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果不把謝文允給治好,我這戲反而不好唱下去了!
「......」
徐如瑾的動作比我想得還要快。
她前前後後,差不多在歸心寺住了一年多。
一年前她離府時,孩子們剛剛過了五歲生日。
我也在她離府後不久,順利產下一名男嬰,取名謝文淵。
徐如瑾聽說消息,派人遞了一封信過來。
信中先是表達了對我的祝願和歉意,而後又洋洋洒洒,訴說了同為人母,她對自己孩子們的思念之情。
她說不想打擾世子的學業,話里話外的意思,是想謝文允能過去陪陪她。
旭王本是不同意的。
畢竟先前徐如瑾病急亂投醫,已然消減了王爺對她的信任。
只是我在看了信後,在旁邊幽幽勸道:
「王爺,妾身明白一個母親對孩子的心情,王爺便為姐姐開開恩吧。」
旭王不期我如此善解人意,憐惜我的同時,也同意了徐如瑾的要求。
此後謝文允便多居于歸心寺,陪伴他母親。
而等一年後他母子歸來,時年六歲的謝文允,王府眾人險些沒有認出來。
只見他臉上的胎記已經漸漸褪去黑色,顯現出淡色,儼然脫胎換骨一般!
王爺更是瞪大了眼睛,一臉的不敢信。
徐如瑾卻是笑道:「許是妾身悔過心誠,所以感動了上蒼,降下神藥,治癒孩兒。」
她說這話的時候,還不忘暗中得意地朝我諷刺一笑。
我也淡淡地回了她一笑,心中冷凝。
笑吧笑吧,因為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
我早說過,心急是吃不了熱豆腐的。
8
謝文允胎記消失的事情不脛而走,很快就連聖上也聽說了。
他一時好奇,大辦宮宴,特要旭王帶家眷入宮。
等聖上親眼見過謝文允的面容時,不禁嘖嘖稱奇。
「真是怪道,這世上竟真有此種神藥不成?」
徐如瑾那欽天監的表叔也在此時站出來附和,說果然謝文允是祥瑞之子。
「龍鳳雙生,本是吉兆,奈何這蟠龍攜氣運降世,卻被鳳女搶占,如今,也不過是各歸其位而已。」
這徐如瑾的人在捧著謝文允的同時,還不忘要拉踩鳳棲。
這話可以說是直接明示,就是鳳棲搶了謝文允的氣運,是鳩占鵲巢。
「好一個各歸其位,徐大人真是會顛倒黑白!」
循聲望去,見一位仙風道骨之人走了進來,正是我朝的國師。
「啟稟陛下,所謂蟠龍者,便是蟄伏而未沖天之龍。」
「此前蟠龍祥紋臥於面頰,便如潛龍在淵,只待奮發之際便可一飛沖天,為我國朝降下瑞澤。」
「只是——如今這臥紋變淡,便是祥澤消失,實乃凶兆!」
眾人順著國師手指的方向看去。
這才猛然驚覺,原先謝文允胎記沒淡化時,還能隱隱看出臥龍之態。
現在這胎記淡了,就好似疤痕下面長出的新肌,哪裡還見一點蟠龍形狀?
皇上驚疑不定,他本來就倚重國師,此刻聽了國師的話,瞬間便有些慌張。
徐如瑾一聽更是急了,張口就要辯解,卻又被國師堵住了話頭。
「況臣聽說,旭王妃是因罪遷居歸心寺,所以這哪裡是什麼天賜神藥?分明是天降凶患!」
至此,皇帝已然心中大駭。
我見著此情此景,如果不是顧及著場合,實在是要笑出聲來。
要怪就怪徐如瑾此前就在不適宜的時機,把謝文允捧得太高。
她前世親眼所見,旭王是如何對待謝文允的。
所以為了不被厭棄,她便只能走我前世走過的路。
可我也知道她,她勢必是容不下那塊胎記,必然要除掉的。
但是這樣一來就很尷尬。
胎記在臉,說是蟠龍祥瑞......可若是胎記不在了呢?
