊塗:
「死人東西不就是古董嗎?
「還有,你說的活人的東西,是什麼?紙錢嗎?」
狐狸小姐面露難色,似乎在提醒她老公,後面的事情還要不要說。
屋主人坐起來,提起自己褲管,露出一條機械的腿;
他又掀起上半身的衣服,露出像老樹一樣枯皺的皮膚,上面還縫著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疤痕。
那些疤痕的位置,分別是腰子、肝……
「你這……」我張了張嘴,差點要問他是不是去了緬甸被噶腰子了。
但令人震驚的遠不止這個。
他把右手的手套摘下來的瞬間,露出了假肢!
這個站在我們面前的男人,身體幾乎可以用被掏空來形容!
我再次確認他的面相:
額頭上一道深邃的懸針紋,倒三角的眼睛,再結合其他特點,幾乎可以確定他殺過人。難道他說的倒騰活人的東西給死人……該不是?!
也許是我目光中閃過的一絲驚愕被他看到了。
他注視著我,毛骨悚然地朝我點了點頭:「對,就是你想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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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當聽故事了。」
他說:「我能發家的原因是,我撿了一個乾屍,賣了一百多萬。」
我像在聽天書:「乾屍還能賣錢?!」
「因為那不是普通的乾屍,是人彘,我撿到它的時候,它栩栩如生,歷經千年也沒有腐壞!本來我想著上交國家,哪裡知道有個神秘的電話打過來,說出一百萬買它。
「可賣掉的第二天,那東西又回來了。」
這發展超過了我的Ŧũₒ想像力:「怎麼回來的?」
狐狸阿雅從我身後突然開口:「我親眼看見,它自己回來的!」
炎炎夏日,可我背後卻陣陣發涼。
白靈攬過我的肩,沉聲道:「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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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想看看它嗎?」
屋主吃力地站起來,嘴裡卻不以為意道:「其實也沒什麼好怕的,那不過是一具不會發霉的乾屍罷了。」
難怪這人能做這種生意,心理素質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來,在這邊。」
屋主將我們帶上樓,進入一間書房後,按下機關,數秒時間,一整面書架緩緩移動,裡面那塊透明的展櫃里,竟用各種黃紙符咒圈著一枚半人高的人彘。
白靈見到那東西的一瞬間,臉色瞬間嚴肅起來。
我知道他能看見普通人看不到的邪祟氣。
而這次看見的乾屍與他年齡差不多大,據說也有個一千來歲。
「漂亮吧?」
屋主人眼睛色眯眯的,像有戀屍癖似的:「我時不時找人給它換衣服,最近新出的蘿莉裝都穿上了。雖說它生前被做成人彘,下半身都沒了,但不影響這種藝術帶來的美啊!」
「你知道什麼是人彘吧?!」我眼裡的憤怒快壓不住了,「被一點點砍斷手腳,塞進罐子裡還不能一下子結束生命,她在死前受了多大的罪和凌辱!死後千年不化,你沒想過,是什麼讓她栩栩如生?」
白靈接過我的話:「怨氣衝天了。」
「怕什麼?」屋主人不屑,「越這樣我越喜歡,何況我做這種事,手裡沒幾個厲害的大師,哪能活到今天?」
他說話的口氣輕狂得令人火大:「再說區區怨氣算什麼。往好了想,還能給這乾屍保鮮,這不比昂貴的化學劑好用多了?」
我瞪著這個因無知而妄為的男人,恨不得馬上打電話報警!
但轉念一想,這事兒不會這麼簡單。
他這種人背後指不定還藏著什麼歪門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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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最近有點壓不住了。」
他嘆了口氣:「以前一年獻祭一個人,後來是半年,現在一個月不到就會出事。
「只要它高興了,第二天我就得一筆橫財。
「要是不高興,我和我家人輕則斷胳膊,重則官司纏身,不破大財不罷休。」
不難想出令這東西高興的是什麼。
若之前支撐著的這具乾屍不腐壞的力量是怨氣,那麼如今恐怕需要源源不斷的活人來獻祭了。
我發覺這具人彘的皮膚極為鮮亮,樣貌也停留在花季的十七八歲,如今千年過去了,她竟絲毫不見腐敗,連嘴唇都嫩得過分。
可正是因為在沒有科技的支持下還保存得這樣完美,才顯得格外詭異。
我好心勸他:
「你還是趁早送走這東西。不然你自己丟命也就算了,恐怕今後還會連累你家人也跟著你陪葬。」
話音一落。
樓下傳來一聲巨大的慘叫。
緊跟著我後腦勺一痛,下意識伸手摸到黏糊糊的溫熱血跡後,我眼前一黑。
始料不及的白靈,在我耳邊急急喊著:「沈妤!你醒醒!」
12 再醒來的時候,我蜷在白靈的懷裡。
他的衣服被我腦袋上的血漬打濕。
白靈怒不可遏地踹了一腳被綁在地上的屋主:「你想怎麼死?」
這屋主的眼裡,寫滿了不可思議,他似乎到現在還沒反應過來——最後被綁的人會是他自己。
「你他媽的給我整的什麼妖魔鬼怪回來?!」他恨不得掙脫繩子打死站在旁邊的阿雅,「要不是看你長得有幾分姿色可以幫我騙人,老子才不會給你花這麼多錢!」
我驚愕地朝狐狸女士看過去。
可她的目光卻一直躲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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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歉意地看著白靈。
他卻安慰我:「既然來都來了,還是收拾掉這個爛攤子吧。」
我點點頭:
「這男的身上還背了好幾條人命。
「等會檢查檢查這個屋子,沒什麼事的話還是交給警察處理。」
狐狸阿雅忽然打斷我們:「樓下剛才慘叫一聲,我婆婆會不會出事了?」
趴在地上被綁著的屋主突然神色一緊。
接著,他像預見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瘋狂地大喊大叫:「來不及了來不及了!鎮不住了!」
我們詫異地撇過頭,發現他瞳孔詭異地閃了閃,然後不知哪來的力氣將繩子震碎!
「小心!」
阿雅拉了我一把,那發了瘋的男人這才沒有抓住差點摔在地上的我。
「不好,他中邪了!」我馬上撐起身子,掐訣,「天地玄宗,萬炁本根;鬼妖喪膽,精怪亡形;體有金光,覆映吾身!」
瞬息之間,有道金光劈過來,那瘋男人見了我掉頭就跑,卻還是被金光結結實實地打中命門後驚呼一聲趴在地上,沒了意識。
「是剛才那具人彘的怨氣鎮不住了。」
我意識到事情變嚴重了,隨即一頭衝下樓梯。
只見空曠的客廳里——
神情木訥的癱瘓老太,此時無力地垂著腦袋,看起來已經死去多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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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原先來診所找我的時候,是不是已經打算好把我們騙來獻祭了?」
我問一旁支支吾吾的狐狸阿雅,她越沉默,我就越來氣:「你到底怎麼想的?!
「就為了區區一個男人?能讓你做到這種地步?」
她眼裡閃過一絲莫名其妙的堅定:「對,你說得沒錯,我就是為了男人。」
……
我無奈地攤了攤手,氣得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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