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因為我娘生的貌美才被帶入蕭家的拖油瓶。
才入蕭家的第一日,我就會抱著蕭家大公子的腿叫:
「哥哥。」
撲在蕭家小公子的懷裡要抱抱。
睜著大眼睛對著看熱鬧的傅小公子痴痴的笑。
1
結果顯而易見,蕭祈一腳把我踹在地上,冷笑:
「做我妹妹,你也配?」
蕭朔也將我推了出去,像是沾到了什麼髒東西,厭惡的御劍而去。
倒是傅修然依舊對著我笑,將我慢悠悠的扶了起來,悠悠的開口:
「真不懂憐香惜玉,這麼乖的妹妹,怎麼忍心讓她受傷呢。」
他的動作溫柔,讓我一下子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躲在他懷裡纏住他叫:「哥哥。」
我太急迫需要找個依靠了。
阿娘說過,她將我帶進來已經是仁至義盡,要是能讓蕭家的孩子們接受我,我就可以留下來。
我好怕,我怕繼續呆在漏雨的破木屋裡,怕半夜老鼠啃我的腳趾,更怕食不果腹衣不蔽體餓死在街頭。
所以在娘因為貌美被喪妻多年的蕭家家主看上要被帶走時,我假裝與他巧遇。
髒兮兮的拿著半個饅頭,定定的看著他。
蕭家家主自然不會帶著別人的種進家門,可面子上還是要過得去的。
或許他也覺得納了人家娘卻把孩子丟在破屋子裡過意不去。
便溫和了一些喚我到跟前,給了我一袋子銀子:
「你叫如煙對不對?好孩子,這是給你的。」
我的接下讓他鬆了一口氣,下一秒我卻將饅頭和銀子一起塞給他,在他驚訝的目光中開口:
「爹爹,娘說了和她躺在一起的便是爹爹。昨晚阿煙看見爹爹與娘躺在一起了。」
蕭家家主表情變得窘迫羞憤。
我卻繼續道:
「爹爹,你又要丟下阿煙和娘親對不對?阿煙不要這些,阿煙只要爹爹,爹爹,阿煙好想你……」
說著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
像是侷促又怕他嫌棄的模樣小心翼翼的抓住他的衣擺:
「爹爹要丟,就丟阿煙一個好不好?娘這些年過的好辛苦,還被人欺負,好不容易爹爹回來了,阿煙不想讓娘傷心,所以爹爹——」
我抬起頭,眼眶通紅:
「別丟下阿娘,阿煙不纏著爹爹,也不鬧著和爹爹走了。」
這一席話下來,這個身在高位的蕭家家主愣住,眼中閃過動容。
仿佛想像出了丈夫早逝,孤兒寡母被人欺負艱難求生的場景。
最終低嘆一聲:
「爹爹不丟下你阿娘。」
我眼珠微動,聽見了自己想聽的下句話:
「也不丟下你。」
2
如此,我便被帶著一起進入蕭家。
知道這個消息的我娘那時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想來蕭家家主想錯了,我娘不是什麼溫婉憂愁的小白花,她知道自己嬌美,便在我爹死後成為了一棵依附男人的菟絲子。
那些男人喜歡她,卻又厭棄她。
他們為她許下海誓山盟,卻又在膩了之後將她介紹給第二個第三個同僚。
而我,我在七歲就會偷偷將鄰舍家的雞引來,用石頭砸碎它的頭。
餓得心慌的生啃了好幾口。
能遇到蕭家家主是個意外,但也是這個意外,讓他瞧見了我娘那張和早逝夫人相似的臉。
聽聞那位夫人還有兩個孩子。
正是赫赫有名的修仙天才。
我想要留下來,自是要巴吉他們。
若他們真的不喜歡我將我驅逐出門,蕭家家主也不會為了一個拖油瓶和親生兒子生出齟齬。
但顯然,我的第一次巴結失敗了。
卻又沒完全失敗。
3
傅家傅修然,百年修仙世家的少爺,因為和蕭家是世交,他自然與蕭祁蕭朔常有來往。
我先巴結好他,才有機會見到蕭祁蕭朔。
更重要的是,在進入蕭家之後我不再只想著留下來。
我還被蕭家財富、修仙的輝煌迷了眼。
我還想修仙,還想占這財富的便宜。
貪婪的想要更多。
這沒辦法,在我娘發覺我有用她的胭脂,學著她對那些男人笑著的模樣時。
她就厭惡的一巴掌扇在我的臉上:
「賤蹄子!」
我疼得半張臉都腫了起來,腦子裡卻滿滿都是那些男人給我娘送來的烤雞烤鴨。
我好餓,我對著那些肉流口水,我娘卻自顧自的吃著。
等吃完,剩下那些骨頭才是我的。
我嗦著骨頭,心裡想著,要是賤蹄子能吃飽。
那我就是賤蹄子。
4
傅修然很好,比起蕭祁和蕭朔對我的冷淡厭惡,他是唯一一個對我露出笑容的。
我那時才十二歲,這是好事。
年歲小,便可以和他們親近,不必顧忌男女大防。
蕭祁和蕭朔對此很不滿意,對他頗有微詞:
「傅修然,你不會真以為自己真是個好人了吧?」
傅修然手裡還拿著我做的栗子糕。
那是我才跟廚娘學的,燙得我滿手都是水泡。
才送來就被蕭祁蕭朔漠視了。
但他沒嫌棄,我便多給了好多個。
卻不知那時他轉頭將糕點丟在地上,拿出手帕仔仔細細的擦著指節,笑意盈盈:
「你們不覺得好玩兒嗎?」
蕭朔皺起眉頭。
蕭祁脾氣暴,要是旁人被這樣對待,他早就路見不平了。
但偏偏是我,所以他冷哼了一聲,也沒說什麼。
我自然對此一無所知,只知道後來我再做栗子糕被他發現時,他就會一劍砸個稀巴爛。
威脅:
「少在我家做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麵粉撒了我一身,我跌坐在地上半晌才回神。
看著那些半成品,嘁了一聲。
不吃就不吃。
蕭祁,真討厭。
但我不得不承認,我就是個自私自利的人,只要他們有利可供我圖,我便不會放棄,死纏爛打。
蕭祁不行,就去找蕭朔。
他比蕭祁大兩歲。
已經年少成名,練劍的身姿讓不知多少少女芳心暗許。
我承認,我曾經也喜歡過他。
這不怪我,論誰趴在屋檐上偷偷瞧見一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修士都會春心萌動。
更何況他還救過我。
那是在我入蕭家的第二年。
蕭祁蕭朔不待見我,我娘也不理睬我。
久而久之,底下的人也有了數。
我成了人人可欺的受氣包。
可還是那句話,我自私自利,還惡毒。
又怎麼可能任他們欺負?
