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南牆小姐完整後續

2025-08-10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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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欠身行了禮,準備走人。

周今安似怔了一下,忽然出聲:「昨夜——」

我心猛跳,不會是要找我算帳吧?

也沒成事啊。

雖然他被下了藥還磕暈了,可此刻人好端端的。

真要論起來,他還撕碎了我一件裙子,那件裙子是我花了三兩銀子新買的寶貝,平常捨不得穿,吃虧的是我才是。

「昨夜,你是否來過我屋裡?」

他抬眸朝我看來。

我愣住,眨了眨眼。

「沒有。」

「沒有?」聲音中有一絲不確定。

「昨夜失火,我害怕得沒敢出房門半步,表哥是不是驚著做夢了?」

腦子裡沉寂多年的靈光在這一刻綻出光芒。

他眉頭蹙起,直直地看我,眼中有審視之意。

我粲然一笑,神情誠摯:

「表哥看上去似乎臉色不好,須得注意休息才是,南薔以後,儘量地不打擾表哥。」

說罷,對上他莫名深邃的目光,欠身行了個禮,轉身離去。

07

氣喘吁吁地趕到小攤。

我把姨母送的玉鐲給了小女孩,並再三地保證學成之後絕不在附近五條街之內擺攤,她才答應收我為徒。

於是,接下來幾天,我每日早出晚歸,跟著小女孩一邊學手藝一邊出攤,幹勁十足。

小女孩初時嫌我不靈活,但我並不介意,笑呵呵地全盤照收,慢慢地兩人處得似親姐妹般。

在那深宅高院久了,我一身素釵布裙,粉黛不施地坐在街邊,手中活計不停,時不時地說笑兩句,倒別有一番歲月靜好的輕鬆自在。

那日,街中一輛拉貨的馬車受到驚嚇,馬嘶叫著朝我們衝來,路人發出尖叫。

我喊了聲「師父」,撲過去抱住小女孩,將她護在身下。

馬兒在距我們半米之處堪堪地停下。

我倆驚恐地望去,馬繩被一高大男子單手拽住。

日頭在他頭頂空懸,背著光,看不清臉。

只覺是個身形寬闊健碩的男子,眼前只見他下半身,藏藍鑲金袍裾折射出絲縷金光,一看就貴不可言。

旁邊有護衛迅速地奔過來,圍攏著他。

那人在光暈中默然站立片刻,似在看我們。

我有心道謝救命之恩,未待張口,那人不發一言,轉頭躍上一輛華蓋駟馬高車,護衛列隊小跑在後,聲勢浩蕩,轉瞬離去。

小女孩從我懷中探出頭:「那輛馬車我認識。」

我失笑:「那人一看就是高攀不起的人物,你如何認得?」

「他最近這段時間,每日從我攤子前路過兩趟。你從未留意?」

我搖頭:「有嗎?」

08

姨母令我一同赴安國府的賞花宴。

「安國公此次設宴,名為賞花,實為挑選孫媳。京城裡有點頭面的公子小姐都會參加,保不齊哪家小姐看上今安。你同他一起去,擺出未來正室的派頭,絕了那些人的念頭!」

我心中盤算著這兩日竹籃的成本和進帳,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只訥訥地點頭。

直到她拿出一套華麗的流彩暗花雲錦裙,命我帶走,我才驚覺過來,慚愧道:

「我有衣裳穿,不必再送我,姨母太客氣了。」

姨母白了我一眼。

「送你?想得美!

「這是我壓箱底的寶貝,你赴宴時穿上,必能艷驚四座,震震京城這群小姐們,也讓她們知道我尚書府主母的態度。」

赴宴當日,姨母特意地遣了兩個下人,對著我從頭到腳一陣收拾,總之撩簾跨上馬車,與周今安四目相對時,他確有剎那失神。

一路上,他沉默寡言,始終偏頭看著車外。

這幾日我成天往外面跑,幾乎沒有和他碰過面。

他不說話,我也不說,依舊在心中亂七八糟地算著帳。

停車後,他先下了,我跟在後面一步邁下。

抬起頭來,見他將手臂橫在我面前。

我一愣。

總不會是想扶我下車吧?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他見我這麼快下了車,斂著眉眼收回手,沒說什麼。

