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復讀一年,和妹妹同時考上京大。
可我的成人禮,卻是在妹妹的升學宴上當服務員。
回想復讀一年以來的壓力和委屈,我正要大鬧一場。
耳邊卻傳來一連串彈幕的聲音:
【來了來了,女配黑化名場面。】
【還不是都怪女配,復讀生一般都不辦升學宴,就她鬧得凶。還不讓一舉考上的女主辦升學宴,爸媽這才偷偷瞞著她辦的。】
【女配從此跟家中決裂,又要把一切歸咎到女主身上,女主寶實慘!】
1
【自己得不到的就要毀掉別人的,活該女配最後眾叛親離,慘死街頭!】
【看著吧,等會她大鬧宴會,醜態盡出,所有人都只會憐愛女主寶寶。】
耳邊的彈幕聲嘈雜,將原本怒火中燒的我嚇愣在原地。
可周圍的人好似全都聽不見這突兀的聲音,紛紛看向那個在台上熱舞的妹妹任莘。
直至彈幕聲逐漸減少,只聽見了最後一聲嘆息。
【哎,我要是女配,就陪他們演下去,看看誰才是真正的小丑。】
眾叛親離?醜態盡出?慘死街頭?
這真的會是我的下場嗎?
「愣著幹嘛?等會兒主角跳完舞,咱們就該上菜了。」
我接過托盤,反光鏡面里穿著服務生制服的我,和台上光鮮亮麗的任莘形成了鮮明對比。
同樣都收到了京大的錄取通知書。
我的被扔到滿是塵埃的角落。
可爸爸和繼母卻為任莘放了一場盛大的煙花。
音樂聲停,燈光亮起,臉上只剩下淡淡的淚痕。
我端著菜來到一號桌。
「請小心,這邊為您上菜。」
2
我的聲量不大不小,恰好引起這桌人的注意。
這是主桌,落座的都是爸爸的貴客。
例如關係到他升職的領導,和幾位頗有聲望的親戚。
首先注意到我的便是表姨秦驍瑤,我媽媽的表姐。
自從媽媽去世後,她便常年定居國外,外貿生意風生水起。
看在我媽的份上,這些年沒少給我爸一些生意上的幫扶。
她見到我時還有些不敢認。
一是因為多年不見容貌上的變化。
二是因為我身上穿著服務生的制服。
畢竟誰能想到,親女兒居然在繼女的升學宴上當服務員呢?
「任意?」
直到表姨驚呼出聲,我才裝作認出在場賓客的模樣。
隨後吃驚地看向同樣落座在主桌的爸爸和袁英。
「爸?你們?」
爸爸和袁英也嚇了一跳。
畢竟為了瞞著我,可是特意避開了我打工的酒店,選了離家最遠的星級大酒店。
又怎會想到這兩家酒店老闆是同一人,因為人手不夠,從另一家酒店臨時抽調人手過來呢?
那些看著我長大的姑婆叔叔也很意外。
「勇年,你不是說小意去旅行了嗎?」
爸爸被問得面紅耳赤,支支吾吾的。
我強忍著委屈,強顏歡笑地為爸爸打圓場。
「我就是想勤工儉學,好給爸爸分擔一下壓力。」
本就拙劣的演技,加上難掩於心的情緒。
大家又怎麼會看不懂我是真懂事,還是被迫懂事?
