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一言不合就打起來的場景,我曾見過無數次。
可——
這一會兒熔岩地獄,一會兒冰雪世界的。
我如今只是一介普通凡人,即便我是個修仙的,那也是頂不住的啊!
兩重天裡,我忽冷忽熱,直接喜提一個重感冒。
誰能來救救我?這兩大哥要不要人活了啊?
「住手!住手!你們別打了!」
我來回勸阻,但這兩人打上頭了,我的聲音完全淹沒在了各種技能音效里。
「阿嚏!」
鼻水順流而下,我額頭青筋暴起
「我說,別、打、了!」
吟霜出鞘,直接破開纏鬥的兩人,噌!的一聲,又回到我跟前。
劍入地下三分,一陣銀光閃過,戰場被分割成了兩半。
剛還酣戰的兩人,都頓住了身子。
玄霖只瞥了一眼就認出了吟霜劍,他抬眸,死死盯著我,聲音也抖得厲害
「你為什麼,能拿得起吟霜。」
「大師兄。」
我拔出吟霜劍,笑了笑
「師妹偶遇天道機緣,借屍還魂了。」
此話一出,全場譁然。
玄霖更是直接愣在了原地。
右護法嘎的一下叫出了聲:「吟霜劍有魂契,除了下契之人,無人能動!你,你真是左護法!」
他說到最後已經哭得涕泗橫流,甚至顯了原形:「左護法!」
一隻綠頭水鴨向我撲來,我順手接住,撫著他的鴨毛寒暄起來
「右護法近來可好?」
「好好好,小的這不是做夢吧?左護法,您真回來了?」
「嘎!」
話沒說兩句的右護法,被人扯住脖子丟飛了出去。
「右護法!!」
我想去檢查右護法傷勢。
可玄霖已經帶著一身寒霜向我走來,我本來就有些怵他,這下好了——
完全動不了一點。
他俯下身子,那雙幽藍的眸子微閃。
我咽了咽口水,舉手發誓。
「我沒冒充,真的。」
「大師兄,你的左胸口有顆痔,是我以前偷看你洗澡時發現的,你當時還想提劍殺了我,還有,你屁股上......」
「夠了。」
玄霖啞著聲打斷了我,
「我信。」
他紅了眼,然後將我擁進了懷裡,動作小心翼翼,力道輕得仿佛在抱一塊易碎的珍寶。
濡濕的溫熱在我肩上暈開,隔著薄薄的夏衫狠狠燙了我一下。
「......」
真是鬧麻了,他怎麼這麼愛哭?
一旁的魔神看不下去了
「拿開你的髒手!」
他咬著一口後槽牙,把我們拉開了。
然後指著玄霖道:「滾回你的天界去!」
彼時的玄霖因為剛哭過的關係,眼眶和鼻尖都染上了一點紅,濕潤的眸子幽深,緊抿的唇瓣微白,和鼻子噴火的魔神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好一輪嬌俏的明月。
方才甦醒來的魔界妖女們,又捧著心暈倒了。
10
玄霖說要帶我走。
此話一出,魔神殿陷入了死寂。
他無視暴怒的魔神,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喬桑,跟我走。」
我面露茫然,他軟下神色,難得叫了我一聲師妹。
「我會給你安排好一切,你只管專心修煉。」
「大師兄......」
你就不能放過我嗎?
昔日被逼修煉的場景歷歷在目,如今凌雲宗山下的台階上都還殘留著我的血淚呢!
「你休想!」
魔神拉過我,將我護在身後:「她是魔界護法,和你們天界,一點關係都沒有!」
玄霖面無表情地打斷了他的話:「可現在的她沒有妖王血脈。」
魔神的眉眼染上一抹狠厲。
「那又如何?」
「她是出生正統的修仙者,心地良善,天資聰慧,從未行差踏錯。之前要不是你趁我不備,帶走了她,」
玄霖抬眸,緊盯著魔神,道:「這一次,你休想再她騙入魔!」
沒想到在大師兄心中,我竟然是如此優秀乖巧。
說來慚愧。
之前是我自己要跟魔神跑的。
主要是玄霖太折磨人了。
一天十二個時辰,他只給我三個時辰睡覺,一個時辰吃喝拉撒,另外八個時辰全排滿了課!