自然沒少往他們碗里下巴豆,亦或是與他們扭打在一起。
最嚴重那一次,我真的把他們惹毛了。
他們便把我丟進水缸之中。
狠狠的按住,嘴裡說著難聽的話。
野種、拖油瓶、賤蹄子、賠錢貨……
我以為我會死在那一天。
但缸碎了。
蕭朔站在不遠處,犯事的下人們嚇得跪在地上。
最後退下受罰。
我呆呆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氣,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我快要死了,我差點死了。
大起大落之下我竟然忘了對蕭朔的偽裝,大喊大罵了起來,我用最惡毒的詞句去辱罵,罵他們生孩子沒嘴沒眼睛,罵他們不得好死。
語言髒得不忍聽。
但更多的是崩潰。
因為我差點就要死了。
「為什麼就是不放過我!為什麼就是不放過我!」
我哭著捶地。
蕭朔皺眉:
「你可以走。」
我瞬間止住哭聲。
我不能走,我還要修仙,還要享受榮華富貴。
我就是這麼自私,下作,甚至奢求不是自己的東西。
所以他們都討厭我。
但我好像喜歡上了蕭朔。
5
可就如我說過的。
我是喜歡過。
什麼時候不喜歡了呢?
應該是我築基那年。
我被檢測出是最差的雜靈根。
就算修仙也是個廢物。
更別說進大宗門了。
偏偏無論是傅修然還是蕭祁蕭朔,他們都天姿絕然,身邊還多了個同樣天姿絕然的小師妹。
那是我想像中我該有的待遇。
所有人都喜歡她,所有人的愛她,天材地寶都捧到她手邊,不會有人罵她野種,她也不會因為偷吃鄰舍家的雞被打的吐血。
就連蕭朔也不例外。
比起我這個半路跑出來的野生妹妹,葉若蘭才像是他們的親妹妹。
若蘭若蘭,如煙如煙。
一個像蘭花一般高雅,一個如煙塵一般卑賤。
她讓我害怕,還讓我嫉妒。
害怕她把我僅有的一點特殊都占據,嫉妒她真的做到了,甚至遠超數百倍。
蕭祁蕭朔幾乎對她百依百順,就連傅修然也比對我還要溫柔千倍。
我驟然發覺,原來傅修然真正愉悅的笑是那般模樣。
他對我的,頂多算是客氣。
在蕭家這些年,我知道蕭家有個秘境,裡面不知多少天材地寶,說不定有改變靈根的。
我求了蕭家家主好久,又磨了蕭朔蕭祁帶我一起,甚至讓傅修然說情。
到最後就在我歡歡喜喜收拾包袱要進去時,卻被攔在秘境之外。
「你不在名單之列,來幹什麼?」
看守的修士皺眉。
我不可置信氣急敗壞:
「怎麼可能!最後個名字,明明是我!」
修士掃了一眼:
「那是葉師妹的名字,你不知道嗎?葉師妹要去,蕭祁師兄就讓加上了。」
多的那一個,被丟下的那一個,自然是我。
「鬧什麼?反正你去了也沒用,浪費名額。」
蕭祁聽見動靜看見我,不滿開口。
我喃喃:
「你們答應過我的。」
葉若蘭不好意思:「要是不方便,我便不去了。」
蕭朔清冷,看了我片刻搖了搖頭:
「她不必去。」
我死死握緊拳頭,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看向傅修然。
那個修士笑容依舊,沉吟:「阿煙妹妹,下次再去好不好?」
那一瞬間,我腦子一片空白。
前所未有的頹力。
罕見的沒有和以前一般撒潑大鬧。
傅修然很滿意,還安慰了我兩句。
蕭祁哼哼沒說話。
倒是蕭朔似乎察覺到我的異常,最後回頭看了一眼。
可我沒看他。
我在想。
完了,全完了。
原來我怎麼掙扎,都夠不上的。
身後,我娘不知何時出現。
她和以前一樣,因為這張和先夫人一樣的臉過的格外滋潤,現在嘲笑我:
「我便說過,都是下賤的血,何必妄想修仙當那高高在上的仙人呢?」
「阿煙,娘呢,為你著想一次,給你指一條明路如何?」
我抬頭,愣愣:「什麼?」
她勾起嘴角:
「琅琊王家,也是修仙大族,如今正有意與蕭家聯姻。」
6
那次秘境里的事被很多人傳了出來。
說是蕭家二少爺蕭祁為了一棵靈草差點沒了胳膊,蕭家大少爺蕭朔得了一溫養靈脈的靈玉自己收了起來。
別人問他給誰的。
他說是哄人的。
那人脾氣大,性子也不好。
