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冷勾起一抹笑:「老公,現在聯繫個專業的律師,明天跟我們一起去會會這個捐贈者。」
5
本來就拘謹的王秋菊在咖啡館見到我跟老公身邊穿著西服的律師後,更加坐立不安了。
她尷尬地不停搓著菜單掩飾慌張。
「你們咋還找上律師了?」
我跟老公也特意穿了一身有氣場的職業套裝,冷麵看了王秋菊一眼。
同時,老公給律師一個眼色。
律師很專業,氣場很足,從上到下打量了王秋菊一眼,輕蔑一笑。
「那就開門見山吧。」
「王秋菊女士,您可以開價,只要我們在我們承受範圍內,我的兩位當事人不會吝嗇。」
「開什麼價?我又不是來要錢的。」
咖啡館以前在王秋菊眼裡,是有錢人才會來的地方,
她在這裡不自在,律師更是她沒接觸過的人群。
跟律師說話大聲點,她都怕被抓到過錯上法庭。
王秋菊是有點小聰明,但總體是無知的。
我冷笑一聲:「你又是扒病房門口打聽我家消息,又是發簡訊說害怕捐骨髓後遺症找我面談。」
「你作為捐贈者,不會不知道按照規定捐贈方和受贈方不能接觸。說來說去,你的目的不就是為了要錢,要錢就乾脆點,不然我後悔了,你一分錢拿不到。」
王秋菊傻眼了,她享受讓人升入雲端,再狠狠跌落的快感,同時再撈點錢。
沒想到我們會那麼乾脆,根本沒有接她刻意裝善良的茬。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關心你家孩子,想聽你們當面說一句謝謝...」
「老公我們走!」
我不給她裝模作樣的機會。
王秋菊立馬急了,不知道我們這對父母怎麼可以對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那麼決絕。
她一咬牙,隨後跺腳。
「你們能給多少!」
「十萬。」
我停下腳步。
「不行!太少了,少說五十萬,那可是你親生女兒的命,要是少於五十萬,我不捐!」
「二十萬,多了沒有,我們等得起。」
我努力揚起僵硬的笑臉,指甲用力掐住掌心的肉,才沒有讓自己失態。
是的,我們家欣欣本來還可以等的。
如果不是王秋菊信誓旦旦能捐,她是還能再等的。
王秋菊臉漲成豬肝色,咬牙走出咖啡館。
我老公臉色立馬變了,想要追出去,被我攔住,示意他看窗戶外王秋菊蹲在馬路上大聲跟人打電話商量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王秋菊黑著臉回到座位。
「三十萬,再少真不行,你們有錢人還差這十萬?」
「你女兒是能等,那你就忍心為了十萬塊讓你閨女再在醫院熬著?」
我抬了一下下巴:「閆律師,麻煩您草擬份合同,記得寫明如果王秋菊女士反悔不捐骨髓,將十倍退還。」
三百萬的金額,那可是要負刑事責任的。
聽到我的話,王秋菊身體不明顯的僵硬了一下。
「咋還要寫這個?」
我高高在上地盯著王秋菊眼睛。
「我總得給自己一點保障吧?萬一你拿錢不辦事,畢竟三十萬不是小數目。」
唾手可得的三十萬,和讓我痛苦而悔捐,王秋菊在搖擺。
最後,在我們三雙眼睛注視下,王秋菊簽下了自己名字。
「好了,錢還在銀行要周轉,把卡號留下,我們會儘快給你轉過去。」
把王秋菊打發走後,老公鬆了口氣。
「這樣應該穩妥了,那我回去準備錢。」
我無語地看了老公一眼:「我說我要給了嗎?」
6
老公眼睛都瞪大了,好像第一次正視我。
他煩躁揉揉頭的幾搓毛,不解皺眉。
「林眉,你要幹嘛?」
「我感覺你變了,從那天醫生說找到適配者後,我就覺得你有點不對勁。」
我眼眶酸澀。
我可不是變了嗎?
在女兒死後,在你不顧一切開車撞向王秋菊同歸於盡後,我能不變嗎?