這誰受得了啊?
再修下去,我看我成仙是不可能了,走火入魔倒是分分鐘的。
那時,剛好魔神出來閒逛,系統又說他是個可攻略的目標。
我就巴巴地跟著他來了魔界。
至於後面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
「大師兄。」
我抱著吟霜走到玄霖跟前,小聲道
「我不想修煉,我有吟霜劍,現在修仙界也沒人是我對手.....」
「胡鬧!」
他蹙起眉,很是不滿我的擺爛,想伸手拉我,魔神直接擋在了他面前。
「你沒聽到她說不願意?」
「我們師兄妹之間的事,與你何干?」
「她是魔神殿的護法,怎麼不關我事?」
氣氛又緊張了起來。
魔神殿里安靜極了,這導致我擤鼻涕的聲音很明顯。
所有人都看向了我。
「看什麼看!沒見過人感冒啊?」
11
我沒有和玄霖走,而是留在了魔神殿。
他雖不悅,但也沒有強行拖我走,只說給我幾日時間,讓我好好想清楚,過些時日他再來。
魔神則相當得意,因為我又選擇了他一次。
不過他高興得有點早了。
我這次留下的原因,是想找出遲淵小師弟。
「左護法。」
右護法邁著八字步走來,他的身後,跟著個身量極小的男子。
「這是玉鼠一族的,尋人尋物,找他們,是最合適不過的。」
我點點頭,細細說了遲淵的特徵,又拿出他送時瑤的幾件法器。
「時間是久了些,但法器上應該還殘留了些他的氣息。」
玉鼠族人恭敬接過,細細嗅了嗅,道
「左護法,這上邊有一件還有一絲微弱的氣息,足夠找到他了。」
我心中石頭放下一半,如此,便只需要在這裡等消息就好。
正好 038 查資料也需要些時間。
在修仙界給人追殺了那麼久,我也打算好好休養一下。
可剛住兩天,我就後悔了。
魔神委實煩人。
他每日清晨都要來我殿里,一直到我熄燈才回去。
我看話本,他給我遞上他自己剛磕出來的瓜子仁,上面全是他的口水。
我午睡,他給我扇風,力道沒控制好,把我扇下了榻。
我洗澡,他突然出現,想給我擦背,被我一巴掌拍飛。
飯桌上,他給我盛飯添菜。
我看著快一米高的飯碗,問他:「魔神大人,魔界你是不準備管了嗎?天天這麼閒?」
他嘿嘿一笑:「有右護法在,反正之前那兩百年我在外面,這裡也沒出過什麼岔子。」
好不要臉的領導。
我說右護法的毛摸著怎麼少了許多。
這樣的日子過了七八日,就在我又一次拍飛欲來給我搓背的魔神後,038 終於出現了
「怎麼去那麼久?有新攻略目標的消息了嗎?」
「宿主,」他頓了一會兒,磕磕巴巴道「這個世界可攻略的目標,只,只有兩個,一個是魔神歲珩,另外一個,是玄霖神君。」
「......」
「我,我反覆確認了好幾遍,結果,真的就他們兩個......」
「......」
這一刻,我雙目失焦,人生的走馬燈突然開始轉了起來。
我是福利院出來的孩子,靠著院長資助一路讀到了國內的頂尖大學。
我很感激她,立志要賺很多很多錢,回饋給福利院。
大四臨畢業,我被一則高薪招聘廣告吸引,來到了這裡,成了一名攻略者。
可來了之後我才發現,底薪只有 2500,主要是靠攻略成功後的年終分紅。
038 說,底薪算什麼。許多攻略者,一年能攻略好幾個對象,年入百萬都說少了。
我懷揣著暴富的夢想來到了我的第一個世界,然後,就是長達八百年的折磨。
兩年半,扣去五險一金,所得寥寥......