但給點好處就軟得像是兔子。
傅修然聽著笑笑不語。
旁人卻只覺得他口中之人實在太過市儈。
而此時。
來接我的花轎已然到了蕭家門口。
7
當然,我也聽見了那些傳言。
秘境之中不斷有人被淘汰傳了出來,就有人不斷更新內里的傳聞。
「二少爺整條手臂都被妖獸給貫穿了,要不是若蘭小姐在,怕是凶多吉少。」
「大少爺和若蘭小姐一道,聽說為了給若蘭小姐拿到靈寶,險些損了道行。」
「你問修然少爺?他倒是無礙,有他在,若蘭小姐不會有事的。」
若蘭若蘭若蘭。
這個名字被反覆提及,蕭家家主正因為自己兒子胡鬧而生氣。
聽完原委眼裡卻隱隱閃過幾分滿意。
想來對蕭朔幾人和葉若蘭親近這件事並不排斥。
也是,葉家作為修仙大族,葉若蘭更是天姿聰穎容貌絕然,要是自己兒子能與之結為道侶,誰都沒得挑。
但,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我正歡歡喜喜穿上嫁衣,畫上紅妝等著登上王家的花轎呢。
沒錯,我並非迫不得已,也沒有不甘不願。
相反,我幾乎枯木逢春、柳暗花明般的狂喜。
想到我苦苦求來的機會別人輕而易舉的取代、被三人毫不在意的否決。
我算是徹底明白了。
比起蕭朔蕭朔的什麼野生妹妹,琅琊王家的少夫人顯然權勢更大。
更好的消息是,琅琊王家的少爺是個病秧子。
自幼與湯藥為伴常年纏綿於病榻。
這樣的人,修仙世家的父母誰會讓自己女兒嫁過去?
不過也是,要不是這樣又怎麼可能輪得到我?
估計他們誰也沒想到,人人棄之如敝的廢物,卻是我珍之如玉的救命稻草,我這輩子能接觸到的最高資源。
所以我為什麼會難過?
我高興啊,高興的嘴角的笑容幾乎快拉不下來。
成了王家少夫人,我就可以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甚至還有可能找到改變靈根的法子。
日後同樣可以踏入仙途。
是以在我娘給我蓋上蓋頭突然開口說:
「大少爺他們明日就該出來了,偏偏晚了一日,怕是來送不得你了。」時,我滿不在乎的點頭,滿腦子都是快些坐上轎子,快些到王家。
她見我如此,愣了一下,別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
這種眼前我一共見過兩次。
一次是在她發現我偷用她胭脂對那些男人笑時,一次是我為了攀上蕭家裝可憐讓蕭家家主心軟時。
作為塑料母女,我們從來沒有多少感情,尤其是在來到蕭家之後。
我不追問她急匆匆把我推出去嫁給王家少爺得了什麼好處。
她也不會追問我意欲何為。
但不只是她,蕭家的人看見我穿著嫁衣走向轎子時,好像都認為我該因為蕭朔他們的缺席而傷痛欲絕一般。
有幾個甚至怕我不走,推了我一把。
不用想也是認定了我是被強壓著,不情不願坐上花轎的。
弄得我都有一霎那茫然。
難道是什麼婚前儀式?
我該為蕭朔他們的缺席難過……嗎?
8
我琢磨著要不流兩滴眼淚走個過場?
但是耐不住那時蕭家家主正將一件上品靈寶塞在我手裡,滿臉愧疚和憐憫:
「孩子,委屈你了。」
我成功沒忍住笑得好大聲。
蕭家家主:「……」
還在等著我痛哭流涕的其他人:「?」
我娘果然是親的,一眼就知道我的死樣,果斷麻利的脫口而出:
「起轎。」
轎夫都是修道之人,轎子一起,騎著的仙鶴飛得飛快。
眨眼之間我便離蕭家千米之遙。
可我沒回頭。
自然也不知道那日秘境突髮狀況,裡面的修士比原本的計劃提前走了出來。
恰逢秋水共長天一色,落霞與孤鶩齊飛,我的花橋正落在王家門前。
而我的夫君緩緩掀開我的蓋頭,與我四目相對。
9
外界傳聞不假,王家少爺體弱多病,虛不受補,一入眼帘我便見到一張蒼白清瘦的臉。
不過縱是虛弱,那張臉也是好看的。
我眼珠子轉溜,想來他就是王家那個少爺王干吧?這就是我未來的夫君?看起來到是真的病弱。
我下意識看向他下腰……
眼睛立刻亮了。
上面掛著的靈玉禁步簡直價值連城。
一時間什麼都忘了,體弱不體弱,管他呢!只要以後這些東西都歸我就是了!
