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修為盡失。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我終於有機會報當年的一劍之仇。
把他壓在身下肆意輕薄。
「師兄不是討厭我嗎?不是想殺了我嗎?我這樣欺負你,你怎麼還不拔劍呢?」
他悶哼一聲後。
我們倆都沉默了。
1
我爹是青龍帝,我娘是妖。
他倆恩恩愛愛生下了我。
我孵化時,身上竄出了紅白兩色光芒。
分別幻化成兩根細線,伸向遠方。
算命的說其中一根線連著姻緣。
另一根線連著死劫。
我娘瞬間不嘻嘻。
她問:「這兩根,哪根是死劫?」
算命的捋了捋鬍鬚:
「要分辨也不難,令千金與她的姻緣人天生互有好感。
「以後她與誰更親近,誰就是她的姻緣人,另一個自然是死劫。」
爹娘當天緊張兮兮順著線找了過去。
發現我的「姻緣」和「死劫」都還是幼崽。
紅線連著玄龍帝之子滄溟。
一隻玄黑色小龍。
白線連著鳳神之子寧嵐。
一隻小鳳鳥。
他們把ţūₚ這倆娃盯穿了。
也分辨不出誰是女婿誰是剋星。
我爹為了把死劫找出來,預定收了這兩個徒弟。
放在眼皮子底下。
也好隨機應變。
2
四百年後,我們三小隻終於化為人形。
依照約定拜入我爹門下。
舉行同門儀式時。
我因為不適應人形的身體,走路磕磕絆絆。
不小心撲到了大師兄身上。
他咬了咬唇,伸出手像是要打我。
我立刻嚇得後退兩步。
二師兄寧嵐及時牽住我的手。
眼含笑意,悄聲告誡眼淚汪汪的我:
「沒事的,大師兄只是不喜與人接近,你若害怕,以後見到他繞開走就好。」
我懵懂點頭,「唔......記到了......」
3
得知大師兄不喜與人接近。
之後每當與他迎面相遇,我都會乖乖繞路。
希望他看出我是個善解人意的小師妹!
不會做他不喜歡的事!
可他依舊不高興,陰沉著臉。
我不解,自己明明已經很小心了!
到底還要繞開他多遠才夠!
只能向二師兄討教。
二師兄彎了彎笑眼,「你以後儘量只與我同行試試?說不定我可以幫你分散大師兄的注意力。」
後來我經常與二師兄同行。
果然。
滄溟師兄不再兇巴巴盯著我看了。
他只盯二師兄!
雖然表情更可怕了。
4
我與大師兄對練時,他薄唇緊抿,握劍柄的手泛白,看我的眼神相當複雜。
我想,這就是傳說中的「殺意」吧。
嚇得我左腳絆右腳,摔成狗吃屎。
寧嵐師兄從看台快步下來,扶起我,拍乾淨我衣服上的塵土。
見我眼眶發紅,笑著輕聲哄我。
「以後對練不要選大師兄了,選我好不好?我不會像大師兄那樣,讓嬋嬋摔跤的。」
我扁嘴,搖了搖頭。
因為我能名正言順接近大師兄的機會只有對練了。
其實,我想和他搞好關係的。
我爹苦口婆心。
讓我多和大師兄學習。
我心裡不服氣。
他總說大師兄這好那好,努力云云。
說不定大師兄平日只是在人前做樣子呢?