如今,又是噩耗。
038 不忍道:「宿主,實在不行就攻略大師兄吧?至少他對你的情愫不一般。」
我虛弱道:「這是職場霸凌,你們給我安排這麼兩個高難度的奇葩,這是存心不要我好過......」
「宿主,世界都是隨機的,我,我也沒想到你第一次就能遇到這兩貨。不過,往好了想,世界難度越大,分紅越多嘛......」
038 在一旁勸慰
「哎,實在不行,你就當軍訓了,你讀大學的時候不也這樣嗎?熬一熬,就過去了!那個魔神是沒戲了,你攻一塊兒石頭都比攻他強。」
038 說得很有道理,但——
一想到大師兄那張只會說修煉的冰山臉,我就打了個哆嗦。
太可怕了。
12
在極大的打擊下,我病倒了。
「凡人的身子骨就是嬌氣。」
耳邊的聲音帶著些許嫌棄,一直在碎碎念什麼,迷迷糊糊間,我看到一個熟悉的高大人影。
不用猜就知道是誰
「狗魔神!」
「......」
來人嘆氣,語氣幽怨:「以前還叫我魔神大人,現在就成狗魔神了?」
我閉上眼,腦里混混沌沌,038 的哭聲吵死人,我直接掐了他那邊的電話線。
世界終於安靜了,我開始昏昏欲睡。
有什麼東西被人輕輕塞進了我的手裡。
熟悉的溫熱感,源源不斷地傳遍四肢百骸。
溫柔的低語聲,響在寂靜的夜裡
「左護法,快點好起來吧,到時候,任你叫我什麼,我都應。」
我睡了過去,一夜無夢。
再睜眼時,我看著手裡的護心鱗,垂下了眼帘。
大病初癒,038 每日在我跟前噓寒問暖,不敢再提攻略的事,生怕我想不開。
魔神天天來,但我不想理他。
他有些不解,為什麼我生了場病,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我讓侍女把護心鱗送還給了他。
入夜,他一身酒氣地衝進我屋裡,狂搖我,邊搖邊問
「你把以前的喬桑藏哪去了?你是忘了嗎?失憶了嗎?啊?」
「那個總是圍著我打轉,會攬著我的手對我笑,喜歡黏著我,不會不理我,也不會對我冷言冷語,會一直在魔神殿里等我回來的喬桑呢?你說,你把她藏哪去了?」
他眼眶紅得很,越說越委屈,我聽得青筋暴起,那些黑暗的舔狗歷史,全都毀滅吧!
我一腳把他踢了出去。
關門,上鎖。
魔神被我氣得又去閉關了,他揚言,要把失去的功法補回來。
我被他氣笑了。
練吧,那麼喜歡練功,以後也別娶老婆了,娶功法吧!
我心中其實一直憋著口氣。
我和魔神歲珩,糾纏至今。
他在不經意間展現的一絲絲柔情,睏了我八百年。
直到他說要閉關前,我都還對他抱著不切實際的妄想。
我曾問他,天穹功比我重要嗎?
他沒有吭聲,隔天就說要去閉關突破最後一層。
我從來沒有想過,打敗魔界第一美人的,會是一本功法。
如果魔神一直沉迷練功也就算了,他偏偏又喜歡在我心灰意冷的時候來撩撥我,叫我生出幾分希冀。
我原想果斷一些,一走了之。
卻不料陰差陽錯,又回了這裡。
如今,他又是故技重施,對我撒嬌賣痴。而我,竟心生動搖,叫我怎能不恨。
13
玉鼠族帶來了遲淵的消息——他正被困於凌雲宗的水牢里。
「遲淵不是在外失蹤的,他是被同門囚禁了!」
038 驚愕不已,我面露微寒。
「什麼人都敢動,真是不知死活。」
「宿主冷靜啊宿主!你還記得你上一次......」
我屏蔽了 038,拿起吟霜直奔凌雲宗。
我從山腳一路打上了宗門。
吟霜久未飲血,也興奮的很。
凌雲宗大殿里,五位長老缺胳膊斷腿地躺在地上,聲音驚恐。
「你,你果然是入了魔!妖女!你這個妖女!」
妖女這詞,真是許久沒聽過了。
我突然笑了起來,吟霜微震,想來也是感應到了我的心情。
我掃視地上的五個人,道:
「真巧,上一次這樣叫我的,也是凌雲宗的五大長老,你們猜猜,為什麼,你們會成為新長老?」
代掌門突然驚叫
「喬桑!」
他面露驚懼:「你和喬桑什麼關係?她明明,她明明死了的!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我緩緩看向他,
「想來那時,你也在場。不如就由你,說給他們聽聽?」
代掌門像是想起了什麼可怕的事,臉色一白,額上沁出冷汗。
我走過去,把吟霜搭在他肩上,彎起眉眼說:
「當,當時,喬桑殺進殿,只一劍......五位長老,便沒了氣息。」
「沒了?」
「沒,沒了。」
吟霜刺進了代掌門的琵琶骨里,隨著他的慘叫聲響起,我掏了掏耳朵,懶懶開口:
「講故事哪有隻講一半的?」
「你為什麼不提,當初的五位長老,覬覦清風道人的一身仙骨,將他的仙骨活生生抽了。然後,他的徒弟喬桑,才會血洗了半個凌雲宗。」
大殿頓時安靜極了。
代掌門已經昏死過去了,徒留五個驚懼的新長老。
我咧嘴一笑「好了,告訴我,這次,你們是看上遲淵什麼了嗎?」
「你,你不是時瑤,你是誰?」
「故事講了這麼久,你們還沒聽明白?」
我有些不耐,一劍揮去,提問者應聲倒地。
「真正的時瑤師妹,怕是早就不在了。」
大殿外,沉越清朗的聲音傳來。
他拖著一個渾身蒼白的人,那人瘦削如柴,臉上更是不掛一絲肉,我盯著看了半日,都找不到曾經的那對酒窩。
「我想,你應該是用了什麼秘術,奪舍了時瑤師妹的身體吧?喬桑。」
我沒有吭聲,沉越溫柔笑著,用劍尖指著地上人的喉嚨。
「若你要遲淵活,就把我師尊換過來。」
我抬眼,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沉越見我不動,用劍刺開那人斑駁的胸口,入眼,是刺目的紅。
他猛地倒退一步。
一層水膜從那人身上剝落,露出牢中守衛的制服,和一張大餅臉。
地上的人,不是遲淵。
我來之前,就已經叫右護法先來把遲淵帶走了。
右護法可不是什麼普通的水鴨,他可是上古水鴨,開天闢地時的第一隻水鴨。
只要有水的地方,他都來去自如。
而且水鴨一族,善於幻術,偷偷掉包個人什麼的,不是難事。
遲淵一身藥血,可醫白骨,活死人,還能恢復修行時損逆的經脈。
那血里匯了上千萬種藥材,如幽暗的森林,泛著蒼綠。
看沉越的反應,他知道。
看來他也喝過。
想到這兒,我眸色一暗,手中吟霜輕吟,泛出銀色冷光。
沉越沉下臉往後退了數步,也不顧他師尊了,只道:「我早已通知其他宗門掌門前來誅魔。如今外面的誅魔陣法已經快成了。」
「你以為,區區誅魔陣,就能殺了我?」
「普通誅魔陣自然不行,」他攤開手,「可若加上這顆天靈珠,就不一定了,即便是魔神來了,怕是也得褪層皮。」
我面無表情,重新接回了 038 的電話線。
「038,天靈珠是什麼?」
「天靈珠?」
038 愣住。
「就是他手裡拿著的那個。」
「你等我翻翻資料。」
「又翻?」
14
沉越冷笑著退到了門口,隨著一陣梵音響起,金色的圓形陣法包圍了大殿。
殿里還有昏迷的代掌門,跟尚在喘氣的四個長老,我問沉越
「你不管他們死活了?他們在陣法裡,也會被天雷劈成焦炭的。」
「師尊與諸位長老,不惜以命留住妖女,給在外的修士結陣時間,此乃大義。」
「沉越,你!」
有兩個長老聞言直接氣絕,剩下兩個,也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手中的吟霜劍嗡鳴不止,周遭溫度驟降,這是吟霜在催我快些動手。
它也想,和那什麼誅魔陣,碰上一碰!
