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前世那個愚蠢的我,肯定就會上套了。
可惜現在她們面對的是已經被自己的愚蠢和善心害死過一次的我。
我面無表情看她表演,無動於衷。
我看著她長大,對她很了解。
她剛剛那個咬牙的細微表情,代表她開始不耐煩了。
原來這個時候她就已經在演戲了。
她可憐兮兮地拉住我的手:「小嬸嬸,你最疼艷艷了,做艷艷的媽媽好不好?」
原來她也知道我對她好。
可是最後她卻用仇恨的眼神看著我,燒死了我全家。
我甩開她的手。
忍著心裡的厭惡,淡淡開口。
「艷艷啊,你爸媽想要閆老頭的錢,所以要把你送給他,我也沒辦法。」
她一臉天真:「小嬸嬸你們不是有錢嗎,只要你們把錢給爸爸媽媽,就可以帶艷艷回家啦。」
想的倒是美。
我假笑:「前幾天嬸嬸把錢都借給別人了,實在是沒法幫你。」
閆艷咬了咬唇,眼睛裡閃過一絲怨恨。
「是不是因為小嬸嬸要有自己的孩子了,所以才不想要艷艷了?」
我隨口敷衍她:「當然不是。你快回去吧,別讓你爸媽擔心了。」
她沉默了一會,站起來張開手臂:「那小嬸嬸你最後抱抱艷艷吧。」
我只想讓她趕緊走,就上前兩步想要抱她。
沒想到腳下忽然一滑,就要往後仰倒。
丈夫大叫一聲,撲過來托住我。
焦急地問我:「小月,沒事吧?肚子疼不疼?」
我驚魂未定地搖頭,被他扶著站好。
視線落在剛剛腳滑的地方。
「這裡怎麼有一灘水?」
我直勾勾盯著閆艷。
她縮了縮脖子,聲音很小:「小嬸嬸,艷艷也不知道。剛剛艷艷都沒有注意到那裡有水。應該是之前就有了的。」
「不可能。」丈夫斬釘截鐵地說:「你來之前我剛打掃好衛生,那個時候還沒有水漬。」
他皺著眉:「閆艷,不要撒謊,是不是你把水弄灑了?」
閆艷的眼睛紅了,嗚咽著說不是她。
我靜靜看著她,一直沒說話。
丈夫察覺我的不對,問我怎麼了。
我說:「她是故意的。」
閆艷猛地抬頭,一臉愕然。
「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
我皮笑肉不笑。
「所以你承認是你倒的水了?」
我看著她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慢慢攥緊拳頭。
前世也是這樣。
也是這樣一灘水,讓我差點流產。
那時候我沒有想這麼多,但是前世今生同樣莫名出現的水漬讓我不能不多想。
我以為閆艷是在老光棍中了彩票後才恨上我們一家,沒想到她從一開始就想要我孩子的命。
她一個孩子,就算害怕我因為自己的孩子不要她,也不一定能想到害我流產。
劉娟夫妻肯定脫不了干係。
6
我幾乎控制不住怒火,拿著掃帚把閆艷打了出去。
聽我說完發火的原因,丈夫額頭青筋暴起,就要去找劉娟。
我拉住他:「沒有直接的證據,她怎麼可能承認?到時候又會倒打一耙。」
他咬著牙,頹然坐下。
「小月,我們去外面打工吧。離這些人遠遠的,還可以給我們的孩子更好的生活。」
我搖頭:「不看到他們遭報應,我不會走。」
只是我們怎麼也沒想到,他們這麼無恥。
我們沒去找他們的事,劉娟和大伯哥卻帶著閆艷找上門來。
「許月!閆小偉!你們給我滾出來!」
丈夫讓我別出去了。
但是我知道他性格軟,堅持要跟他一起面對。
院子外已經圍了一圈人。
人越多,劉娟越來勁。
她指著閆艷臉上的傷,對看熱鬧的人嚷嚷:「大夥看看,我女兒來看她小叔小嬸,不小心把水弄灑了就把她打成這樣,這是人乾的事嗎?」
閆艷的臉腫得像豬頭,眼睛哭得紅通通的。
可是,這不是我打的。
我只用掃帚在她身上抽了幾下。
圍觀的人被她唬住了。
「哎呀,怎麼把孩子打成這樣。」
「平時瞧著人模人樣的,沒想到背地裡是這樣的人。」
劉娟得意洋洋地看著我。
「下午她把我女兒打出來的時候,大夥也看見了,你不會不想認吧?我告訴你,這事沒一萬塊錢,我們沒完。」
我笑了。
合著這來要錢來了。
有人附和說下午確實看見我趕閆艷出來了,對我和丈夫指指點點。
我冷冷一笑:「一萬塊錢?我看你們是窮瘋了吧?自己把女兒打成這樣,到處要飯?」
「許月!」大伯哥語帶威脅。
「下午是閆艷差點害我摔跤,我怕傷著孩子才把她嚇出去,當時她可好好的,老村長路過還看見了呢。」
老村長正好姍姍來遲,聽到我的話,連連點頭。
「是是是,大偉你們誤會許月了。」
老村長很有威望,他的話一出口,圍觀人看劉娟夫妻的眼神就變了。
他們以前就總愛打孩子,這下誰不明白他們是想要訛錢?
