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右不知怎地,這段時間特別黏我,隔一段時間就會打個電話。
出來接電話時,與一個滿臉橫肉的正方形男人擦肩而過。
對方走出一段距離,又猛地停下腳步,返了回來。
他拽住我胳膊,語氣輕佻。
「這不是宋家養女嗎?」
我掙了兩下,沒掙開,有些氣惱。
「我不認識你,放手。」
「呵,不認識?」
他輕蔑一笑,繼續逼近。
「你爸瀕臨破產那會兒,差點把你嫁給我當老婆了,你不知道?」
我震驚抬眸。
「你在胡說什麼?」
他冷哼。
「我胡說?你回去問問宋老爺子。
「連彩禮都談好了。
「瑪德,要不是沈淮敘那小子從中橫插一腳,你早就是老子的。」
邊說著,邊猥瑣湊近。
「今天既然碰到了,那我......」
他正要上手,眼前忽然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將他一拳打倒在地。
16
回想起猥瑣男的那番話,我隱隱有些後怕。
若不是沈淮敘娶了我,我如今恐怕更是水深火熱。
一時之間,我竟可悲地慶幸他利用了我。
沈淮敘回到家就將自己鎖進了書房。
我拎著藥箱敲響了書房的門。
沒有回應。
偷偷推開一條縫,意外發現他紅了眼。
正方形的猥瑣男雖然打不過沈淮敘,可架不住他會偷襲。
害得沈淮敘重重挨了幾拳。
他大概是疼哭了。
推開門,他淡漠地看著我,一言不發。
「很痛吧?」我率先開口。
他冷聲道。
「不是要離婚?還關心我痛不痛?」
我走到他跟前,放下藥箱,細細檢查了下傷勢。
還好,不是特別嚴重,簡單處理一下就行。
頂著他錯愕的目光,我拿棉簽沾上碘伏。
即將觸及傷口時,他一把抓住我手腕,沉聲道。
「給一巴掌,再給一甜棗來示好,我把我當什麼了?」
我輕輕撥開他的手,解釋道。
「你誤會了,我沒有示好。
「換做任何一個人為了我受傷,我都會負責。」
「宋清棠!」
他面色一沉,胸腔不規律地起伏,手顫抖著指向門口。
「出去!」
沒有絲毫猶豫,我轉身就走。
他追上前,氣急敗壞地道。
「叫你出去你就出去?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聽話?」
聲音繼而軟了下來。
「你就不能稍微說句軟話,哪怕騙一下我?」
「不能!」
我繞過他,擰開了門把手。
開門,關門,一套動作行雲流水。
17
自那晚過後,沈淮敘突然沒日沒夜地忙了起來。
我也在倒數著穿回去的日子。
距離我離開還剩兩天時,左左和右右為搶一個存錢罐吵了起來。
「這是我的!這是爸爸給我的!」
「你胡說,這明明是爸爸藏起來的寶貝!」
兄弟倆各不相讓,沒等我過去勸架,「砰」的一聲脆響,瞬間碎片四濺。
無數張紙條隨之散落在地。
右右當場被嚇哭了,左左則死死盯著那些碎片,用力摳著手指。
「沒事,別怕!」
我把他們抱進房間,安撫好。
再出來,保姆已經將碎片打掃乾淨。
那些紙條,被整整齊齊地放在茶几上。
其中一張,被風吹到了地上。
我彎腰撿起,攤開,看清上面的字後,渾身驟然一僵。
【和宋清棠做同桌的第三天,喜歡宋清棠的第很多天。】
沈淮敘的筆跡,我向來記得很清楚。
我顫抖著手,接著攤開一張又一張。
【宋清棠又對許硯笑了,有點生氣。】
【都說女生喜歡幽默的,可我講了十個笑話,宋清棠只顧著做題,都不肯搭理我,哎。】
【喜歡趴在桌子上看宋清棠,對上她目光的那一刻,我連結婚紀念日都想好了。】
【宋清棠!宋清棠!宋清棠……此處省略 N 個宋清棠。】
【許硯看宋清棠的眼神不對勁,我得擋住他的視線。】
【宋清棠好像不開心,我也有點難過,今天不打球,沒心情。】
【為什麼要放假,一想到那麼長時間見不到宋清棠,就吃不下飯。】
【我沒救了,除非宋清棠做我女朋友。】
......