賞花宴在湖邊舉行,人已不少,各家公子小姐皆是盛裝打扮,一派精緻熱鬧。

我跟在周今安身後,緩步踱入,霎時吸引了不少目光。

有羞紅著臉不停地偷看周今安的貴女們。

也有目光直直地落在我身上的世家公子們。

更多的是竊竊私語聲:

「這便是尚書府那位撞南牆小姐?竟有如此美貌!」

「話說她怎的與阮小姐穿同一款衣裳……探花郎對阮小姐有意人盡皆知,難不成是故意來比美的?」

「要說比也比得,單論外貌,似比阮小姐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又如何?美貌最是無用!這位名聲不好,與阮小姐可是一天一地,難怪探花郎嫌棄她。」

周今安尋了位置入座,我正要挨著坐下,安世子燦笑著過來打招呼。

他眼神明亮地注視著我,臉微微地紅著,認真地問我可有什麼愛吃的,又說後廚有好吃的果酒,是否想要帶些回去。

我一時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含笑聽他一句又一句。

好容易安世子被人喊走,我妥帖地坐下,卻見周今安在一旁,臉色陰沉得厲害。

「此等場合,收起輕浮之舉,莫讓人笑話。」

他的聲音冷得像結了一層冰。

我默了默,忍不住問道:

「表哥認為我方才應如何,才算應對得體?」

我發誓我是誠心地發問,周今安卻皺著眉心,目光沉沉地看了我一眼。

阮素心在一眾貴女的簇擁下,儀態萬千地走過來。

她身上穿的,果然與我同一式的雲錦裙。

貴女們看我的神情都帶著譏諷,仿佛在嘲笑我自不量力,竟敢與京城第一淑女比肩。

阮素心倒是笑容明朗,絲毫沒有撞衫的尷尬和窘迫,笑吟吟地說:「莊小姐第一次參加宴席,今安可得好生地照應著表妹才是。」

周今安恢復了溫文爾雅的模樣,起身一一地與各位貴女打招呼。

宴席正酣,阮素心受安國公和夫人之遙,當眾獻曲古箏《鳳求凰》。

琴聲悠揚婉轉,如泣如訴,一曲奏罷,眾人皆嘆。

安國夫人笑開懷,令安世子給阮素心送上一朵最嬌艷的牡丹作為賞頭,顯然有撮合之意。

安世子卻不動,目光時時瞟向我。

場面瞬間有些尷尬,阮素心一貫端莊優雅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裂縫。

周今安忽然起身,對方才的曲聲即興作詩一首,表達讚美和敬佩,並取了牡丹,溫文有禮地送給阮素心。

阮素心微笑接過,大大方方地插在自己的髮髻上。

眾人皆鼓掌,場面總算恢復了正常。

我看得賞心悅目,津津有味。

這才是琴瑟和鳴、珠聯璧合的才子佳人啊!

一抬眼,卻見數道目光落在我身上,夾雜著各種譏諷、嘲弄、不屑……

這才恍覺自己也算半個當事人。

想到這三年小丑般行徑,我一時也慚愧得緊。

自由賞花時,我沒有跟著周今安,跟其他人也不熟,便獨自踱著步,不知不覺地走到了湖邊。

阮素心出現在一棵柳樹旁,靜靜地看著我。

我正欲行禮,她溫聲地開口了:

「我心悅今安。」

我怔愣,不知她忽然說這話是何意。

她優雅地笑了笑,自顧自地接著說:

「雖未與他互通心意,想來他也是心悅我。

「我一直知道他府上有位撞南牆小姐,並未當回事,他品性高潔,我知他斷不會被你這般女子亂了心境。

「可那日見你,方知你如此美貌。

「我日後必是會嫁入尚書府做主母的,有你在終究是個隱患,倒不是擔心今安受不住誘惑,而是他府上那位上不了台面的姨娘,必然會想著各種法子抬舉你。

「我自幼刻苦篤學,身受多家名師教導,學識、技藝、規矩,在京城無一不是頂尖,倘若嫁過去,萬不能被你們這些人弄得失了體面。」

她自始至終,語調平和,神情溫婉。

話語如此直接,自是萬分自信,絕不怕我將她的話泄露出去。

畢竟,她是高高在上的貴女,我是備受嘲諷的笑話。

誰會信我,不信她?