我偷偷摸進大師兄滄溟修煉的竹林。
四下無人,他卻真的在認真修煉。
衣衫被汗水打濕。
他練的是意念御劍。
我爹說他還不熟練。
可我看已經挺熟練了。
精緻小巧的銀劍閃著寒光,在竹林間飛速穿梭。
快得只能看到銀白劍身的殘影。
林中竹葉飄飛。
我趴在一塊山石後面瞪大了星星眼。
下意識探出小腦袋。
誇了一句:「滄溟師兄好厲害......」
他扭頭髮現了我,瞳孔驟縮,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蹙眉喝道:「閃開!」
態度是我從未見過的凶。
我還來不及委屈。
那把空中的小銀劍突然騷動起來。
起先搖搖晃晃,而後調轉方向對準我,「嗖」地一聲飛過來。
給我扎了個對穿。
5
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醒來時,我大哭了一場。
我娘怎麼哄都不好使。
我爹解釋:「意念御劍需要心無旁騖,最忌諱中途被擾亂心神,尤其滄溟還是新手,你貿然跑出來嚇到他,才發生這種意外。」
言下之意,滄溟不是故意的,錯的是我。
但我清楚。
大師兄是因為想要趕我走,才用劍捅我的。
他那時吼我可凶了。
一想到這,我就委屈地掉眼淚。
聽說當時是寧嵐師兄救了我。
他恰好撞見我受傷,用鳳族的秘術將我的傷口堵住。
把我從鬼門關拽了回來。
一個殺我,一個救我。
自此我懂了。
大師兄一定是我的死劫!
我徹底怕了他。
遇到他都躲著走。
生怕他看我一個不順眼,再給我來一劍。
然而。
躲著他似乎並沒有減輕他對我的厭惡。
反而讓他對我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6
千年時光過去。
滄溟師兄成長為冰冷無情的玄龍神君。
斬妖除魔無數,行事殺伐果決。
還好。
還好,他經常下界除妖,不在宗門,因此長大後和我的交集逐漸變少。
但每每不經意間與他對視。
他總是一副緊張又提防的樣子。
偶爾還會臉色微紅,像在生氣。
滄溟畢竟是我的死劫。
我的死劫用這種眼神看我,讓我寒毛直豎,嚇得不行。
有次我太過害怕,在與滄溟師兄對視後,哭唧唧抱緊了寧嵐師兄的手臂。
「寧嵐師兄,怕怕,救救。」
「沒事,有師兄在。」
讓我安心了不少。
而滄溟的臉色更加陰沉。
看起來恨不得要殺了我。
寧嵐師兄八百歲時生了一場大病,從此修煉止步,變得體弱,還染上心疾。
但精通琴棋書畫,待人溫和有禮,頗受廣大神女歡迎。
可惜他一個都不喜歡。
我問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他想了想,說喜歡能吃的。
然後送給我一盒糕點。
他經常送我好吃的零食點心。
我都超愛。
見我吃得開心。
我娘問我:「你喜歡寧嵐?」
我把糕點塞了滿嘴,「唔......喜歡......」
「最喜歡送我糕點的二師兄了!」
我娘無語凝噎。
7
我娘是百靈鳥妖。
百靈鳥妖一族自古多情風流。
其原因之一,是這個種族成年後每幾百年會有一次發熱期。
在此期間,族人總會在外沾花惹草,處處留情。
我身為神妖混血。
一成的神血,九成的妖血。
同樣躲不過這段日子。
一千八百歲時,我和我娘一同進入了發熱期。
身體溫度一天比一天高。
體內像有什麼東西在叫囂。
難受得緊。
我娘有我爹降火,和我爹在屋內把門一鎖。
不管我了。
鎖上門前,她讓我實在不願意找人降火,就去下界靈氣稀薄之處避上三五個月。
快要失去理智又別無他法的我只能照做。
下界找了個山洞住下。
別說,身體雖然躁動,但變得還可以忍受。
只要期間沒有人勾引我,我就能撐過這段時光。
8
一天在山裡閒逛。
天空突然烏雲密布,落下十二道天雷。
全部砸在我這座山的山頭。
距離我不遠。
我走過去。
發現那裡有人倒在地上,被雷劈得凌亂,昏迷不醒。
模樣還有點眼熟......
「大、大師兄?!」
他怎麼會在這?
而且為什麼抗不過天雷?
明明搭一個避雷石陣就好了......