【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宋清棠。】
淚水早已模糊了視線,我卻渾然不覺。
放下紙條,腦中倏然閃過一些畫面。
畫面中,我在新婚夜拿花瓶砸傷了沈淮敘。
畫面中,我三番兩次拿言語刺激他,希望他放過我。
畫面中,沈淮敘在陽台抽了一夜的煙。
18
「媽媽!我錯了,我不該亂動爸爸的東西。」
右右滿臉歉意地走到我跟前,垂著腦袋,小聲道。
「媽媽能不能帶我買一個一模一樣的,用我的零花錢,我想賠給爸爸。」
頓了頓,他解釋道。
「爸爸真的很喜歡這個罐罐。」
「每次媽媽離家出走,或者跟爸爸吵架,我總會看到爸爸抱著罐罐,半夜坐在客廳發獃。」
強行壓下心底的情緒,我揉了揉他的頭髮,答應了他。
「謝謝媽媽。」
他順勢爬到我腿上,摟住我的脖子,附在我耳邊悄悄說。
「其實我還知道爸爸的一個秘密,哥哥都不知道,就我一個人知道。」
還非要拉著我去看。
我當他睡糊塗了,卻不想掃他的興。
他拉著我的手來到書房,指了指辦公椅後面。
「就是那裡!」
細看,那裡似乎有一道隱形門。
不等我反應,右右已經跑過去,推開了那扇門。
「哇,好多媽媽。
「難怪媽媽每次跟爸爸冷戰,爸爸總會待在裡面不出來。」
放眼望去,裡面掛滿了我從高中到現在,數不清的照片。
照片記錄了我全部的喜怒哀樂。
我愣在原地,久久回不過神。
腳像灌了鉛,往裡每走一步,都感到異常沉重。
從小沒被愛過的人,終究沒有勇氣去揭開那代表著磅礴愛意的東西。
我退了出來,顫抖著手給沈淮敘撥去電話。
想聽他親自講。
19
得到沈淮敘胃出血住院的消息時,深深的懼意頓時襲上心頭。
匆忙趕到醫院,不巧碰上從病房出來的林夢妍。
見到我,她腳步一滯。
神色複雜地打量我一番,主動開口。
「醫生說送來得及時,沒有大礙。」
我稍作點頭,以示回應。
正要推門進去,她叫住我。
「聽說你最近在跟阿敘鬧離婚?
「是因為……那封郵件嗎?」
我停下腳步,沉默著等她接下來的話。
她倒也不拐彎抹角。
「想必你一定對我和阿敘的關係有所耳聞。
「在國外那會兒,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讓他寧願與家族作對,取消和我的娃娃親,也要娶的女生,到底是怎樣的。」
「得知你各方面都不如我時,我權當他一時興起,花了五年的時間賭,賭他的新鮮感會散去。」
說到這裡,她看著我。
「可當他意識不清,口口聲聲念著你的名字時。
「我才意識到,我從來都不在他的選擇範圍內。」
她自嘲地勾起唇角。
「其實照片是我 P 的,我與他的緋聞也是我散播出去的。
「我為我自以為是的小把戲向你道歉。
「也請你……不要放棄他。」
20
林夢妍離開後,我在病房外徘徊了很長時間。
茫然轉過身,卻猛地僵住。
沈淮敘不知在身後站了多久,蒼白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我要是不親自出來請你,你是不是就不打算進去?
「這麼冷的天,外套都不知道穿一件,你想凍死自己?」
他自然地牽上我的手,掌心傳來的溫熱讓我鼻尖一酸。
病房裡,他凝視我半晌。
「幾天不見,沒什麼要對我說的?」
「左左右右很想你!」我說。
短暫的靜默後,他問。
「那你呢?」
我避開他看似灼熱的目光,站起身,將拎來的保溫桶打開。
自顧自道。
「助理說你這兩天都沒怎麼吃東西。」
「我順路買了些清淡的,趁熱……」
沈淮敘從身後緊緊摟住我。
越掙扎,摟得越緊,他悶聲道。
「別推開我好不好?