頭頂傳來一聲溫潤的笑聲,那枚禁步被人摘下遞到我面前,我一愣,錯愕的抬頭。
只見那人淺淺勾起嘴角,溫聲:
「你若喜歡,贈你如何?」
我扭捏:「這多不好意思。」
手已經死死握著靈玉,恨不得現在就好好看看價值如何!
我承認,這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多半讓人瞧不起討厭,但這怎麼能怪我,誰叫我就是沒見過世面呢。
王干若是討厭就討厭去吧!左右他一個病秧子還能拿我如何?!娶都娶了還能退貨不成!
可我並未見到王干鄙夷的目光,反而聽見他笑意更深開口:
「無礙,就當是與娘子的見面禮。」
這聲娘子喚得我道心大亂:
「什、什么娘子。」
他歪了歪頭:「三書六禮明媒正娶,更是拜過高堂,娘子莫非不認不成?」
我自然認,我是覺得你不認。
我心裡腹誹。
我這人不討人喜歡,是有自知之明的。
王家與蕭家聯姻,王干再不濟也是王家正牌少爺,而我,就是個冒牌貨。
這點都不需要什麼日後暴露,我一站出來王家人但凡眼睛不瞎就知道了。
畢竟修仙大族家的大小姐什麼樣,是裝不出來的。
我以為王干會生氣,在來前就想了無數個現在的場面。
要是蕭朔,他會冷著臉一言不發的離開。
要是蕭祁,發現自己得了個冒牌貨,大概會把婚房劈個底朝天。
至於傅修然,他倒是不會發作,面上禮待有加卻絕不會與我共處一室。
可我唯獨沒想到,王干會真的把我當娘子。
給我整的有點不會了。
我有點懵,結巴:「那、那現在幹什麼?」
他抬起手,捂住我的眼睛。
頭落在枕頭之上,感覺到身旁有人躺下,還給我蓋了被子。
溫潤的聲音帶著淡淡的磁性:
「睡覺。」
我:「……」
10
我還真睡了一覺。
或許是這一路舟車勞頓,亦或許是不僅得了蕭家家主的上品靈寶,還得了王乾的靈玉禁步。
心裡一歡喜便點頭就睡,全然沒有認床的毛病。
更別說身邊還躺著個人了。
當然,我嚴重懷疑今晚睡這麼安生是因為王干也不能對我幹啥。
這點我有證據。
因為早上一睜開眼,我便看見他吐了一口血,瞬間就把我嚇醒了。
連忙上躥下跳給他止血叫人,就怕我這個剛新婚的夫君沒了。
我倒是無所謂做個寡婦,但我怕王家以為是我克的日後記恨我怎麼辦?
我還等著做王家少夫人走上人生巔峰呢。
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麼,王干看著我著急的模樣輕笑安撫:
「你不必害怕,我本就命不久矣,這一點父親母親最是知曉,是以就算今日我亡,他們亦不會怪你。」
我心微微跳快了半拍。
抬頭便撞見他安慰溫和的瞳孔。
過往多年,這是第一次有人安慰向我解釋。
他們都不喜歡我,所以他們懶得和我浪費口舌。
似乎讓我活著就是最大的恩德了,我不該不滿足。
年幼時我被冤枉偷了一隻雞,人家找上門來,我娘二話不說就把我打得半死,等人怕鬧出人命罵罵咧咧的走了,方才停手。
可我沒偷。
卻沒人問我一句有沒有,就好像我在蕭家被那些下人針對陷害,鬧出禍事來就把我推出去。
蕭家家主往往會看在我娘的面子上揭過,蕭朔對誰也不在意,從來扭頭就走,蕭祁脾氣大,會把我提起來,惡狠狠的厭惡。
「說跪就跪,蕭家怎麼會有你這麼軟得骨頭!窩囊死了!」
也就傅修然笑著將我扶起來,擠兌蕭祁粗魯不懂憐香惜玉。
可他也不會安慰我。
所以我學會了專偷一家的雞,還能和蕭家那些下人斗得有來有往。
王干真奇怪,但他也很愚蠢。
他居然憐憫我,安慰我。
知不知道我來就是盼著他死,好繼承他王家遺產的啊?
想來是個病秧子一直被護著不知世間險惡,可王家夫婦卻不是傻子,看著吧,我一起和他們碰面,他們就能當場下臉面。
不過我可不怕,他們再不滿意再不喜歡,還能退貨不成?
有本事讓他們兒子多活幾年啊,不然我要不了多久就能分到他們王家一塊肉。
我雄心壯志。
卻又在看著王家夫人塞給我靈寶做見面禮,和王家家主和藹的笑容中陷入茫然。
王家夫人長的好看,王干與她有三分像,可她卻更加溫婉,摸了摸我的頭:
「好孩子,委屈你了,好好年紀卻嫁給了阿干,日後這就是你的家,若有什麼需要,吩咐下人就是。」
「爹娘必不會虧待你。」
爹娘……
我本就在王干哪兒跳快了半拍的心,現在直接快了一拍。
卻耐不住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還是更關註:
「這靈寶品級高嗎?值不值錢啊。」
王干在一旁學著我的樣子和語氣,歪了歪頭:
「品級倒是不高,但應當值錢的吧。」
我聽了上半句難免失落。
他卻繼續道:
「畢竟這是王家少夫人的令牌。」
我:「!」
11
我錯了。
王家人一點都不愚蠢。
他們這是在釣魚執法!