劉娟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一腳把閆艷踹地上。
「死丫頭,自己在外面摔成這樣,還騙我們是被小叔小嬸打的!」
大伯哥也順勢罵她,把鍋都安她頭上了。
閆艷爬在地上嗚咽,被劉娟拽起來。
「別在外面丟人現眼了!回家!」
我冷眼看著這齣好戲。
7
第二天,閆艷就被賣給了老光棍。
她哭著不肯走,被劉娟和大伯哥連踢帶打趕出去。
老光棍年輕的時候就遊手好閒的,家裡窮,脾氣大,完全把閆艷當丫鬟使。
稍有不順心就對她又打又罵,連飯也不讓吃。
沒兩天我就聽鄰居說,閆艷在街上跪著求劉娟帶她回家,結果劉娟根本不理她。
她就偷偷回家,藏了起來。
老光棍一晚上不見人,到處也沒找到,就來劉娟家要人。
結果還真在她家找到了閆艷。
他把劉娟夫妻好一頓罵,說他們拿了錢不認帳。
劉娟夫妻被指著鼻子罵,氣不過就把閆艷打了一頓。
揚言她來一次打一次。
閆艷不信邪,又偷偷回去了兩次,次次被打得頭破血流。
鄰居咂咂嘴:「可憐哦,好歹是親爹媽,下手也忒狠了。」
而我對此毫不意外。
只是有些好奇,被這樣明確地拋棄後,閆艷還會不會像上一世一樣親近孝順他們。
8
怕劉娟一家再動歪心思,那之後我見了她們就走,不給她們接近我的機會。
懷胎十月,我終於生下了我的女兒。
這一世不用費心費力照顧閆艷,我全心養胎,女兒白胖白胖的,看著就比上一世健康壯實。
看著女兒可愛的小臉,我滿心柔軟。
丈夫笑得合不攏嘴,抱著女兒不撒手。
得知我生的是個女兒,婆婆都沒有看她一眼就走了。
婆婆走了,劉娟夫妻倒是來了。
劉娟一臉幸災樂禍:「哎呀,還以為你不要閆艷,自己是能生個兒子呢,還不是個丫頭。」
大伯哥假惺惺地嘆氣:「都是丫頭,還不如不生呢,也省得弟妹受罪了。」
「丫頭早晚是潑出去的水,這以後老閆家就靠我們耀祖一個人撐著咯。」
丈夫冷冰冰地看著他們。
「我的孩子,無論男孩女孩都是我的寶貝。你們沒事的話就出去吧,小月需要休息。」
丈夫把他們趕出去。
回來的時候他告訴我,他看到了閆艷。
閆艷頭上有個大窟窿,被推進了手術室里。
聽說是被老光棍喝醉後拿酒瓶打的,看著快要沒氣了,才著急忙慌送到衛生院來。
這幾個月閆艷的遭遇我也有所耳聞。
她在自己家就不受重視,劉娟夫妻對她非打即罵,她的弟弟也總是欺負她。
不過那時候還有我和丈夫照顧她,給她買吃的喝的,勸他們少打罵她。
她的日子雖然艱難,但也還能忍受。
可是到老光棍家就不一樣了。
沒人再照顧她,她過得越發悽慘。
頭髮整天亂糟糟的,衣服也破舊不堪,跟個流浪小孩似的。
老光棍一開始都沒送她上學。
是被學校老師找到家裡,他面子上過不去才讓她繼續上學的。
只是她每天邋裡邋遢的,也沒人再和她玩。
村子裡的事家家戶戶都知道,她被父母送給老光棍的事情也全校皆知。
走到哪裡都有人對她指指點點。
她的性格因此越來越陰沉。
頂撞老師、和同學打架、搶同學的東西,儼然成了個小太妹,人嫌狗憎。
有次她偷東西被發現,逃跑的時候從樓梯上摔了下來,摔斷了一條腿。
老光棍不願意花錢給她治病,結果拖著就成了終身殘疾,走路一瘸一拐的。
她離上輩子那個精緻優雅的白領越來越遠了。
可是,這是她自己選的路。
我親親女兒的小臉,心中毫無波瀾。
9
我做了個噩夢。
夢裡我又回到了那個夜晚,滿天的大火,我抱著女兒絕望地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