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禾完整後續

2025-10-01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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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裴縉五年的侯夫人。

叛軍圍城時,他卻叫我換上公主的衣裳,替她去死。

刀尖橫頸,他聲音冷冷。

只有一句:「你死後,本侯會記你一生。」

我抱恨而終。

再醒來,正逢我同裴縉議婚前夕。

這一次,我沒有向他表明心意。

而是望向湖對岸的貌美女郎,誠懇道:「公主嬌憨可人,同郎君甚是般配。」

1

我死後,魂魄並沒有消散。

我從雁門關,飄到了長安城,最後入了裴府。

永寧公主哭得梨花帶雨,伏在裴縉的膝上,同他說:「是我的錯,若非我……夫人也不會死。」

他們的面前,就是我的棺材。

可這棺材裡,其實只有我的一套衣衫罷了。

誰讓我死得很不體面,連屍首都沒留下。

裴縉低頭看著公主,半晌,輕嘆一聲:「是她福薄,不怪你。」

我的心底微微一痛。

他並不是一開始就對我這樣絕情的。

才成婚的時候,他跟我說:「我是武將,性命懸在刀尖上,同我在一處,你受苦了。」

又過兩年,他封侯,我卻因替他擋過一刀,傷了身子,遲遲沒有子嗣。

婆母思量再三,將我叫到跟前,要我為他納妾。

我挑了很久,才挑中一個叫小桃的姑娘,膚白貌美,身子豐腴。

可小桃被送進裴縉房裡的那晚,他並不高興。

當即就來了我的院子,踹開我的房門。

他攥著我的手,攥得很緊。

「你到底有沒有心?