多半是想要和蕭家聯姻的心思,所以才假模假樣的給我少夫人令牌。
要知道這令牌何其珍貴,有它在便能和王家人一樣的權勢,打開寶庫什麼的輕而易舉。
但王家能讓我打開嗎?定然是不能,所以這就是做做樣子給外人看的,王家人根本不認!
笑死,他們說不認就不認?
打不開,我還不能偷啊!
我說干就干,趁著夜黑風高,利用令牌打開了寶庫。
我的手段,定然是極為小心的,可到底低估了高級修士的變態。
尋常人根本聽不到的聲音,在他們耳朵里就如同加了個大喇叭。
我還沒扒拉就被發現了。
「何人膽敢擅闖王家寶庫!」
強悍的靈氣壓下,我覺得我這次在劫難逃。
可修士看見我抱著一堆寶貝時比我還無措:
「少夫人。」
「你來這兒怎麼不只會一聲,如此繁重的物件,我幫你搬便是。」
還等著他大喊偷盜的我:「……」
我:「我能搬走嗎?」
他不解:「為何不能?你不是有少夫人的令牌嗎?」
我:「……」
12
「居然真的能用。」
屋子裡堆滿了我從王家寶庫里搬來的奇珍異寶,我摩挲著手裡的令牌愣然。
在一旁的王干給我倒了一杯茶:
「為何不能?娘子也是我王家人啊。」
才不是。
哪有這樣愚蠢的人家,隨隨便便個外人一來就當作自家人了?
先是王干,後是王家夫婦,他們憑什麼無緣無故對我那麼好!?
我不信!
心思近乎扭曲惡意問王干:
「你爹娘都說嫁給你委屈我了,你也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怎麼還娶了我?說到底還是想著要我沖喜,左右有用你便活著,無用也不過是我當了寡婦是吧?」
說著說著,我竟越發戳他的痛點。
我嫉妒王干。
就像嫉妒葉若蘭一樣。
因為王干也被所有人捧著。
哪怕他是個病秧子。
可憑什麼?憑什麼我有手有腳健健康康的,也沒人喜歡我?他們想得到卻輕而易舉。
從來沒人愛我,所以我學會了嫉妒。
嫉妒蕭朔、嫉妒蕭祁傅修然,甚至嫉妒我娘。
即便那些男人都只是短暫的愛過她,可她至少是被愛著的。
我迫不及待看著王干氣跳腳,露出猙獰的面目。
偏偏他滿眼愧疚,輕聲:
「是我對你不起。」
可他有什麼錯呢?又不是他逼著我嫁的,是我自己要來的。
家族聯姻固然是強強聯合的手段,但也沒到逼人強嫁的地步,只要我說個不,那群修大道的修士還能低劣到逼一個和凡人差不多的劣等修士出嫁不成?
想要來的人多的是。
這讓我很低落。
王干便問我:
「娘子拿這些靈寶來想要做甚?」
我這才煥發生機,目光堅定:
「修仙!」
13
我是雜靈根,想要修道的難度可想而知。
這些年我靠著討好蕭朔他們拿了些資源,可作用不大,到如今了也才堪堪築基。
蕭祁嘴巴毒,恨鐵不成鋼的對我說過:
「這些靈草玉石都夠人家修煉到金丹了!你居然才到築基!怎麼這麼笨!簡直就是浪費。」
他看著我為了修煉滿手磨破的血和傷口,眼不見心不煩:
「還不如就好吃懶做,做你的米蟲吧!養你可比讓你修煉省錢多了!」
蕭朔雖然沒說話,但表示贊同。
傅修然是唯一支持我的,還給了我傷藥。
當然,我不知道他背後的解釋是:
「她的天資如此,若是想修就修便是,等撞了南牆,自己便會放棄的,何故阻攔?」
這個烏鴉嘴,一說一個準。
這些年我磕磕絆絆,撞了無數次南牆,頭破血流,唯一沒被他說中的是,我從未放棄。
我等著峰迴路轉那一天。
而那一天終於到了。
王乾沒騙我,他真的在幫我修行。
無論是靈藥沐浴滋補靈根,還是修行功法一招一式。
這個王家少爺病弱,說是金丹實力卻讓人看不透。
也是天妒英才,要是他沒病,我這輩子怕是連摸到人家衣角的資格都沒有。
我在王家呆過了風平浪靜的三個月。
這簡直不同尋常,畢竟按照我的脾氣,不搞出事端來簡直是個奇蹟。
我也不是沒想過逆反,刺上一刺我這個病秧子夫君。
可王干一抬眼,那雙永遠停駐在我身上的溫柔眼眸又讓我說不出一句重話。
王家夫婦像是真的很喜歡我,王家家主給我講道義,王夫人見我法衣破了,也會給我細心縫上。
到最後我終於可以向正常人一般修煉,蒼生道、無情道、殺戮道、修羅道……道法三千,我終於也要有了自己的道義。
成功那日我興致勃勃的問王干我是什麼道,他微愣,複雜的朝我看去,吐出幾個字:
「多情道。」
多情道處處留情,真心能分個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瓣,瓣瓣都是真情實意,卻又瓣瓣不留情面。
因為他們最愛的,永遠是自己。
嘖,這道義看人真准。
14
這期間我偶爾想到過在蕭家的一切,想到蕭朔蕭祁他們從秘境里出來聽見我出嫁了不知該是何種心情。
大概會是覺得大快人心吧,誰讓我那麼不討喜呢?
