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塵的月亮完整後續

我給了她相當有競爭力的薪酬。

晚上，我們一起回去的路上，她開了口：「工資很高了，以後不要給我打錢了。」

她說的是包養的錢。

但她值得，如果沒有她，我的公司不可能發展這麼順利。

「是我應該給的。」我告訴她。

「但……」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我們是真愛，真愛不需要錢來證明。」

這話我接不下去，於是閉上眼睛假裝睡著了。

14

一切都發展得很好。

我的公司很好。

蔡淑芬也很好。

抽了個空，我陪她去看了她的姥姥。

姥姥躺在病床上。

護士說：「現在老人家清醒時間比較少。」

護士為難地看著蔡淑芬：「您知道的，以後老人的情況會越來越糟糕。

「清醒時間也會越來越少，老人家已經到了這個階段，不是醫學能解決的。」

蔡淑芬站在我身邊安靜地聽著。

護士講了很多，蔡淑芬聽完後，點點頭，走進姥姥的房間裡。

護士長長地舒了口氣，扭過頭問我：「您是蔡女士的朋友吧，有朋友在確實好一些，之前蔡女士從不願意聽我說這些。」

我走進姥姥的病房，坐在蔡淑芬身邊，看她和姥姥說話。

「姥姥我來了。」她牽著老人的手，絮絮叨叨地講她這周談下來的生意。

講她在生意場上真的很厲害。

講公司的所有人都很佩服她。

我安靜地聽著，並不開口。

最後，蔡淑芬和姥姥說：「姥姥，你不要擔心……」

她似乎終於承認了一些事情，不再執拗地期待著一個醫學上的奇蹟。

「我現在過得很好……」她聲音開始有些哭腔，「我知道您擔心我，您身體很痛苦。

「我放不下您。」她抽泣起來，「但我只有您了。

「但現在您可以放心了……」她抓住了我的手，和姥姥的握在了一起。

「現在有人陪我了。」蔡淑芬低著頭，頭髮遮住了她的臉，我只能看到水滴一滴滴地砸在地上。

「我遇到了一個很好的人。

「她把我也變成了一個很好的人。

「姥姥，如果……」她壓抑著哭聲，「如果您真的很疼的話，請您不要堅持了。

「您的孫女，已經能夠好好地活下去了。」

姥姥仍然沒有睜開眼睛。

滿是皺紋，飽受風霜的臉安靜地沉睡著。

我握著老人乾枯瘦弱的手。

旁邊淚水滴落在地的聲音一下下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的心也酸澀起來，我的手緊了緊，輕輕用力，握住了那隻乾枯的手。