迴旋鏢又扎回了徐如瑾自己的身上,光速被打臉。
而且,她還有一點不知道的是——
那位為謝文允治病的高人,其實是當今國師的同門師兄。
他和國師關係匪淺,而國師又深得聖上信任。
前世我一步一叩頭,拳拳愛子之心打動了他,兼我心善仁和,所以他決定幫我。
他幫我去掉謝文允臉上的胎記,讓他一步步和正常孩子無異。
觀這胎記之黑形狀若臥龍,他便在施針治療時,動了點小心思。
而後他又讓他的國師師弟出面,引陛下到歸心寺。
陛下初見謝文允時,他臉上淡化以後的胎記,愈發的像一條栩栩如生的龍形。
更兼那一刻,我在暗中催動周圍鳥獸,虎嘯猿啼,更坐實了他祥瑞之名。
徐如瑾不明白其中關節,只一味地照貓畫虎,自然是適得其反。
並且,她還犯了兩個致命的錯誤。
一個是,徐如瑾自然不會如我那樣以心服人,她只會強權逼迫。
高人身懷絕技,多少有點脾氣古怪,我上一世就吃了好幾次閉門羹。
在同樣吃了閉門羹後,徐如瑾便向她娘家要了人,使出了強硬手段。
這樣做的後果就是——她同時得罪了高人和國師兩個人。
陛下和旭王,父子兩個一脈相承,都是相信命理之人。
所以在朝中,國師的地位,要遠遠高於徐表叔。
我深諳徐如瑾的性格,料定她必會如此行事。
我有上一世的記憶,知道怎麼接觸國師師兄弟,還不會引起懷疑。
我隱在暗中挑動了一番,輕鬆便把國師拉到了和我一條線上。
今日金殿陳言,也是一早就安排好的戲碼。
那麼這樣一來,也帶出了徐如瑾犯的第二個錯誤。
那便是這以施針去除胎記,若是成人便無異。
但若是幼兒,便只能在他八歲以後,骨骼漸開,方能求穩。
可徐如瑾沒有那個耐性等待。
自從蠍毒一事後,王爺就厭棄了她,她居於寺廟一年都沒來問詢過,當真絕情。
所以她急於奪回地位,一定要現在就施針。
只是她乾了那麼得罪人的事,國師的師兄定然沒有告訴她強行施針的後果。
相信過不了多久,她這般倒行逆施的結局就會展露出來。
9
大殿之上,國師的一番鏗鏘之詞,成功擾亂了陛下的心弦。
他本來還覺得謝文允的胎記淡化是好事,但現在只覺得這是個禍害。
旭王就更不用提了,他認為這可能就是此前徐如瑾造孽的報應。
他當即便把先前的事呈報給了陛下。
陛下聞言大怒,以戕害皇室子嗣,德不配位為由,廢去了徐如瑾的王妃位。
並且把他們母子兩個再次遣回了歸心寺幽禁,無召不得出。
這般過了幾個月,我在歸心寺那邊也安插了人手,聽說那邊的日子很是熱鬧。
謝文允還是我記憶中那個記仇的心性。
他如上一世一樣,受不了施針之疼,半夜拿著鋼針就要去捅徐如瑾。
徐如瑾直接嚇得驚叫,一把就將謝文允給推了出去半米遠。
謝文允頭朝下磕在地上,哪知醒來以後,卻大聲嚷嚷著徐如瑾不是他娘。
聽著稟報,我心下微怔,難不成他也恢復了上一世的記憶嗎?
總之,歸心寺那邊,他們母子兩個雞飛狗跳。
我這邊則是盡心教養著鳳棲和文淵。
如今我已然是王府內院實際上的女主人,陛下有意,讓我繼任王妃。
至於世子謝文欽,他自中毒以後,身體就一直虛弱著。
加上他這一世一直被徐如瑾放養,本來就不怎麼愛學習的孩子,這樣一來更是放縱了天性,荒廢了課業。
旭王瞅著世子, 常常都要唉聲嘆氣,頗為頭疼。
而正在此際, 更令他頭疼地來了。
歸心寺那邊傳來消息, 謝文允小小年紀,卻患上了偏癱之症。
這便是過早強行施針的後果了。
短時間內是可以讓胎記淡化,可那只是暫時的。
由於幼兒的面部沒有發育完全,施針不能完全遏制黑記的生長,只是讓它沉著。
待過上一段時間, 它就會捲土重來, 並且會比之前更加深。
就如現在,謝文允的胎記由一開始的布滿右臉蔓延到了左臉,甚至連脖子上都是。
好好的一張臉,如今成了個黑球, 完全不能看。
更嚴重的, 是後遺症。
同樣就是謝文允現在的樣子, 口流涎水, 眼歪鼻斜, 渾似中風之人。
徐如瑾看得這般模樣, 直接昏了過去。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人已經變得瘋瘋癲癲,嘴裡呢喃著為什麼會這樣。
旭王來看了一眼就直呼晦氣, 拂袖而去。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的是, 當夜歸心寺就著了一把大火。
火是瘋癲的徐如瑾放的,聽著來報的下人說, 徐如瑾當真是瘋了。
「當時大家衝進去救人,她的門卻是緊緊鎖著, 不讓人進去。」
「那些侍衛在門外,就聽她說著什麼, 什麼,這樣就可以,再來一次之類的。」
10
徐如瑾猶且期待著虛無縹緲的來生。
可是無論再來多少回, 她心術不正又沒有理智, 都只會是一場空。
與她相反的,我如今過得很是順遂。
聖旨已在日前下來,我成了名正言順的旭王妃。
我當了王妃以後, 不動聲色地捧殺著謝文欽,沒出幾年,他就成了個紈絝。
待到成人後,日日流連青樓, 徹底地不中用了。
我仿照上一世的路數,繼續培養著文淵。
太子如前生一樣早逝, 文淵被選立為皇太孫。
而我的女兒鳳棲,今生在我無微不至的關愛下,長成了一個熱情開朗的女孩。
她依舊善良, 美麗又高貴, 並且極富才華和智慧。
當她再次碰見前世那個她愛慕的八品官的庶子時, 她的語氣極為不屑:
「又是一個想仰仗本郡主裙帶,以期攀上王府的廢物男人,真是沒用!」
我在一旁看見這一幕, 笑了。
今生我成功守護了女兒,並且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前路,光明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