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山河故人夢完整後續

2025-08-10     游啊游     反饋
3/3
9

崔世元,湖州杏林崔氏二郎。

湖州是蘇雲兒原身的故鄉,我有著她的記憶。

我計劃出宮時,便央了湖州籍的一個掌事姑姑幫我尋個湖州籍的郎中。

在這個世界,我給不了別人什麼財富交換。

郎中認了未婚夫的身份,我便將我所學醫術傳之於他。

如此也可以兩不相欠了。

那日在馬車裡,他本要對我說些什麼。

可我看見了跟蹤的人,便提前下了馬車。

本以為他回了湖州的。

沒想到他還等著我。

坐在馬車裡,他深深鞠了一躬。

「蘇姑娘,請恕在下無禮,又見面了。」

說話間,淡淡藥香充滿鼻息。

「在下聽聞姑娘擅長行醫除疫,斗膽請姑娘救救江南百姓。

唐突之處,還請姑娘見諒。」

原來江南瘟疫又起。

他明明很急,卻又不想為難我。

一副君子如玉的溫文模樣,一番話說得也是言辭懇切。

醫者仁心,說的就是他這樣的人吧。

我忽然想起那個世界裡,疫情肆虐時,作為醫者即使付出性命卻也時常無能為力。

那種無力感和悲愴的心情,即使今時今日憶起也是揪心地難受。

那我便去江南吧。

「蘇姑娘大義!我替江南百姓謝謝您!」

我輕輕擺了擺手。

「崔郎中毋需客氣。」

我不是也讓您白擔了我未婚夫的名聲嗎?」

崔世元臉一下子紅了。

我問:「現下江南是什麼情形?」

崔世元嘆了口氣道:「十室九空,閭閻蕭然。」

我皺了皺眉。

我穿來那年就知,這個時期,瘧疾是非常流行的致命疾病。

每幾年便會流行一次。

而《肘後備急方》還沒問世。

當初我用青蒿之法救了宮中之人,也教了太醫。

不知為何江南道又會任疫情肆虐。

難道病情又有了變異?

「請問崔郎中,他們可用了什麼救治之法?」

崔郎中道:「黃花蒿煮水頓服。」

我按了按眉心。

看來當初傳出宮的方子還是錯了。

時人習慣煎藥,以為煎藥效果更好。

可青蒿素怕高溫,高溫煎取又如何能有效果呢?

我道:「黃花蒿沒錯,可是方法錯了。

需黃花蒿一握,以水二升漬,絞取汁,盡服之。

青蒿煮水,去之甚遠啊。」

崔世元嘆道:「真是上蒼有好生之德,不滅江南啊。

往年此時黃花蒿才出芽,今年竟連葉子都這麼長了。

漫山遍野,竟比往年也多出許多。」

我心神一動。

是啊,是有幾分神奇啊。

是因為江南異常的春暖?

還是……系統,是你嗎?

我似乎感覺到它又回來了。

10

正說著,忽聽車外有小廝嚎哭。

「二郎君,你快回去吧。

老太君和老爺都只剩最後一口氣等著您呢。」

原來崔家也染疫了。

崔世元並未臨床實踐過除疫之法,未必來得及救治。

我不得不改了主意,與崔世元一路疾馳去了湖州。

湖州滿城皆是死氣。

崔家二老皆口唇發紺,渾身打戰,已是半昏迷。

崔世元面目悲戚。

「我救了那麼多人,怎得救不了自己的親人?」

他這一句話仿佛重錘敲在我心頭。

我不也是同樣的嗎?

我還更甚。

沒救了自己,還害了媽媽。

可是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

接下來的日子,充滿了死與生的較量,像在血與淚的泥沼里跋涉。

腿傷在連日奔波下反覆發作。

那針封閉的痛楚仿佛積攢了數倍反噬回來。

我咬牙忍著,將浸漬絞汁的法子教給崔世元和聚集的醫者。

看著一戶戶緊閉的門扉重新打開,看著絕望的眼中重新燃起微光,支撐著我搖搖欲墜的身體。

崔世元始終與我並肩而戰。

加入我們的人越來越多。

湖州之疫逐漸過去。

湖州百姓千恩萬謝。

「崔家大德啊!

