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大白後,蘇向雅炸了。
她和蘇延國為了錄取通知書扭打起來,被小叔子夫妻倆指著鼻子咒罵。
連她最信任的奶奶也裝不下去了,護著蘇延國狠狠甩了她一耳光。
「你一個賠錢貨讀什麼大學,只有我孫子才配上大學!」
蘇向雅失魂落魄地和我說起這些時,我升不起一絲心疼。
反而暗暗防備。
8
在村民羨慕嫉妒的目光中,蘇向雅挺直了腰。
「媽,我願意回家,不過這不代表我會原諒你。」
「只要你幫我出學費和生活費,我可以勉為其難承認你是我媽。」
她抹了把臉,環顧四周,看到我身後的楠秋時咧嘴一笑。
「我就說她考不上大學吧,也就媽你傻傻地信她。」
「現在我才是家裡唯一的大學生,你必須出錢供我上學。」
「沒錢。」我雙手一攤,無所謂道。
蘇向雅沉默了。
家裡是什麼樣的經濟情況她不是不知道,本以為她會就此罷休,找別的門路,沒想到她早就盯上了家裡的祖傳鐲子。
一張嘴就讓我拿出來賣掉。
上一世我為了她賣掉鐲子,已經是對不起爸媽,這一世我更不可能如她所願。
見我毫不留情地拒絕,蘇向雅惱火地跺了跺腳。
「區區一個鐲子,難道還能比我的前途重要嗎?!」
自然是比不上的,可前世我身患癌症需要兩百塊買藥,她是怎麼說的?
她說:「媽你真沒用,工作了大半輩子連兩百塊都拿不出來。」
她不是不知道,賣掉鐲子的錢,我一分沒留。
辛苦攢下來的錢,也被她以各種名義要走。
要不是楠秋,我早就撐不下去了。
慶幸的是,蘇向雅並不知道放鐲子的地方。
她需要我出錢,自然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和我唱反調,看我不鬆口,她咬咬牙歇了這個念頭,卻把目光投向楠秋。
「媽我看你就是想把鐲子留給我姐!」
說完故作神秘地湊近,壓低聲音:「我不是那種小氣的人,我姐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裡呢。」
「正好隔壁村有個大學生比我姐大兩歲,還特地上門來問過我,說是彩禮能給兩百塊!那人長得又高又好看,我姐要是錯過了,一定會後悔的!」
可蘇向雅真有那麼好心嗎?
我假裝猶豫:「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叫宋建華。」
蘇向雅一臉真誠,我卻聽得一顆心沉沉下墜,渾身冰涼。
儘管我不了解隔壁村的近況,可也知道這個宋建華已經打死了三個老婆。
惡名昭彰。
為了再結一次婚,硬是把彩禮提到五百塊。
可蘇向雅說得清清楚楚,彩禮兩百。
她安的什麼心,我不敢細想。
「他那麼好,你嫁給他不是更般配嗎?」
我眯著眼,沒錯過蘇向雅眼中一閃而過的心虛。
她頓了頓,繼續嘴硬:「我姐都還沒結婚,我怎麼能越過她。」
「媽你就別猶豫了,我姐就高中文憑,能和大學生結婚多幸運啊,別人想找還找不到……」
「夠了蘇向雅!」我冷聲打斷,氣到麻木,「你不就是想利用你姐的婚事賺彩禮嗎,宋家出五百,你說兩百,怎麼?剩下的三百全進你的口袋?」
「她是你姐,不是你的仇人,為了錢你就這麼急著把她推進火坑,你還是人嗎蘇向雅!」
「你不就是想讀大學嗎,我看你沒了通知書還怎麼上!」
我一邊說,一邊搶走她手上的錄取通知書,撕了又撕。
雪花一樣的通知書被風一吹,全沒了。
「媽!」
蘇向雅急紅了眼,瘋了。
9
「你是不是有病!」眼睜睜看著還沒捂熱乎的通知書就這麼沒了,蘇向雅恨不得吃了我。
「我只是想上大學,我有什麼錯?」
「我給過你機會了啊媽,只要你把鐲子賣掉,我姐就不用嫁了。」
「要怪就怪你們,明明我才是大學生,是家裡最有出息的人,你們憑什麼不為我犧牲。」
蘇向雅呼吸急促,臉漲得通紅,說的話也越來越極端。
她朝我步步逼近,黑漆漆的瞳孔無端讓人覺得陰冷。
可不等我反應過來,蘇向雅使勁一推,我踉蹌摔倒,後背磕在石頭上,痛得我倒吸一口涼氣。
好不容易在楠秋的攙扶下站起來,誰知蘇向雅變本加厲,雙手捏成拳就要朝我揮來。
關鍵時刻,我推開楠秋,拳頭落在臉上,更是一陣鑽心地疼。
眼見她還要動手,村民急哄哄圍了上來,拉架的拉架,說情的說情。
無一例外,都被她懟了回去。
直到村長出現,蘇向雅哭成了淚人,添油加醋說成是我見不得她好,才故意撕了通知書。
「村長叔,我可是村裡唯一的大學生,你得為我做主啊。」
可這些年,我對蘇向雅的好有目共睹。