這些年要不是我小心巴結再有他們不屑與我計較,我多半早就被掃地出門。
如今我自己先走,他們一從秘境出來,不僅拿了不少寶貝,還聽見這個好消息,簡直就是喜上加喜。
估計能笑好大聲。
這裡面我還想到了我娘。
可都是一瞬罷了。
因為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做。
不知為何,這些日子王乾的身體越來越弱,清瘦了不少。
流水的仙丹靈草用上都毫無起色,但要是真的有起色,這病也不會拖到現在。
王家的丹修只說:「天妒英才。」
王家少爺天資絕頂,世間年輕一輩無人能位其右,卻又偏偏生了這一身病骨。
一切回天乏力。
王家人多年來早有準備。
連王干也笑著逗我:
「娘子得償所願,日後王家的都是你的,這是好事。」
我惡狠狠的瞪著他,把他看得一愣。
倒不是因為我的表情有多兇惡。
而是因為我哭了。
眼淚大滴大滴的往下掉,砸在他的手背上,他的指尖微顫,片刻才嘆了一口氣。
抬起手輕輕的擦的眼淚,自己病入膏肓了還要安慰我:
「不哭了不哭了,娘子一哭,我便心疼。」
我甩開他的手,拿起邊上的藥就往他嘴巴里灌。
是了,王乾死了才好,死了王家的都是我的。
我高興啊。
我剛才高興的喜極而泣。
我灌他藥,往他嘴裡塞糕點,逼著他生吞也要把飯咽下去,人前人後沒少冷嘲熱諷他。
我就這麼折磨他。
王干一定恨我。
畢竟他都快要大限將至了還被這麼虐待。
恨著就得想報仇,想報仇就得活下去。
我不死,他也死不安心。
又是一夜,我依舊冷著臉給他灌藥,他咳的動作很大,仿佛要咳出血來。
之所以沒咳出來,是因為我先一步把蓮子糕塞進他的嘴裡。
堵上了。
他被悶的臉色通紅,無奈又好笑:「娘子……」
夜裡的王府很安靜,亦或者說,自一個月前,王府的修士就越來越少了,連王家家主和夫人都時常外出。
我沒出去過,不知外面的紛紛擾擾。
左右那也與我無關。
但我沒想到這紛亂會自己找上門來。
王幹才開口就被更大的碎裂聲打斷。
我攙扶著他幾乎飛快的離開原地,下一秒一條巨大的尾巴就砸了下來。
抬頭,我幾乎不可置信。
那是一頭……龍。
以及手執長劍,與龍交纏在一側的蕭朔。
他身邊有人抬頭,赫然是暴脾氣的蕭祁。
時隔三個月,我沒想到我們會再見。
15
「竇如煙!」
蕭祁看見我是幾乎咬牙切齒。
瞪著看著我扶著王乾的手,他如今頗為狼狽,尤其是左臂有一處明顯的舊傷。
該是傳聞中在秘境所受的。
「蕭祁!」
是蕭朔的聲音,似乎是讓他先以正事要緊。
蕭祁臉色難看得能吃人,在青龍橫掃過來時與之交纏在一起。
漸漸的便帶著我與王干移到安全之地。
這下他可是真的炸了,拽著我的手甩開王干怒聲:
「誰准你嫁人的!被賣了都不知道!」
「竇如煙,你便貪圖那點好處?你要什麼我們沒給你,你就如此糟踐你自己去嫁給一個病秧子!」
「你就不能有點骨氣?!」
「我沒骨氣?那我要進入蕭家秘境的資格,你們給了嗎?」
我突然反問。
他瞬間啞住,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你的修為,去了能有什麼用?何必浪費名額。」
「所以我嫁來王家。」
我盯著他的眼睛開口:
「你們給不了我的,我便自己想法子要,王家可以給我,那我就嫁給王家,我管他是病秧子還是死人!哪怕是個老翁我也嫁!」
「你!」
蕭祁像是第一次認識我一般,眼裡滿是失望和錯愕。
那狠狠的傷了我心裡所剩無幾的自尊。
我幾乎惡毒的一字一頓:
「你們天資聰穎,你們了不起!」
「可我就是個沒人要的拖油瓶!我巴結你們,討好你們,我想著我也要修仙,等我成了和你們一樣的天才,我便再也不用對誰卑躬屈膝了。」
「我再也不要見誰就跟哈巴狗一樣笑!再也不要餓肚子不要被打更不要露宿街頭。」
「可我就是那麼卑賤,連靈根都是雜靈根 ,是以我努力的想要改變資質,想要逆天改命,我求你們了,我要去秘境,我要去找能修養我靈根的草藥,但是你們把我丟下了啊。」
我眼眶紅了:「可明明……明明你們答應了我的啊。」
「不守信用的是你們,你們憑什麼說我沒骨氣!」
蕭朔被我吼的愣住,看見我紅了的眼眶僵硬的抬起手,卻聽見我說:
「蕭祁,我最討厭你了。」
他的手徹底僵住。
「你大少爺了不起啊,憑什麼說我沒骨氣,有本事你成了我試試,也不見得能比我好上幾分。」
「你還罵我是我廢物,可我不是廢物。」
我像是要把這輩子的受的委屈都說出來:
「我不是廢物,我是竇如煙,我不叫廢物……」
有那麼一瞬間,我感覺蕭祁難受極了,但他這個暴脾氣居然梗著脖子不吱聲,我就得寸進尺:
「我也不喜歡蕭朔。」
「他是年少天驕,那又怎麼樣?天驕就可以目中無人嗎?風水輪流轉,我便不信我這輩子都一直在他之下!等我比他厲害了,我定要低聲下氣的求我。」
「還有……」
「怎麼?如煙數落到我了嗎?」
我說得正起勁,一個身影從黑暗中走進來,正是一臉笑意的傅修然。
以及他身邊不知何時聽了多久沒什麼表情的蕭朔!