「竟然捨得將自己的夫君推給旁人。」

我們也有過幾年的好日子。

直到他在公主長久的追逐下對她動了心。

他開始嫌棄我生不了孩子。

又不及公主溫柔良善。

為了她,他不肯再跟我同房。

我從前是最愛熱鬧的姑娘,從那之後,再無顏參加長安城任何一場宴會。

夫妻夫妻,走到最後,大抵都是這樣的。

我們幾度爭執,他怨我是個妒婦,盼我早死,好給公主騰出正妻的位置。

半月前,裴縉在雁門關重傷。

我聽聞此事後,到底不忍他出事,念著所謂的夫妻情分,帶著千辛萬苦得來的靈藥趕了過去。

公主竟然早就來了此地,還一直在裴縉身旁守著他。

他們在一處,倒顯得我是個外人。

我為裴縉治好傷後,他怕公主出事。

便要令人送我跟公主一同回長安。

可公主不肯,賭氣出了營帳,還偷走了城防圖。

那城防圖,卻被她不慎遺落在半路上,被敵軍撿到,一舉攻破了雁門關。

「我聽說,你們皇帝最寵愛的永寧公主就在此處,交出她,我就放過這滿城百姓,如何?」

那首領性子殘暴,跟裴縉交過多次手,最愛做這種所謂的君子協定。

我跟公主,這對於裴縉來說,並不難選。

他當即便將我推了出來。

雁門關內,飛沙漫天,我被折辱多日,這才堪堪咽了氣。

沒過多久,他便對天下人說,是我偷走的城防圖,是我害他失了雁門關。

一時間,所有人都在罵我。

他們大婚當晚,公主紅著臉偎進他懷裡:「裴郎,若你最開始娶的人就是我該多好。」

我看到裴縉低下頭,吻她的唇。

「嗯。」

2

洞房花燭夜,我在他們的房門外,飄了一夜。

再醒來,身上卻暖融融的。

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感受過這樣的溫度了。

四月的春光這樣好,照進我眼中,惹得我恍惚了許久,才看清坐在我對面的人竟然是裴縉。

他一身墨色袍衫,端肅持重。

見我望向他,只愣了一瞬,便內斂地點了下頭。

可我看到,他放在身側的手正在輕輕地叩著桌案。

跟他做了那麼久的夫妻,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在緊張。

這並不是二十三歲運籌帷幄的定遠侯裴縉。

而是十七八歲,才在皇家獵場上初露鋒芒,沉默少言的裴家二郎。

我躲在人群里,偷偷看他的第一眼,便喜歡他了。

回去以後,便央著祖父為我想法子,想法子促成我們這樁兒女親事。

我們第一次正式見面,是在我祖父的壽辰上。

他那時已經聽說了我的存在,百般不願意上沈家的門。

可奈何不得家中長輩,還是來了。

我站在隔間後,聽他跟祖父說:「沈家女郎名冠長安,是我配不上她。這門婚事,還是作罷吧。」

他這話並不算客氣。

我聽在耳里,氣得厲害。

直到他快離開時,我才扮作府中婢女,想要問他,究竟是哪裡看不上我——我們分明都還沒有見過面,我琴棋書畫樣樣出色,自小學習打理府宅,他憑什麼就這樣拒了我?

可我追上他,還沒說上幾句,我的表哥便正好路過,道破了我的身份:「六娘,你怎麼穿著這身衣裳?」

我抿著唇,看他一眼。

再回頭,就看到裴縉頗有些錯愕地望著我。

後來我們又遇見了幾回。

沒過多久,裴縉那邊便改了口,願意同我相看起來了。

而這一日,我會在楊柳河畔同他表明心意。

回去之後,我們兩家便正式議親了。

剛想到這裡,我便看到了湖對岸的永寧公主。

我忍住心底的恨意,頗有幾分誠懇地開口:「公主嬌憨可人,同郎君甚是相配。」

這次,我不要嫁他了。

這兩人,合該早些湊到一起去。

免得禍害了旁人。

裴縉的神情一瞬間定住。

他抬起眸,並沒有順著我的目光望過去,而是死死地盯著我。

「什麼?」

在我說這句話之前,我跟裴縉都很清楚,我們今日的見面是為了什麼。

我又重複了一遍。

這回,裴縉真真切切地聽清了。

他終於肯將目光移向不遠處的永寧公主。

不過,只一瞬,他便收回了視線。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知道,尚且年少的裴縉,定然會覺得我這人有什麼隱疾。

明明,在這之前,是我主動招惹的他。

是我非要嫁給他。

怎的臨門一腳,眼看著就要成為裴家婦了,卻平白說出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我認真地看向裴縉。

「我是說,我們這樁婚事,還是算了吧。」

裴縉的眉目沉下來。

這個時候的他,只同我見過寥寥幾面。

或許,在他看來,娶沈家女,王家女,抑或是謝家女,於他而言,並沒有什麼兩樣。

聽到我這樣的話,他心中就算再不解,只怕也不會多問,而是淡淡地說一句好。

不遠處女郎們的笑鬧聲隱隱約約地傳過來。

我突然想起,我跟裴縉的爭吵中,他曾對我說過這樣一句話。

「若非你,我早該娶到永寧的。」

我那時才知道,在這日,永寧站在船頭,只遙遙一面,便對裴縉上了心。

她隔日便準備去求陛下賜婚的。

只是晚了一步,在那之前,我跟裴縉的婚事已經議完了。

那是他一生憾事。

這次,沒有我橫在他們中間。

裴縉應當很快就要成為當朝駙馬了吧?

可我卻遲遲沒有聽到裴縉的回覆。

再抬首,就看到他喉頭微微滾動著,最後問出一句。

「裴某知曉女郎絕非輕易毀諾之人。」

什麼諾?

