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充滿期待地看向裴玄,裴玄很敏銳,幾乎一瞬間就理清了真相。
有人設局誣陷我,那人以為面是裴玄要吃的。
他一腳把那丫鬟踹倒在地:「抓起來!」
那丫鬟不知發生什麼事,明明自己立了功,為何要被抓起來?
她以為裴玄不信她,指天誓地發誓,裴玄一臉嫌惡,直到人被拖走,他都沒看她一眼。
9
我出了很多汗,燒也退了,神清氣爽。
但裴玄後悔了,他覺得對不起周婷。
我輕聲道:「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
他羞愧難當,一腔怒火全發在了告密的丫鬟身上,她被打得半死,終於招認,藥是她下的,她是受了周婷的指使。
周婷知道裴玄憎惡被人算計,於是收買了這丫鬟,讓她在裴玄的吃食里下藥,然後再適時揭發,把污水潑到我身上。畢竟我最有理由這麼做了。
可是這丫鬟弄錯了,她以為裴玄讓廚房做面是自己要吃,哪裡想到是我吃了?
裴玄無法接受。
「她怎麼變成這樣?」他喃喃問我,「先是馬場刺傷你的馬,現在又用這麼下作的手段陷害你……她從前雖然驕縱,可是心思單純,這些彎彎繞繞哪裡懂?她什麼時候變得和京城那些心機深沉的女人一樣了?」
「人都是會變的。」我說。
低頭的瞬間,嘴角微微上揚。
心機深沉?這才哪到哪兒啊,和我比起來,周婷簡直太單純了。
我只不過讓奶娘去跟周婷抱怨了幾句,似是而非的幾句話,周婷就以為我早有這樣的心思。她以為自己算無遺漏,實際上是我將計就計。
長壽麵里下了藥,黃酒里也下了藥,只不過酒里分量輕,要與我身上的香氣混合才能發揮作用,裴玄還以為是正常的情動。
有了上次奶娘下藥的事,他怎麼樣都不會懷疑到我身上。
他要打死那丫鬟,我替她求情:「不至於,當是積德,她已經吃夠苦頭,趕出去就是。」
「你總是這樣心善。」
裴玄不大樂意,但還是聽了我的話。
我沒再為難奶娘,她替我做了這事,帳本的事我就沒有追究,只把他們全家打發去了鄉下的莊子上,奶娘對我維護了她在裴玄心裡的形象感恩戴德。
然後我轉頭讓那告密的丫鬟告訴周婷,她們的計策成功了,裴玄現在很厭惡我,不過裴玄當時差點沒把持住,很懊悔,覺得沒臉見她。
周婷很興奮,她往郡王府來了幾次,裴玄都沒見她,她便信以為真。
她高高興興地等著滿一年,我被趕出去。
裴玄如今對她又愛又失望,然而多年的情分不是說斷就能斷的,她做的任何事冠上愛情之名,似乎就沒有那麼難以接受了,她又不是要害他。
「她也是太愛我了,是我沒有給她足夠的信任。」
覺悟還挺高。
於是我知道,扳倒周婷不難,三年五載,我有的是手段慢慢消耗掉裴玄對她的情意。難的是,我沒有那樣多的時間。
10
公主府有賞菊宴,我收到請帖,下馬車時碰到周婷,她很震驚我居然沒有被禁足。
「郡王爺對你也太寬容了,你做了那樣的事,他居然還讓你出門?」她低聲訓斥我,「你但凡有點羞恥之心就該閉門不出!」
我笑:「我是陛下欽親賜的南寧郡王妃,只要我不謀反,我永遠都是南寧郡王妃!」
她恨得牙痒痒。
她在我前面進了公主府,等我到的時候,一群人忽然沒了聲音,個個神色怪異地看著我。她在人群中間,一臉幸災樂禍地看著我。
有跟我還算交好的夫人悄悄告訴我:「周姑娘說……說南寧郡王至今沒有跟你圓房。」
我露出詫異的神色:「周姑娘怎麼跟長舌婦似的。」
說著,我忽然眉頭一蹙,捂著嘴巴乾嘔起來。
那位夫人震驚:「啊,你你……」
我嬌羞一笑:「還不確定呢。」
剛剛想要看我笑話的一群人齊齊去看周婷,周婷已經震驚地站了起來,臉上青紅交加,悲憤異常。她沒臉繼續待下去,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藉口身體不適走了。
我回府的時候,裴玄已經回來了,目光落在我的小腹,輕顫著聲音問:「你當真……」
周婷找過他了,他們吵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凶,周婷到這時才知道,是她成就了我和裴玄的好事。