片刻後，我感受到了微弱的力量。

姥姥的嘴角輕輕揚起了一點微不可察的笑意。

15

我找了關係，給蔡淑芬報了最好的大學的 MBA。

「公司不需要我了嗎？」她問。

「課程安排不緊張。」我告訴她，「公司有事了，會聯繫你的。」

她有些不願意：「可是你不是想上市嗎，我要幫你。」

我只能將好處掰碎了講給她聽：「你上課的時候，多認識幾個人。他們是你的同學，以後都是你的人脈。

「你沒上過大學，這總歸是個硬傷。

「上個 MBA，以後算是底氣了。

「至於上市，杜芩已經在和專業團隊談了，我們這邊可以放輕鬆。」

蔡淑芬終於放了心：「那我每天回來給你做飯。」

「不用。」我告訴她，「上課重要，以後我也不一定回家吃飯。」

她疑慮重重地看著我：「我怎麼感覺你有事瞞著我？」

她穿著小香風的套裝，紅底高跟鞋將她的身高抬了起來，妝容服帖，眼線微微挑起，整個人很有氣場。

我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她愈發猜忌起來：「到底怎麼了？」

她似乎想到了什麼，眼睛瞪得很大，「你不會在外面有別的女人了吧！」

我只能辯解：「在公司里，你天天和我在一起，回家我就不出門了，你都知道的。」

我像個被冤枉的丈夫一樣，盡力地解釋著。

但她變成了一個 28 歲的女孩，不再是生意場上雷厲風行的 Sue，也不是穩重能幹的蔡淑芬。

她對我發起脾氣。

公司還有事情要忙，我待會要加班處理工作，並沒有時間和她鬧。

於是，我忍無可忍：「我連你這個女人都沒有徹底擁有，怎麼可能出去找別的女人！」

她找到了真相一樣：「好啊，我就說你果然是有原因的！

「晚上早點回家。」她曖昧地眨眨眼，「我早就作好準備了，杜芩給我發了好多有用的資料。」

秘書敲門進來了。

我和蔡淑芬不再說話，同時盡職盡責地研究起公司的業務來。

蔡淑芬和秘書出了門，去市場部安排工作。

留我一個人在辦公室里。

看著項目書，我越來越氣，手猛地拍在桌子上。

「杜芩。」我怒罵，「怪不得你今年都沒敢回國！」

16

但班總是要下的。

我磨蹭了好久，終究還是要回去。

蔡淑芬果然作好了準備。

我磨磨蹭蹭地吃完了飯，磨磨蹭蹭地洗了澡。

結果出浴室便看到蔡淑芬坐在我床上看書。

「今晚想聽什麼故事？」她問。

我瞬間想退回到浴室里了。

「別說得和你每天都來給我讀書一樣。」我譴責她，「你就三年前學英語的時候，來過一次，並且連灰姑娘都沒有讀完。」

杜芩給蔡淑芬的資料很有用的樣子，若是之前的蔡淑芬聽到這話，就會害羞，但現在的蔡淑芬面色沒有變化。

她問：「你是在怪我嗎？」

她將書放在一邊，手自然地掠過裙子，將裙擺拉高，我看到了她修長有力量的大腿。

她又輕微地挪了挪身體，我便又看到了大腿上方蕾絲邊的粉色布料。

我的心如遭雷擊，砰砰地砸得我頭暈目眩。

之前總能按時出現的王姨沒了身影。

我只能自救。

「我沒有作好準備。」

「哦？」蔡淑芬看向我，「可我作好準備了，並且做好很久很久了。」

「總得……總得選個好日子。」我磕磕巴巴地說。

「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是好日子。」她篤定地說。

我們兩個調了個個。

現在惶恐的是我。

遊刃有餘的是她。

她下了床，向我走了過來。

她穿著薄底拖鞋，真實的身高顯露了出來，低了我半個頭。

但她氣場強大，我步步後退，她將我逼到了牆角里。

「我塗了你喜歡的橘粉色口紅。」她仰著頭，目光灼灼，「我噴了你喜歡的香水。」

「我穿了你喜歡的布料，我還買了杜芩推薦的……小東西。」

「所以。」她似誘惑一般問，「還有哪裡是你不喜歡的嗎？」

她的目光燙得我不敢睜眼。

我似逃避一般側過頭。

「半年後。」我慌張地說，「半年後公司上市，我會給你個驚喜。」

她看了我一會兒，終於後退了兩步。

「那就半年後。」她認真地說，「希望是我喜歡的驚喜。」

17

杜芩聯繫的團隊經驗十足，很快我們便作好了上市的準備。

要上市的消息傳出來後，父親把我叫回了家。

我們不再提起之前的事情，我坐在父親和叔叔身邊，他們言笑晏晏，稱讚我是最出色的後輩。

我趁機從父親手中要到了不少資源。

杜芩仍然不回家。

但她的母親相當揚眉吐氣，聽說不管在哪裡，都是笑聲最大的。

上市之前，我和杜芩作了溝通，她同意了我的一些安排。

上市當天，我邀請了蔡淑芬上台。

她有些訝異，但壓抑住了驚喜，得體地跟著我和杜芩走上了台。

我們三個拿著槌，一起敲了鍾。

蔡淑芬的眼神有些恍惚，她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從大山中走出，竟然走到了納斯達克。

