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千戶上門求娶嫡姐,送了整整一百零八抬聘禮。
嫡姐卻將他拒之門外,讓他任人奚落。
我不明白,賀尋有權有勢,為何不嫁?
嫡姐卻只是輕蔑一笑:「錦衣衛臭名昭著,嫁給他就跟進臭水溝里打滾一樣,只會讓自己臭不可聞!」
「要嫁你去嫁!我這樣的大家閨秀,只會嫁給正經科舉出來的讀書人,將來做人人敬仰的翰林夫人。」
我的眼睛猛地一亮。
「好啊,我嫁!」
1
「你真想嫁?」
嫡姐發出一聲嗤笑。
可見我一臉認真,面色不由沉了幾分。
方才不是她說的讓我嫁嗎?
嫡姐輕蔑地瞥了我一眼。
「秦素娥,你以為你是什麼身份,也敢撿我不要的東西?再說了,你覺得他看得上你,你想嫁就自己去問,到時候被拒絕了,就別說你是我們秦家的人。」
於是,我去了。
賀尋站在前廳,身邊的侍從帶著那些聘禮,安靜地等待著一個答案。
父親和嫡母見我出來,眉頭微微皺起。
我委婉地轉述了嫡姐的想法,父親眉頭更皺了。
錦衣衛是幹什麼的,他太清楚了。
他們就是皇帝手中的鬣狗,只要被他們盯上,不咬下一塊肉是不可能的。
父親還在發愁著該怎麼措辭拒婚,卻不料我已經上前,站在了賀尋身前。
他穿著一襲紅袍,腰間配著繡春刀,飛揚的眉被壓在了烏紗帽下,標準的錦衣衛扮相。
我也不明白,一個上門來提親的人為什麼要如此。
滿身煞氣,讓人瞧著就膽顫。
我也怕。
可我知道,我得抓住機會。
「嫡姐不願意,你看我行麼?」
「只是我是庶女,如果你介意,那便當我沒有說過。」
我的大膽讓父親為之一驚,連忙起身將我狠狠拽開。
隨後揚起笑容,試圖與賀尋賠罪。
賀尋雖目前只是千戶,可也是錦衣衛內有品級的人,據傳聞,很快他就要升為鎮撫使,從四品。
我父親科舉入仕二十年,如今也不過從四品。
而賀尋呢,剛進入錦衣衛不到兩年。
年紀輕輕就成了天子近臣,他的手段和能力毋庸置疑。
當然,也無人敢惹。
父親擦著汗就要命人把我拖走,卻聽見眼前人饒有興趣地笑了一聲。
「秦少卿的女兒倒是有意思。」
問題是,他說這話的時候,腰間那把繡春刀出鞘了幾分。
「還不快和賀大人道歉!」
父親瞬間急了,一個勁兒把我送上前,要我賠禮道歉,就算賠上一條命,也要讓賀尋消了怒火。
見父親這著急忙慌的模樣,賀尋這才收回了刀。
「逗個趣兒,秦大人別在意。」
賀尋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既然四姑娘願意嫁,那賀某又如何能拒絕呢?」
出乎意料的,他答應了。
可我卻沒那麼高興。
我確定,自己從未見過賀尋,可他卻知道我在家中行四。
這便是錦衣衛麼?
素聞錦衣衛無孔不入,現在我相信了。
賀尋與他身邊的人當即改了說辭,只說今日來求娶的人是我。
如此反覆無常,父親還不能說什麼,只能接下那現改的婚書,倉促地按照賀尋的要求,定下了一個月後的婚事。
「未來娘子,還請多多關照。」
他留下這句話和滿地的聘禮,便利落地走了。
我想起方才他那眼神里的幽深,突然有一絲後悔。
好像招惹上了什麼不得了的人。
2
「你真賤啊,秦素娥。」
在知道賀尋真的願意娶我後,嫡姐當即給了我一巴掌。
「怎麼,高興壞了吧?可再高興,你也不過是撿了我不要的。」
嫡姐掐著我的下巴不屑道。
「你以為他是什麼好東西嗎?連庶女都願意娶,和你一樣,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東西。」
「歲嫣,住嘴!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錦衣衛是你能隨意編排的嗎!」
父親拍案而起,立馬呵斥了嫡姐。
他訓斥嫡姐的魯莽,卻絲毫不提方才她對我的貶低。
對於父親的偏心,我已經習以為常,卻還是免不了心寒。
「嫡姐是嫉妒了,還是後悔了?若是如此,我也可以相讓,妹妹這就去和賀大人說,把成婚對象換成嫡姐如何?」
我捂著臉,淡淡笑著對上了秦歲嫣。
我知道她原本打的是什麼算盤。
府上庶女不止我一個,可秦歲嫣一直看我不順眼。
只因我的容貌比她艷上三分,她找著機會就差遣欺辱我,如今更是打算插手我的婚事。
能那麼輕鬆答應讓我出現在賀尋面前,也不過是斷定了賀尋不會答應。
那般她便能以惹了賀尋不快為由,將我隨意嫁給某個不堪的官員為妾。
既能保全秦家名聲,又能幫秦家聯姻拉關係,爹不會拒絕。
只是沒想到賀尋竟然同意娶我。
「秦素娥,你瘋了嗎,你覺得我會嫉妒你,我會後悔?!」
秦歲嫣瞪大了眼睛,衝上來還想再打我一巴掌,這次卻被我攔了下來。
「沒有當然是最好的,恕妹妹不奉陪了,一個月婚期太緊,妹妹著急去繡嫁衣呢。」
我轉身就走,懶得理會秦歲嫣那莫名其妙的瘋狂。
可沒過幾日,我搶了秦歲嫣婚事的消息便傳了出去。
所有人都在鄙夷我的大膽和不要臉。
但無論怎麼傳,也沒有人敢提及婚事的另一位當事人。
