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從小就有一個大俠夢。
確診癌症後,決定替天⾏道,鏟盡天下不平事。
我勸他好好治療,爭取⼀線⽣機。
天南海北到處為他找醫⽣。
終於,經過不懈努力,弟弟成功獲救。
但直到侄子過⽣日,我提前回家,聽⻅弟弟和弟媳抱怨:
「都怪我姐,非要給我治病,讓我遭了那麼多罪不說,還花光了家⾥的錢。」
「如果我去替天行道,最後怎麼都能讓他們賠上幾筆,你和⼉⼦⼀輩⼦吃喝不愁了。」
弟媳深以為然。
竟趁我不備,在我飯中下了安眠藥,將我賣入偏遠⼭村。
我在逃跑過程中失⾜墜崖而亡。
再睜眼,我竟⼜回到了弟弟確診胃癌的那⼀天。
這一次,我直接避開了弟弟求救的目光。
01
我重⽣回到了弟弟確診癌症的那天。
弟弟弟媳把全家⼈召集在了一起,弟媳抱著僅有三歲的小侄⼦雙眼通紅。
低聲抱怨⾃己命苦,還這麼年輕男人就得了重病。
兒子很可能小小年紀就沒了丈夫。
弟弟閔恆則興奮地大放厥詞。
「你哭什麼?得了癌症,證明我的機會來了!」
「從今天開始,我就要去替天⾏道!鏟盡天下不平事!我要去做地鐵判官!」
「我要揚名立萬!」
全家所有人都頂著一張苦瓜臉,看傻子一樣看著弟弟。
我爸媽唉聲嘆氣,一夜之間白了頭髮。
「這以後讓我們怎麼辦啊?」
大哥大姐和妹妹全都一言不發,唯恐弟弟弟妹管他們借錢。
弟妹宋萍萍哭著看了一圈,沒有一個人理她,也沒有人接閔恆的話。
最後,宋萍萍目光對準了我。
我恍惚著,腦子裡有什麼東西越來越清晰。
上輩子,她也是這樣當眾賣慘,閔恆進行迷惑的中二發言。
我看不慣宋萍萍期期艾艾沒完沒了的模樣,更看不慣閔恆放著生命不去拯救,搞什麼替天行道,更不喜歡大哥他們身為親人,關鍵時刻都不伸手幫忙的樣子。
我主動提出,有病就看,就去找醫生,治!
我告訴他們,家就要有家的樣子!
我直接拿出了和老公的大半存款,逼得大哥大嫂他們也不得不出錢。
然後我又上網查,請假去實地打聽。
天南海北的醫生找了一遍,終於找到一位可以做弟弟這個手術的。
舉全家之力,終於為弟弟治好了病。
可我沒想到,我的做法早已引來了大家所有人的不滿。
丈夫更是不滿意我一直托舉弟弟家,堅持和我離了婚。
對此,我始終認為丈夫格局不夠大,身為獨子的他,不懂什麼叫家人。
直到幾年後,小侄子過生日,我帶了東西提早回家,意外聽到兩人在屋子裡議論:
「當初我就說不治了,非要給我治!害得我做手術挨了好幾刀!到現在也不能幹重活!家裡的錢還都被花光了!」
「不然,我行俠仗義,那些人總不能讓我白做吧?就算我死了,弄死我的那家人也得賠錢吧?」
「我死了還能早早投胎再開一局,說不定現在已經投生到好人家了,家裡其他人看在你們孤兒寡母的面子上,也能多幫你們一點兒。」
我這才知道,這麼多年,他們從未感激過我。
終於,他們按耐不住在我飯菜里下了安眠藥。
趁我睡著,聯繫了人販子將我賣入深山。
甚至為買我的那家人,提供了長達一年的安眠藥,只為讓我趕緊懷孕,再也逃脫不了。
但我還是找到機會,和山里檢修高壓線的工人取得了聯繫。
逃跑途中,我失足墜崖而死。
消息傳回我家,我爸媽只是嘆氣,在警察找上門時說:「她從小就主意大,整天這裡顛那裡跑的,這次誰知道她又是怎麼想的?」
大哥大姐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弟弟和弟妹只是背地裡嘟囔,「還以為她能跑回來,讓咱們再賣一次呢,看來她也不像咱們像的那樣有用。」
我這才明白,曾經的我有多荒唐可笑。
反倒是我老公,不遠千裡帶著兒子給我認屍,火化,給我找了一塊凈土安葬。
「二姐,你說句話啊。」
弟弟閔恆突然說。
我怔了一下,忽然想起,每次家裡遇到難事,需要有個人出來挑大樑做惡人時,他們都會 Q 到我。
然後心不甘情不願地聽從我的意見。
我心中一哂,憑什麼?
人人都知道生病得治,但憑什麼每次都讓我做惡人?