晚上的酒會，我和一眾人士觥籌交錯，等到後半場的時候，才有時間鬆口氣。

蔡淑芬端著水悄悄湊近。

我從她手裡接過杯子，喝了一口水，潤潤嗓子。

我們兩個站在陽台邊，迎面是清涼的夜風。

蔡淑芬問我：「今天邀請我上台，就是驚喜嗎？」

我搖頭：「只是一部分。」

我帶她走到了旁邊的小房間裡，然後從保險柜里取出了一份厚厚的文件。

「這才是驚喜。」

她打開文件，臉上浮現出震驚。

「雖然公司是我和杜芩成立的，但你有很大的貢獻。」我將文件推向她，「這些股份是你應得的。」

我看著她。

有了這些股份，她便財富自由了。

現在她英語流利，妝容得體，舉止優雅，馬上就要獲得最好的大學的 MBA 證書。

並且她有錢、美麗，最重要的是，她年輕，她能擁有無限的未來。

她不應該，只做我的女人。

她看到文件後的驚訝轉瞬即逝，再次抬起頭來，她問：「還有嗎？」

「沒有了。」我搖頭。

她的失望溢於言表：「但你知道……這不是我想要的驚喜。」

我深深吸了口氣：「有個真相，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我從來都不喜歡女人。」

我殘忍地告訴她，「當時我同意留你，是因為我日子難過，而你的日子也難過。

「我想看看我能走多遠，而你，又能走多遠。

「現在我們都已經走到了自己當初的目標。我給你報 MBA，也是希望你能在裡面找到喜歡的人。

「我知道你也不喜歡女人。」我說，「當時的你，也是沒有辦法。」

蔡淑芬認真地看著我：「所以你給我找了下家？」

她突兀地笑起來, 「當時的我，確實不喜歡女人。

「如果必須依附一些人才能生存, 我只是寧願選擇女人, 所以我選擇了你。

「但是。」她逼視我的眼睛, 「我現在已經確定了。

「我並不喜歡女人，也並不喜歡男人。我不喜歡一個確定的性別，我喜歡的, 只有你。」

我沉默不語, 這和我想像中的進展並不相同。

她問我：「你喜歡男人嗎？」

我點頭：「對。」

「你怎麼知道？」

我編造：「我上學的時候, 暗戀過學長。」

蔡淑芬忽然笑了起來, 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好半天才停止：「你騙人。」

她很篤定。

我強裝鎮定：「是真的」。

她冷靜地看著我：「是嗎？可是杜芩告訴我，你上學時一心讀書，連朋友都只有她一個，根本不和其他人說話。」

我閉上眼，再次確定杜芩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爛傢伙。

「所以你是在騙我。

「你給我安排好了後面的人生，確保我能過得好。你甚至欺騙我自己喜歡男人，而不是直接說你不喜歡我。

「所以。」她問，「你仍然覺得自己不喜歡我嗎？」

18

我的人生，沒有考慮過情愛。

我只是下意識認為自己是個異性戀。

我只是還沒有遇到自己喜歡的異性而已。

我不知道如何辯解。

蔡淑芬勝券在握一般：「你喜歡我。」

19

她並不打算離開我。

而我也沒有強力方法驅趕她。

於是, 我們只能和以前一樣生活。

她變得放縱了, 時常出現在我的臥室里。

王姨剛開始還大聲地咳嗽。

但後來, 王姨也沒有什麼動靜了。

20

第二個月的第三天，蔡淑芬堂而皇之地躺在我的床上, 我只能又去拿了一床被子。

她偷偷進了我的被窩，我裝成沒有發現的樣子, 繼續熟睡, 害怕她尷尬。

21

第二個月的第十五天, 蔡淑芬清晨偷偷親了我一口。

22

第三個月的第六天, 她在被窩裡握住了我的手。

23

第三個月的第二十三天, 蔡淑芬偷看我洗澡。

24

第四個月的第三天，我感覺十分苦惱, 和杜芩一起喝了酒，喝了很多。

我醉醺醺的, 杜芩打電話讓蔡淑芬來接我了。

25

第四個月的第四天早上，嗯……其實, 和女人那個……感覺還挺不錯的。

……

我躺在床上，有些恍惚。

杜芩給蔡淑芬的資料確實不錯, 我應該也要一份。

26

第五年的四月三日。

蔡淑芬早早起床, 為我做了粥。

王姨早就習慣了，喝了兩碗粥, 搖搖頭，出去散步。

我懶洋洋地坐在餐椅上看報紙。

蔡淑芬將粥端了過來：「我們第二家公司上市的消息傳出去了？」

我點頭：「問題不大，不影響流程。」

「那你是同性戀的消息傳出去了嗎？大家都知道你養女人了？」她又去端小菜了, 順便摸了下我的下巴。

我的年紀明明比她大, 她卻總是像逗弄小貓一樣逗弄我。

這讓我有些害羞, 忍不住想和她賭氣。

「我才不是同性戀。」我反駁她。

「哦？」她拉長調問，「昨天晚上你在床上可不是這麼說的。」

我臉紅了，不再吭聲。

但心裡, 我仍在反駁。

我總覺得自己是個異性戀。

只是在我喜歡的男人出現之前，我喜歡的女孩子就已經出現了。

那麼，我們就只能、只會也一定會這樣長長久久地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