我笑一笑:「我騙他們的,周姑娘到處說我和你沒圓房,這話要是傳到陛下耳朵里,陛下還以為你對他不滿呢!」
裴玄微微鬆了一口氣。
我又道:「周姑娘還是太莽撞了些,做事不計較後果。」
裴玄沉默。
然而第二日他發現我差心腹丫鬟去買了墮胎藥,等他趕到的時候,我端著藥碗正要喝。
他三步並作兩步衝過來,一把打掉藥碗。
我嚇了一大跳:「郡王爺!」
他雙眼通紅,幾乎是半跪在我面前:「為什麼要騙我?」
我嘆氣:「我不想你為難。」
「你為什麼總要替別人著想?」他又生氣又難過,雙掌顫顫巍巍地撫在我的小腹,「你自己呢?你可有一刻為自己想過?你不為難嗎?這是……我們的孩子啊。」
「不然怎麼辦呢?」我和他對視,眼裡也閃出了淚光,「是假死之後獨自生下這個孩子,然後讓他從小沒有父親嗎?」
他搖頭,拿我的掌心貼在他臉上,我摸到他臉上濕濕的。
「不假死了,我不送你走了,你留下來,我們的孩子不會沒有父親,父親和母親,他都會有,他會快快樂樂地長大。」
我淚如雨下。
裴玄自小父母雙亡,縱然他身為小郡王,也吃盡了沒有父親母親的苦楚,這是他心裡永遠的傷,永遠無法彌補。
所以他怎麼會讓他的孩子沒有父親呢?
他對我不是沒有情意,可這點微薄的情意和他與周婷的情分比起來,不值一提。
但愧疚就不一樣了,在這一刻,他對我的愧疚達到了頂峰,這份愧疚破開他的皮肉,在他的骨血里和他缺愛的童年融為一體,紮下了根。
我大獲全勝。
11
然而我還是替周婷著想:「周姑娘怎麼辦?要是她願意,她可以進府來做妾, 雖是做妾, 但關起門來, 她和我不分大小, 家可以給她管, 孩子也可以叫她母親, 只要她願意,我們三個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強。」
裴玄簡直要被我感動死了, 他和周婷攤了牌, 他不準備送我走了, 他要周婷做妾。
周婷怎麼可能願意?她傷心欲絕,和裴玄恩斷義絕,很快就另嫁他人。
「難道周姑娘一直看中的是郡王妃的位置?」我表示不解, 「她如果真的愛郡王爺, 就不會在乎這種虛假的名分了。」
裴玄短暫地難過了一陣,但隨著我的肚子越來越大,他很快就沉浸在即將做父親的喜悅中, 更別提我還主動給他納了兩名美妾。
十個月後,我生下了裴玄的嫡長子。
兒子有了, 掌家權也有了, 裴玄也越來越喜歡我,我坐穩了南寧郡王妃的位子。
我兒子十二歲的時候,周婷的夫君調回了京城,周婷也跟著回來了。她已做了母親, 然而還是咽不下當年的氣。
她找了一個和她年輕時有四五分相似的年輕姑娘, 故意送到裴玄身邊,裴玄果然為之著迷,很快納入府中。
她笑我這麼多年還是活在她的陰影下。
「你不覺得自己很可悲嗎?」
我點一點頭:「的確很可悲, 為了這樣一個三心二意的男人,你和我鬥了十來年, 又不是什麼稀罕物, 還搶來搶去, 可悲,真可悲。」
她怔然看著我。
我第一次真心實意地勸她:「適可而止吧, 你有夫有子,幸福美滿,犯不著因為以前的事再把這一切毀了, 裴玄他不值得。」
她忽然明白過來:「你從未愛過他。」
我說:「我有三個庶女,我一直教導她們愛人先愛己,任何男人都沒有我們自身重要。」
她久久沒有反應過來。
後來她沒有再找我麻煩。
我兒子二十歲的時候, 裴玄為他請立了世子。
沒多久,他奶娘在莊子上過世, 過世之前大概是良心過不去, 她將二十多年前,我威逼她設計周婷的事告訴了裴玄。
裴玄一個人在莊子上待了很久, 回府時, 依舊給我帶了城東我最愛吃的棗泥糕。
他什麼都沒說, 只是在某天深夜夢醒時忽然問我:「思思,你愛我嗎?」
我睡得迷迷糊糊,無意識地回答:「愛你愛你愛你, 愛死你了。」
他「哈哈」笑出了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尤為蒼涼,他低喃:「我也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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