「阮小姐。」我嘆了一聲,「你或許不信,其實我對表哥已沒了心思,你若是願意再等等,我或許就離開了,屆時你和表哥——」

阮素心捂著嘴笑出聲。

她邊笑邊搖頭:「你是傻的,便當別人也都是傻的嗎?你處心積慮這麼久,尚書府這麼好的機會,你會白白地放棄?」

我無奈地看著她:「其實是真的……」

她好容易止住了笑,恢復了端莊矜持的模樣,柔聲地說:

「莊小姐,我想了個法子。

「你追求表哥愛而不得,對我因妒生恨,故而作出不甚理智的行為,如此,你和今安沒了可能,那位姨娘也失了助力,我便能安心地嫁了。」

我戰戰兢兢地問:「所以,我做出了什麼不甚理智的行為?」

她朝我莞爾一笑,身體忽而後傾,往湖中倒去。

我一驚,立時去拉她,混亂間,兩人同時跌入湖中。

不遠處傳來眾人的驚呼。

「撲通」一聲,自岸上跳下一人。

是周今安。

他左右看了看,迅速地朝阮素心的方向游去。

我看著他緊緊地抱著半昏迷的阮素心,游上岸,接過旁人送來的披風,迅速地蓋上,遮蔽她濕衣緊貼的身子。

我一個翻身,朝對面的僻靜岸處游去。

南方家門口有橋有河,我自小水藝精湛。

身上的雲錦裙,吸水會透明且緊貼身軀,我無法保證會有人願意脫掉披風給我。

濕淋淋地爬上岸,曲線畢露,猶如裸身。

正慶幸此處無人,一抬眼,便見右邊樹下站著一個男人。

09

男人的臉白皙冷俊,五官銳利分明,一雙眼眸深邃幽暗似古井,全身籠在一件繡著繁複花紋的藍色披風中,明明沒什麼表情,卻讓人莫名地心生膽寒之感。

有白色花瓣散落肩上,似乎已站在那裡許久了。

我驚呼出聲,慌張地雙手環抱身體,可擋得了上邊,擋不住下邊。

此時,不遠處傳來混亂的人語聲和腳步聲。

我混沌的腦袋一個激靈,踉蹌兩步,跌入男人懷中,淋著水的衣衫沾濕了他的披風。

「小姐這是何意?」

清冷無瀾的聲音自頭頂上方傳來。

我羞怯道:

「小姐我不撞南牆了,想撞你。」

水性楊花總比因嫉生恨推人落水的罪名好。

在一人面前丟臉總比在眾人面前丟臉好。

我不太靈活的腦袋,情急之下,只能想出這麼個法子了。

男人長長的睫毛,靜靜地眨了一下。

沒有拒絕,也沒有動作。

心中正忐忑,忽覺眼前一暗,男人渾厚的氣息攏過來,身體被覆上披風,罩得嚴嚴實實。

與此同時,一群人從假山後繞了出來。

周今安走在最前面,手裡捧著件披風,神情急切,隱約透地著一絲慌亂。

安世子緊跟其後,四下張望。

看見男人的一瞬,所有人似被定住般,驟然凝住。

我頭上淌著水滴,自男人懷中探出,與周今安四目相對。

他嘴唇微微地翕動,臉色慘白。

10

阮素心濕身被周今安抱了身子,算是破了男女大防,尚書府為表誠意,立刻下了重聘上門提親。

兩家本也算門當戶對,親事很快落定,三書六禮,只待吉日。

而我,終究落了個聲名狼藉的下場,被趕出了尚書府。

那日阮素心醒後,言語不詳說似被推入水中,因背著身,並未看清臉。

她當時身旁只我一人,即便未說出我的名字,眾人結合我與她,以及周今安三人之間的糾葛,立刻推測出是我。

據說,要不是周今安和安世子一力說保,我或許會被太傅府的人直接送官了。

說親時,太傅那邊唯一提出的要求,就是不能再容我在府內,尚書大人為了兩家顏面,第二日便將我趕了出來。

而那日我情急之下抱著的男子,沒有人告知我他是誰,只知身份貴不可言,連安國公在他面前都誠惶誠恐。

他們說,那樣的貴人,沒責罰我冒犯之罪就已算是我命大,更別提什麼男女之防了。

我走時,姨母高高地腫著半邊臉,罵我不爭氣。

她因反對趕我出府,被尚書大人扇了兩個耳光。

我低垂著頭,慚愧地任她數落。

技不如人,落得這般田地,怨不得人。

姨母罵到最後又含了淚,掏出二百兩銀票,叮囑我先在城內找個地方住下,說新人即將過門,待她先穩住局勢,再擇機讓我回來。

我欲言又止,想說自己計劃回南方。

可瞧她緊皺眉頭、憂心忡忡的模樣,終究是沒說出口。

我想了想,將阮素心那天在湖邊的話告訴了她。

她紅著眼,似想起了什麼往事,冷哼道:

「這些世家裡出來的貴女,外表看著乾淨高貴,內里一個比一個齷齪,當年我能在大夫人手下熬過來,受的磋磨可不是你能想像的,如今我能站在這裡,無非就是命長些而已。

「南薔,你也不用嫉恨這幾年姨母逼你,我無依無靠,活到這個程度不容易。周今安是難得的良人,我也不算害你。」

我望著她,心中難過。

她一個人,好強了半輩子,其實也寂寞可憐。

總歸現下京城已入冬,冰天雪地也不好走,我決意待到明年開春,姨母這邊讓我放下心後,再動身也不遲。

11

拿著包袱走到街頭拐角時,便看見了周今安。

他長身玉立,站在一輛馬車前,沉默地看著我。

我走上前,欠身行了個禮。

「表哥,以往南薔多有得罪,給你賠個不是。今日一別,還望日後一切安好。」

他低聲地說:「上車。」

我愣住。

他將我帶到了一座小巧別致的院落。

「這是何處?」我四顧張望。

他垂著眉眼:「你先在這裡住下,日後,我會再帶你回府。」

我疑惑地看著他。

他忽然抬眸,眼裡涌動著不明情緒。

「那日我不先救你,是因為我知道你水性好。」

我曾在他面前故意掉進水池,他救我時腿抽搐,還是我把他撈上岸的。

我點點頭:「你心慕阮小姐,無論如何,救她都是應該的。」

他抿了抿唇,默然不語。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我並沒有推她。」

他打斷我:「此事你無須解釋,素心應該是一時受了驚嚇弄錯了。」

「你信我?」我心中有幾分訝異。

他淡聲地說道:

「我們相處三年,你雖……行為偶有不端,但你心性簡單純良,不是會耍那些腌臢手段的。」

我驟然眼眶發紅,笑著說:「表哥這麼說,我心中更愧疚了。」

安靜的院落響起樹枝婆娑的聲音,冬日斑駁的夕陽照在院子裡,將身影拉得極長,就連周今安的聲音仿佛也失了真。

「現下,太傅府那邊對你有所誤會,待素心嫁過來,我再與她好好地說,用不了多久,你便可再回來。」

我遲疑地問:「回去……做什麼?」

他定定地看著我,許久才道:

「我會納你為妾。」

我愕然地睜大了眼睛,實在難以相信周今安會說出這樣的話。

「為,為何,忽然……」

他目光沉沉:「你那日當眾與男子有親密之舉,京城內再想尋得好人家怕是不易,你此番境地,我也有責任,我納了你,是最好的解決之法。

「日後,你雖與素心有名分上的差距,但所用所得,都不會與她有半分不同。」

我心中浪濤翻湧,一時竟不知說什麼。

他此刻的神情沉靜平和,仿佛還隱隱地有一絲溫柔,讓我覺得有些陌生。

沉默許久,才道:

「表哥,感謝你為我諸多考量,可是,你如今有了阮小姐,我……不是很喜歡她,這幾年的荒唐事,你都忘了吧。尚書府,我不打算回去了。這個院子,我就不住了。」

他震驚地看著我,嘴唇張開又合上,似乎不相信我竟會拒絕。

「你一介女子,不在這裡住,能去何處?」

「南薔!我知你和姨娘都想著正妻之位,可如今我與素心親事已定,萬不能改。我已承諾你,絕不會對你差別對待。素心也是品性上佳之人,你雖為妾,必不會如其他後宅女子受磋磨。

「你心思簡單,不懂這世道艱難,沒有尚書府護著你,日後會遭受諸多苦頭。

「南薔,你們總歸有年少相伴之誼,我不會害你,你萬不可任性。」

他素來寡言少語,難得一次說出這麼多話。

此刻說完這些,臉上還有隱隱的情緒起伏。

我慚愧地笑了笑:

「我知曉表哥對我的照顧之心,只是,南薔的心思也有了變化,不願再重蹈覆轍,天下之大,總有我容身之所,我不求榮華富貴,能自由活下去便可。」

隨後盈盈地欠身,行了個禮。

「表哥,就此別過。」

「南薔!」他沉聲地喊。

我轉頭,他筆直地立在檐下,目光深邃地看著我。

我朝他揮了揮手。

像在揮別一段過往歲月。

12

我與小女孩住在了一起。

她家中僅剩一個盲眼奶奶,我去做伴,她求之不得,甚至拒絕我付房租。

自此,我每日與她同住同行,白天一起出攤,閒時編竹籃,利潤雖不高,倒也過得去。

從高門深宅到市井街頭,我做好了充足的吃苦準備。

卻沒料到,運氣卻意外地好了起來。

時值隆冬,白天時有飛雪,我們正愁頭頂無遮蔽,牆後的那戶人家,不知為何忽然在院內搭了草棚並延伸到街外,堪堪地擋住我們的攤位。

下冰時節,寒風肆虐,我們縮手縮腳,織竹籃的手指也不甚靈活,攤位左邊便新來了個賣烤地瓜的,火爐燒得極旺。右邊新來了個做牛肉麵的,熱氣騰騰。我們的小攤子夾在中間,暖和得緊。

麵攤老闆還是個頂熱情的,每天必給我們下兩碗堆滿牛肉的面,說是請我們品嘗味道。

有幾個地痞欺壓挑翻了我們的小攤,第二日卻見他們鼻青臉腫,在對面街角跪成一排,連頭都不敢抬。

有富家公子覬覦我美色,想讓我進府做妾,轉日卻誠惶誠恐地備了一車禮,說為自己言行不當賠禮道歉。

於是,我們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堆華衣美食。

至於生意,那更是不必說。

今日王家夫人訂購一百個,明日李家莊訂購五百個。照我和小女孩兩人的編織速度,只怕到明年開春都忙不停。

好事一樁接一樁。

我時常感嘆早被趕出尚書府就好了,人生不就早轉運了嗎?

我們每日都在感謝老天爺,好聲地央求:

就這個待遇,不要停!

臘八那日,街上熱鬧非凡,阮素心和幾名盛裝打扮的貴女從我攤子前路過。

貴女們嫌棄得遠遠地站著,掩笑譏諷。

阮素心款款地走到我面前,依舊是大方溫婉的模樣,眼中甚至含著一絲憐憫。

「莊小姐,未料你竟淪落至此,尚書大人未免太不念舊情了些。你也不用怪我,階層不同,命運自然有別。」

我沖她一笑:「我不怪你,我謝謝你才是。」

她唇角揚起淡淡的嘲弄之色:

「你纏了今安三年,他從未喜歡你一分一毫,盡落他嫌棄和鄙夷,也是可憐。如今,我與他不日將行大婚之禮,你此刻再說這些逞強之話,又有何意義?」

我手中活計不停,笑盈盈道:

「我是當真謝謝你,若不是你鬧那麼一出,我不會從尚書府出來,也不會如現下這般,過上輕鬆開心的日子。」

她盯著我看了一會,諷笑地搖頭,失望道:

「我阮素心怎會將你這麼一個女子,曾當作對手,真是可笑又可悲。」

她臉上露出釋然之色,掏出一錠銀子扔在我攤子上,翩然走了。

尚書府大婚前一日晚上,我從屋子裡出來取柴火時,看見了周今安。

他默然站在院外,身形融在淡淡的夜色中。

我疑心看花了眼,欲上前看仔細,卻見他忽然轉身,大步地離去。

大婚當日,我又看見了他。

他穿著大紅喜袍,華麗又莊重,坐在高頭大馬上,從我攤前聲勢浩蕩地行過。

小女孩看痴了眼:

「這是哪家公子,竟像謫仙般的人物!我日後也能嫁個這般男子就好了。」

我笑著應和:「是啊是啊。」

13

不久,京城內的防事忽而嚴苛起來。

街上行人逐漸地變少,不時有全副武裝的官兵列隊跑過,瀰漫著風雨欲來的莫名氣氛。

一日,麵攤老闆嚴肅地對我說:

「朝廷或有大事發生,你們這段時間不要再出來,我們也都回家避禍了。」

我和小女孩聽話地開始閉門不出。

年關將至時,奶奶忽發急病昏迷不醒,小女孩急得大哭,我立刻拿出姨母當日給我的銀票兌了銀子,請了大夫來家看,卻仍束手無措。

那日,院中來了個慈眉善目的胖老頭。

他衣著華貴,笑眯眯地說自己是何管家,受家中主人囑託,邀請我們去府上過年。

我詫異地問:「主人是誰?為何邀請?」

他好聲地解釋,說主人與我有前緣,身份日後自會知曉,但絕無惡意,而且府上住有名醫,或可幫忙診治家中病人。

我一聽,立刻答應,帶著小女孩和奶奶,上了隨行來的馬車。

到了宅邸,方知是座深宅大院。

我帶著疑惑下車,訓練有素的下人們立刻迎來,遞上披風,捧上手爐。

奶奶被抬到府內醫館,小女孩跟了過去。

而我被引到一座安靜別致的雅院小樓,裡面物什奢華精美,一應俱全。

兩個小婢笑容滿面,恭敬地上前服侍。

那夜,我躺在暖和的芙蓉錦被中,想破了腦袋,也沒想到我和誰有如此潑天富貴的前緣。

便決意不想。

權當是老天爺的又一次寵幸。

從那日起,我過上了比在尚書府滋潤百倍的生活。

且不說每日錦衣玉食,處處有人服侍。

京城裡最難買的點心、如意坊里最貴的釵環首飾,甚至剛出來的畫本子,流水般地出現在我面前。

奶奶的病大好,住在後面僻靜的院落,有專門的大夫照看。

小女孩長胖了許多,每天蹦蹦跳跳,一會兒吃點心,一會兒盪鞦韆,說終於過上了夢想中的生活。

我問:「你不編竹籃了嗎?」

她嘴一撇:「都過上這種日子了,誰還要編那個?等哪天主人回來了,發現找錯了人,再回去重拾手藝也不遲。」

我想了想,覺得有理。

住進來快一月,我沒見過這間宅子的主人一次。

我問過何管家,他笑呵呵地說主人在外忙事,等完事了就會來,安心地住下就好。

14

除夕那日,我在燒著地龍的屋子裡,和祖孫倆吃了一頓豐盛的年夜飯,小女孩吃飽了犯困,和奶奶早早地回院睡了。

我上床躺了一會兒,只覺胸口燥熱,便披了織錦鑲毛披風,在院子裡隨意地走動。

隔著長廊鏤窗,遠遠地看見兩名府里的大夫,疾步往後院走去。

我有心跟上。

本以為沒了路的後院,穿過一扇垂花門,竟然聯通了另一座寬敞大宅。

大概因著除夕的緣故,宅院內沒什麼人。

兩名大夫進了一間屋子,我從半敞的窗子往裡看。

屋內正中央的長榻上,坐著一個年輕男人。

他披著狐毛大氅,露出半邊染了血的臂膀,面色些許蒼白,卻掩蓋不住俊朗銳利的五官。

是那日我濕身抱住的男人!

我驚訝之極。

兩座大宅並挨著,中間有通道穿行,府中的大夫又出現在這裡……

難不成,那個說與我有前緣的男人,竟是他?

男人忽然抬眸,朝窗戶處看來。

他長長的睫毛眨了眨,低聲地吩咐屋裡人退下,靜默片刻,出聲道:「進來吧。」

我一怔,隔著窗子脫口問:「是說我嗎?」

男人唇角揚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

「嗯,是說你。」

我揣著一顆「怦怦」跳的心,慢慢地走了進去。

我好奇地打量他,他也靜靜地注視著我。

屋中燃了不少燭台,襯得他眼睛裡光影閃爍,看上去亮極了。

那一剎那我腦中閃過念頭,想必我的眼睛也是極亮極亮的。

他渾身散發著肅殺之意,眉間有一道血痕,屋內瀰漫著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可奇怪地,我並不覺得害怕。

「你便是宅子的主人?」我出聲問。

他點頭:「嗯。」

「為何要幫我們?」我又問。

他眸光淡淡地注視著我,說道:

「你總歸要嫁我,我自不能讓你在外受苦。」

我瞪大眼睛:「我為何要嫁你?」

他神色平和,嗓音清朗:

「那日,不是你主動地撲到我懷中來的嗎?你我在眾人之前如此親密,我豈有不娶你之理。」

他說得如此理所當然,我的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覺得有理,又覺得哪裡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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