崔郎中當受香火啊!」

崔世元道:「崔某不敢當。

非崔某之功,是顧郎中之功。」

這是我與崔世元約好的,用了我的母姓,避免被李承燁發現。

百姓又道:「顧郎中必是觀音娘娘派下來救我們的藥神啊。」

民間有神相輔,名聲總會傳得格外快。

顧藥神的名字很快傳遍江南。

這是我始料未及的。

11

我與崔世元一起離開了湖州。

由湖州入蘇杭。

那是疫情最嚴重的地區。

一路觸目驚心。

昔日繁華地,如今荒草長。

草蓆裹屍隨處可見。

那屍體被野狗翻出,又吸引了烏鴉群聚啄食。

不啻人間地獄。

我一刻也不敢歇息。

好像又回到那個世界。

急診室永不熄滅的燈火。

醫生永不能停下的腳步。

處處皆是人命。

我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他。

他見我第一眼,便委屈道:「阿姊怎得不要我了呢?」

我噎住。

半晌問道:「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他嘴角又上翹了,帶著幾分得意。

「沒有瘟疫,找你或許難。

有瘟疫,我便去最厲害的疫區,我就知道准能找到你。」

唉,說他不懂我吧,他又能猜對我。

我氣道:「你是一國之君,百姓福祉繫於你一身。

你怎可如此任性來疫區?」

「誰說我任性了?

我染疾了怎麼辦?

我只有找最好的郎中治呀。

再說,我是帶著太醫院的人一起來江南的。

我是為百姓好。

怎麼是任性呢?