我:「!」
16
我這個人就是欺軟怕硬。
見著杆子就往上爬,就容易給點顏色就開染坊。
方才蕭朔被我指著數落罕見沒暴走,我便說得歡了,一時沒剎住車。
卻不想被另外兩個聽得清清楚楚。
「看來平日裡是我等做哥哥的做的不對,讓如煙妹妹十分不滿吶,蕭兄怎麼看?」
傅修然衣擺上還沾染著血跡。
而王家上方的青龍被一眾修士的封印困在一處。
蕭朔淡淡掃了我一眼,並未接話。
我縮了縮脖子:
「那倒也不是。」
可話都說出去了,總不能收回來不是?
氣氛這麼尷尬。
不行,我得會來點事兒。
我索性直接轉移話題,抓住王乾的手,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
「說起來我嫁人的時候兄長們都不在,想來大家都還不認識,我來介紹一下,各位兄長,這便是我的夫君。」
「夫君,這幾位皆是我的兄長。」
話音落地,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後片刻,最後齊刷刷的看向我。
氣氛更尷尬了。
我:「……」
16
怎麼回事,大家都不高興嗎?
我這個拖油瓶再也不用纏著他們了,這不是大喜事嗎?
為什麼蕭朔看向我的目光有點涼,蕭祁還滿臉埋怨是怎麼回事?
倒是傅修然打開摺扇,笑意卻不達眼底:
「如煙妹妹真會開玩笑。」
我不解。
蕭朔已經出聲:「退婚。」
不是商量,是通知。
「你們什麼意思?!」
我真的生氣了。
「你成婚的事不作數,若不是這些日子被青龍纏身,早該接你回去,索性現在也不晚。」
蕭朔冷靜。
他在大多時候真的比蕭家家主還像家主,尤其是修為上漲之後。
「是啊如煙妹妹,你是被哄騙了,不然怎麼會嫁給一個廢人。」
傅修然對我勸告,實則暗諷王干。
蕭祁直來直去,上前就要抓著我:「現在與我回去。」
「憑什麼!」我怒了,往日裡他們對我冷嘲熱諷也就算了,但是王干有什麼錯?!
憑什麼說他?
「當初是你們不讓我進秘境把我趕出來的,我嫁給王家心甘情願,憑什麼你們說不算數就不算數?!」
「你們不是最討厭我的嗎?如今我不纏著你們了,你們還有什麼不滿意?又要讓我回去,回去繼續賠笑臉不成?!」
「我現在是王家少夫人了,為什麼要回去吃苦?!」
更重要的是,我從未想過離開這裡。
我說過,我總是奢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在這裡所有人都待我好,即便他們是王乾的爹娘,伯伯亦或是同輩,他們都待我如待王干一般。
那我如此貪婪,怎麼可能想離開。
王干病還沒好呢,我怎麼能離開。
17
我的反應太過激烈在他們的意料之外。
這似乎是我第一次如此反抗,朝他們露出隱藏多年的反骨。
傅修然徹底不笑了。
蕭朔蹙眉。
半晌,蕭祁才出聲:
「你可知這青龍哪兒來的?」
蕭家秘境,從來都是封印。
封印著千年前的青龍,因當時隕落的修士太多,掉在裡面的靈寶也多,後來變成了供弟子歷練的秘境。
每一次歷練都代表著對封印的每一次修補。
但隨著時間推移,封印依舊不可避免的鬆動,青龍再次出世。
這也就是為何蕭朔他們會提前出秘境的原因。
這青龍實力非凡,狡猾而狠辣,三月期間,天下修士你追我趕,依舊沒能把它如何。
因為它被傷的傷口會飛快封癒合。
簡直就是不死之身。
「這世間怎麼可能有不死之身,真這麼玄乎當初它又是怎麼被封的?找到當初封印它的人再封一次不就行了嗎?」
我反問。
蕭祁盯著我身後,想一如既往的翻我白眼,但不知想到什麼,翻到一半又轉了回來,沒好氣:
「你以為,為何那青龍會鬧到這兒來?」
轟隆!