我再也無法忍受內心的苦澀,抱住周景安,發泄般歇斯底里痛哭。
從得知女兒生病以來,我佯裝堅強,就算疲憊也儘量展現自己陽光的一面。
因為我是媽媽,是欣欣的依靠。
只要欣欣能好起來,要我的命都可以。
但最近,我內心壓力實在太大了,一閉眼都是欣欣小小的,慘白沒有聲息的身體。
「老公,我不信她,我不信她,我不信她。」
我把父母朋友調查的王秋菊生平發給周景安。
「你敢賭嗎?」
「他們是有前科的,他們不是為了錢,更不是為了愛心,就是喜歡看我們獲得希望,又墜入地獄的樣子。」
「他們欣賞我們的痛苦,從一開始就不會給欣欣捐骨髓。」
周景安快速翻紅手機里的文件,不多會兒眼睛通紅,死死盯著王秋菊老伴悔捐的字樣,不可置信。
「死了?」
「他們忍心讓一個六歲的孩子,死在手術台上?」
想到上輩子王秋菊故意等欣欣清髓後悔捐,我聲音里滿是恨意。
「明明在孩子上手術台前,有無數次機會反悔,他們都乾脆爽快地同意捐贈。」
「等孩子清髓入倉,他們才露出本來面目,欣賞家屬歇斯底里,或者卑微哀求,再冷眼看著病人等死。」
「但法律不會讓他們受到該有的懲罰。」
「最後痛苦的只有死去的孩子,還有活下來但失去了血肉的親人。」
或許是我的語氣太過沉痛,周景安狠狠把我抱在懷裡。
這種死法,太絕望了。
「不會的,我們欣欣不會的。」
「老婆,那你要怎麼做?」
我慘然一笑:「老公,你說做壞事,就該付出代價對吧?」
7
王秋菊開始接連不斷給我打電話。
我初始接了幾個,後面直接視而不見。
王秋菊開始給我發簡訊。
從一開始客氣的問好,但後面耐不住性子催著要錢。
話里話外威脅我,是不是不管孩子的命了。
我只得耐著性子回復,讓她稍安勿躁,錢還在周轉。
「周轉周轉,周轉一天兩天我信,這都四五天了。」
「我不信你們有錢人,拿個三十萬都磨磨唧唧。」
「是不是故意拖我,等做了捐贈手術後,就耍賴?」
她連裝都不裝了,捐贈手術可以反悔,主動權在她手上,但錢必須拿到。
「我告訴你!別打這主意,沒拿到錢,我絕不會捐!」
沒辦法,我再次約了王秋菊面談,還特地囑咐她叫上她老伴。
他們知道真面目已經被揭露,做足了撒潑打滾的準備。
但沒想到我帶著公婆全家還有養父母那邊親人一起赴約。
王秋菊看到我帶著浩浩蕩蕩一群人過來,嚇到站起,像只隨時戰鬥公雞,準備對我發起進攻。
但我前一步把基因檢測報告塞到王秋菊手裡。
「這是什麼?」
王秋菊看向文件,裡面不常用的字看得她一頭霧水。
我眼淚要掉不掉,一副激動至極的模樣。
婆婆拿帕子擦了一下眼睛,握住王秋菊的手。
「親家母,你說這麼巧的事竟然被我們給遇上了。」
「誰能想到欣欣的捐獻者會是自己的親外婆。」
「不過也確實該是這樣,不然那麼多人,怎麼就你們匹配上了。」
王秋菊跟她老伴被我們這架勢整的雲里霧裡。
我趕緊接上婆婆的話:「那天在醫院裡見到你,我就冥冥中感覺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特別親近,但又不確定。」
「後來想著世上沒有那麼巧的事,但還是拿了你喝過的咖啡杯去做 DNA 檢測,前天我才拿到檢測結果。」
「你是我親媽啊!」
我抱住王秋菊就嚎啕大哭。
「媽!我那時候我才兩歲,你跟爸怎麼都不來找我啊!我可害怕了。」
王秋菊徹底懵了,倒是她老伴反應過來我唱的是哪出戲。
他上下打量我,很謹慎。
「不對,我閨女要是還在,至少三十了,你看著才二十五六。」
我掏出身份證。
「當時孤兒院也不知道我具體多大,只是估摸我的年紀,我確實大概三十左右。」
老公也指著基因檢測報告上相似度 99.999%,確定為親子關係的字眼解釋。
「檢測報告都出來了,你們二老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再去做一次檢測。」
王秋菊總算理解了我老公的意思,不可置信,上上下下打量我,眼睛瞪得老大。
「愛娣?」
「是我!我是愛娣,我很多事不記得了,就記得自己名字叫王愛娣,被一個老奶奶放在車站椅子上。」
「她叫我在這等媽,我等啊等,等啊等,等到被人抱去福利院,也沒人來接我。」
「這幾天我確實沒有籌錢,我拿到鑑定報告就去找養父母的親戚佐證了。」
確定要利誘王秋菊後,我為了裝像樣一點,特地去找了當時負責找王愛娣的警察。
那個警察早就退休了,王秋菊夫婦為了找女兒,不知道煩了他多少次。
明明孩子是他們默認讓奶奶丟的,但在好不容易盼來的兒子死了,王秋菊再無法生育後,他們想起把先前的女兒找回來。
但人都扔了兩年了,還扔在旅客天南海北跑的車站,神仙也沒這個能力。
王秋菊夫婦卻把責任都怪在警察不管小老百姓孩子被拐賣上。
王愛娣當時被丟的細節,我早就問的清清楚楚。