村長雖然心疼蘇向雅這個榮耀,卻也不是老糊塗。
在聽到我的解釋和村民的說辭後,村長沉默了。
「村長,雖然沒了蘇向雅這個大學生,可我家楠秋同樣考上大學了啊。」
村長眼睛一亮,村民議論紛紛。
蘇向雅驚得眼珠子差點掉下來。
可我話沒說完。
「蘇向雅自私自利,我是忍不下去了,你們誰要是不忍心就領回家,我絕對不會拒絕。」
可惜沒人接話。
這回,再沒有人能幫她了。
10
蘇向雅走的時候,怨恨不甘。
我心裡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
有解脫,有失望,卻在看到楠秋被村民簇擁著祝賀時,只剩下歡喜。
原先叫囂著女孩讀書沒用的村民,這回舔著臉找楠秋要高考筆記,各種好話流水一樣說個不停。
村長做主,更是在村裡拉上橫幅。
前世蘇向雅有的,楠秋也有了。
為了給楠秋湊學費和生活費,我又動起了賣掉鐲子的打算。
卻被楠秋拒絕。
「我可以找兼職!」
楠秋說到做到,第二天就去城裡的小吃店找了份服務生的工作,一個月二十,等開學至少也能攢到六十塊。
我再努力一把,攢一攢,確實能湊夠。
三個月後,我和楠秋坐上火車去上海。
上一世蘇向雅嫌我丟臉,不肯讓我跟著去,以至於我到死,都不知道大學長什麼樣子。
這一世,我見證了上海的繁華,也為自己的條件感到羞愧。
或許,我還有機會變得更好?
大城市機會多,楠秋開學後我並沒有馬上回家,而是在城裡找了份賣鞋子的工作。
就像賣鞋老闆說的:上海遍地是黃金。
受到她的鼓勵,我鉚足了勁學習怎麼賣鞋,怎麼叫喊。
兩個月後,我的固定工資加抽成就已經高達一百塊,扣掉吃飯住宿的錢,雖然剩得不多,可買輛餐車已經足夠。
楠秋說我手藝好,也是她建議我自己賣吃食。
自從上了大學,她肉眼可見地變得開朗自信, 說起話來不再縮脖子,身後也開始多了幾個追求者。
我們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我在上海待了四年,中途也曾回過老家。
說動幾個村民出來淘金。
直到楠秋畢業, 她更傾向於留在上海, 我自然也不會反對。
大手一揮, 在幾年後房價猛漲的地段買了房子。
如今, 我有錢有人,生怕落得和前世一樣被癌症拖累的結局, 幾乎每半年就會體檢一次。
慶幸的是, 我很健康。
楠秋畢業後進入了工商行政管理局,事業穩定。
中秋這天, 我們回了老家。
雖然不能一家團聚,可我依舊在老公的墓前把楠秋誇了又夸。
傍晚時,我和楠秋走在回家的路上,卻和風塵僕僕的蘇向雅撞了個正著。
11
多年不見,我們都變了不少。
以至於蘇向雅看了又看,才試探喊了句媽。
「你來做什麼?」
這些年我沒有得到她的任何消息,不過看她表情沉穩,眼神疲憊,就知道這些年她過得並不怎麼好。
果然, 在她源源不斷的自述中, 我知道了一切。
原來當年她被我趕走後, 不得不為了賺錢而努力。
她做過服務生, 可是嫌累只乾了七天,連工資都沒拿到。
後來又走街串巷賣衣服, 好不容易賺了一點錢,卻被混混全搶了。
眼見報道時間逐漸逼近, 蘇向雅知道不能再拖了。
不管多苦多累的活, 她不再嫌棄,為了賺錢咬牙堅持下去。
最終才有錢買車票去北京報到。
「出發的前一天我回來找過你們,可是村民說你們都去了上海。」
蘇向雅斂眉, 猛地跪下。
「媽, 是我錯了,我知道自己錯得離譜,也不奢求你們原諒,我只是希望你們能給我一個團聚的機會, 好嗎?」
蘇向雅這麼低眉順眼、小心翼翼的樣子我是頭一回見, 可並不妨礙我對她起疑。
敷衍過去後, 我回家打了個電話讓人幫我調查蘇向雅。
這才知道她要結婚了。
對方是北京本地人。
聽說最近因為彩禮嫁妝的事鬧得不可開交。
天很黑, 月亮很亮, 不遠處有兩個小女孩嘻嘻鬧鬧, 牽著手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直到她們的媽媽來喊,兩個小女孩才依依不捨地回家。
我眉眼一片柔和。
從隨身的錢包里拿出一張三千金額的銀行卡, 遞到蘇向雅面前。
「卡里有三千, 是我給你的嫁妝,從今往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我語氣平淡,蘇向雅卻顫著手接過, 輕聲應了一聲「好」。
第二天,她早早就離開老家回了北京。
我和楠秋也將回去上海。
那裡,也是我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