我挽劍飛起,破開屋頂瓦礫直衝陣心。
「霜兒,助我破陣!」
劍鳴,如雪山飛鷹,驚空遏雲。
劍光,如月下寒霜,凜冽逼人。
沉越面色一變,飛快祭出天靈珠。
霎時,天地色變。
不過須臾,陣法已成。
我被天靈珠震了下去,見沉越一臉得意,我默默咽下口中腥甜。
這天靈珠,也太厲害了點吧。
若是以前,倒也不懼。
現在這副身軀,多少有點勉強了。
「宿主,天靈珠是天地初開時,集萬物之靈孕育而出的。它裡面積壓著許多靈力,若加在陣法上,則會提升陣法威力數十倍!」
「原來如此。」
我在心裡抹了把汗,對 038 說:「看來我們這次凶多吉少了。」
038 默了一瞬,然後開始碎碎念起來
「都讓你別衝動,別衝動,上次為給你師尊報仇,你滅了凌雲宗半數修士,天道降下紫霄雲雷,差點沒劈死你!都說了,我們異世界來的,該低調些,你就是不聽勸。這下好了,本系統還能恢復出廠設置,你呢?你已經用掉唯一的一次死遁了。」
組織其實挺人性化的。
每個世界給攻略者提供了一次死遁逃離的機會。如果遇到難啃的骨頭,死遁換下一個世界就是了。
不過我已經沒有再一次死遁的機會了。
我摸摸鼻子:「我知道,如果真這麼不幸,038,你就把我剩下的錢都打給院長。然後告訴她,我去國外出差了,短期內,不回來。」
「......」
038 爆了句粗口,但是被系統和諧了。
我抱著吟霜盤腿坐下,
「反正在這個世界繼續待著也是生不如死,你瞧瞧那倆大哥,平時沒事的時候天天在我面前晃悠,跟倆開屏孔雀似的,現在真有事了,一個鬼影我都見不著!」
「唉。」
外頭風瀟雨晦,顯示著雷劫將至。
038 一直在打電話
「歪,777,連續兩次惹怒天道會怎麼樣?啊?你叫我原地格式化?那我宿主怎麼辦?換一個?不行不行,有沒有別的法子還?」
「歪,技術哥哥啊,我 038,是這樣的,你能把這個世界的雷劫程序改動一下嗎?什麼?我沒有叫你吃牢飯的意思,你先別掛,歪?歪?」
我聽不下去了:「038,別求他們了,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面真正的死亡!」
「轟隆。」
低沉的雷聲不絕於耳,我抬頭看向已經全黑的天空,緩緩閉上了眼,不過微顫的睫羽還是出賣了我自己。
說不慌是假的,哪有人不怕死的。
「宿主,你是不是嚇尿了。」
「......閉嘴。」
15
「左護法!嘎!」
熟悉的鴨叫聲,讓我睜開了雙眼。
只見一隻綠頭水鴨,正撲騰著翅膀飛在半空。
「右護法!」
我心中驚喜,站起身來。
「左護法別急,小的已經傳信給魔神,想來他馬上就能到。」
話音剛落,天上就劈下一道雷來,我趕忙用吟霜的劍鞘去擋。
吟霜的劍鞘,取自北淵裡的梧桐木,真火燒不毀,天雷劈不散。
可如今,有了天靈珠加持,雷劫威力加倍,只是第一擊,這劍鞘就化成了齏粉。
我心下微沉。
這天靈珠比我想像中還牛。
雷聲轟鳴,烏壓壓的雲層里正蓄勢著第二次天雷。
不等所有人反應,這霄雷便破雲而出,直取我天靈蓋。
我瞳孔微縮,目露驚駭,不是因為懼這天雷,而是因為那隻——為我擋天雷而焦了毛的水鴨。
「右護法!」
我眼睜睜看他從空中落下,想用吟霜救他卻被陣法彈了回來。
而沉越,他舉著劍,站的位置赫然是右護法即將掉落的地方!