等等。
我環顧四周。
發現他其實是搭了的。
可好巧不巧,我剛抱起一塊石頭想回家壓酸菜用,正是避雷石陣的一角。
石陣被我拆了。
我的死劫,大師兄差點就被我滅了。
9
得罪了從小就想殺我的大師兄。
我扭頭就跑。
但中途被什麼東西咬住了褲腿。
低頭一看,是一條手臂粗長的小白龍。
略帶著點透明,周身有霧氣。
原來它是滄溟的劍氣化成的龍。
劍練到至高境界,劍氣就會化形。
還會有自我意識。
麻煩了。
竟然還有個目擊者!
我甚至滅不了它的口!
小龍一直氣呼呼不鬆口,不許我走。
還發出嗚嗚的聲音,用兇巴巴的眼神警告。
——女人,敢跑你就死定了!
我:「......」
10
大師兄被雷砸得不輕,一時半會兒醒不來。
我用神識探了探。
心虛得要死。
大師兄的修為好像被雷砸沒了......
小龍像是也感知到了,嗷一嗓子。
咬住我的袖子,氣得狂甩。
直到我把滄溟拖回山洞,它還弔掛在我袖口。
我把滄溟放到榻上。
嘆了口氣。
知道自己離死不遠了。
以這條小龍的脾氣,滄溟醒來它必告發我。
而以滄溟的脾氣,他同樣饒不了我。
畢竟戰績可查。
一言不合他真會殺我。
我正糾結該怎麼掩飾罪行。
滄溟醒了,慢慢坐起身。
眉頭擰著,表情陰鬱。
幽深的眸子與我對上視線。
令我當場汗流浹背。
這時卻聽他問道:「你是誰?」
「我......又是誰?」
小龍見主人醒了,激動得熱淚盈眶,撲到他身上嗷嗷大哭。
被滄溟嫌棄地拽著尾巴從衣服上剝下來。
「這是什麼,不要靠近我。」
小龍一愣,傷心欲絕。
一個扭頭,撲到我懷裡嗷嗷大哭。
我:「......」
11
好消息。
大師兄失憶了。
壞消息。
我闖的禍更大了。
在謊言之上又要建立無數個謊言。
原本我可以闖完禍直接跑路。
可偏偏多了一條礙事的小龍。
每天像條怨懟的大蟲跟在我屁股後。
仗著我被它抓住把柄。
一個勁使喚我給它主人熬藥鋪床洗衣做飯。
要不是滄溟沒有修為暫時無法聽懂它說話。
它早就告狀了!
實乃我心腹大患!
晚上做夢都想把它打個結扔進酸菜缸里!
12
我娘說,百靈鳥妖在發熱期時,接觸的靈氣越多,越難以把持。
為了抑制發熱,我專挑了個靈氣稀薄的地界。
這山裡的妖怪都是土生土長,熱情淳樸。
時間久了,和我關係都很好。
樹妖大嬸有天來我家送饅頭和發糕。
突然發現我山洞裡多了個滄溟。
眼睛都快瞪出來。
「哪裡來的小郎君,長得真俊俏,是你新撿的夫君?」
「......不是夫君。」
樹嬸喜出望外。
「那太好了,你把他賣給我吧,我閨女到了嫁人的年齡,選他當女婿正合適。」
滄溟正在榻上看我給他搜羅來的醫書。
找治療自己失憶的方法。
可此時臉上卻掛著一層陰雲。
我打了個寒噤。
和樹嬸咬耳朵:「嬸子,他脾氣不好,手段特別暴力,你閨女嫁給他,要吃苦頭的。」
樹嬸笑得意味深長。
「你嬸子我最擅長看人,這小郎君雖然性情擰巴,但外冷內熱。你這麼說,其實是想把他占為己有吧?」
我額頭冒汗,直看滄溟眼色。
還好他沒聽到,臉上沒什麼可怕的表情。
「樹嬸,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我只留他在這養傷,別的什麼都不會做!」
「嗐,樹嬸都懂,你在發熱期,找個小郎君給你降火,這有什麼可羞的,不賣就不賣嘛。」
「......」
她這一提。
我好不容易壓住的燥意又有了苗頭。
忍不住瞥了滄溟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