「不離婚……好不好?」
脖頸傳來一陣滾燙的濕意,我呼吸驟然一滯。
沈淮敘沒像現在這般,跟人示弱過。
不等我開口,耳邊響起一道蒼老的聲音。
【該回去了。】
一剎那,所有人被定住,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不是還有一天嗎?」我疑惑地問。
對方愣了兩秒。
【哦,年紀大了,記性不好,我記錯了,也沒差多少,先穿吧。】
我:......
我趁著最後的時間,捧住沈淮敘的臉,主動親了他一口。
附在他耳邊說了聲。
「如果你能找到我,我就答應你。」
下一秒,我通過時光隧道,回到了八年前。
21
這一次,在沈淮敘醉酒吻我,並說出認錯人後,我沒有立馬離開。
聽見了他對林夢妍說的話。
「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我有喜歡的人,也只會喜歡她。」
卻被追問。
「喜歡的人?宋清棠嗎?」
「是!」
「據我所知,她只是個養女,你父母根本不會同意她進門。你們不會有結果。」
「只要她願意跟我在一起,我會解決!」
林夢妍氣急敗壞地離開後, 沈淮敘轉過身,與我的視線撞個正著。
「剛剛是誰說腦子被驢踢了才會喜歡我?」
他悶聲答道。
「我說的。」
繼而自嘲一笑。
「眼睜睜看著你跟許硯出雙入對, 還克制不住地喜歡,不是腦子被驢踢了是什麼?」
我朝他走近,笑了笑。
「所以,我能當你的這番話是表白嗎?」
不等他答,我繼續道。
「我答應了。」
他不可置信地怔住, 似是想到什麼,面色驟然一沉。
「怎麼?你想施捨我, 讓我當見不得光的第三者?」
「我告訴你,絕不可能。」
我點點頭。
「既然你拒絕,那我就不勉強了。」
我轉身欲走, 他一把拽住我的手腕。
「一三五七分給我,我要比他多一天。」
我搖頭。
他閉了閉眼,咬著牙,艱澀地道。
「那少一天,一三五歸我, 不許再得寸進尺。」
我輕嘆一聲,主動上前摟住他的脖子。
「每一天都歸你不行嗎?」
在他錯愕的目光下,我貼在他耳邊。
「其實我沒有答應許硯,我喜歡的也從來不是許硯, 而是沈淮敘。」
我的印象中,沈淮敘向來寡⾔,也很少笑。
此時此刻, 我才發覺, 他笑起來真的很好看。
吻起人來, 跟他冷冰冰的形象截然不符。
22
次⽇一早, 我是被⼀陣急促的⻔鈴聲吵醒的。
睡眼惺忪地跑去開⻔。
一大兩⼩在門外站得整整⻬齊。
「媽媽!」雙胞胎同時喊道。
嚇得我立馬將⻔關上。
揉了揉眼睛,再打開。
連續三次後, 沈淮敘終於不耐地開了口。
「鬧夠了沒,我們能進去了嗎?」
我愣愣地側開了身子。
待他們全部進屋後, 我剛要問, 他們怎麼會找過來。
轉過⾝, 沈淮敘正拿著條鐵鏈,⼀步一步朝我⾛來。
「你......你要幹什麼?」
他歪頭笑道。
「你說呢?⽼婆。
「我不想這麼對你, 可你實在太不乖了!」
眼看他離我越來越近, 我慌亂地湊上前,主動抱住了他。
「別這樣,人家害怕。」
他身⼦⼀僵, 隨之⽽來的是鐵鏈與地⾯碰撞的聲音。
......
從我主動, 到他反客為主,經歷了整整十分鐘, 才放過了彼此。
我倆精疲力竭地倒在沙發上。
才發現⼉子不⻅了。
......
在我衣帽間的⼤衣櫃⾥。
兄弟倆相對而坐,分別拉著鐵鏈的⼀頭, 皺著眉頭細細研究著。
左左天真地問右右。
「弟弟,這是……幹什麼的?」
右右撓了撓腦袋。
「我也不知道, 只聽爸爸說過, 有了它,媽媽就跑不了。
「以後我也要買⼀條, ⼦涵就跑不了。」
我狠狠肘擊了身後的男人。
「狗東西,都是你乾的好事。」
他笑著摟住我的腰,附在我耳邊道。
「晚上我賠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