「沉越,你竟敢!」
我狠狠盯著他,聲音悽厲。
沉越歪頭,忽地一笑
「這是你不願交出我師尊的懲罰,要知道,我師尊那兒,可還有著當初清風道人的一截仙骨呢。」
「這麼喜歡骨頭?」
一道低啞的聲音自後方傳來,不等沉越反應,他舉劍的手已被來人折斷,橈骨被生生取下。
「啊!」
沉越半跪在地,接著,就被自己的橈骨刺穿了心臟,頓時沒了呼吸。
整個過程,不過一息。
「歲珩。」
另有一人,從空中緩緩落下,他手裡拎著只焦毛水鴨,正頗為不滿地看向那沉越那邊。
「看什麼看?我魔界風格一向如此,哪像你們天界個個道貌岸然!」
我心口突然微漲。
那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我。
「師妹,可有受傷?」
「左護法,本座來了。」
這兩個,傻子。
風聲呼嘯,漆黑的雲層里閃過幾道亮光,隨後是陣陣低沉的雷聲,就像是執掌刑罰的神,在發出怒吼一般,震懾人心。
可我不再懼怕。
我們一同抬頭,直視即將到來的雷劫。
九道天雷,還剩七道。
魔神和玄霖不愧是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即便是這逆天的天靈珠引下的天雷,他們也並不放在眼裡。
甚至還在互相攀比。
「玄霖,瞧見本座剛才那招猛龍擺尾了嗎?比起你那些虛花花的劍招,本座可是實打實地真接雷。」
「呵,不過一頭蠻龍罷了。」
「你說什麼?」
我站在陣中凌亂,生怕他們吵著吵著在天雷下面打起來。
好在,玄霖尚且保留了幾分理智。
當第九道天雷如游龍般奔湧向下時,空氣突然驟冷,冷到仿佛連天雷都被凍了一瞬,隨後,一尾黑龍出現,龍嘯聲響徹天際。
只見一道白光閃過,陣法驟然碎裂。
天地忽然安靜了下來,烏雲漸散,露出幾絲微光。
我看向前方。
魔神的俊臉被雷劈得黢黑,頭髮也焦了一半,但還是傻傻咧嘴沖我笑,見我奔來,他張開雙臂,笑意更甚。
而我,略過魔神,抱住了後方墜落的玄霖。
魔神:「......」
玄霖靠在我懷中,他的白衣上滿是斑駁的血痕,越發稱得他易碎可憐。
我輕輕撫過他的臉,哽咽道:「大師兄。」
「師妹,我沒事。」
他笑,還是那副清風朗月的模樣。
破敗不堪的廣場,我半抱著出塵的大師兄,幾縷光灑在我們身上,畫面唯美極了。
魔神見此場景,冷笑一聲
「那最後一道天雷大半都劈在了本座這,你裝什麼裝啊?」
玄霖捂嘴咳了起來。
我瞪了一眼魔神,他癟癟嘴,在我身旁蹲下,指著自己的黑臉說
「左護法,本座的臉突然有些疼,幫本座看看,是不是給雷劈傷了。」
「魔神大人,不過區區九霄天雷,哪裡劈得開你的厚臉皮?」
「真是沒良心,你可知,本座為救你,折了多少修為!」
他嘟嘟囔囔,見我不理他,乾脆直接躺地上撒潑
「哎喲,本座身負重傷,也起不來了。」
「......你給我要點臉。」
16
凌雲宗里的齷齪太多,從根上便是爛的。
只怪我當初沒有將這些壞根除盡,倒叫師弟受了多年苦楚。
宗門裡的弟子跑得跑,傷得傷。
我留下幾個心正的,其餘的全打包丟山下去了。
玄霖心脈受損,暫時留在凌雲宗養傷。
右護法的毛沒了,怎麼都不肯回魔界,非要在這邊養好毛再回去。
魔神一塊兒留下來了,理由是放心不下右護法。
重新整肅好凌雲宗後,遲淵師弟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師姐。」
他仍是瘦削,立在風裡,仿佛下一秒就要給吹跑了。
我收回指揮弟子修煉的手,急忙扶住他
「怎麼出來了?」
「房裡待著悶。」
他看向那些辛苦修煉的弟子,目光憐憫
「師姐,你把大師兄之前訓練我們的法子拿給他們用了?」
我點點頭,「對啊,現在凌雲宗生源少,只能專精了。」
遲淵嘆息一聲,還想說什麼,卻見一個弟子正準備偷偷溜出去,他突然豎起眉宇大喝
「那個偷跑的,今日修煉加倍,沒練完不許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