他們不敢。
五日後,這點關於我的流言便消失了。
因為賀尋升職了,成了名正言順的鎮撫使。
那些原本對這樁婚事津津樂道的人紛紛噤聲。
誰都知道他會升職,但誰都沒有想到會這麼快。
父親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直接將秦歲嫣訓斥了一頓,將她禁足在府內,不許她再鬧事。
而後更是以備嫁妝的名義,送了好些東西到我房內,甚至讓嫡母送了些鋪子地契過來。
「素娥,這些都是府里該給你的嫁妝,其餘還有,那些就在出嫁當日一齊送過去。」
我看著主母割肉般的表情,滿意地笑了。
「是,女兒知道的。」
從前嫡母都是高高在上的,每次都是斜著眼看我,仿佛我是什麼骯髒不得入眼的東西。
可現在呢,她只能好聲好氣地跟我說話。
臭名昭著的錦衣衛又如何,能給我帶來好處和利益,就是好的。
3
我不知道賀尋是如何想的,會選擇我這樣一個庶女做正妻,也許是覺得好拿捏。
可無論如何,我都不希望他變卦。
因此,我開始三五不時給他送些東西。
自己繡的荷包香囊,親手做的小點心,甚至我還熬夜給他做了一雙新鞋。
我做慣了女紅,眼睛准得很,那日只瞄了一眼,便大致斷出了他的尺碼。
應該是合腳的。
他很忙,忙到日日都能聽聞錦衣衛又到哪辦案,卻始終不見人影。
可送去新鞋的那天,他差了人送了些首飾給我。
全是純金的,精緻華美,且價格不菲。
我想,他應該是滿意的。
父親也十分滿意,我的嫁妝又多了一成。
真是太好了。
再次見到賀尋,是成親那天。
他都來不及換上婚服,只倉促在大紅色的飛魚服外系了朵紅花,來接親的時候,腰間甚至還佩著繡春刀。
身邊的也大多是錦衣衛。
不像是來接親的,活像是來辦案的。
我舉著扇子出門,見著這陣仗也忍不住一愣。
搭上賀尋的手時,還聽見了他低聲說了句「抱歉。」
這大約是真心的,道歉時還頗為沉重。
「大人公務繁忙,我能理解,況且我們即將成婚,夫妻一體,該體諒的。」
我笑容得體,沒有人能捉住一絲錯誤。
嫁給賀尋,便是鎮撫使夫人。
從四品的誥命,和嫡母一樣了。
按照賀尋的本事,早晚還能再往上爬,估計我的誥命,很快就能超過嫡母了。
哪怕今日他不來,我都能自己走去賀府完成婚禮。
我以為自己回答得很好,可賀尋卻似乎有些不高興。
有那麼一瞬間,他將我的手握得很緊。
很痛。
感覺手指都要被捏碎了。
可我還是一聲不吭。
這場婚事,我比他更在意,生怕出錯。
只是哪怕我再小心,意外還是來了。
當司儀正要唱禮拜堂的時候,從門外匆忙跑進來了一個錦衣衛,附在賀尋的耳邊說了幾句。
隔著珠簾,我看清了賀尋眼裡濃濃的煩憂。
他略帶歉疚地看了我一眼。
我心中頓生不妙。
「大人,可否完成禮節。」
我知道勸不住他,只想讓他給個體面。
穩坐高堂的賀母也匆忙起身,喊了一聲賀尋。
最終,賀尋停下了腳步,拉著我彎下了腰。
「夫妻對拜,禮成。」
他鬆開了我的手,又說了一聲抱歉,轉身帶著手下離開了,全然不顧賀母在身後的呼喊。
我穿著喜服站在中央,還能聽見那些賓客的竊竊私語。
但這時候我必須有所行動,不能平白讓人繼續看笑話。
「既然方才已經夫妻對拜,便是成了禮,我如今就是賀家新婦,夫君公務繁忙,便由我招待各位,娘你說是不是?」
我一把握住了賀母的手,穩住了她的情緒。
賀母滿是感激地看著我,隨後臉上恢復了笑容。
「對,今日是我兒大喜,開宴!」
4
賀尋這一去,直到我回門都不見人影。
賀母歉疚不已,在原本就豐厚的回門禮上又添了三成。
只是我剛回到秦家,就被人一把扯進了門內。
腿後被人猛踹了一腳,雙膝重重磕在了青石板,鑽心的疼痛讓我瞬間慘叫出聲。
「哎呀,妹妹怎麼這麼不小心呢,瞧你,一進門就給爹娘行這麼大禮,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後悔嫁了呢。」
秦歲嫣捂著唇,充滿惡意地笑道。
隨後,又命人直接掀開了我帶來的那些回門禮。
見著滿地的貴重禮品,她眼裡的嫉恨幾乎要溢了出來。
我撐著手爬起,冷冷地看著她。
「秦歲嫣,如今我是鎮撫使夫人,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哈哈哈,秦素娥,你今日若是來逗我的,那確實很招笑。」
秦歲嫣笑得更大聲了,她用眼神示意,那些丫鬟便一擁而上,強行控制我的手腳。
她走近,拍著我的臉輕蔑道:
「我怎麼聽說賀大人大婚當日離家,到現在都未曾歸來,沒有圓房,沒有夫妻之實,哪來的鎮撫使夫人?」
「秦素娥,你以為你搶了我的東西,就能爬到我頭上去?做夢去吧。」
銳利的指甲掐得我下巴生疼,眼看她就要抬手扇我,父親才出言阻止。
「夠了,今日你妹妹回門,做姐姐的鬧什麼鬧,若是傳出去,是想讓旁人平白看我們秦府的笑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