哦,我依稀想起來了。

是有這麼一回事。

兩日前,他跟幾個世家子一道在酒樓吃醉了酒。

我正巧路過,在月夜下攔住了他。

他看起來很清醒,跟平日裡並沒有什麼不同。

我也就照常說了些有的沒的。

等說到最後,看著他芝蘭玉樹的面龐,我有些鬼迷心竅,不由問了個很大膽的問題:「若我們的婚事成不了,你會娶旁人嗎?」

他怔松片刻,目光一直落在我的唇上。

「不會。」

我笑了下,笑得開心極了。

於是裴縉也問我:「那你呢?」

我蒙了好一會,才欣喜地伸出手掌,恨不得剖心以證決心:「我自然只想嫁你!」

但也就這麼一回而已。

等他醒了酒,照樣又是那個不苟言笑的裴二郎。

所以,我其實並沒有想到,他竟還記得這事。

可對我來說,中間隔的,不僅僅是兩日。

思緒回籠,我看著面前的少年,帶了幾分快意地開口:「毀就毀了,那些話當不得真的。」

3

裴縉深吸一口氣。

他看著我,思忖片刻,或許想到了什麼,斂起的眉慢慢鬆了下來:「在此之前,我從未見過公主。

「更談不上什麼般配不般配。

「裴某在此可向女郎承諾,我跟公主,往後也不會有任何牽扯。」

我看向裴縉。

不是的。

要不了多久,他就會愛上她,然後厭棄我,親手推我去死。

想到這些,我看向裴縉的神情不由冷了下來。

他是何等敏銳的人,只一瞬,便捕捉到了我的情緒波動。

他頭一次對我露出近乎審視的神情。

「你可是遇到了什麼難言之隱?

「若是有,不妨告訴我,我自會替你周全。」

我搖搖頭。

「不是。」

話至此處,裴縉已有些惱了。

他方才說了那樣多,已經算是反常之舉。

僅有的耐心,也已耗盡了。

他不再看我,而是冷冷道:

「今日所言,你最好不要後悔。」

公主一行人的船隻正好靠岸,瞧見這一幕。

於是有人議論:

「沈禾莫不是瘋了?全長安誰不知道,是她覥著臉求著裴縉同她相看的,現在倒擺起架子來了。」

「我敢打賭,要不了幾日,她就會後悔,然後讓她祖父求著裴府跟她議親。」

「這倒不一定,說不準是看上了旁人呢?這才迫不及待跟裴三郎撇清干係。」

「我怎麼不知道,這整個長安城,還有哪家的兒郎能越過裴家這位?」

公主一身華服,踱步而來,目光在裴縉身上停留了許久,這才挪到我身上。

她輕輕地笑了下。

語氣十分嬌俏,近乎天真地問我:「本宮極少出宮,沒想到,一出來就撞見這樣一幕。

「沈娘子真的有別的心上人了嗎?是哪家郎君?生得可俊俏?」

裴縉也看向我。

他方才問了我那樣多,卻從沒懷疑過。

我可能喜歡上了旁人。

這會,被在場眾人這麼一說,他大抵也想到了這種可能性,目光落在我身上,眸中深沉,一言不發。

望著面前這一雙儷人。

我突然很想笑。

正逢午後,碧波粼粼。

有人一襲青衫,手上還抱著畫卷,正被一群紈絝推搡著。

「姓許的,我家妹子讓你為她作畫,那是看得起你,你不要不識抬舉。」

「你還有個老父親是吧?要不小爺找他聊聊?」

「或者,今日讓我們斷了你一根指頭?」

這些紈絝,都是長安城數得上的豪門世族,平日裡最是橫行霸道。

就連我父兄在這,他們只怕也不會輕易給面子。

可饒是如此,這人的背依舊挺得筆直。

只是,他放在身側的拳卻越握越緊。

要看著那些人就要擒住他。

我輕輕一笑,指著這人的方向,對公主說:

「我的心上人,就是他。」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都驚了。

公主見狀,先是錯愕片刻,繼而輕輕笑了一下,樂見其成一般,連忙將手中的玉牌給了她身側的宮女:「既是如此,還不快去將這位郎君帶過來。

「免得平白受人作賤。」

說完,她還含羞帶怯地看了眼裴縉,像是在邀功。

我輕輕呼出一口氣來。

公主是天潢貴胄,在場的人,也只有她有這個面子。

今日過後,那些人,必不會再找許寧舟的麻煩了。

一旁亦有人竊竊私語。

「此人雖生得不錯,看起來卻寒酸極了,沈娘子莫不是在說胡話。」

「就是,不要裴二郎,怎麼偏偏看上這種人……」

嗤笑聲不絕於耳。

唯有一人沒有笑,而是凝眉看著我。

裴縉的目光中帶了絲不解,亦有難堪。

在這些人看來,許寧舟一介書生,落魄潦倒,哪裡能與裴氏子弟相提並論。

他聲音極冷,對我道:「當真?」

我點頭:「是啊。」

說話間,許寧舟已經被帶到了一旁。

我看向那道青衫,沒打算再同這些人多說,從他身側走過,對他道:「跟著我。」

我們一前一後往馬車的方向走。

裴縉卻突然叫住了我。

他頭一次這樣直呼我的名字:「沈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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