一聲巨響。
困住青龍的封印被碎開,那龍頭直挺挺的沖我而來。
亦或者說,我身後。
我從未見過如此龐然大物。
卻能感覺到那是絕對的實力碾壓,像我這樣的修士根本毫無反擊之力。
一隻手捂住我的眼睛,嘆了一口氣:
「娘子,莫要亂看,嚇著了可怎麼辦?」
磅礴的靈氣涌動,透過指縫,我看見靈氣裹挾著金色的液體朝著青龍而去。
如同刀刃一般,居然在青龍身上輕而易舉的割下傷口!
那是……王乾的血!
當年封印青龍的是王家!
是以能讓青龍受傷難以痊癒的便是王家的血。
難怪、難怪這三個月來王家族人時常外出不見蹤跡,想來就是為了誅殺這隻妖孽。
但如今青龍在此,便說明他們到底失敗了。
想來血脈也分純正與否。
王干便是那個青龍最忌憚的威脅。
殺了他,萬事無憂。
18
「可,他明明只是金丹。」
我看著與青龍廝殺的王干,不死心的開口。
蕭朔等人天賦異稟,如今早已元嬰。
而王干因為病弱,修為在金丹之後再無變化
一個金丹,怎麼能誅殺修仙界群雄都奈何不了的青龍?
可事實就是這般荒謬。
那青龍沾染上王乾的血之後傷口不再癒合,立刻猙獰了起來。
王干一身金光,宛若神靈在世。
見此情此景,蕭朔面色淡漠:
「或許,只需要一顆金丹就夠了。」
王家王干,生下來就是為了誅殺這隻青龍的。
這叫做命。
喧囂之中,天地變色。
這就是一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殺局。
被封印了數百年的青龍早就準備,強悍的靈氣席捲將在場之人皆被困其中,無形之間就連風都成了殺人的武器。
我修為尚有起色,卻也分身乏術,察覺到身後危險涌動,方才回頭便看見一顆巨大的龍頭。
紅色的眼睛宛若燈籠。
即在「燈籠」朝我靠近時,我眼前一花,便被人牢牢抱在懷裡,瞬移百米。
「王干!」
看見他,我心裡的那塊石頭可算落了地。
他低頭擦了擦我臉上的血跡,溫和的勾起嘴角:
「好險,娘子差點受傷了。」
可我臉上怎麼會有血?
我抬起扣住他後背的手,一片粘稠的觸感。
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什麼也顧不上了,只想拉著他跑。
可他沒動。
我生氣極了: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怎麼什麼天下蒼生!先想想你自己吧!小命要緊!你這樣上去就是一個死。」
黑暗中我好似聽見了有人的慘叫聲。
心中的恐懼越甚。
王干穩穩的把我放了下來,一道屏障短暫的攔住了青龍的長尾。
他的目光看向了慘叫聲傳來的地方,輕聲:
「可是娘子,我本就該了結這一切,如若不然,我這安穩的數十年,有愧於心。」
琅琊王家素來受人尊敬,想來他自己也察覺得到,無論外人還是自家人,待他都無微不至。
因為他生來就是青龍的劫數,蒼生的救世主。
他若躲了,黎民百姓必會命喪無數,修仙界同樣不得安寧。
王干這種蠢腦袋,對我這麼個不懷好意的都那麼好,更何況是對旁人?
他如何會走?
我看見他取出自己的金丹,放在我的手裡,語氣溫和也堅定:
「那青龍聲東擊西,引開了爹娘,賭的就是我一人難以殺它,如今我進入它腹中,娘子只管將這金丹帶上,交給爹娘,吞而食之,必能感應到我的位置。」
「亦能將之一擊必殺。」
我顫抖:「可你死了,我怎麼辦?」
我痛恨自己的卑劣,我想帶他走,更不想自己死。
所以我告訴他:「王干,你該恨我,我到這個時候都還想著自己。」
他沒怪我,眼中滿是心疼:
「世事從來只講因果,我所遇皆是良人,自然會報之以恩,可這世間從未善待過娘子,又怎能要求娘子心繫天下?」
「娘子何錯之有?」
他朝著青龍而去,我抱著那顆金丹朝著與他相反的方向,咬牙回頭最後問他:
「那你呢?你為何就不能為自己著想?非要去尋死?」
我盼著他和我走。
狂風四起,吹得他衣擺搖曳,晦暗中修士眼中滿是悲憫:
「因為我修的,是蒼生道啊。」
19
我記不得怎麼離開那兒的,只知道王乾和青龍對上之後,周圍都漆黑一片,前路看不清半點光亮。
有意識的妖獸趁機作亂,就是這一路我便擊殺了不少,代價即是傷痕累累。
若是放在平時,我早就找一個不起眼之地躲好,靜等他人廝殺風波平息後再出來。
可這次,我到底沒躲。
那顆金丹就是催命符,誰都在找我,誰都想將我殺了取而代之。
因為那不僅僅是一顆金丹,還是王家這個天命之子一生道義修為,食之可謂極品靈丹。
這也就是王干為何篤定將這顆金丹交給王家爹娘便能將青龍斬殺的原因。
如此誘惑在,論妖獸修士還有幾分理智在?
「找到了!她在這兒!」
「區區築基也敢拿不屬於你的東西,還不快交出來!」
靈光閃爍,我倒吐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