阿姊,你怎得也不問問我現在病得有多嚴重?」

他聲音低了下來。

我無語扶額。

好吧,你的天下,你的百姓,你喜歡就好。

我轉身就走。

只聽身後噗通一聲。

李承燁暈倒了。

影衛趕緊現身。

「蘇姑姑,陛下為了尋您,風餐露宿日夜兼程,專門去疫情最重的地方,也不避忌。

陛下是真染疾了,而且不允許太醫救治。

陛下說,這條命本就是您的。

要您治,他才聽。」

我心裡咯噔一下。

他剛才強撐著,我確實也沒想到。

他若真染疫確實麻煩了。

12

李承燁得過瘧疾,吃過黃花蒿。

若是再得,怕是有了耐藥性,後果不堪設想。

我趕緊去采了最嫩的黃花蒿葉,親自用石臼搗碎。

小心的一下下,不能太用力又要搗得很爛,還不能讓蒿汁升溫。

可喂他服下後,毫不見效。

他燒得越來越厲害,總也退不下去。

我一狠心,便取出了貼身藏著的一個小瓷瓶。

裡面是我在宮裡時自己反覆琢磨試驗提純出的青蒿素晶體。

他迷迷糊糊地問:「阿姊,這是什麼?」

我道:「毒藥!」

我說的是實情。

那藥的純度我也不敢保證,說不好是能治病,還是能害人。

可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哦。」他乖乖服下。

我睜大眼睛:「毒藥你也吃?」

他攥著我的衣袖懨懨道:「阿姊才不會喂我毒藥。

阿姊,你答應過買了院子等我,讓我尋你去的。

你說話向來作數,不能騙我。

不能不要我。」

他鬧我時,喜歡喊我雲兒。

求我時,向來叫我阿姊。

他現在的樣子,又像是那個從狗洞裡爬進來乖乖躺在桂樹下的樣子。

我不由得抬手輕輕拍他道:「好啊。」

他把臉貼向我的手低喃。

「阿姊,阿姊,別不要我。」

「小七,別怕,我在呢。」

聽我喊小七,他眼睛抽搐了一下,閉得格外緊。

偏那淚從眼尾滲了出來。

他安靜了下來。

一點都不鬧了。

比三花還乖。

我卻好怕。

無力感又襲來。

我好怕自己不能救活他。

就像我在另一個世界那般無能為力。

我就這樣一直盯著他。

還好,太陽出來的時候,他也醒來了。

他抬起手摸我的眼睛。

像許多年前在平康坊那樣。

「阿姊,誰又讓你哭了?」

我道:「我才沒哭。

我是知道了新的治療打擺子的方法,高興的。」

「好,阿姊說是高興,那就是高興。

以後都聽阿姊的。」

正說著,崔世元跑來道:「這江南的疫情終可期好了。

顧郎中,您救了萬千人啊。

江南百姓自發要為您立碑。」

我固辭道:「損有餘而補不足,天之道也。

非我之功,乃是天意。」

剛說完,前世今生無數次救人不得的無力感,這些時日累積的病痛與疲累混合在一起,一下子淹沒了我。

我一陣暈眩。

腦袋裡,那個我期待已久的聲音出現了。

「蘇雲兒,你終於自我覺醒,成為一個真正的醫者了。

醫者仁心,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你的任務完成了, 可以回家了。

你的媽媽在那裡等你呢!」

13

「回家……媽媽……」

這兩個詞在心底炸開,瞬間衝垮了我所有的堅強。

期盼,不舍,委屈,欣喜……

所有的情緒一下子向我涌了過來。

我身子一歪就暈死過去了。

「喂,喂, 你要不要告別一下再走?」系統好言相問。

告別嗎?

我最後一次回望我生活過這麼久的世界。

猝不及防地告別, 原來這麼痛。

四周一片寂靜, 像是被按了暫停鍵。

只有那個李承燁是鮮活的。

他在哭, 哭得隱忍。

說實在的, 他哭的樣子有點丑,我不想看。

「別哭不行嗎?」我心裡嘆了口氣。

「阿姊, 是我害了你啊。

如果我不來找你,你不那麼辛苦,就不會出事的。

阿姊,你不能不要我呀?

你說過上窮碧落下黃泉,你會永遠帶著小七的。」

我想伸手摸摸他的腦袋,就像小時候那樣。

我想告訴他這次不能帶他了。

因為我去的不是碧落黃泉,所以不能帶他了。

可是我出不了聲, 也動不了身體。

他將頭埋在我胸前,死死抱著我不肯鬆手。

系統急了。

「這人的意志力太強了。

他神志牽絆住你,我分不開他。

只有讓他主動鬆手。

不然你會回不去的。」

我只能在心裡喊著:「小七,放我離開吧……」

他好像聽到了, 拚命搖頭道:「不, 我不要。

你諾過我,此生此世, 再不會分開。

你說過我們三個是一家人的。

三花也一直在桂樹下等著你的。」

是啊, 我的小七和三花,舍掉真是好難過。

我也曾想過一個小院子, 兩隻羊三隻鵝, 我和你,還有三花。

我是真的想過的。

可小七, 你該知道的,執念放不下終會成為怨念。

我不想彼此恨著。

而且李承燁,你是帝王。

你的家人不僅僅是我。

我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我輕輕道:「小七,我也想媽媽了。」

他茫然看著我, 一點一點鬆開了手。

他知道我一直念著媽媽的。

最後時刻,他終是不捨得我難過了。

有冰涼的水滴在我臉上。

一滴,兩滴,三滴……

那麼冷。

仿佛又回到了我穿越來的那個冬天。

想起那個冬天, 我遇見他前, 總喜歡吟一首詩。

「飛光飛光, 勸爾一杯酒。

吾不識青天高, 黃地厚。

唯見月寒日暖, 來煎人壽。」

遇見他,便全忘了。

14

瓊華宮的桂樹,開了又落。

他時常立在樹下。

微風一過, 他便像個迷路的孩子問:「是阿姊嗎?

今年花開得這樣好,阿姊可看見了麼?」

想起那些年的冬日是那麼寒冷。

他們總是一起盼著春暖花開,盼著新桂釀酒。

年年春日花似錦。

只是再無人嗔一聲「小懶貓。」

也再無人紅著臉笑問:「你還能和一隻貓比?」
游啊游 • 6K次觀看
游啊游 • 180次觀看
游啊游 • 130次觀看
呂純弘 • 650次觀看
游啊游 • 80次觀看
游啊游 • 60次觀看
呂純弘 • 200次觀看
喬峰傳 • 330次觀看
呂純弘 • 860次觀看
游啊游 • 70次觀看
游啊游 • 90次觀看
游啊游 • 40次觀看
游啊游 • 50次觀看
游啊游 • 50次觀看
游啊游 • 50次觀看
游啊游 • 70次觀看
游啊游 • 40次觀看
游啊游 • 40次觀看
游啊游 • 70次觀看
游啊游 • 40次觀看
喬峰傳 • 6K次觀看
舒黛葉 • 600次觀看
喬峰傳 • 4K次觀看
喬峰傳 • 2K次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