「我……就不說了吧?論排行,有大哥在上面頂著,論女兒,我上頭還有大姐。大哥大姐都沒主意,咱們還有父母呢。」
說完,我舒舒服服往老公身邊一靠,等著聽話辦事。
這一次,我倒要看看,沒了我從中挑大樑,他們要怎麼辦!
02
屋子裡再次陷入沉默。
我爸媽皺著眉看了我好一會兒,我媽藉口讓我扶她去衛生間,把我拽了出來。
「閔晨,我和你爸在老家乾了一輩子,沒什麼見識,全家就你的學歷高,能力強,你弟弟生病這事,你可得出把子力,不能真的讓他把時間耽誤了。」
她緊緊攥著我的手腕,「閔恆可是你親弟弟,你一個人在離家那麼遠的地方,只有咱們家裡人好了,你公公婆婆才不敢欺負你。」
上輩子,我媽也經常把這話掛在嘴邊上。
好像我公婆隨時都會欺負我,老公隨時都會背叛我一樣。
但事實上,公婆憐惜我從姐妹五個的大家庭走出來,對我比女兒還要親。
老公也從來捨不得我做家務活。
反倒是我家這邊,三天兩頭這種問題,那種抱怨,我一旦不管,就說我不顧家,說以後等公婆欺負我時,不給我撐腰。
一旦我拒絕,他們就要再說上一句,養女兒就是不行,都是白眼狼!
進四十年的人生,我被隱形的「婆家欺負我」捆綁,期盼他們會在我遇見問題時幫我。
但當上輩子老公受不了我一次次幫扶娘家,和我離婚時。
大嫂說:「怨不得人家,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本來就不該插手娘家的事。」
大姐深以為然,「你看我就從來不管家裡的事,我們都結婚了,娘家的事就聽聽算了,能幫一把幫一把,幫不了也別指手畫腳。」
爸媽更是怨我強勢,說都是我性格不討喜,老公才受不了我的。
重來一次,我只想顧好自己的小家,再也不想跟他們無謂糾纏了。
「媽,話不能這麼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就不摻和家裡的事了。」
「你和爸爸也好,大哥大嫂也好,還是弟弟弟媳也好,都是成年人了,尤其是你和爸爸,吃過的鹽比我吃過的米還多,想必你們會拿出行之有效的辦法的。」
我媽的表情頓時凝固在了臉上,她像不認識我一樣盯著我。
「那,那怎麼行?」
「怎麼不行?得病的是閔恆,別人不清楚,他肯定清楚他想怎麼辦啊?」
「說不定他根本就不想治療呢,咱家的條件你知道,他可是一心覺得,如果不是投胎到你的肚子裡,他會是哪家的闊少都說不定呢。」
我媽臉色泛白,訕訕地鬆開了我的手。
我扭頭,直接回了客廳嗑瓜子。
怎麼辦?
想怎麼辦怎麼辦?
得病的又不是我,和我有什麼關係?
03
事情到底也沒商量出個所以然。
閔恆自己都不說想怎麼辦。
大哥大姐家裡孩子正值青春期,正是需要用錢的時候,更不會主動替他說。
回家的路上,老公始終緊緊地拉住我的手。
直到快到家,他才說:「閔恆的問題我打聽了一下,已經非常嚴重了,咱們這邊的幾個醫生水準都不夠,如果你想……」
「我不想。」我把他的手珍而重之地放在中控台上,讓他牢牢握好,「我現在就想怎麼能過好咱倆得小日子。」
老公錯愕地快速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他在驚訝什麼,繼續又說:「以前我覺得,我是我家裡讀書最多,看問題最長遠的,總是儘可能想拉他們一把。但我今天突然覺得,其實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人生。揠苗助長,對他們沒有好處。」
老公又捏了一下我的手,沒有說話,嘴角卻微微勾了起來。
我握了握他的手,微笑。
「老公,謝謝你,陪著我走過了那段被原生家庭綁架的歲月。」
04
回家後,我又接到兩次宋萍萍的電話。
每一次,她都只是抱著小侄子哭。
從不肯說要做什麼,有什麼計劃。
我工作忙,經常把手機放在旁邊,等再想起來時,往往早就掛斷了。
直至半個月後的深夜,宋萍萍再次從老家打來電話。
她聲音悽厲,哭號不止。
「二姐,閔恆突然吐血了,怎麼辦啊?你趕緊回來吧。」
半夜被突兀的鈴聲吵醒,我心口狂跳。
上輩子也是這樣,閔恆住院治療期間,每次有個風吹草動,弟媳宋萍萍就像是天快塌了一樣,瘋狂打我電話。
每當我趕到醫院,她甚至都不進病房,等著危險過去事態平息。
而我,被我媽那套理論綁架,從不曾想過有什麼不對,每次都沖在最前線。
拿主意,想辦法!