「再怎麼體驗生活,也差不了這一會兒,升學也是你的大事啊,來,姑婆給你個紅包。」
我偷偷看了眼爸爸的臉色,他正被幾位親戚盯得抬不起頭。
「謝謝姑婆,不用了,我就一復讀生,跟莘莘一舉高中的可不一樣,一起辦升學宴未免拖累了莘莘的名聲。」
這是袁英的原話。
收到錄取通知書時,爸爸原本想給我們一起辦升學宴。
可我們這邊,復讀生一般都不辦升學宴。
袁英嘴上說好,背地裡卻跟任莘哭訴。
「在你爸心裡,終究任意分量重些,明明你是一舉高中,卻要跟復讀的姐姐一塊辦升學宴,到時候別人問起,她復讀的事我是說還是不說?說了,又覺得我故意挑她痛處,不說,又委屈了你。」
「媽,我沒事的,咱們不要讓爸爸為難……」
這話,正巧在我和爸爸進門時說的,我倆聽得一清二楚。
當天晚上,爸爸便來找我商量,就辦任莘的升學宴好了。
免得辦一場升學宴,收兩份份子錢,於人情上還不好還。
更何況,我是復讀生。
我當然是不同意的。
大哭大鬧一場,順便宣洩了復讀以來所受到的冷暴力、壓力和委屈。
最終大家說好,一碗水端平,這升學宴就都別辦了。
再來就是我和任莘的生活費,定為一個月 2000。
不算少,卻也不多,我就在家附近的酒樓里找了份兼職。
怎知今天會陰差陽錯地撞破,爸爸和袁英背著我給任莘辦升學宴的事。
【奇怪,女二怎麼轉型了,改走小白花路線了?】
【死綠茶,這就把矛頭轉向女主寶了!】
【那咋了,大鬧不行,委曲求全也不行,女二活該被踩嗎?】
【嗐,不管女二走什麼路子,也阻止不了女主終成團寵的事實啊。】
3
這時,坐在爸爸身邊的一位叔叔出聲圓場:
「這叫什麼話?復讀怎麼了,考上就是好樣的!」
剛才遠遠就瞧見我爸殷勤地向這位叔叔敬酒。
此時這位叔叔說話,我爸又是下意識地點頭哈腰。
對於這位叔叔的身份,我立馬有了個猜測。
我笑著自嘲:「我爸還說我呢,要是復讀一年還考不上,說出去都叫人笑話,讓我出去都別說他是我爸,他丟不起這人,畢竟咱們家又不是那種能隨便送我出國鍍金的條件。」
此話一出,那位叔叔的臉瞬間垮了,我爸更是頓時臉色鐵青。
這倒是印證了我的猜測。
這位叔叔就是我爸的頂頭上司李總。
之前我想復讀的時候,我爸就用李總的兒子給我舉例。
說他復讀兩年都考不上理想的大學,最終被送出國了。
李總忍了又忍,氣得滿臉通紅,最終憤然站起身來。
「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說完,不顧我爸怎麼挽留,李總還是大步流星離開了宴會現場,我爸馬不停蹄地追了出去。
在場的親戚都知道袁英是我的後媽,此刻看她的眼神都意味深長。
袁英見狀,想拉著我表現一番母女情深。
「小意,媽想著你去兼職了,還打包了一桌菜想等你回去吃,這下正好,坐下一起吃飯吧。」
我不動聲色地抽出被她挽著的手臂,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
「不行啊,要是被主管看到了,要扣錢的。」
這些年來,我和袁英的相處可以說是虛假、塑料。
再親近的時候,無形中都隔著一層客氣。
她見我不同以往地附和她的示好,一時腦子沒轉過彎來。
表姨見狀,豪氣一揮手:「多大點事,叫你主管過來,我跟他說,大不了不幹了,想體驗生活以後工作了有的是機會體驗。」
我抱著托盤不撒手,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懂事地笑了笑。
「爸爸說了,家裡壓力大,妹妹從小身體不好,上大學要住四人間,費用高些。我作為姐姐應該分擔一下家裡的壓力,自己多賺點生活費,這樣爸爸也能輕鬆些。」
袁英見我四兩撥千斤地就把她和我爸的偏心公之於眾,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你……你怎麼能這麼說?」
這時,補完妝的任莘過來了。
她見我在場,且現場氣氛微妙,加上我之前強烈反對只為她一人辦升學宴的事,便以為我是來搗亂的。
任莘擋在袁英面前,活像我是那吃人的猛獸。
「姐姐,你不要怪媽媽,你之前無理取鬧,媽媽已經妥協過了,是爸爸不想虧欠我,才非要辦這個升學宴的,有什麼事你跟爸爸說去。」
說著說著,眼尾就已經掛上一顆晶瑩的淚珠。
我無辜地眨了眨眼睛:「說什麼呢?我們在說你上大學要住四人間的事,不是你和爸爸說,八人間宿舍空調不涼,人多空氣也不好,要住四人間,不然氣管炎會犯嗎?」
旁邊的表姨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看了眼任莘,又一聲無語冷笑:
「身體不好?身體不好剛剛在台上跳了三分多鐘的擦邊舞?」
任莘臉色一下白了:「什麼擦邊……表姨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那只是最近網上很火的掃腿舞!」
4
這時爸爸垂頭喪氣地回來了,想來並沒有得到李總的好臉色。
表姨見到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任勇年,我是看在小意媽媽的份上,這些年一直給你生意上的幫扶,沒想到你就是這麼對小意的。既然給了你幫扶還壓力這麼大,正說明你的無能,讓小意受了這麼多委屈,那以後小意由我來養,至於別人……」
表姨眼尾掃了袁英和任莘一眼:「我不稀得養!」
說完,表姨往我手裡塞了張名片。
「這是表姨的聯繫方式,等表姨處理完回國的事,會再來找你。在這期間有任何事,隨時可以打電話找我。」
說完,她眼眶頓時泛紅,滿是心疼。
「小意,成年快樂。」
我心頭一震,沒想到記住我生日的,是有十餘年沒見過面的表姨。
當年奶奶給我辦身份證,想著報大一歲以後可以提前享受一些待遇。
因此,我上學也比真正的同齡人早了一年。
所以今年,今天,才是我真正的成人禮。
可我,卻是在妹妹的升學宴上當服務員。
【天吶,突然覺得女二好慘怎麼回事?】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終究會是惡毒女二。】
【原本是女二大鬧升學宴,在現場敗壞女主名聲讓表姨失望,然後成了女主團寵收割里的一員的,現在表姨怎麼成了女二的靠山了?】
【等等,這劇情是不是放錯地方了?一般這種體現反派不易的劇情,不是應該放在下線前的洗白片段嗎?】
【可是讓我在繼妹升學宴上當服務員,我能比女二還瘋!】
耳邊又響起了莫名的彈幕聲。
這下我幾乎能確定,他們就是在圍繞著我身邊所發生的事情吐槽,順便劇透了往後的劇情。
那麼,我是不是能根據這些碎片化的信息,改變我原本的悲慘結局?
我才不要被支配去做墊腳石惡毒女二。
我要做我自己!
5
隨著表姨的憤然離場,其他親戚也連連對爸爸唾棄。
主桌的賓客突然都走了,隔壁桌的客人也低聲議論,漸漸地現場原本歡快的氣氛變得怪異。
我爸是一個極度在意別人看法的人,身處現場仿佛後背扎了上萬根針。
袁英見狀想上前說兩句好話,卻不想被我爸訓斥。
「都怪你,非要在兩個孩子之間搞特殊對待,現在好了,有多大的場面就丟多大的人!」
說完他甩開了袁英的手,再次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宴會現場。
我下班時,恰好聽見收銀台那邊傳來爭吵聲。
原來我爸走得太急,沒把宴會尾款給結了。
現在袁英和任莘被經理扣下,說不把尾款結清就要報警。
袁英焦頭爛額地給我爸打電話,看起來我爸沒接,因此她氣急敗壞地在那急得跺腳。
最後不得不自己掏錢。
回家路上,路過一個小公園,裡面有個小涼亭。
那裡晚上燈光昏暗,也鮮少有人路過,看起來挺危險的。
可它又非常適合一個人偷偷躲在那哭。
去年高考查分後,我就是在這哭了一個晚上。
那天全家一起滿懷期待地湊在電腦前查分。
然而在看清分數的那一刻,氣氛便開始凝固。
袁英嘆息了一聲,看似惋惜,實則嘲諷。
「怎麼才這麼點分,這還沒二模考得好,是不是閱卷老師哪裡弄錯了?都怪你那語文老師,給了你太多信心,讓你都盲目自信了。」
「要不咱申請覆核吧?以姐姐的水平,這不應該啊?」
結果原本一聲不吭的爸爸一把掀翻了電腦,指著我怒喝道:
「還嫌不夠丟人嗎?這麼點分也想上京大?我看這大學也不用上了,趁早出社會打工算了!」
我被爸爸的反應嚇得失了神。
自爸爸和袁英重組家庭後,哪怕袁英處處看似讓著我,可我們之間仍有一條無形的繩子。
一邊是我,一邊是袁英母女。
中間是爸爸,而我永遠抵在拔河比賽的邊緣線上,搖搖欲墜。
唯一能讓爸爸對我上心的,便是我的成績。
他對我此次高考寄予厚望,希望我能考上京大。
以我的能力而言,也的確算是力所能及。
可是考試前一晚凌晨,家裡無故跳閘斷電。
去年的夏天極熱,我被熱醒後便再睡不熟,導致沒休息好。
我們這邊有考生要吃紅麵條的習俗。
袁英提前一個晚上和好面放在冰箱,也因為冰箱斷電而面質不新鮮。
但她還是煮給我吃了,還謊稱這是她一大早就起來重新和的面。
結果考試途中我一直強忍腹痛,導致發揮失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