而現在,我只是在老公懷裡蹭了蹭,眯著眼說:「我不是醫生啊,萍萍,回去也沒用啊。」
宋萍萍立刻叫了起來,「什麼沒用啊,你回來總能幫上忙啊!有什麼能比你的親弟弟更重要!」
我默默地把手機拿開一段距離,等她吼聲結束,才慢悠悠地說:
「現在是凌晨兩點,等我到家,都得明天下午了,黃花菜都涼了啊。先前那麼久,我還以為你們早就想好辦法了呢,要不,我現在幫你打個 120?」
「不過,是不是得加撥區號啊?」
宋萍萍怒了,對著我破口大罵。
同時又忍不住遷怒閔恆,「你起來啊!我怎麼這麼倒霉,嫁給你這麼個男人!自己自己不頂用,家裡家裡不頂用!」
閔恆疼得沒有半點兒回應,反倒是小侄子被嚇到,哭得撕心裂肺。
宋萍萍見我還是沒有半點兒反應,氣道:「你家裡人都不管你,你就在這兒疼著吧,疼死才好!」
我撇了撇嘴。
他們和大哥家就住樓上樓下,放著大哥家的門不去敲,給千里之外的我打電話?
笑死!
我直接掛了電話,把手機調成靜音,和老公繼續抱頭睡覺。
據說,那天晚上閔恆被送到醫院時,已經疼得昏過去了。
05
次日,大姐憤憤不平地給我打電話,「閔晨,你心也太狠了,萍萍給你打那麼多電話,你都不接,是不是閔恆疼死你才滿意啊?」
「你從小就心狠,但你不想一想,這是咱們親弟弟啊。」
我媽在旁痛苦哀嚎,「我的命真是苦啊,好不容易養大的兒子,年級輕輕就要拋下我們老兩口不管了,好不容易供出來的女兒,一結婚就不管娘家了,我的日子什麼時候能到頭啊。」
曾經,我最聽不得我媽這樣哭,最聽不得大姐指責。
可現在想想,如果她心善,為什麼上輩子閔恆手術費不夠時,悄悄讓宋萍萍去夜場賺錢,而不是直接掏錢呢?
他們一個一個站在道德制高點上,以道德為繩,以親緣為刀,讓我為他們無私奉獻。
可是憑什麼?
我是活生生的、獨立的人,我的命運該我自己掌管!
誰都不能逼迫我!
而閔恆,自己危在旦夕,卻希望別人求著救他?
如果沒有十年腦血栓,都干不出這種蠢事!
我把手機放在一旁,等兩人哭嚎夠了,才再次開口:
「所以你們有什麼事嗎?」
大姐閔棋這次激動地直接喊了起來,「什麼事?當然是閔恒生病的事!」
「這事不是早就說過了嗎?他們兩口子拿好主意了?」我輕飄飄地說,聲音依舊平靜。
「他們才二十多歲,知道什麼?你在外面見識多人脈廣,你給想想辦法。」閔棋不容置疑地說。
「想辦法可以啊,」我彈了彈指甲,「但你們是想做手術還是保守治療?做手術的話,術中風險、術後恢復,都需要提前考慮清楚。還是有就是手術費用,家裡準備給出多少?如果連手術費都湊不夠,就算請到醫生也白費啊。」
「閔晨!那可是我們的親弟弟!你怎麼跟家裡人還談上錢了?」
大姐不可思議。
「就是!」大嫂在旁補充,「閔晨,你才是咱們幾個兄弟姐妹裡頭過得最好的,你嫁的最好,這還跟我們計較起來了。」
「二姐,閔恆說,你結婚的時候,他還去給你送親了呢。」
我笑死。
「宋萍萍,不然你以為你和閔恆結婚,我為什麼給你包兩萬塊錢紅包?」
「還有,大嫂,我過得好是讓你給我幹活了,還是吃你家大米了?」
「大姐,你大方,你掏錢給閔恆治病啊。大哥大姐不就應該起帶頭作用嗎?」
「如果沒有一個正經主意,別給我打電話了。我可不像是你們,每天都能那麼清閒。」
丟下這句,我隨手掛了電話。
但願吳閔恆能硬氣點兒,真去噹噹什麼地鐵判官!
06
往年只有過年時,才能熱鬧熱鬧的家族群。
這幾天頻頻有消息出現。
不過都是……
#團結互助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一家人就應該……#
每一次,都要艾特我和老公。
吳閔恆更是頻頻發一些自己住院的視頻和照片,艾特我說自己現在已經好多了,讓我不用擔心。
從小到大,他最愛說這種反話。
我被他傳染得了腮腺炎,發燒到 39 度。
他拉著要帶我去看病的爸爸大哭特哭,說自己沒事,先讓爸爸帶我去看。
我爸看他鬧得厲害,怕他真的出事,丟下我先帶他去了醫院。
這一次,我懶得再去琢磨他話里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